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 第一卷 ------------ 第一章 身前疑是梦 漆黑一片的皇宫,一排排的宫灯随着寒风四处飘荡。 大魏的皇帝站在高台之上,衣袍被寒风吹得瑟瑟而响,提笔疾书,写下最后一篇诏书。 孤即位十余年,鄙陋无德,辱没帝位,常山王赵瑜怀有经世之才,得万民之敬仰。孤顺天命而禅位于常山王,以期万民之安乐。 写罢,将诏书扔给旁边的小太监,那小太监亦步亦趋地走到一个华服女子跟前,毕恭毕敬道:“高平公主。” 华服女子接过诏书,妖冶的笑容自嘴角扬起,一对小梨涡让她的明艳多了几分甜美,颇惹人心动。 正是大魏高平公主周槿欢。 “皇兄若是早些这般识时务,皇妹也用不着这样大费周章了,您说是不是?” 说罢对着四下使眼色,大魏的最后一个帝王就死于鸩酒之下。 带着满身的血腥,穿过一个个的宫室,风呼啸而过,好像要带走她所有的温暖。 她急不可耐地推开自己的宫门,等待那个给他承诺的人来,可是,没有人来。 子夜刚过,她一袭雪白寝衣跑到了乾清殿,却看到赵瑜和周采薇甜蜜的笑,那华丽又精致的喜服更是刺红了她的眼。 怒不可赦,她攥紧拳头咬着下唇,快步上前将周采薇推开,盯着赵瑜那双含笑的眼眸,气得浑身发抖,抬起胳膊就要给他一巴掌,却被他稳稳地接住了,轻轻一甩,她整个人都跌到在地。 “这个贱人怎么会在这里,你答应过我的,你说过会娶我的!” “朕一诺千金,自然会娶你,只是不是现在。” 赵瑜边说边蹲下身子,挑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眼中的希翼,残忍开口。 “百年之后,朕自然会下诏以满足你的愿望。” “赵瑜你骗我,你简直无耻!” “说起无耻,试问整个大魏,现在应该说,是我大燕,可有比前魏高平公主更无耻之人?” “你……” “我什么?毒杀族妹,弑杀皇兄,除了高平公主,这个世上怕是没有第二人了。” “赵瑜你不得好死!” 她想要上前撕破那张笑脸,却近不得身,被侍卫的剑逼退。 “狗奴才,你们竟然敢阻拦本宫?” 她以为自己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高平公主,大声斥责,却没有想到剑已经架在脖子上,殷红的血珠,血腥的味道。 “皇上,她到底是臣妾的阿姐,求您放过她吧。” “周采薇你个贱人,当初就该毒死你,让你……” “啪”的一巴掌,很是响亮,她脑子“嗡嗡嗡”响起来,嘴角有血慢慢流出来,蜿蜒至脖间,莫名得妖冶。 可是她却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边笑边落泪,不停重复着:“赵瑜,你竟待我如此!” “啊!”心猛地一阵抽痛,苏小萌惊醒了,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深深吸了一口气,翻了个身,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看了个小说,做梦都能梦到里面的情节,作为读者也是蛮拼的,只是为什么会梦到恶毒的女配,而不是白莲花女主呢? 苏小萌没有多想,又接着睡着了,当然,如果她睁开眼睛就会发现:这个世界也是蛮拼的。 ------------ 第二章 初见俏女主 苏小萌一觉醒来就感觉到世界给她满满的恶意: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满屋子的古董? “贤妃到。” 苏小萌还是一脸懵逼的状态就有人进来了,来人也是有趣,先是屏退了所有宫人,随后就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 “那个,你能别哭了么?” 苏小萌等着有人喊“卡”,但是久久不见动静,只能将自己的手抽出来,继续懵逼。 “阿姐,我知道我做得不对,不该出尔反尔,可是……” “停停停,这位姑娘请你不要胡乱攀亲好么?” “阿姐,求你原谅薇儿吧,薇儿自知万般比不上阿姐,命如蝼蚁,但是对皇上的爱一点都不比阿姐少的……” “你先等等,你是周采薇?” 得到肯定答案的那一刻,苏小萌真想一头撞到柱子上:这是什么意思,昨天刚刚看的小说,今天就穿到了书里? 当然这都不是关键,关键小说只看到了周槿欢被幽禁的段落,后面什么剧情,完全不知道好么? “阿姐,你还好吧?” 苏小萌摇摇头,吸气呼气,压下被惊呆的心,仔细看看这个小说里的女主:淡雅清丽,翦眸如水。 美人果然是美人。 “赵瑜……呃,当今圣上准备将我这个前朝余孽怎么样?” 苏小萌就是苏小萌,她从来都不是周槿欢,她对赵瑜无爱无恨,现在唯一关心的就是自己现在的处境。 “阿姐放心,我一定会替阿姐向皇上求情的。” 周采薇是小说里的女主,是圣母的人设,苏小萌对她根本就没有任何怀疑,说了几句可心的话,那边就很是感动了,走得时候哭得像是一个泪人一样。 本来苏小萌以为迎接她的是光明,没有想到是黑暗,而且是暗无天日的那种黑暗。 赵瑜来了。 她不认识赵瑜,但是她认识那身明晃晃的龙袍。 “都给朕退下!” 赵瑜的脸色很难看,像是忍着极大的怒气,但即便是这样,他还是英俊的:剑眉星目,蔷薇一样艳红的唇,白杨一样挺拔的身材,仿若周身都是荷尔蒙在散发。 苏小萌有一瞬间的犯花痴,但看到赵瑜越发发黑的俊脸,连忙别过了脸。 可是赵瑜就捏住了她的下巴,俊脸凑了过来,有些咬牙切齿:“你到底和薇儿说了什么?” “喂,你捏得我的下巴很疼!”苏小萌秀眉皱在一起,想要逃开他的钳制,但他的手却在收紧,很是残忍地冷声道:“周槿欢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高平公主,你现在连朕脚下的一条狗都不如!” “你以为自己当上了皇上又如何,青史留名也不过是‘乱臣贼子’四个字。” 苏小萌不是周槿欢,她没有理由受到这样的侮辱,只是她这样更加惹恼了赵瑜,皇位的来路不正是他的忌讳。 盛怒之下,苏小萌的手腕都快被捏断了,依旧倔强不服输,与赵瑜四目相对,没有丝毫躲避,赵瑜狠狠将她拉入怀里,低声道:“你不是一直都看不起薇儿么,我让你做她的侍女可好?” ------------ 第三章 春意满香帷 周槿欢确实看不起周采薇。 周采薇是汝南王的爱女,泰和五年汝南王仙去之后,太后怜她孤身一人就将她接入宫里。 周采薇性格温和,很是讨人喜欢。 但周槿欢很讨厌她,她讨厌这么一个庶出的侯爵之女叫自己“阿姐”,更痛恨她勾引了赵瑜。 但那是周槿欢,不是苏小萌。 赵瑜的话非但没有让她很低落,反而很是开心:到底周采薇是小说的女主,运气一定不差,和她搞好关系对自己来说是百利无一害。 当赵瑜听当值太监说周槿欢是满脸笑容地去了周采薇的昌德宫时,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阿姐,你坐你坐,这个是薇儿亲手做的碧玉糕,你尝尝看?” 果然是个傻白甜的女主,苏小萌笑弯了眼睛:以后好好跟着这小主混就行了。 周采薇做梦都想不到一向对自己恶言相向的阿姐会对自己这样温柔和气,两个人都甚是开心。 这种和谐一直持续到黄昏的戌时,赵瑜来了昌德宫。 赵瑜一来就开始和周采薇秀恩爱,那是相当得腻味,时不时给苏小萌一个凌厉的眼神。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苏小萌一边狗腿地倒茶,一边讨好地微笑,只等着这个阎王爷快点离开。 只是他好像并没有要走的意图,和周采薇从外室一直腻味到了内室,最后已经到了床上。 苏小萌正准备随着其他侍女一起偷偷溜走,毕竟再看下去会长针眼的,谁知道赵瑜朗声把她叫住了。 “周槿欢你留下来服侍。” 留下来……服侍? 这个赵瑜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吧? 苏小萌这边吓出了一身冷汗,千斤重的腿慢慢挪到了内室,眼前的场景确实是挺香艳的:周采薇的外衣几乎已经褪尽了露出火红的亵衣,映着她清丽的脸,绯红的、迷乱的,很是迷人,而赵瑜蔷薇色的唇印在她如玉脂般的肩头,墨色的发洒在她娇小的身躯上,强烈的色差造成了一股别样的风情,有些靡荡…… “咳咳咳,那个,打扰一下……” 苏小萌的脸嗖的一下就红了,毕竟直播这种东西比较刺激人。 “退到屏风后面去,没有朕的命令不准进来。”赵瑜的声音沾染了些嘶哑,低沉又性感。 苏小萌如得大赦,屁颠屁颠地退了出去。 饶是苏小萌两耳不闻房内事,那“嗯嗯啊啊”的妩媚女声和男人的低吟以及让人浮想联翩的撞击声还是让她有些受不了,脑补了 个爱情动作片:这确定是古代么,为什么民风如此彪悍,简直吓死宝宝了~ 这边苏小萌等得花都谢了,里面依旧战况激烈,而且完全没有结束的意思,真的是好强的持久力,好吧,苏小萌承认自己想歪了…… “来人!” 内室的声音让苏小萌一下子就惊醒了,揉揉有些困倦的眼,再次挪了进去,挤出一个标准的笑,努力将瞌睡虫赶走。 “给朕更衣。”赵瑜的声音将满室的欢爱气息冲淡,内衫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露出精壮的身体,让苏小萌暗暗咽了一下口水:怪不得周槿欢那么迷恋这货,身材真的是棒棒哒。 “周槿欢!”苏小萌拿着赵瑜的衣袍,刚刚走到床边却被他一把拉到眼前,声音略略有些咬牙切齿。 ------------ 第四章 开口求生路 “皇上,您的衣服。”苏小萌试着扭动自己的手腕,却没有想到他的手更紧了,脸也再次逼近了,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有些灼热,忽闪的睫毛甚至都扫到了苏小萌的脸颊上…… “皇上,阿姐她现在只是一个宫人,求您不要为难她,好么?” 千钧一发的时刻,傻白甜女主周采薇出手了,而赵瑜在和周槿欢对视了几秒钟后,终于放开了手,侧过脸,对着周采薇微微一笑,并在她额上留下一个轻轻的吻。 我天,又开始秀恩爱了,这是要恶心死人的节奏啊! 苏小萌默默地垂首,装作什么都看不到的样子,然而即使是这样的低调也没有让赵瑜的火气消除,即使她根本就不明白他到底哪里来的火气。 已经感觉到了头顶上的怒火,等着接下来的血雨腥风,但出乎意料,赵瑜只是甩了袖子,走了。 苏小萌抹了一把冷汗,快要瘫坐在地上:“真是见了鬼了,抽哪门子的风啊。” “阿姐,你这么说是忤逆。”周采薇细细弱弱地说了一句,苏小萌“切”了一声,转眼微笑:“薇儿啊,阿姐可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了,你可一定要保护好阿姐啊。” 如果周槿欢知道苏小萌占着自己的身子对周采薇说这样谄媚的话,估计七窍生烟了。 这夜,苏小萌睡在外殿,久久不能入眠,索性倚在殿门边盯着月亮看:赵瑜那厮到底是怎么想的,到底为什么要留下她这样一个心狠手辣、无才无德的前朝公主?有这样一个知道他所有底细的人在身边时时刻刻提醒他皇位来路不正,不是磨自己么?还是说他觉得她还有利用价值? 想到这里,她的后背出了一层细汗。 她前世看了好多遍的金枝欲孽,但完全无法让她面对波谲云诡时局时变得淡定从容一点。 “夜深露重,阿姐怎生还不休息?” 周采薇不知道何时站在她身后,软软糯糯的声音甚是讨人喜欢。 “薇儿,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该一死了之?”不知道是不是月色之下倍感凄怆,苏小萌的声音像是染上了一层霜:“大魏亡于我手,我却这样恬不知耻地苟且求生,我甚至都没有梦到过皇兄,被我亲手推入死亡的皇兄……” “阿姐,无论你做了什么,你都我阿姐,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如果你也不在了,薇儿真的是……” 周采薇哭得梨花一枝春带雨,苏小萌同样泪水打湿了衣衫,轻轻将她拥入自己怀里,嘴上说着安慰的话,暗下打着小九九,待她情绪稍稍平复,似是请求道:“薇儿,阿姐本以为在你身边能多多少少照顾你一下,但阿姐发现自己真的很没用,皇上反感我,必会恨屋及乌,无端连累你……” “皇上他本非冷情之人,阿姐不必过于介怀于他的态度……” “我为他放弃了所有,但是现在得到的是什么?他如何想我,如何待我,我心如明镜,你又何需骗我?” “阿姐……” “好薇儿,就当是阿姐求你了,你帮阿姐逃出皇宫,好么?” ------------ 第五章 躲不过的命 周采薇一开始死活都不同意,在苏小萌的软萌硬泡之下才缓缓点了头。 赵瑜依旧有事没事就来找周采薇,亲密之事从来不避苏小萌。 许是有了经验,无论赵瑜如何脸色,苏小萌都能视若无睹,只是安安静静做自己的事儿。 可她越是这样,赵瑜就越不爽,几次黑着脸来,脸更黑一度地走,从无例外。 苏小萌表面波澜不惊,暗暗着急,盼着新年快来。 这是大燕的第一次新年,宫里对此重视程度可窥一斑,热闹又忙碌中便有了机会。 “薇儿,后会有期。”说完最后一句话,情意绵绵地和周采薇对视几秒,苏小萌钻进了预先准备好的大缸里,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过安检,啊呸,过宫门的时候,虽然守卫问东问西的,但好在顺利蒙混过关了。 车子缓缓地走了好久好久,在停止的那一刻,苏小萌一下子推开了大缸上的盖子,站了起来,正要大吼一声“老子出来了”却被眼前的场景给吓得腿都软了。 谁来告诉她,那个背她而立、一身明黄色龙袍的人是不是赵瑜? “周槿欢,你好大的胆。” 如果说身形可以相似,那么声音呢? "娘娘让我……奴婢出宫……逛逛……" 苏小萌觉得快被自己给蠢哭了,果然赵瑜的脸色更阴沉了。 “皇上您既然万般不待见奴婢,也没有杀奴婢的心思,怎么就不能放过奴婢?” 顶风作案的后果是赵瑜抽出宝剑,抵在她的脖间,脸色异常难看:“谁说朕没有杀你的心思?” 这……好像有些尴尬。 苏小萌只发愣了一秒,随后连忙跪了下去,硬生生挤出几滴泪,演技有些浮夸。 “怕了?”赵瑜蹲下身子,伸手捏住了苏小萌的下巴,表情有一丝的快意,是那种变态的快意让苏小萌身子微微一缩,抿唇不语:她现在这种脚挨不到地的状态真的让她没有什么信心。 她的生死可能就是赵瑜的一念之间。 “来人,将她押入地牢。” 这样的话让苏小萌暗暗松了一口气,许是神经绷得太紧了,竟一下子晕了过去。 苏小萌是在阵阵的炮竹声中醒来的,点点的火光将昏暗的地牢照亮,但是却无法将欢乐的气氛传进来。 不知是不是赵瑜已经忘记了她的存在,她在地牢的日子悠悠而过,绝望而漫长。 地牢的环境很糟糕,天也太冷,她生病了,但是只能熬着,因为没有人会在意她的生死。 她从来没有这么真切地感觉到隆冬的寒冷,也从来没有这么真切地感觉到自己和周槿欢是一体的。 苏小萌穿越时日不短,但她从来都没有真心觉得自己就是周槿欢,她一直都觉得自己不过是寄住在周槿欢身上的另一人,只要自己愿意是完全可以分离的。 多么异想天开的想法! 可是今天她知道了,什么苏小萌,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这个人,有的只有前朝的公主周槿欢。 自此她便是周槿欢,也只是周槿欢。 想到这里,周槿欢一头撞到了地牢的铁栏上,任殷红的血流到眼里,将所见都染上一层血红,妖娆又残忍。 ------------ 第六章 躲不了死亡 周槿欢以为自己这样做就能如愿见到赵瑜,成功打破僵局,然而并没有。 她的血流如注只换来了疼痛和慢慢结痂的伤疤,她失败了,也有些绝望,甚至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 只是赵瑜从来都不是一个按照常理出牌的人,没有几日事情就有了转机。 来看她的自然不是赵瑜,而是周采薇。 周采薇不可能会知道她在这里,除非赵瑜有意让她知道。 可是,为什么? “阿姐,都是薇儿的错,薇儿应该更小心一点的,不然阿姐也不会受这么多的苦。” 周采薇一看到周槿欢的狼狈样,整个人就哭成了泪人。 这样一个佳人哭成这样,别说赵瑜了,就连同为女人的周槿欢都有些心疼了。 “没事,擅自出宫本就是不赦之罪,皇上留我在这里已经是极大的恩典了。” 周槿欢苦笑一下,嘴角有些干裂,有种腥甜的味道。 “阿姐,薇儿要怎样才能帮到你?” 这句话是周采薇说的,但赵瑜何尝不会猜到她会这么说? 赵瑜掌握着一切。 这对于周槿欢来说绝对是个陷阱,但是她也只能跳下去,只有这样才不至于一直处于被动。 将四下的人都屏退,周槿欢轻声说起了自己的计划,周采薇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薇儿,这是阿姐最好的机会了,一定要帮阿姐,无论谁说什么,你都不要将这件事告诉第二个人,可以么?” “可是,阿姐,这样你会死的!” “傻薇儿,我这样和死又有什么区别?” 周采薇还想说什么,但是周槿欢制止了她,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就当是阿姐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周采薇这人一向心软,看到周槿欢那般哀求的模样,终是艰难地点了头。 地牢的生活很平静,自周采薇来过的那次之后,周槿欢的生活就归于平淡。 一开始赵瑜还问一下她的情况,后来干脆连人都忘了。 然而几日后,周槿欢死亡的消息自地牢传过来,赵瑜脸色有些难看,面色冷峻:“移交大理寺调查,三日内朕要结果。” 大理寺卿卫子封接到命令诚惶诚恐,不眠不休地调查,终于在第二日有了结果。 周槿欢所在的地牢发现了大量的朱砂粉末,还有些火烧的痕迹。 朱砂本可作为饰品,亦可作为颜料,但含水银,不可吞食,亦不可焚烧,否则,危矣。 卫子封的调查结果:周槿欢水银中毒而死。 “现在第几日了?” “回皇上,周槿欢死亡第六日,微臣接到命令的第二日。” “是她体内有水银,所以才会尸身不腐?” 赵瑜这话一说让卫子封冷汗直冒,咽咽口水,点点头:“回皇上,是的。” “好,这件事就全权交给你大理寺处理了,退下吧。” 出了大殿,卫子封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事情做得隐秘而不露痕迹,仿佛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周槿欢是在死人岗里醒来的,隐约可以听到乌鸦的叫声,夜里既凄凉又渗人。 当夜,她带着笑离开,只是那笑太短暂,昙花一现。 ------------ 第七章 光芒初显现 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 落在赵瑜手里,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周槿欢感觉脸上的肌肉已经不受控制了,想笑却嘴角太沉,根本就无法上扬。 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赵瑜,他笑了,带着居高临下的桀骜和不屑。 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卫子封被人带了上来,看得出来他并没有受刑,看不出来一点点狼狈,只是他眼里是深深地绝望。 “卫子封,朕昨日忘了问你,一个人服用多少水银才能保持尸身不腐?” “微臣欺瞒皇上,罪该万死。” 和昨天的反应完全不同,今日的卫子封面容十分平静,月光洒在他斯文俊秀的脸上,很是恬静,仿佛他面对的并不是死亡。 “明日午时午门凌迟,诛九族。” 在听到后面三个字,卫子封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些动容,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低了头。 赵瑜很是志得意满,将卫子封押入地牢,绕有趣味地盯着周槿欢,嘴角的笑满是讽刺。 周槿欢只是脸皮厚,但还是要脸的,所以她握紧了拳头,单薄的身子在瑟瑟寒风中发抖。 “技不如人,我甘拜下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周槿欢说这话的话,脸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眼睛像是在眺望着远方,有些迷离,甚至有些满足。 而这些让赵瑜的好心情一扫而空。 自从破国之后,周槿欢在赵瑜面前一直都是唯唯诺诺的,而她现在的模样让他恼火。 “周槿欢你一直想出宫,朕赏你一个机会,怎么样?” 听到这话,周槿欢简直快要疯笑出声了,强压住心里的那股气,不说话。 “辽东和函谷都有动乱,而现在朕分身不暇,该如何平乱?” “卫子封有一子,不过幼学之年,还请皇上能饶他一命。” “没想到弑兄毒族妹的前朝公主还会为一个大理寺卿求情,倒是多了几分人情味啊?” “奴婢只求皇上能饶那幼子一命,至于奴婢,死不足惜,早就不敢奢求可以出宫。” 周槿欢说这话并非是矫情,她只是在找另一个方式:或许死亡真的是重生,谁知道呢? 有时候,输和赢都不是绝对的。 “那就要看你给朕的答案如何了。” 白玉芙蓉杯里是碧绿的茶水,赵瑜浅尝辄止,等着周槿欢的回答。 周槿欢知道自己的回答关乎人命,所以回答得格外小心。 扁鹊治病讲求对症下药,对待叛乱也是如此。辽东和函谷虽都有叛乱,但两者的“因”不同,所采取的对策自然也不同。 函谷的动乱与其说是军事问题,倒不如说是政治问题。叛乱的领袖不是最底层的农民,而是当地的一些官员。大燕刚刚建国不久对前朝大臣虽没有什么动作,但是好多人如芒在背。函谷是大魏的龙兴之地,好多当地的官员都琢磨不清新朝廷对于自己的态度,加之有心人有意放话加深当地官员对于朝廷的误解,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久而久之就会有一些人臆断朝廷对自己不利,也就有了反意。 而辽东的动乱也并不是军事问题,而是经济、政治问题。辽东处于极北之地,冬季漫长又寒冷,而今年辽东的收成不佳,朝廷下拨的救灾粮也被官员克扣,辽东的百姓受寒受饿,朝廷的救灾粮杯水车薪,这样辽东的百姓才有了反意。 说到这里,周槿欢停顿了一下,抬头看到赵瑜发亮的眼眸,有探究也有兴奋。 ------------ 第八章 囚禁白鹭阁 对于赵瑜的眼神,周槿欢选择了逃避,别过脸,正要接着说对策,却被打断了。 “就这样。” 几日滴水未进,本来就提着心劲儿所以一直撑到现在,此时在听到赵瑜的那三个字之后,周槿欢放心地晕了过去。 “槿欢姑娘,你醒了?” 似有似无的熏香配着女孩子身上特有的馨香,周槿欢悠悠睁开了眼。 “你是谁,这是哪里?” 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周槿欢冷静得出奇。 女孩子长相很是清秀,一双眼睛灵气十足,又多了几分甜美。 “这里是白鹭阁,奴婢是苏婉,是皇上派过来专门照顾槿欢姑娘的。” 赵瑜怎么可能那么好心,只怕是监督吧? 周槿欢倒也不说破,只是笑笑,她其实对苏婉是有好感的,两个人相处倒算是愉快。 赵瑜来得比她想象中要快一些,她当时正支着头看燃烧的红烛,忽明忽暗的烛光映着她白皙而明艳的脸,很是动人。 赵瑜挥手让苏婉退下,手情不自禁地覆上了她的脸颊,头也慢慢压了下来,正要碰上那玫瑰般的唇,她开口了:“奴婢身上余毒未消……” 不曾想这话反而激怒了赵瑜,一只手顺着她耳边的发,绕到她的脖颈,轻轻一使劲就将她的唇压向自己。 那唇很激烈,磨破了周槿欢的嘴角,只是她的反应平静冷淡,好像被强吻的并不是她。 半晌过去,赵瑜一把推开了她,自己悠然坐在鎏金床上,喜怒难辨。 “皇上可是放过了卫子封的幼子?” “朕答应的事情,自然不会反悔,那么你呢?” “奴婢贱命一条,自然也不会反悔。” 说完就从梳妆台上拿起一个烧蓝镂空凤头步摇,正要朝自己喉咙刺下去,步摇却被赵瑜用手里的一块玉石打落了。 周槿欢知道赵瑜出身行伍,却不曾想他武功这般高。 “朕的确满意你的那套说辞,也相信你能说出万全的对策,可是朕答应的是让你出宫,并不是放过卫子封的逆子。” 有一瞬间周槿欢几乎要暴走了,捡起地上的步摇就想冲上去给他来一下,但她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赵瑜,不,皇上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赵瑜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明显并没有放她离开皇宫的意思,不然也不会将她放在白鹭阁,还安排苏婉“照顾”她。 “倒是比原来聪明了一些。” 赵瑜轻轻拍拍手,两个侍卫拖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进来了。 那孩童小小的脸上写满了惊恐,身子微微缩着,看着可怜很是可怜。 “老实说,我对你简直厌恶至极,杀你,我都觉得脏了自己的手……”赵瑜起身,慢慢踱步,步伐优雅,但是说的话却有些恶狠狠的,周槿欢闹不明白他的意图,并不说话,直到他走到她跟前,手指略过她的眉眼,歪着头好像很是无害地盯着她看,那眼神让她感觉毛毛的:“可是,你这张脸很是不错的,多少还有些用处……” ------------ 第九章 梅花间初见 “你叫什么名字?” “卫道诚。” “好,阿诚,以后你便跟着我。” 收拾干净的阿诚有一张极其纯净的脸,一双杏仁眼睛,如同小女孩一样漂亮。 他只是听话地点点头,并没有回答。 “婉儿,带阿诚回偏房休息吧。” 这样年纪的小男孩,这个时候安静得让人心疼。 阿诚本是赵瑜放在她身边,限制她行为的,她只觉得将他的小命救下已算是对得起他了,但想到惨死的卫子封,对他的心疼就又多了几分。 或许这也是她赎罪的一种方式吧。 这夜,她睡得极不安稳,一直梦到那个人,她注定要伤害的人,虽然看不到他的脸。 第二天,天公不作美,飘飘下起了雪。 周槿欢捧着手炉,细细嗅着阁内的熏香,有种异样的放松。 “这会儿红梅开得正好,姑娘可要踏雪寻梅?” 苏婉笑弯了眼睛,周槿欢轻轻将手炉放下,看着外边还是不停下落的雪花,嘴角也绽放出一个明艳的笑:“好。” 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但是骨子里的乐观和爱笑依旧改不了。 白雪红梅的画面太美,让她恨不得将两只眼睛变成照相机来留住。 “婉儿,我们分头采一些梅花,午时回去做些梅花糕。” 苏婉依言朝另外一个方向走了。 周槿欢细细将梅花花瓣上的雪褪去,放在鼻尖,轻轻一嗅,沁人心脾的香气,随后将之放在荷包里。 这片红梅很多,周槿欢足足走了有半个时辰,等荷包快满的时候,身上有了一层薄薄的积雪,而脸上则出了一层薄汗。 轻轻将身上的雪拍下,看到不远处有一座凉亭,快跑几步要过去,只是路滑,她也太急,脚一个哧溜就要朝前摔了过去……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而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几瓣雪花伴着颤抖落在了她小巧的鼻尖上,很快晕出小点的水滴,映着她绯红的脸。 “呃?”是一阵似有似无的熏香和踏实的热度让周槿欢抬了脸,她看到了一张很是淡然却依旧很是俊美的脸,所以她的脸就更红了。 “姑娘小心。”男子微微一笑,比漫天的白雪还要纯净,比妖冶的红梅还要让人心动。 “多谢公子。”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后周槿欢也跟着笑起来了,露出醉人的小梨涡。 来人只是礼貌地点点头,侧身从她身边就要走过,而周槿欢像是中了蛊一样,踏着小碎步跟了上去,声音带着冬日里少见的明媚,就像是一道暖洋洋的阳光。 “敢问公子名讳?” 这只是一时冲动,可以说完全脱离了周槿欢的控制,她甚至能够想到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会如何看待自己:身处后宫却不甘寂寞的女人要勾搭自己。 可是,她的感性战胜了理性,还是在这么混乱的情况下,简直任性到可怕。 “萧景知。” 完全出乎意料,他竟然回答了,虽没有转身,只是三个字也足够让周槿欢莞尔。 ------------ 第十章 意料外摊牌 和萧景知的第一次见面让周槿欢彻夜未眠。 前世她见过太多的花样美男,也看过太多热血硬汉,但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一个温润如玉、沁人心脾的男人,就像是有簇电流从头顶直达脚踝,让人战栗、兴奋。 如果她记得不错,萧景知这个人在小说里并没有出现,至少在她看到的地方,这个人都没有出现的,这对于她来说也很重要。 毕竟按照言情小说的尿性,所有出场的男人,不论是男几,好看不好看,都会迷恋女主的,而这部小说的女主是周采薇。 每当想到这里,她都觉得自己并非太惨。 萧景知的出现让她无望的生活有了一丝涟漪,唇角的笑多了,跑神的时候也多了。 “槿欢姐姐?”阿诚拧着秀眉,一脸疑问地看着盯着饭菜发呆的周槿欢。 “嗯?”在小孩子面前这样多少有些失态,周槿欢手指轻轻敲敲卫道诚的头,转移话题:“小阿诚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好好吃饭。” 一别于开始的冷淡,对于阿诚这个小孩子,周槿欢慢慢温和了许多,当然他也很乖,两个人相处就像是姐弟一样。 阿诚是个极其聪明的孩子,察觉出周槿欢的好心情,小心翼翼地开口了。 “槿欢姐姐,阿诚可不可以学武功?” “小阿诚为什么要学武功?” “阿诚学武功要保护槿欢姐姐。” 阿诚眼中的认真让周槿欢有些动容,用手轻轻揉了揉他柔软的发,微微一笑,细细呢喃:“傻孩子,姐姐的命可能不会那么长的……” “槿欢姐姐?” 周槿欢细碎的声音,阿诚并没有听清楚,而她只是略怜爱地看着他:“好,你学便要学好,学贵在持之以恒。” 阿诚开心地笑了,而这个时候,周槿欢只觉得内心的某处微微有些软。 “姑娘,阿诚他……”苏婉正要说什么,周槿欢用手指按住了她的唇,梨涡浅浅,低头轻声道:“好婉儿,从今天起你便教阿诚武功,可好?” “姑娘怎么知道奴婢会武功?”就苏婉的长相,根本就不可能会想到她会武功,而周槿欢只是拉过她的手,拂过她因练剑而留下的薄茧。 “我不仅仅知道你会武功,我还知道你是苏长青的私生女。” 周槿欢这话说出来,苏婉的脸色明显一沉,眼神犀利,她的动作很快,但周槿欢有所防备,躲开了。 “我如果真的想告诉赵瑜,绝对不会等到现在,你大可放心。” “此话当真?” “自然,我和赵瑜有不共戴天之仇,若不是怜阿诚一条命,现下死了又何足惜?” 周槿欢和赵瑜的关系,举国皆知,苏婉也一直以为两个人是沆瀣一气,但在周槿欢身边,她慢慢对两人的关系有了不同的看法,就如周槿欢所言,周槿欢虽表面上对赵瑜唯命是从,但心里是极恨的;而赵瑜对周槿欢,除了利用,再无其他。 苏婉根本无法想象周槿欢是那个为了赵瑜弑兄灭国的前朝公主! 可是,周槿欢的话,她该相信几分? ------------ 第十一章 春心遭冷遇 “如果我真的和赵瑜一伙,我只要将你是苏长青女儿的身份说出去就行了,又何必和你说这么多?” 苏长青是大魏的骠骑大将军,威名赫赫,手下的“黑袍军”(因军队士兵常年身穿黑衣而得名)更是所向披靡,让周边各国闻风丧胆。 苏长青为将数十年,一直深得大魏皇室器重,直到前朝最后一任皇帝上位,大魏国内悄然流传着一句话:亡魏者,漆也。 有心人在皇上面前貌似很是无意说起了一句话:漆者,意为黑。 当时在大魏国,苏长青的“黑袍军”名声正盛,处于风口浪尖,上位不久的皇上有所忌惮,不久将将其调离京师外放,后渐渐剥夺了兵权。 好一个驰骋沙场的一代名将,最后死在朝廷里肮脏的阴谋阳谋之下。 而当初将苏长青置于死地的人正是现今的大燕皇帝赵瑜,赵瑜要谋反,苏长青是他除掉的第一个钉子。 苏婉侥幸不死,现在藏身在皇宫,意图是显而易见的。 “你不必问我如何知道的,我只能告诉你,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且我们都形单影孤,或许可以合作。” “我该如何相信你?” 事关性命,苏婉不得不谨慎,况且她面对的还是一个曾经为了赵瑜颠覆了整个大魏的前朝公主? “赵瑜让你来监视我,你也应该隐约知道他是怎么待我的,我一个堂堂公主沦落至此,我除非是无药可救,不然怎么会还真心对他?” 苏婉有一点安心,不是因为周槿欢的话,而是她的观察。 两个人默默达成了共识,因为怕赵瑜会派别人监督,所以一切在黑暗中进行。 一开始周槿欢就没有把苏婉当做敌对来看,也算是借着阿诚的事儿,提前摊牌了。 白鹭阁虽说也处于皇宫,但极其偏僻,自从那次的惊鸿一瞥后,周槿欢再也没有见过萧景知了。 脑袋闲置的时候会想起他的样子,但是又怎么样呢,她又不能大张旗鼓地到处去找人。 赵瑜将她放在白鹭阁就是不想让人知道她还活着,她哪里敢自寻死路? 最笨的守株待兔的方法。 周槿欢经常借口采梅,去两个人相遇的地方,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到底还是让她给撞上了。 这日他依旧身穿白袍,面容平静,可是周槿欢却从他微微皱着的眉中发现了端倪:他好像遇到了一些麻烦? “好巧,萧大人。” 本来是想躲在暗处的,毕竟这个时代,女人还是很矜持的,可是她没有忍住。 “周姑娘。” 周槿欢身处皇宫,自然是皇帝的女人,许是出于这种认知,萧景知礼貌地回了几句话,侧身就要离开,却被周槿欢叫住了。 “萧大人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在下有紧急事务在身,还望周姑娘见谅。” 说完,萧景知就没有再抬眼看周槿欢一眼,走了。 周槿欢这边那叫一个生气啊,随手折了一枝梅花,狠狠丢在地上:萧景知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啊,竟然这样对我? ------------ 第十二章 奇怪的态度 萧景知的态度让周槿欢生气了很久,成天呆在房里,也不出门,日子过得既无聊又悠闲。 赵瑜来得总是猝不及防,那天她在饭桌上给阿诚讲君子之道,正说到兴头上被他打断了:“带这小子下去。” 阿诚乖乖地跟着苏婉出去了,眼中带着深深地惧怕和掩饰不了的恨意。 周槿欢照例行了礼,坐下继续吃饭,等着他开口。 在赵瑜汹汹的的目光之下,周槿欢吃得依旧很欢,好像完全感觉不到他的敌意。 “朕饿了。” 赵瑜这样悠悠地说出这样三个字,周槿欢差点噎住,摆摆手让苏婉加了一副碗筷,低头扒着自己的饭,继续装哑巴。 “你好像胖了?” 赵瑜今天不知道到底受了什么刺激,周槿欢默默翻白眼:你才胖,你比猪都胖! “皇上,您此次过来,所为何事?” 怕接下来赵瑜再说什么让人无语的话,周槿欢打开天窗说亮话,老实说这样的赵瑜,她从没有见过,但想必又是什么新花招吧? “吃饭。” 赵瑜好像对饭菜还挺满意的,周槿欢想下次是不是可以试一下在饭菜里下毒以期要了他的命。 说是吃饭,但是吃完饭,还是有别的事情要做的。 屏退了左右,赵瑜坐在梨木镌花椅上,浅酌着茶,顺手拿了一块梅花糕,品尝着:“糕点不错。” 那是周槿欢今日刚做的,自己都没有来得及吃,他还真的不客气。 “一个深谙军事之道的外族,朕可否安心留用?” 这才是赵瑜此番前来的目的,不过又想让周槿欢这个身处局外的人提提意见而已。 “一个人若非到了山穷水尽之时,是不会投靠别族的,而投靠往往都是权宜之计,一旦遇到合适的机会,势必会回归,就算没有机会回归,也终会成为大患。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即使你现在施以援手让他感恩戴德,他也只会感激你这一代君主,对于这个国家并无忠爱之心,若出现稚子登基,君弱之时亦有谋逆、取而代之的风险。” 话很残酷,也很残忍。 赵瑜接着喝茶,如水的表情没有什么涟漪:“接着说。” “皇上若是真的对那人重视,奴婢这里有一法,不妨一试。”见赵瑜没有反对,周槿欢就接着说:“既深谙军事之道,便可派他去打仗,这场仗重点要做到两点。其一是不可让他带太多的兵,以低于对方三五倍为最佳;其二是打仗的对象一定要是他的本国。” “其一是为了让他打败仗,方便朕在他战败之时对他进行劝慰,以此收服他的忠心;其二是为了让他被原来的国人憎恨,以绝归国之路。” 这就是和聪明人说话的好处,完全没有一句废话。 “皇上圣明。”如果说违心的话能让赵瑜快些走的话,周槿欢不介意这么做。 赵瑜并没有因为她的话,有任何喜色,反问:“那万一,他赢了呢?” “若是那人真的能胜过数倍之师,就真的是个肱骨之才,奴婢给皇上的只有四个字:大恩大赦。” “大恩大赦,有点意思。”这次赵瑜起身走到周槿欢跟前,手捏住她的下巴,英气的眉微微上挑,嘴角噙着一抹暧昧不明的笑。 ------------ 第十三章 阿诚的恨意 赵瑜走得时候,脸上是带着笑的,看得出来,他很满意。 送走了一尊衰神,周槿欢乐得清静,只是回想一下自己说的所谓计策:是不是有些狠毒了? “槿欢姐姐。” 现下早就过了二更天,很晚了。 “小阿诚怎么不睡?” 阿诚唇抿着,沉默地走到她身边,微微弯着腰和坐着的周槿欢平视,眼睛里尽是仇恨的光芒,声音没有丝毫犹豫,像是说了一句很平常的话。 “槿欢姐姐,阿诚杀了他,好不好?” 周槿欢叹了一口气,轻轻将阿诚拥入怀里,心疼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槿欢姐姐,阿诚杀了他,好不好?” 阿诚倔强地重复了一遍,周槿欢压下心底的那股柔软,捧着他的脸:“小阿诚,你还小,答应姐姐,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嗯?” 阿诚不说话,只是红着眼角,垂下了头,轻轻道:“槿欢姐姐,阿诚先去休息了。” 望着阿诚的背影,周槿欢本来轻快的心骤然变得沉重起来了:他不过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却有不合年纪的恨意,而更悲哀的是她无法帮他纾解。 该怎么办? 意识到阿诚的心理,周槿欢便将自己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个孩子身上。 卫子封是一介文官,笔上指点江山是一绝,身是读书人的文弱,而阿诚不是。 他有卫子封的文人气质,小小的一个人儿,一身白衣,眉眼清秀,写得一手好看的小楷;他还有武将的力量,一招一式都带着凌厉,就连苏婉都曾赞叹他在武学方面的天赋,甚至有几次周槿欢亲眼看到苏婉这个十五六的大姑娘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这样的一个孩子,用一句俗气到爆的描述就是芝兰玉树一样的人儿,长大之后不知道要迷倒多少无知少女。 周槿欢绝对不舍得让他陷入仇恨的漩涡里,那些丑恶的东西留给她自己就好了,反正她也没有什么盼头了,活着也不过是一口气而已。 她多次试图转变他仇恨的想法,好话说了一箩筐,但是阿诚始终都没有什么回应,不答应也不反对,她的话成了他的耳边风。 渐渐周槿欢也就不再做无用功了,随他去了,她不相信一个孩子的仇恨能坚持多久。 “姑娘,你今日还去晴雨亭么?” 晴雨亭位于皇宫的最北边,距离北宫门不过百米之遥,但好在北宫门不是正门,极少有人问津,且亭子四周长得密密麻麻的常青树,几乎不会被人发现。 赵瑜最近估计是在忙着对付那日提到的“外族人”,极少出现在白鹭阁,周槿欢自然也放松下来,除了看阿诚练功之外就喜欢来这个亭子坐坐,听听常青树的落雪声。 “去坐坐吧。” 苏婉随手拿了一件披织锦镶毛斗篷,笑了一路。 等到四下无人的时候,周槿欢轻轻推了她一下:“走一路,笑一路,婉儿你不是什么不干净东西附体了吧?” “前一段时间姑娘你天天出门采梅,现在房里的梅花糕都能吃到明年了;现在你天天来晴雨亭,是不是过一段时间,荷叶长出来了,我们要天天喝荷叶茶?” ------------ 第十四章 柔情减隔阂 “何必等那么久,从今天开始每天都能让你喝上刮油的荷叶茶。” 周槿欢也跟着笑,折了一根树枝,搅着一池水,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躲在这里是为了避开萧景知吧? 老实说上一次的见面真的有些伤自尊了,既然人家都那么躲着了,为什么非要扑上去呢? “姑娘不冷么?”苏婉没接话,反而拉住了周槿欢拿着树枝的手,一双明媚眼睛里还盛着不似作假的担心。 “只要熬过了冬天,春天才会来。”周槿欢的话并非意有所指,但苏婉的表情很是耐人寻味。 自摊牌到现在,两个人都没有商量过联手对付赵瑜的事儿。周槿欢自然不会抛出这样一个话题,而苏婉也装聋作哑,究其原因,想必是对她并非完全信任罢了。 这次的对话就这样截然而止,想必苏婉还在等待某种契机吧。 她从来都没有想那么多,特别是在和苏婉摊牌的时候,那时候她更多的是想帮阿诚一把,并无其他。 如果说在遇到萧景知的那一刻,她还动过赵瑜的心思,那在萧景知无视她的时候,她更多就是安生度日,等阿诚翅膀硬了,逃出皇宫了,她也算对得起死去的卫子封了,她也就心安了,再无挂碍。 这种状态,她乐得装糊涂。 两个人在晴雨亭呆了一下午,看了半晌的白雪飘飞,直到夜半时刻才回到白鹭阁。 阿诚正在房里看书,如豆的灯光映着他认真的脸,本来小小的人儿好像都有了棱角。 “子曰: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世间万物兼得三者,唯有书耳。”对于这样一个勤奋的孩子,周槿欢很是欣慰:人生在世,不过百余,然人生路有太多的岔口,少走弯路靠的往往就是前人的经验,来源或是长辈或是书本。 “阿诚不喜欢儒家,喜欢的法家。”阿诚放下手里的手,轻轻吹灭了蜡烛,话说得还是挺认真的,这惹来了周槿欢的兴趣:“哦,那说来看看?” “法家胜过儒家有三。其一,法家不拘泥于祖宗礼法,因循守旧;其二,法家坚持法治,避免了人治的弊端;其三,法家强调君权,在当今乱世,利于民族之一统。” 如果这些话是一个学者讲出来的,没准儿周槿欢还会笑话他的浅薄,但这话是一个不到十岁孩子说的,她真的只有震惊了。 这种震惊直接体现是阿诚连叫了她三声,她才反应过来。 “小阿诚记住姐姐的话,无论什么时候,于治国而言,王道和霸道两者都是缺一不可的。” 阿诚似有话说,但还是沉默,他太过于喜好隐藏自己的心思,这点让周槿欢心疼得生气。 “小阿诚,自卫大人出事之后,我就是你的亲人了,你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说,不要都藏在心里,明白么?”可能是周槿欢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些冲,阿诚声音有些不稳:“槿欢姐姐,我只是怕你讨厌我。” 傻孩子,你这么聪慧又懂事,谁会忍心讨厌你? ------------ 第十五章 无意进闺房 轻轻拥住阿诚,柔柔地安慰了几句,他的眼角有些湿润,虽还是没有说几句话,但整个人明显放松了一些,这让周槿欢多少有些安慰。 等到她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嘴角也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轻解罗裳,拉了一下青色床帏,绕过墨色碎玉屏风,下了浴池。 当温热的水漫过锁骨,一股热气直直向上,让周遭的一切都朦胧起来,这种感觉太惬意,惬意得让她有些昏昏沉沉,如瀑的黑发尽数飘在汤水上,如同海藻一样。 她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间醒的,只感觉紧关着的门“吱呀”地响了一声,她本有些晕乎乎的,但这个声音让她很是敏感,特别怕赵瑜来了,连忙从浴池里出来,想要穿件衣服再出去,但看看空空荡荡的屏风,简直欲哭无泪。 赵瑜几乎没有来过她的闺房,他一般去的只是白鹭阁的大厅,以至于她从来没有在自己房里还要穿戴整体的意识,洗澡的时候也只是将衣服丢在床上,赤条条地来,赤条条地去。 现下这个坏习惯简直要害死了她。 低头看看自己现在的状态,想到如果赵瑜进来看到红果果的自己,不用脑子想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于是,她又踮着脚,轻手轻脚地走会了浴池,也不知道是不是过分紧张,在下水的那一刻,她脚一滑,一下子跌落到浴池里,掩饰不住的尖叫声出口,她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这都是什么鬼情节啊,话说赵瑜这货这么晚跑到我房里做什么? 碎碎念了许多,巴不得那一跌落能让自己晕死过去,但事实并非如此,透着点点烛光,一个身影正慢慢地逼近,带着具有压迫感的脚步声,周槿欢感觉自己的心跳瞬间飙升至280,冷汗伴着热水的蒸汽滴落在眼睛里,有点辣辣的疼…… 干脆直接装死算了,赵瑜他不会那么荤素不忌的吧? 说时迟那时快,就当周槿欢酝酿着情绪要装死的时候,屏风后的人渐渐露出了真容:略微妖娆的凤目,高挺的琼鼻,本来红润的唇此刻有些泛白,本来纤尘不染的白衣此刻有点点的血色。 几日不见,原来是他,萧景知。 想必是如何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再见,萧景知本来白皙的脸上有了显而易见的绯红,那绯红攀援的速度太快,从脸颊到耳朵到脖颈,就像是疟疾感染。 “那个……”在和周槿欢对视的那一瞬间,萧景知连忙转过头去,谁知一下子就撞到了屏风上,不轻不重,但是声音响亮。 “在下不知道此处是周姑娘的闺房,冒犯之处还请姑娘……”萧景知边说边朝外走,谁知周槿欢却笑得有些乐不可支了:“萧大人的话都没说清楚,这么冒冒失失,是不是有失体统?” “在下真的是无意进来的,绝非有意轻慢姑娘。”周槿欢还要说什么,萧景知人都已经走到了屏风外,她只能高声叫:“我的衣服在床榻上,萧大人能否移步过来,将衣服递给我?” ------------ 第十六章 很慌张的他 周槿欢在浴池里等,半天都没有动静,正要起身一探究竟,抬眼就看到刚刚走到屏风前的萧景知。 好不容易下去的绯红马上就又上来了,慌忙中萧景知将衣服都挂在屏风上,躲到了外室。 这简直是不能想象的画面,周槿欢低头看自己若隐若现的雪白胸口,痴痴笑了:还挺纯情么? 隔着屏风,探头看去,许是要掩饰慌张,萧景知正襟危坐,背挺得直直的,一杯茶喝得有些跑神。 应是察觉到了周槿欢的火热实现,他本来放在桌子上的手不停地点着桌面,头垂得更低了。 周槿欢歪头继续看,完全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知道他实在忍不住开口:“周姑娘,衣服在屏风上。” 人家都这么说了,周槿欢也实在不好意思再盯着人看了,三下五除二地穿好衣服,几步走到了他跟前。 “萧大人为什么不敢看我?” “没……没有。” “还说没有,别再低了,不然头都要到地板里去了。” “在下今日真的无意对姑娘无礼,若是冒犯了姑娘……” “当如何?” “啊?” 萧景知着实没有想到周槿欢会反问,下意识地疑惑,抬头和周槿欢的眼神相撞,而她微微一笑,双手支在桌子上,轻轻前倾身子,两个人面面相对,呼吸相闻。 刚刚出浴的周槿欢在摇曳的烛光之下多了几分诱惑:艳丽的脸颊上还残留着温热水汽,眉如远黛,眼盛秋水,饱满红润的唇有上扬的弧度,湿漉漉的头发缠绵在白皙如雪的脖颈上,有几丝长发落在他的脸上,痒痒的,还带着几分让人燥热的芳香…… “萧景知,你可是第一个踏入我闺房的人,你说要怎么办?” 萧景知本就长得好看,只是以往的他都是纤尘不染的遗世独立模样,现在脸颊绯红、眼眸湿润的模样跟是让人把持不住,就像是得道高僧着了魔女的道,而周槿欢暗暗庆幸自己就是那个魔女。 喝了一口茶压压惊,不等萧景知回答,自己答道:“那我亲你一下,可好?” 这样完全不合礼数的话让萧景知瞪大了眼睛,周槿欢根本就不给他反对的机会,凑过唇,轻轻吻在他微微发白的唇上,他的唇很柔软,但却冷冷的,和她的炙热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原来只觉得他是遥远的人,没有想到就连唇都是两个世界的。 周槿欢并没有纠缠,轻轻吻了一下就要离开,如果是一个梦,何必要沦陷? 万万没想到,萧景知却一把搂住了她的腰,两个对视,许久不曾有动作,她轻笑一声,就要起身,他却强按住了她,捧着她的脸,唇压了下来,轻轻的,缠绵的,就像是在冬天下了一场阳光雨,温和又暖心。 这个吻双方都很忘我,直到周槿欢的手不小心碰到略微粘稠的液体,发现那是血之后才停止。 “你先躺床上去,我给你找止血药粉。”其实一开始她就发现他的白衣有血色,却怎么都没有想到他真的会受伤了。 当然,她早应该想到,若不是他有伤在身,她如何可以那么轻易地亲到他? ------------ 第十七章 夜深吐心事 苏婉是个习武之人,这些东西当然不缺,无视她询问的小眼神,拿着药粉就回到了房里,就像是一阵风。 还好,他还在。 如果开始他白衣上的血色只是隐约可见,那么现在已经很明显了,加之不停下落的冷汗,原来红润的唇又褪成白色,整个人看着有种虚弱感。 周槿欢连忙给他上药止血,包扎好伤口之后用手帕给他细细擦汗,沏了杯热茶给他润唇。 直到他的唇色慢慢恢复正常,眼眸微微垂着,周槿欢的心才算放下了,绽放出一个安心的笑,正要起身走开,却不曾想他却拉住了她的手腕…… 纳尼,他拉住了她的手腕?! 好像和设定的情节都不一样了,周槿欢也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而萧景知在她的眼神下,有些别扭地别过了脸,欲言又止…… “那个……出了这种事儿大家都没有想到的,你不用有心理压力,大不了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好了……” 周槿欢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接吻这个事儿看得并不是太重,这并不意味她不看重萧景知,事实正好相反,正是因为怕他因为这个事躲避自己,所以才先行开口,将他的后路先堵住了。 “哦,是在下唐突了姑娘。” 预想中的如释重负并没有出现,相反有些落寞,萧景知挣扎着要起身,却被周槿欢压下了身子,厉声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准备去哪儿?” “夜深之时,在下在姑娘闺房会毁了你的清誉。” 萧景知很正经地说出这样的话,让周槿欢差点笑出声,呛声道:“算了吧,亲都亲了,还说什么毁了我的清誉?” 这么一吐槽,萧景知更是羞愧了,周槿欢喜欢看他正经又害羞的样子,爽朗大笑:“看你一脸受到惊吓的样子,我不是说了么,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了么?” 这样的话并没有让萧景知的脸色有所好转,周槿欢踱步走到桌边,吹灭了烛光,偌大的房里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和黑亮的眼眸。 明明不是什么暧昧的场景,却总感觉有火苗在燃烧。 周槿欢打开窗户,坐在长椅上,任月光放肆地洒在脸上,柔柔的月光让她艳丽的五官多了几分温柔,萧景知竟有一瞬间看痴了。 “这里是白鹭阁,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地方,虽然也在皇宫,但完全和后宫无关。” 这话听着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任人都会猜想:如果和赵瑜无关,为什么会被安排在皇宫?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只是随口一问,没有想过得到他的回答,但是意外地声音响起来:“我信你。” 这样的简单的话,却很贴心。 这个世界上,她没有朋友,没有亲人,阿诚虽然亲近,但没有心灵的慰藉。 他是第一个让她觉得暖心的人,可靠的人。 所以,她的自持、理性都丢到了一旁,微微一阖眼,两行清泪落了下来,声音好像是来自远方:“萧景知你知道么,我就是那个被世人戳脊梁骨的前朝公主,周槿欢。” ------------ 第十八章 失望到心碎 那夜,她像是喝醉酒的人,说了许多,说自己祸国殃民,说自己泯灭人性,说自己苟活不是为了道义,只是怕卫子封的冤魂来向自己索命。 萧景知就一直看着她,安静地听她说话,带着一副悲悯的表情。 “诶诶诶,你不用那么看着我,我都答应你不再肖想你了,你就别再让我沉沦了。” 躲过萧景知的视线,拿过一床云丝绵被盖住眼眸,就当那视线不存在。 但,心是痒痒的,没有忍住,小心地露出一双眼睛朝着他看去,他还保持着相同的姿势,相同的视线,像是等了很久。 对视了很久,是她没有扛住,用被子盖住头,转过身子,声音闷闷地传来:“不早了,好好休息。” 他没有回答,只是很轻地应了一声。 黑暗和沉默压制了一切,或许是将压在心里的那些事都说出来了,她入眠很快。 这一觉睡得很沉,她是被苏婉的敲门声给惊醒的。 她的第一反应是转头看萧景知,但,人已经走了。 有些庆幸,也有点失落。 “姑娘怎么眼睛肿了?” “昨日口渴,喝了不少水。” 周槿欢随口敷衍,除却刚刚的慌张,现在她更关心萧景知的处境。 昨天刚刚上过药,现在人会跑哪儿去呢? “婉儿,我们去采梅吧?” “姑娘大早起去喝西北风?” 周槿欢先是一愣,随后也笑了起来:真是关心则乱,这脸都没洗去采什么梅? 心不在焉地洗脸、吃饭,就连阿诚都看出了她的跑神。 “阿诚刚刚学了个新招式,槿欢姐姐要不要看?” “好啊,姐姐知道有个地方梅花开得很好,阿诚和姐姐一起去,好么?” 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一个人是周槿欢拒绝不了的,那一定是阿诚。 一边看着阿诚舞剑,一边四下来回看,望眼欲穿之后,看到的还是点点的红梅,并无其他。 “槿欢姐姐要采多少?” 阿诚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一会儿就采了好几个荷包,手里掂着那些五颜六色的荷包,有些疑惑。 “阿诚你先和婉儿姐姐回去,姐姐再采一些就回去,好不好?” 阿诚不是个粘人的孩子,跟着苏婉回去了。 周槿欢就傻傻地站在梅花之中等着萧景知。 和他见面的方法,她知道这一种。 一开始是站着的,后来实在是腿酸,就大大咧咧地坐在地上,任冰冷的地面夺走她身上的温暖。 然而,她等到了太阳落山,还是没有等到人。 起身拍拍衣服上的雪,她自嘲地笑了笑:什么出格的事儿都不做的时候,他都在用生命在躲着我;昨天那样的事儿,他估计一辈子都不会见我了吧? 当女主转身离开的时候,男主都会深情地叫住她,然而happye di g。 但,没有。 周槿欢不停地转身,扭头,想到看到他的脸,可是一次都没有,连幻觉都没有。 带着满满的失落,回到了白鹭阁,却不曾想会看到许久不见的赵瑜。 情绪一下子就从小情小爱的失落中跳了出来,瞬间变成了斗智斗勇的格斗模式:周槿欢啊,你还是别想着爱情了,能留着命就不错了。 ------------ 第十九章 流失的机会 “去哪儿了?” “去了一个再也不会去的地方。” 赵瑜看她的眼神有些深意,她装作看不到,低头喝茶。 “轻易认输,不像你的性格。” 要不是说赵瑜是狐狸,只是一句话,他好像知道了她的所有小心思。 “即使我以前是块有棱有角的顽石,也早已经被陛下给磨圆润了。” 这话不算虚假,赵瑜挑眉,难得表示赞同。 “周槿欢,老实说,我对你是不是还不错?” 能说出这样的话,绝对是变态。 “精致的阁楼,锦衣玉食,陛下确实对我很好。” 这样的话能说出来,绝对是忍着吐的欲望。 而赵瑜习惯性地忽略周槿欢不以为意的表情,时常冷着的脸竟然扯过一个笑。 这笑让周槿欢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他的话更是让人惊恐:“那么,周槿欢,朕给你一个机会让你离开白鹭阁到后宫陪薇儿……” 这个机会就是倒贴,周槿欢都不想要:她只是想安安静静地过日子,怎么就那么难? 赵瑜的脑回路出了什么问题,她不关心,问题是该怎么回答才能不伤他九五之尊的颜面,不让自己做那个被殃及的池鱼? “你知道薇儿她不懂后宫的权术,有你在她身边我放心……”说这话的赵瑜早就已经走到了周槿欢的身后,在周槿欢要起身的时候,他双手压住了她的肩膀,力道不大,但足够让她动弹不得,在她还未出声的时候,他的脸突然贴了过来,温热的呼吸就在她耳边,舌尖轻轻舔舐她的耳珠:“那样离我也近一点……” 周槿欢感觉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不自在得很,想到侧过脸,谁知他的吻借势落在她光洁的脖颈上,流连忘返,呼吸也渐渐重了,甚至有些意乱神迷。 想要求救,但是偌大的前厅,只有两个人。 心急之下,周槿欢一把将桌布拽了下来,桌子上的茶水、果盘散落一下,打断了这场让人心惊的缠绵。 “周槿欢乃是前朝余孽,现下能为陛下鞠躬尽瘁已是最大的福气,再也不敢有非分之想。” 一直在找更合适的话来回绝,但在这样的情境下,来不及多想了。 跪在地上,感受上方凝结的空气,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你是在拒绝朕?”赵瑜走过来,一脚踩在她的手上,蹲下身子,抬起她的下巴,恢复了以往的冷漠模样。 “陛下知周槿欢非玲珑心之人,只是在宫廷呆了些时日,方才对一些政事可以旁眼看之。只这一份旁观,在大燕朝内,也难有几人,陛下又何必将我……奴婢放在后宫那群脂粉里?” “处于局外的清明之人,何止你周槿欢一个?” 赵瑜眼中的杀机只是一现,但还是让周槿欢捕捉到了,心惊:莫不是还是自己太高看自己了? 周槿欢,不论你身体里的人是哪一个,都是自负得愚蠢。 赵瑜的表情越是平静,愤怒就越甚,这次她太鲁莽,必会为此付出代价。 “朕给过你机会,周槿欢。” 这几个字,是红果果的威胁。 ------------ 第二十章 你接受我么? “槿欢姐姐,你的手……” 赵瑜前脚走,阿诚后脚就进来了,看着周槿欢有些红肿的手,有泪珠粘在了睫毛上。 “阿诚不哭,姐姐无事。”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赵瑜就算放过了阿诚,他该怎么度日? 看到阿诚盯着自己的手看得泪眼要落下来,周槿欢心疼得紧,假如时光能够倒流,是不是能忍一忍? 世界上最无聊也最吸引人的字眼就是如果,可惜没有如果。 赵瑜那天说过不会放过自己,但却迟迟不动手,就像是猫抓住老鼠后,总不会马上就吃了,而是不停地耍弄。 赵瑜或许就是在享受折磨她的乐趣吧。 这天,周槿欢独自一个人去了晴雨亭。 晴雨亭的荷花还是一片颓败的景象,只是偶有一两片荷叶呈现出鲜绿色,预示着春天就快来了。 周槿欢坐在石阶上,靠在石柱上,盯着常青树看,突然变得非常平静。 伸伸腿,平躺在石阶上,任漆黑的长发随意地垂在碧绿池水里,莫名的妖娆,而她晒着阳光,很慵懒。 后来,阳光被阴影遮住,她条件反射地摸了一下眼睛,慢慢睁开了双眼。 时光就像沙漏,无声无息地溜走。 直到他朝她伸过手来,声音如同梦一样不真实:“地上冷。” 那双手,她在梦里也见过。 明明是要起身去握住那双手的,却没有想到在池水里的头发缠绕到荷叶,反作用力的作用下,她失去了重心,整个人都落到了花池里。 而他到底还是反应慢了一拍,没有拉住她的手。 花池并不深,但周槿欢怕水,整个人都是蒙圈的,直到一双有力的手拥住自己,才安心下来。 她没有呛多少水,也装不了溺水,拧了拧衣服上的水,就要走。 其实她想见他,可是不想是这样尴尬、丢人的情景。 “周姑娘。” 她想装作听不到,但那是他的声音,他在叫自己的名字,怎么能听不到? “萧大人,好久不见。” 现在她浑身都是水,太狼狈,不然她真的会回头。 “周姑娘,那日谢谢你……” “萧大人没事就好了,我还担心了好几……一两天呢。” “那天,我一直都在,看着你离开……” 这句话让周槿欢诧异得转了身,一脸不可思议:“你竟然一直都在,为什么……” “那是因为……” “你不出现当然是不想见我,你应该一直都觉得我喜欢你是你的负担吧,看吧,我什么都知道,怎么就不愿意正视呢?” 周槿欢感觉身上更冷了,转过身就要走,没想到萧景知再次拉住了她的手腕,就像那夜。 这次她没有那么兴奋,只是轻轻将他的手掰开,苦笑:“让我走吧,这么冷的天,湿哒哒的衣服穿着很难受的。” 身后没有声音,只是当她再次迈步的时候,他从身后拥住了她,轻轻的,没有任何力量,却让她再也走不了一步。 “萧景知。”这是她第一次叫他名字,冷冰冰的三个字也婉转了很多。 “我叫萧景知,是南方大梁逃难而来的落魄皇族,这样的我,你接受么?” 萧景知的话像一颗石子,落在周槿欢的心湖里,涟漪一圈圈。 ------------ 第二十一章 难言的秘密 “一个落魄皇族,一个前朝公主,还有比我们两个人更般配的么?” 幸福来得太突然,周槿欢有些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周姑娘……”萧景知看着她笑,也跟着心情轻松了许多。 “萧景知,你再叫我周姑娘试试看?”假装握紧拳头朝他挥过去,他很淡定地抓住了她的手:“好,周槿欢。” “我们这么连名带姓地叫着,怎么就那么别扭呢,景知?” “好,槿欢。” 景知,槿欢,明明是两个完全没有牵扯的名字,放在一起好像都有些夫妻相了。 想到这里,周槿欢涌出一股甜蜜,胳膊肘轻轻撞了他一下:“就这样,我喜欢。” 她本来是想顺便侧身倒他怀里的,但是她的刚才的动作实在是太大了,萧景知本来已经止血的伤口又有鲜血冒出来了,真的是不作不死。 “那个,我来给你包扎包扎。”刚撕下裙子的一角,萧景知就拿过她手里的布料,笑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被他的笑蛊惑,老老实实地让他将自己手里的布料拿走,等他将沁血的伤口处理完之后,她才反应过来:他不让我动手,应该是不相信我吧? “话说,你看起来不像是会有仇家的人啊,怎么就会受这么重的伤?” “啊?” “你要是不想说,可以pass……可以不说,也没什么。” 好多女生嘴上都是这么说的,但是心里并非这么想,而萧景知他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知道,所以他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哦”就了事了。 周槿欢那叫一个郁闷啊,嘴角一瞥,随意地翻了个很不淑女的白眼,还不巧让萧景知抓了个正着。 “你……”萧景知抬手就要覆上她的眼,她却有些不好意思,赧然道:“那个,刚刚眼睛有点抽筋了,呵呵呵……” “哦,以后不要再躺在地上了,对身子不好。” “啊?” “我是说,这样对脑子不好。” 萧景知边说边指了一下周槿欢的脑袋,时常绷着的脸,笑得很是和煦。 要不是有残留的意志,周槿欢真的要听不明白那是在嘲笑她的智商了,还会觉得这样的话和动作很甜。 恋爱果然能让一个人的智商急速下降。 虽说萧景知不讲受伤的事儿,但对于别的倒是没有隐瞒。 萧景知是大梁的皇族,父亲萧朗是大梁的四王爷,大梁的皇上萧明是他的三叔。 萧朗是大梁的肱骨之臣,一直都备受萧朗的重用,但他为人清高傲慢,与多人结怨。 朝廷历来都是阴谋之地,不懂权术,一心为国的萧朗最后还是死于奸人的诽谤之下。 本来萧明对于萧景知这个侄子还是有几分的情谊,但挡不住大臣们每日的谗言,总将那些乱七八糟、没头没尾的事栽赃到他头上,慢慢对于这个亲侄子也戒备起来。 这些都不足以让萧景知叛逃别国,直到一日,他与萧明饮酒,酒醉之时,萧明将剑放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做了亏心事,到底还是怕鬼敲门,斩草不除根永远都不是帝王的做派。 所以,他逃到了大燕,这个看似平静无波实在暗流涌动的地方。 ------------ 第二十二章 诧然的真相 “你一个外族,赵瑜他怎么可能会信任你?” “槿欢,你怎么敢直呼皇上的名讳?” 萧景知现在是赵瑜的手下,他慌忙捂住了周槿欢的唇,眼睛的惊慌可以和关心直接划等号。 “我大魏的江山被他夺走的,我说他的名字怎么了?” “你怎么就那么不让人省心?” 是责备的话,但语气有些宠溺,周槿欢又是一笑。 和萧景知在一起的时候,她很轻松,好像可以忘记所有的事情,只能看到他的笑。 可是一旦两个人分开,只剩下她一个人,有些问题就又来了,比如赵瑜那日临走前的威胁。 刚刚和萧景知确定了关系,她真的不想死,她想要奋力一搏。 机会很多时候会从天而降,她想找借口见赵瑜一面,不曾想赵瑜自己送上门来了,而且是当天夜里就来了。 当时她正在吃饭,如果知道他过来,一定事先在饭菜里下毒。 “陛下是来取命的?” 没有一点点防备,他就这样出现,还是月黑风高夜。 “晴雨亭风景好么?”赵瑜凑过头,看不出喜怒的俊脸瞬间扩大了 倍,周槿欢一惊,心跳也猛然提速,脸颊“刷”地一下就红了。 “你……嗯,我是去了晴雨亭。”说话有些吞吐,不过马上就释然了,就连苏婉都不知道萧景知的存在,赵瑜怎么可能知道? 想到这里,周槿欢无所谓地一笑,轻轻推开赵瑜,正要收回胳膊,手却被他抓住了,还没来得及反抗,他的另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接着问:“做了什么?” “我能做什么,就是你说的,看看风景啊。” 两个人对视,周槿欢没有避开,而且毫不心虚地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 她试想过赵瑜很多反应,却万万没有想到他这次竟然放开了钳制她的手,并笑着坐到了对面。 “你的命我留着,你知道为什么么?” 鬼才知道是为什么。 “萧景知。”赵瑜薄唇轻轻吐出来的三个字足够让周槿欢慌乱。 “你要做什么?” “大恩大赦。” 周槿欢不是个傻瓜,那四个字又是出自她口,所以她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猛然站起来,还是抱着一丝的侥幸:“你曾经提到的那个‘外族人’不是萧景知,是不是?”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相信。 “今天你能见到我,而不是送鸩酒的太监,知道为什么么?” 赵瑜没有正面回答,但是话已经太明白。 “鸩酒在哪儿?” 半晌,周槿欢终于开口,说话的话让冷静自持的赵瑜骤然变了脸色,语气冷得堪比寒冬:“苏婉,带那小子上来。” 很快,阿诚就被带上来了,周槿欢一把将他拉到自己身后,一脸戒备地看着赵瑜:“你要做什么?” 赵瑜可没有回答她,示意左右将她架住,身边的小太监端了一碗褐色的汤水送到了阿诚跟前。 “阿诚,不准喝!”周槿欢费力想要摆脱两人,但怎么都无果。 阿诚被那小太监逼得连退好几步,最后被椅子绊倒在地,而那小太监已经捏住了他的下颚,不等他开口呼叫就要将汤水硬灌下去…… ------------ 第二十三章 甘做他的眼 “我答应你,我都答应你,你放过阿诚!” 阿诚让人心疼之处在于遇到变故,他从来都不会向别人求救。 周槿欢受不住这样,只能含着泪答应。 赵瑜却没有任何反应,那小太监还要继续,却听到阿诚已经平静的声音:“我自己来。” “阿诚不要喝!” 话说出来已经晚了,汤水已经见底,赵瑜眼底略过一抹异样,让苏婉将人带下去。 周槿欢左右的人也退下去,她恶狠狠地问:“我都答应你了,为什么要那么对待一个孩子?” “不过是让他喝了一碗驱寒的汤药,你怎么反应那么大?” 天知道当赵瑜轻飘飘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周槿欢多想捅他一刀。 “你到底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虽然赵瑜现在是在开玩笑,但何尝不是在警告她不要自作聪明。 “朕要你好好看着萧景知。” 赵瑜只是话说得好听而已,如果真的是只是看着,他大可以躲在暗处偷偷观察,没有必要跳出来将事情说破,他是要利用她做一些事情,她其实早就应该想到的:赵瑜留她到现在一定不会是好心。 “萧景知是一枚好棋,用好了不仅能够帮你稳定朝堂,还能对南方大梁造成压力,你没有必要……” “朕没有想过要杀他,如果要杀他,也不会将你这样一个诱饵丢下去。” 诱饵? 这话其实可以更难听一点。 “朕之前就对你说过,朕不放心他,所以朕不仅要你做朕的眼睛,还要让你牵绊住他。” 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她的存在就是让萧景知的一切暴露在赵瑜的眼皮下,并潜移默化地让他对赵瑜死心塌地。 赵瑜他凭什么就以为她会乖乖听话,难道就凭阿诚,还是…… 赵瑜早就摸准了她的脾气,对萧景知不利的事,她参与其中,其实更多的是对他的保护。 “自然一些相处,说不定朕开心了,还能给你一个惊喜。” 周槿欢纠结的眉头舒展开来,赵瑜就明白她已经想通了,这句话说得让人摸不着头脑:惊喜?还是算了吧,这个狐狸能安好心才怪。 赵瑜在白鹭阁没有逗留很长时间,该说的说完也就走了,难得的爽快。 周槿欢去了阿诚的房间,阿诚正在看书,见到她,起身平静道:“槿欢姐姐。” “没事吧?”将阿诚从头到脚都看了一遍,见他除了脸色不太好之后,并没有什么事儿就放心下来。 “槿欢姐姐,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 在周槿欢要走出房间的时候,阿诚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这个问题何止他想知道,她也想。 “等阿诚长大了,自然就会离开这个地方了。” 像阿诚这样的孩子,长大之后,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困住他,她相信。 脚步沉重地回到自己房间,她的思绪还是有些乱:赵瑜明明是欣赏自己的,几次出谋划策也都得到了他的肯定,既然这样他为什么要把自己推到萧景知的身边,莫非真的只是因为萧景知喜欢的人是自己而已么?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说到底以她现在的处境,对萧景知是有利的。 ------------ 第二十四章 和他上战场 大难不死,祸福不知。 当带着目的接近萧景知的时候,周槿欢总感觉会不舒服,即使她觉得这样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跑什么神?”萧景知看着周槿欢的眼睛有些涣散,轻轻放下手里的杯子,其实他也有心事,只是藏起来而已。 “春天来了还不能春困了?”周槿欢抢过他快到嘴边的点心,在他眼前晃了晃,飞快放到嘴里,正要说什么,萧景知却直接将点心碟子推到了她跟前,脸上还带着和煦的笑。 周槿欢真觉得自己是捡到了一块宝,歪着头盯着他看,他被看着有些赧然,抬眼问:“看我做什么?” “看你风流潇洒、美如谪仙啊。”这话一说,萧景知差点被呛到,轻咳一声:“作为女子不该说这样的话。” “咿呀,长得好看还不让人说了,怎么能这么霸道?”周槿欢再接再厉,萧景知只是吃茶,也不再说话了。 “槿欢,我可能最近几天都没有办法过来了……” “老实说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周槿欢的笑容在看到萧景知略严肃的俊脸后凝固起来,一下子被一个想法击中了:“不是赵瑜派你去打仗吧?” 萧景知没有回答,只一个讶然的表情就足够说明了一切。 派外族人去攻打本国,以低于五倍之师,以卵击石,这本就是周槿欢的主意,但谁会知道这个外族人会是萧景知? 老天总会给人一些惊喜和惊吓,让人知道人难胜天。 “景知,我跟你一起去,可以么?” 这话说得很是任性,萧景知自然不会答应,在他眼里周槿欢就是一个弱女子,带兵打仗这种事和她完全无关。 “我绝对不会拖累你的,而且我人不笨,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帮上你呢,是不是?” 周槿欢再次游说,但萧景知还是摇头,摸着她的头,柔声道:“槿欢,那种地方绝对不是你一个女子能够去的,安心等我,我一定会平安回来,好么?” 不好,但是萧景知那人虽看着温和柔顺,但实际是非常讲原则的,任她再怎么说也是枉然。 两人分开后,周槿欢一到白鹭阁就有些坐立不安。 “姑娘怎么了?”苏婉端上一杯热茶,周槿欢木然地接过来,一个没留神茶杯从手上滑落,滚烫的茶水烫伤了裸露的脚踝。 “婉儿,我要去见赵瑜。”像是没有意识到疼痛,周槿欢现下只有一个想法:不要让萧景知出事。 “姑娘,皇上不想让人知道你的存在,如果你冒冒失失地闯到御书房会……” “我顾不得那么多了,你给我准备好一套宫女的衣服,我现在就要去。” 如果穿上宫女就能见到皇上,那皇上不知道每天要见多少宫女,留下多少凄美的爱情故事。 苏婉这样想,但也知道如果周槿欢想见到赵瑜,那她一定会有自己的办法。 周槿欢刚刚换好衣服,还没来得及出门,赵瑜自己就送上门来了,倒是少了一些麻烦。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朕答应你。” 这样的话让周槿欢喜出望外,但他接着说了一句:“可是,朕有条件。” ------------ 第二十五章 意外被下毒 以赵瑜不要脸的本性,他的条件一向都是对周槿欢不利的:他答应她可以随军,但前提是她必须要会骑马,而她只有三天时间。 别无办法,周槿欢答应了,到底是个机会。 周槿欢是那种会对自己很好的人,如果不是必须,绝对不会和自己过不去,可是为了萧景知,她愿意这样做。 接下来的是暗无天日的三天,她极少睡眠,甚至吃喝都在马背上,就连苏婉都忍不住劝:“战场那种地方就连朝堂上食俸禄的人都想远远躲着,姑娘何苦非要赶着去?” 苏婉在她身边呆了太久的时间,但两人到底没有交心,所以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敷衍。 努力总会有所收获,当第三天的时候,她已经可以骑马转上一圈了,即使速度还是不快。 就像是等待检阅的士兵,周槿欢有些紧张得等着赵瑜。 赵瑜如期过来,周槿欢看着他从大门走进来,正要起身说什么,却突然觉得视线有些模糊,想要定神仔细看,但总是集中不了精神,在晕倒的前一刻,赵瑜快速上前扶住了她,平静对苏婉道:“御医。” 周槿欢醒来的时候看到的第一个人是苏婉,一碗粥还没有喝完,赵瑜就来了。 “萧景知的军队走了么?”她着急着下地,脸上满是紧张,赵瑜冷淡地将她推倒在床,声音像是沾上了寒气:“你现在还关心萧景知走了没有?” “你答应过我,只要我学会骑马就会让我跟着去的。”回避赵瑜的问题,因为她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簇火。 “你现在这个鬼样子是要去送死么?”赵瑜毫不客气的话让周槿欢被呛到,扭过头,不再看他。 赵瑜这次倒是没有像往常一样捏她的下巴,反倒是翻身,躺在了她的身边,她正要起身,又被他按在床上。 两个人就并排躺着,没有半天没有说话。 “我不是去送死,你说过的,要我做你的眼睛,我是在帮你。” 赵瑜临走前,周槿欢说了这样一句话,而他只问:“知道你为什么会晕倒么?” 晕倒这个事儿,赵瑜好像并没有放在心上,也没有想要调查的意思,这让周槿欢提着的心放下了。 夜半,周槿欢推门要去找阿诚,谁知阿诚就坐在门头的台阶上,瘦弱的背影带着几分萧索。 叹了一口气,走到他跟前,握住他发冷的手,轻声道:“为什么不进来?” “槿欢姐姐,我……”阿诚的眼里有泪光在闪烁,鼻头也红红的。 “什么话进房间再说。” 将手炉递给他,他的脸色有些黯然:“槿欢姐姐,那毒是我下的,我对不起你,你把我交给那个人吧……” “傻孩子说什么胡话?” “槿欢姐姐,我说的是真的,那毒是我从御药房里偷出来的。” 御药房的毒药如果能轻易偷出来,那后宫岂不是天天都要死人? 就像是当初她能“偷偷”从皇宫逃出去一样,如果不是赵瑜放水,这几乎是不能完成的。 阿诚这个孩子不过是被赵瑜利用了,只是赵瑜利用他给自己下毒的目的何在,难道真的是为了阻止她去战场? ------------ 第二十六章 犯规打军棍 阿诚脸上的有歉意,也有说出秘密后的释然,他在安心地等待周槿欢的怒气,却没有想到他得到的是一个拥抱,很温暖的拥抱,好似春天都提前来了。 “姐姐忙着练骑术,是为了去战场,但绝对不是要丢下你不管,你知道么?” 在面对灭门之灾的时候,他的眼中只是有对未知的恐惧,没有眼泪;面对强势又嗜血的赵瑜,他眼中有恨意,但依旧没有没有眼泪;而这个时候,当周槿欢说出这话的时候,他哭了。 周槿欢蹲下身子给他擦眼泪,脸上带着歉意:“对不起,让你当初那么惊慌害怕,你要记得姐姐永远都不会不管你的,嗯?” “槿欢姐姐,我……”阿诚还想说什么,周槿欢捂住了他的唇,柔声道:“姐姐无事,况且你只是怕我最近太累,用了个法子让我休息一下?” 阿诚还想说什么,周槿欢统统给堵了回去:“好阿诚,姐姐必须要去一趟,保证几天就回来,你要乖乖地听婉儿的话,明白么?” “好,我等你。”阿诚说完这句话就走了,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扭头说了一句:“槿欢姐姐,我下毒一方面是阻止你离开,另一方便是为了给我死去的族人报仇。现在我终于可以摆脱噩梦,可以安心做你的阿诚了。” 原来,卫子封的惨死,阿诚都记得。或许他一直都记得吧,下毒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心理上的解脱,终于能让他和过去说再见,从内心真正接受周槿欢。 所以,她也是放松的,对卫子封本人以及族人的愧疚总算是少了几分,她可以步伐轻盈地上战场了。 第二天,一身戎装的周槿欢混进了军营,在她身边是赵瑜派来“保护她”的张子朗。 赵瑜答应她,条件很简单:让张子朗跟着,让阿诚在白鹭阁待着,由此可以看出他是一个思虑很周全的人。 “张将军好,属下这就通报。”张子朗走在前,周槿欢和几个小兵跟在后面,军帐外的守卫看到他倒是很恭敬。 本以为萧景知的事情很多,可能见不到面的,谁知道不一会儿他人就从帐里走出来。 只是她有点失望,因为他只顾着和张子朗说话,完全没有看到她。 眼看两个人就要进帐细谈了,周槿欢走了上去,很是突兀:“随军的粮草已到位,卑职可否先去查收……” “大胆,我和萧将军谈话何尝轮得到你说话?”张子朗一脸怒气,对四下吩咐:“来人,将这个不守规矩的拉下去打二十军棍。” 只是为了引起萧景知的注意力,却不想让张子朗失了面子。 赵瑜是说过让张子朗护她周全,可是残疾也算周全吧? 一脸惊慌,将求救的眼神递给了萧景知,却没想到人家压根就不看自己:纳尼,虽然是戎装,但不至于认不出来吧? 被拉走的前一刻,周槿欢差点就要叫他的名字了,却忍住了,乖巧地去领罚了。 春光很明媚,却不温暖。 戎装不厚,军棍够重,打板的小兵也卖力,默默数板子,到十一下的时候,疼晕了过去。 ------------ 第二十七章 懵懂受敷衍 “住手。” 萧景知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她狼狈的模样:豆大的冷汗簌簌而落,殷红的唇上整齐的牙印,白皙的脖颈在阳光下近乎透明。 没有多想,直接将人抱起,不在意周围诧异的眼光,朝着自己军帐走去。 随军的大夫看到沉睡的周槿欢,一脸八卦的模样。 萧景知只是冷淡地说了一句话就让他所有的好奇都飞到了九霄云外:“如果军中有莫须有的消息,我会直接找你。” “那是当然,老朽绝不是多嘴之人。”随军大夫抹了一把虚汗:大家都说萧将军来自江南,性子柔和,这么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啊。 周槿欢受的是外伤,并无大碍,萧景知总算是松了口气。 行军打仗,时间是很重要的,特别是在赵瑜只给了他七日粮草的情况下:她跟不得。 而周槿欢醒来之后,第一眼就看到了灯下看地形图的萧景知,喜从天降。 “景知,我饿了。”刚挪了挪身子,一股酸楚就从四肢传到了大脑,那打板子的小兵还真是实在。 “你怎么跟过来了?”和预想的场面完全不同,萧景知连姿势都没变,压根就没有看她一眼。 不和人商量,可以说是惊喜,也可以说是惊吓。 他这样质问,当然觉得是惊吓。 “我不放心你啊,你是要打仗,不是去喝茶,我怎么能安心呆在白鹭阁?”说这话的时候,她是真的有些委屈了:因为想要跟着他,她差点被毒死,差点死在军棍下,怕他因为军棍的事儿内疚,忍着痛说调皮话,结果换来他的冷言冷语,简直心塞死了。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混到军营里来的,之前我就说过,不会让你跟着的,军队明日要前行,我会留张将军送给回去。”萧景知像是没有听出来她的委屈,话语依旧是冷冰冰的,好似那个温柔如水的白子男子变了个人。 “我不回去,我要跟着你,我说过的,我绝对不会成为你的累赘。”周槿欢是个过于倔强的人,忍着疼下了床,走到他跟前,将他手里的地形图夺过来,盯着他的眼睛:“我周槿欢说到做到,我真的可以。” 萧景知有双让人沉沦的眼睛,琥珀色的瞳色带着些许的忧郁。 可是,两个人对视了许久,他还是没有答应她,只是叹了口气:“早些休息吧。” 这对于周槿欢来说是个信号,可以讨价还价的信号,她自信明天出发前可以说服他。 周槿欢一向睡眠很浅,而这次在极其不稳定的军营,她竟然睡过了头,要不是张子朗叫她,她还能睡到日上三竿。 迷迷糊糊地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叫萧景知,但是帐中哪里还有人? 这次她彻底慌了,来不及穿戴整齐,直接跑到账外,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 军队早就走了。 “周姑娘,陛下交代过,现下回宫也是可以的。” 张子朗的声音一响起来,周槿欢就觉得整个人脑袋都是嗡嗡的:真是可笑,赵瑜都猜到萧景知不会让自己跟着,现下自己是小丑么? ------------ 第二十八章 哄骗张子朗 “张将军可否娶亲?” “不曾。” “如果我对皇上说你见色起意,意图非礼我,你猜皇上会怎么做?” 唯女人和小人难养也,不用说张子朗的脸色极为难看,薄唇抿着,剑眉紧皱,看着周槿欢得意的笑容,只能退步:“周姑娘到底要做什么?” 这个时候如果追上去,一定会被萧景知再次抛下的,历史一再重演绝对不是周槿欢想要的,她要向萧景知证明自己的能力,让他放心让自己跟着。 “我只顾着跟着乱跑,现在还不知道这场仗到底是要做什么,是攻占大梁的城市还是守卫自家的城市?” 张子朗默默翻了个白眼,要不是陛下有命令在线,他还真想将这个女人抛在这里,自己跑了。 起因只是一场小小的挑衅,两国交界总会有小小的摩擦,以往都是交界的两国守军相互骂几句也就算了,而这次赵瑜动了真格。 “这次出征皇上就派出了几万人,还大张旗鼓地,大梁那边可是派出了十几万军队好暇以待,更要命的是粮草也只给了七日之量,张将军觉得这一仗胜算有几分?” “这……” “就算是萧静知是李广转世,只怕也是枉然。” “好男儿自当一腔热血洒在战场,岂能因为情势不利就退缩?” 这才是有血性的男儿,周槿欢忍不住拍手,张子朗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牵过一匹马,好意道:“驰骋战场本和姑娘无关,还是快快随卑职回宫吧。” 周槿欢没有说话,径直走回帐中,张子朗以为她要收拾东西,放心下来,在帐外安静地等。 不一会儿她就出来了,东西也收拾好了,却将两封信递给了张子朗的随从,仔细嘱咐道:“这两封信一定要亲手交到萧将军手里,告诫萧将军标记有星星的信件是圣上的密件,一定要在第四天黄昏之时打开。” 那随从听得一愣一愣的,小心地看着张子朗,张子朗不知道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想想她都要回宫了,也不会出什么幺蛾子,对着那随从点点头。 随从是个太认真不过的人,拿着那封没有任何标志的信件:“姑娘,那这封信呢?” “这封没有那么多讲究,萧将军到手就可以拆开看了。” 要是赵瑜在,一定会对信件查看的,但张子朗却不会,一方面是他想得从来不会比赵瑜长远,另一方面他的身份是保护她的,说起来她还是地位高一些的。 看到那随从策马离开,周槿欢就放松了,将收拾好的细软丢给了张子朗,朝着皇宫相反的方向走。 “周姑娘你走错路了,那不是……” “这不是大梁的方向么,怎么错了?” 周槿欢的笑容太灿烂,而张子朗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一把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腕:“周姑娘,战场不是闹着玩的,你必须得回宫。” “你不仅非礼我,还对我滥用军刑,我身上的伤就是证明,皇上应该会相信吧?” “你……” “不用说什么‘你、我、他’了,要想回宫总要先养好伤吧?” 皇宫更适合养伤,她只不过是找借口拖延时间罢了,现下回宫怎么是她的性格? ------------ 第二十九章 诱兵而杀之 养伤确实是借口,不然周槿欢也不会这第二天就跨上了马背,一路朝南,就连正午阳光强烈也不肯休息。 不知道中途到底换了几匹马,第三天终于到了距离大梁只有八十多里的漳州。 漳州是大燕南方最繁华的城市,除了人杰地灵、政治清明,还得益于和大梁的贸易交易。 这算周槿欢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真切地感受古代城市,说起来还真的是有些小激动呢,要不是有重任在身,她还真要买些丝绸布料、胭脂水粉的。 “我知周姑娘身体不适,这才多方迁就,姑娘若是想看看这江南之地,卑职便陪着姑娘逗留两日,不过两日后必须跟卑职回去。” “萧将军领着几万人厮杀,张将军就这么陪着我一女子游漳州,不觉得可耻么?” 这叫什么,这就叫得了便宜还卖乖,张子朗一个武将,嘴皮功夫一向不是强项,这下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俊秀的脸红了一片,拂袖而去。 “诱而杀之。”周槿欢的声音不大不小,张子朗正好可以听到,所以他停住了脚步。 “我写了两封信给萧将军,其中一封信是以自己的名字写的,主要内容是说我军罚过重,身子太弱,现在生了大病,不能动弹,你要留几日照顾我,大约四五日之后吧,到时候我会乖乖呆在酒肆安心等他回来。” 这也就是张子朗许久不归军队,而萧景知却未尝派人寻的缘故。 看到张子朗的眼神稍稍有些缓和,她接着道:“而另一封信是以皇上的名义写的,让他放弃西边的象州,转向漳州。” “可是你让他第四天黄昏之时才拆信,他们第四天就能到象州,他拆开信的时候不是已经晚了么,那怎么做用意何在?” 这不是来回折腾么,张子朗越发看不明白她的意思了。 “这就要看我们怎么做了。”周槿欢喝茶的功夫,张子朗已经坐到了对面,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她被呛了一下,轻轻摆摆手:“你不用那么看着我,重要的是你,我就是一个配角。” “以少对多,诱敌深入,围而杀之。我们需要扔出一个诱饵,这个诱饵最好没有一点威胁力。” 周槿欢这样的话就像是教科书,听着好像很高深,却半天都没有契合实际说出具体方略。 “周姑娘直接说要如何做,卑职要如何配合。” 周槿欢微微一笑,凑到张子朗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他本来皱着的眉慢慢舒展了许多。 两人不耽误时间,出了酒楼直接去了州牧府邸。 两人在州牧府邸呆了整整一天,直到第二天州牧下令让漳州首富陈留到府邸。 几个人密谋了一个上午,到正午,陈留出了州牧府邸,身后跟着两个人,都垂着头,一个侍女,一个小厮,那小厮手里还拿着一个圆滚滚的东西。 “陈大富人来的时候还带着小厮和侍女么?”一个守卫表示疑惑,另外一个守卫眼皮都没有抬:“看你的门吧,话倒是多,要是让老爷知道你又嚼舌根,你也就该卷铺盖走人了。” 陈留坐在轿子里,心里打起了鼓,就连那两撇胡子都忍不住紧张起来:这可是要命的事啊,真的要怎么做? 刚刚有所异动,张子朗就撩开了轿子侧边的帘子,半是威胁道:“如果敢弄砸了,我保证陈家死的不止你一个。” ------------ 第三十章 趁乱而取之 “陈伯,这件事关系到你们陈家的命运。如果做好了,你不仅是漳州最富有的人,也会是漳州仅次于州牧的第二号政治人物;如果做坏了,不仅你的命,你们陈家的名,整个漳州城的百姓都命难保,即使你到了地下,也会有成千上万的人向你索命。” 比起张子朗,周槿欢是更有人情味的,但这并不是说她的话就不残忍。 没有退路,陈留壮起了胆子,丢了两锭银子,冲着大梁的守军叫起来:“本人是漳州首富陈留,有重要的事要见你们将军,劳烦通报一下。” 拿人手软,其中一个守军倒是真的去通报了,但是很可惜,人家将军不见。 陈留扭头看看张子朗,他将手里那个圆滚滚的东西递了过去。 陈留也没有多话,将那层红布解下,那是一个满脸鲜血的头颅,这下对面的有些激动了:“陈老头,那血淋林的东西是谁人的?” “竖子,这些事老夫和你们说得上么?”陈留装作很生气的样子,大声叫:“又不是两军对垒,胡将军还怕老夫这个商贾之人不成?” 大梁的守卫将军胡何这个时候也从帐中走出来,对着手下问:“对面何人?” “漳州首富陈留,手里拿着漳州州牧的首级,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小兵的话还没有说完,胡何就给了他一个巴掌:“蠢货!” “属下这就派人将他们绑过来。”小兵抬抬眼皮小心看胡何的表情,胡何没有说话,默许了。 三人都被绑了过来,而胡何高坐,拿着那死人头仔细看,随手扔给手下:“还真是漳州州牧的人头,你叫什么来着?” “小人陈留,是漳州首富。”陈留看着胡何走下来,亲手将他身上的绳子解开,随后示意手下松开了周槿欢和张子朗。 “既然是首富,为什么要杀州牧呢?”早就看到了陈留身后的那女子,只是一直远远的,没有看清楚,这下近看,果然好看:“这个侍女不错,本将军要了。” “她不是小人的侍女,是小人的亲生女儿。”周槿欢是跟着张子朗那个四品的将军一起来的,身份虽然未名,但一定是贵不可言,陈留可不敢不护着。 “都说大梁的胡将军是个识大体,有大谋略的人,却不曾想和那个宋州牧是一路货色,爹爹我就说他们是一丘之貉,您还不信,现下如何?”并没有躲开那道灼热的视线,相反,她迎着那视线,两让对视了许久,终于胡何抚掌大笑:“陈老头,你还真有一个好女儿。” “什么好女儿,也都是她惹的祸。宋州牧看上她,非要纳她做妾,她不肯,我被宋州牧逼的实在没有办法了,万不得已才杀了他……” “若是那杀了州牧,为什么现在漳州城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当时**是找我密谈的,我走之前对州牧府邸的人说‘宋大人想要自己想一些事情,不许任何人打扰,违者必斩’,加之我杀人之后就马不停蹄地过来投奔你了,所以他死亡的消息还没传来,不过如果再耽误时间,等消息传来,朝廷那边知道了,可能就晚了……” “你想让我帮你收拾烂摊子?”胡何打断了他的话,眼睛还盯着周槿欢看,要知道江南多的是温情似水的美人,但像她这样艳丽的美人还真的很少见,而且微微一笑的时候那小梨涡简直让让心醉。 “**虽是个老色鬼,但治军有方,他在的时候,你也没有讨过什么便宜,现在爹爹给你除去了那么大的一个威胁,而且不用我说你也知道,现下是最好的机会,趁着漳州城陷入恐慌,而朝廷也未知情况,乱而取之,一切水到渠成。你不感谢就算了,还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真恶心……”周槿欢冷笑一声,换来小兵的斥责:“大胆,你知道在和谁说话么?!” “你吓坏了我的美人了,美人不用理他,你继续说。”胡何好似很受用,脸上还带着鼓励的笑,周槿欢撇撇嘴道:“**被杀的事儿一定给漳州城带来混乱,这个时候趁机攻占漳州,于你们大梁来说是多了一座城堡,不是件好事么,当然我爹爹杀了**,他理所当然成为新的漳州州牧。” “我现在就可以将你们三个人都杀了,然后直接杀入漳州城,为什么非要将州牧的位子留给你们陈家?” 这话说得够不要脸的,周槿欢被恶心得竟然无言以对,只能转过头去不看那张狡猾的脸。 “若是没有一点部署,我自然也不敢过来的,小人是漳州首富,虽说不上是富可敌国,但也说得上是富可倾城,在小人来这里之前已经将所有的财产都藏起来了,除了小人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人能找到。” 陈留的话让胡何白皙的脸略略变了色,本来轻佻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眼睛转向周槿欢,笑意很明显,吐了一句话:“除了钱财,我还要她。” ------------ 第三十一章 战事连连变 “将军,象州有急报。” 周槿欢和张子朗相互看了看,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紧张。 那小兵在胡何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胡何的表情有些凝重,摆摆手让副将过来,给了他一个虎符,嘱咐了几句让他先出去了。 这发展和周槿欢的计划完全一致,只是不知道胡何的决定和她的预想是否一样? 一个虎符到底可以调动多少军队? “本将军在和你说话,你是不想回答还是没听到?”她还没有回过神,胡何已经在她面前了,他的长相不如赵瑜般荷尔蒙四溢,满满的男人味儿;也不如萧静知那般如琢如磨,公子如玉;亦不如张子朗那般俊秀,作为武将的不善言辞。 他是轻佻的,五官都是浅浅淡淡的,如同江南的烟雨,而偏偏这样一个男人还是个武将。 “爹爹,胡将军既然没有想要拿下漳州城的想法,我们也趁早走吧,别一会儿有大燕的人来抓我们认罪了。”周槿欢接着刺激胡何,扶起陈留就要往外走,却被胡何拦住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时机都是可遇不可求的,现在这个机会是千载难逢。 胡何从来不是鲁莽的人,他自认为已经做了最好的安排。 象州比起漳州,简直不值一提。 大燕之所以会派人去攻打象州,想必也是怕会毁了漳州这个繁华之都,现在大燕的军队已经到了象州,是应该派些军队去打仗的,胜利不胜利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用象州的战争来掩盖漳州城的哗变,象州和漳州两地距离五十多里,大燕军队忙于象州之战,不会有人注意到漳州的事情。 鉴于这个分析,胡何派出了几万人的军队去象州解围,剩下的军队都留在原地待命。 他在等一个时机,等待一个让漳州城混乱的时机。 派出了一小队人马跟着陈留等三人一起回了漳州城,趁守卫松懈的时候,州牧**的首级被挂在了城楼之上,这样整个漳州城都混乱了起来。 隔岸观火后,胡何带着三万的军队冲入了漳州城。 漳州城的一切和胡何想象的全然不一样:漳州城里布满了陷阱,有埋葬万人的大坑,有从地道突然冒出来的小兵,有突如其来的火球,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三万军队在几个时辰之内,顷刻变成了飞烟,诱敌杀之,效果不错。 战场的火熄灭已经进黄昏了,漳州城的军民都在打扫战场,周槿欢这才从草垛里出来,张子朗递给她一个碗:“看来我们成功了。” 周槿欢接过那碗,总算喝上了一口水,事情比她想象得还要顺利,但是她的心跳得厉害。 “张将军,是不是没有见胡何?”终于意识到这个问题,然而回答她的不是张子朗,而是胡何本人,而他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等她意识过来,人已经到了马背上,他暖热的手臂圈着她的腰,头抵在她的肩膀上:“一会儿不见,怎么就想我了?” “放箭!”**不能眼看着胡何在他眼皮底下溜走,但张子朗拦住了:“住手,不能伤害到周姑娘。” 张子朗的官阶在**之上,**也只能作罢。 “你掠我做什么?”风在耳边呼呼刮着,混着一股越加浓重的血腥味。 “漳州城和你,我都要。”胡何的唇落在她的耳边,惹得她一阵不快,说话也无顾及:“败兵之将现在只能灰溜溜地逃走,还要什么漳州城?” “你真的以为我只留了三万在这里?”胡何的话让周槿欢身子一阵发冷:莫非他这里还有屯兵? 这个认知让周槿欢吓得脸都白了:如果萧景知的军队也来了,会不会被胡何的军队一网打尽? “在想什么呢,吓成这样?”彼时胡何已经下了马,朝着周槿欢伸手,周槿欢厌恶地打掉他的手,自行下了马。 “其实我早就想到了这种可能性,主要是你和那陈留长相实在是差距太大了。”侍女给他上药,而他乐此不疲地说着让周槿欢心烦的话:“我早就想好了,这里先留个八万人,如果不是圈套也就罢了,如果是圈套,我就舍了那三万人,让漳州人都以为安全了,在所有人放松警惕的时候,杀个回马枪……” ------------ 第三十二章 谁为刀俎肉? 被胡何掠上马的前一刻,她还站在街上要接张子朗递过来的水,连她这样机警的人都以为战事结束了,怎么会有人意识到危险才刚刚到来? 想到临走前,漳州城的人都在悠闲地清理战场,加之萧景知对于这边情况的全然不解,周槿欢觉得自己的脑袋都疼起来。 胡何的上身光裸着,系着绑带,有血色慢慢晕红了那雪白。 他慢慢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声音里掩饰不了的得意:“怎么知道害怕了?”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攻入漳州城?”周槿欢在算时间,渴望萧景知可以逃过一劫。 “小美人你还倒是不死心,还要试探我?”胡何挑起她的下巴,吧唧吧唧嘴,手沿着她脸颊的轮廓一路向下,直到她的脖颈,而她忍着心里翻腾的恶心,握住了他的手,露出一个艳丽的笑:“怎么,现下我人都已经被抓到这里了,胡将军还怕我会做什么不成?” “得,倒是本将军的不是了,咱们吃了这碗酒,马上就攻入漳州城去,我就让你做一回漳州新娘,你看怎么样?” 说完,胡何端起一碗酒,对着几个副将吼道:“今日不打下漳州,誓不归还!” 几个副将跟着喊,同时将酒一饮而尽,狠狠将碗摔碎。 八万军队整装待发,周槿欢也再次被掠上战马。 胡何这样做不仅仅是吃周槿欢的豆腐,同时也是将她作为自己的挡箭牌,当时出城的时候还是多亏了有她,不然身上的箭伤可不会只有两处。 这是夜袭,而且是刚刚一场大胜之后的夜袭,整个漳州城的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大梁军队给吓到了。 这次是真正的攻城略地,可怜漳州城繁华百年,却也难逃厄运。 大梁的军队像是发疯了一样到处抢粮食,抢珠宝,抢女人,军队的喊杀声和妇孺的哭喊声揉在一起,人间地狱也不过如此。 以前只是在电视上看到过战争的场面,那时候她会笑着和朋友讨论特效不成功、群演不卖力、导演镜头处理不好,而当真正的战争就发生在眼前的时候,她只有悲怆和悔恨,她悲怆人命的弱小,悔恨自己的无知。 本来好好的一座漳州城,自己为什么非要将它卷进来,非要让这些可怜又无辜的百姓都卷进来? 他们本来是和这次战争无关的,是她,她为了证明自己并非无用而任性将他们都拉进来的,她是罪人。 “咦,你竟然在哭?”身后的胡何感觉到有泪水滴到手上,强行将她的脸板向自己,这话说的与其说是关心倒不如说是讽刺,特别是他手指的力度。 “这个城马上就是你们大梁的了,为什么要放任这些士兵做这样的蠢事,难道胡将军的军队是土匪么?”周槿欢的情绪激动,要不是手被桎梏着,甩手就是一个巴掌,胡何很有先见之明,而且说话也让人气不打一处来:“如果不是土匪怎么会抢压寨夫人?” 呸呸呸,周槿欢真的是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明明和萧景知一样都是江南人,为什么差距就这样大? 看着胡何那种渴望她发飙的表情,她简直无语了,平静了一下,似是劝诫道:“得城容易得人心难,还请胡将军考略一二,莫要刚得漳州便失了人心,也莫要落了庙堂文人口实,得功亦获罪。” “只知道我的漳州新娘懂些骗人的小把戏,却不曾想还懂一些庙堂政治,怎么漳州一夜后便和我回健康城吧?”在听到她说那些话的时候,胡何的眼睛真的亮了许多,但只是一瞬,马上就恢复了轻佻的模样。 周槿欢正要朝着他吐吐沫,谁知他的副将慌忙跑过来:“将军,没有找到漳州州牧和陈老头他们!” 这话让周槿欢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而这边话刚落地,漳州城的城门突然开了,伴着一声声震天动地的喊杀声,有军队闯了进来,城楼上不知何时有了一堆弓箭手,正排开列阵,严正以待,为首的正是张子朗。 她的心跳很快,快得有点失常:是萧景知来了,是他来了。 “真是晦气,这大燕军队到底是有完没完了?”看得出来,胡何真的是很生气,翻身下马,将缰绳给了副将:“这是老子看上的女人,你给老子看好了,我去会会这大燕的将军!” 胡何的军队人数上有优势,但军队涣散,都不在状态;萧景知在象州已大胜,士气不可阻挡,但长途而来,一路风尘,两军队各有优劣,打得难舍难分。 决定胜负的关键反而不在萧景知的正统军,而在被欺凌的漳州百姓。 军队多胜则胜得气势恢弘,可一旦有失败的趋势,则会一败涂地。 胡何的军队就是这样,大批的军队闻风而败,败得稀里糊涂,败得惨不忍睹,而胡何想要趁乱逃走却被萧景知截住,两人正面对上。 “大梁世子竟然沦为大燕走狗,真的可悲之人!”胡何的话让萧景知的脸色一阵难看,这是他的痛处。 ------------ 第三十三章 丢了半条魂 “大梁政治昏暗,奸臣当道,毁国栋梁,鱼肉百姓,我自小读百家诗书,知立于世者应为解百姓之忧,效清明之朝,何来国别之说?” 萧景知的回答很是从容淡定,话罢还轻轻一笑,如同阳光般和煦:“胡将军亦可弃暗投明,大燕皇上英明,必定会给你一条生路。” “我不像萧将军你,给口饭就能吃。我自幼食江南稻米,听吴侬软语,怕是吃不了那硬邦邦的冷冰面食,听不懂那撇脚的胡话。” 胡何呸了一声,话里带着嘲笑和讽刺,萧景知身后的副将拔剑,跃跃欲试,被萧景知给拦下了,冷冰冰道:“这可由不得胡将军了。” 大梁没剩下几个人了,但是胡何很英勇,三五人都一直拿不下,最后还是萧景知出手,将人给擒住,还没有来得及做什么就听到他的副将挺身而出:“这个女人在我们手里,快放了我家将军!” 副将不是一个笨人,适时将周槿欢提溜出来了,方才一直在远处,不曾看得真切,这次看到萧景知,她整个人都放松了。 “你们大梁怎么都是一群蠢瓜,你对面的是萧将军,他本和我不相识,你拿我要挟他,不是痴人说梦么,况且我的命和你们将军的命都不是一个重量级别的,你是不是傻……” 周槿欢的话让那副将的眼神有些迷茫,钳制她的手也有些放松,而就在他犹豫的时候,萧景知开口了:“我答应你,你不要伤害她。” “萧景知,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 简单的几个字让周槿欢的一堆话都变成了废话,那副将脸上又有了得意之色。 胡何骑上了一匹马,他的副将依旧牵制着周槿欢,两匹马一起出了漳州城。 萧景知骑上马,按照惯例在漳州城城楼下等。 半柱香的时间,白马驼着周槿欢回来了,许是怕萧景知违反誓言,周槿欢被下了药,整个人都软软地趴在马背上,正好到城楼下,她饱受颠簸的身子从马背上落下来,直直地落在了萧景知的怀里。 他抱着她的手有些发软,冲着四周大喊:“看什么看,快去请大夫!” 这是他们温文尔雅的萧将军第一次发这样的大火,几个小兵吓得赶紧跑了。 将人放在床上,萧景知坐在床边,看着她发白的唇,怜惜地轻轻吻了上去。 张子朗来得有些不合时宜,跨进来的脚不好再出去,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问:“萧将军要追胡何他们么?” “不必了,刚刚打下象州,又马不停蹄赶过来,将士们也需要休息了,还是先请个大夫过来。”请大夫的事情早就做了,而他说了两遍。 大夫过来之后,细细把脉,倒也不是下了毒,只是一些蒙汗药,一个时辰后也就醒了。 周槿欢的醒来之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端着白粥的萧景知。 “醒了就好。”萧景知的话就像是春风一样拂过她的心上,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一把抱住了他。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但是她现在身子还在发抖,泪水好像要流到天荒地老一般。 萧景知丢掉了手里的瓷碗,轻轻拥住了她,温柔地抚着她的背脊,在她耳边重复道:“好了,乖,没事了,现在安全了,我们安全了……” 矫情了半天,周槿欢的情绪才稳定下来,萧景知换了一碗枸杞粥喂她,她一口一口吃着,突然很乖地说:“景知,对不起,我本来计划得好好的,却实在是没有想到胡何还会留后手,差一点就害的漳州城成为人间悲剧……” “还好一切都来得及,不是么?”萧景知给了她一个暖心的笑,她反而有些狐疑了:“话说,你们怎么正好那个点出现了,我当时真的是吓死了。” 现在想想都会后怕,如果他们早出现一会儿,或者晚出现一会儿,后果都不堪设想。 “你现在还能记起来当时张将军人在何处么?”这是个提示,而周槿欢马上就想到了:张子朗当时人在城楼上,这么说…… ------------ 第三十四章 赠情侣丝帕 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象州对岸的城市是郴州,象州属于大梁,郴州属于大燕。萧景知要攻打象州必定要以郴州为据点。在周槿欢告诉张子朗自己所有计划的时候,张子朗就已经草拟好了一封信派人送到了郴州,让其州牧转交给萧景知。萧景知在收到信件后,就草拟了一份军事安排计划书派人送到了漳州。 姜还是老的辣,萧景知的计划比周槿欢的更严谨,张子朗就按照信上所说,一部分人偷偷藏于城楼之上,一部分藏在城北,还专门留人在城楼下,以便给萧景知的军队开门。 等到胡何的军队松懈之时,漳州城门打开,萧景知的军队顺势而出,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城楼上的弓箭手凭借好的位置,射杀几个副将,擒贼擒王。 萧景知算到了一切,却没有算到周槿欢。 “对不起,要不是我,你可以生擒胡何的。”在这一点上,确实是她拖了大家的后腿,而且要不是张子朗多长了个心眼和萧景知报告了计划,现下被擒的不定是谁呢。 “诱敌杀之,槿欢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萧景知用手抹了一下她眼角的泪,轻轻吻了一下:“以后再也不准为了我而孤身冒险,我很担心你,你知道么?” 原来情话可以这样动人,原来阴郁的心情瞬间变得好起来,嘴角也微微弯了起来,话里带着几分撒娇:“谁让你不带着我啊,诱而杀之这样的策略是有瑕疵,但瑕不掩瑜是不是?” “是是是,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赶你走,要不你也不会陷入险境,以后不会了,好么?”萧景知宠溺地摸着她的头发,眼睛里是缤纷的色彩。 说起来也是奇怪,周槿欢明明没有被下毒,却病起来了。 她本就受了军罚,后来一路颠簸到了漳州,随后又去了大梁军营,接着亲身经历了一场变化莫测的战争,说起来她根本就没有好好休息过。 军罚加之劳累,积累得到爆发,她是真的病倒了,身子像是被车碾压过一样,一点气力都没有。 萧景知白天忙着和州牧讨论漳州城的重建问题,晚上就来做二十四孝好男友,各种照顾她。 “景知啊,我第一次亲身经历战争,虽然现在已经过去三天了,但是我还是有点后怕。”嘟着嘴说着自己的恐惧,那是她第一次闻到那么浓郁的血腥味,第一次听到那么震耳欲聋的吼叫声。 “那……”萧景知刚想说什么,却被她拦住了:“不许说不让我跟着你上战场,我的意思不是那个,如果你要经常上战场的话,我会为了你慢慢习惯的,你自己说过的,我有军事智慧,这次如果让我跟着省去很多担心的……” 萧景知可算知道自己到底说了怎么样的一句话了,以后只怕是不让她跟着都难了。 “那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不愿意啊?”周槿欢故作凶狠的样子,小粉拳握得紧紧的,呲牙道:“那要是敢像这次一样不辞而别,我一定放不了你。” “好好好,都听你的。”病人最大,况且她还是因为自己生病的,萧景知顺着她,宠着她。 周槿欢的病在第五日的时候终于大好,这天她非要拉着萧景知逛漳州城。 漳州城虽和她来时不可同日而语,但恢复得还算可以,至少酒楼、胭脂铺、绸缎庄都有开业的了。 漳州最出名的就是丝帕了,轻薄又朦胧,这边有好多女子都爱买,还有买颜色深些的送给情郎。 周槿欢挑来挑去,总算是找到两条样式一样的丝帕,一个深蓝色,一个藕粉色,都是莲花图案。 “老板,这两条丝帕怎么卖啊?”周槿欢一蹦一跳地走到老板面前,萧景知一路跟着,视线一直都没有离开那个小小的人儿。 “六两银子。”老板看着就是个和善人。 “交钱。”周槿欢兴高采烈地拿着两条丝帕,对着萧景知耸耸肩,吐吐舌头,卖卖萌,这种花男朋友钱的感觉真的是太棒了。 “萧将军大驾光临,真的让小店蓬荜生辉,整个漳州城都是将军救下的,小的要是收您的钱是要被戳脊梁骨的。”那店家看萧景知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崇拜,如果他是个女人,估计这会儿就要哭着喊着要以身相许了。 萧景知说了好多话,那店家最后实在是推脱不了,只得收了,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真是好官啊,好官……” “景知,你说你这么优秀,我要怎么才能栓牢你啊?”周槿欢笑起来的小梨涡真的是很纯美,萧景知轻轻点点她的鼻尖,顺手将那条蓝色的丝帕拿过来:“我以后都带着,可以了吧?” “孺子可教也。”周槿欢像是儒生一样摇摇头,拉着他进了一家酒楼。 ------------ 第三十五章 圣意难揣度 没有在漳州逗留多久,周槿欢就跟着大部队打道回府了。 其实这一路虽然凶险,但她是很开心的,因为没有赵瑜,她少了一些提心吊胆。 虽说张子朗是他安排的人,但张子朗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一个挺随和,不会让人有压力的人。 可是回到燕都就不一样的,她不喜欢邺城,非常不喜欢。 饶使她一直期盼晚一点到邺城,但不论多晚,总是会到的。 “我明天回去,可以么?”刚到邺城,周槿欢就扒着马车的门,怎么都不肯下车,张子朗在一旁,看到这样的场景急得一身汗:“姑娘还是不要任性了。”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还有一半是:除了皇上没有人能决定你的去留。 “我从未住过酒肆,我想体验一下打尖住店的感觉,可以么?” “难不成你在漳州城住的都不是酒肆?” “那不一样啊,这是邺城的酒肆,和漳州的不一样的,嗯,答应我吧?” 萧景知很少能够抵抗住她的撒娇,特别是在漳州城之战后。 两个人对着笑得很甜蜜,只有张子朗一脸郁闷。 “明天你用轻功将我偷偷放回白鹭阁就好了,没有人会发现的。” 周槿欢的窃喜让张子朗的郁闷又深了一度。 张子朗本来应该去皇宫求见皇上的,但是天色已晚,加之皇上也没命令要回邺城之后立即觐见,因而也就安心地休息了。 这几日他真的是累坏了,刚刚躺到床上就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敲门,他迷迷糊糊地醒了,打开门看到皇上身边的小太监小孟子,所有的瞌睡虫都飞走了。 “张将军醒醒吧,皇上谴小的请将军入宫一趟。” “皇上日夜操劳,可是羞煞了下官了。” 张子朗示意,管家连忙塞了几两银子。 “张将军刚从漳州回来,可是不知道,皇上近日可是烦心得很啊。” 小孟子的一句话让张子朗的心猛然下沉:皇上心情不好啊,那可是不妙啊。 战战兢兢地到了皇宫,皇上正在看奏折,神情有些沉重。 “打扰张将军休息了。”赵瑜头都没有抬,只一句话让张子朗连忙跪下,磕头认错:“回到邺城没有来给皇上禀报军情,微臣有罪。” “起来吧,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朕听,包括为什么她没有回来。” 这个“她”不是旁人,就是这会儿在酒肆呼呼大睡的周槿欢。 客观、公正地将事情讲了一遍,有些主观地解释了周槿欢没有回来的缘故:舟车劳顿,只好先找个酒肆住下。 “都到了邺城,怎么就差到宫里的这段距离?”赵瑜的问话很尖锐,想要糊弄他是不可能的,反而会将自己拉下水,果然他抬起脸,眼睛锐利,轻声问:“张将军莫不是有意帮她掩护?” “微臣不敢。”冷汗就这样一直往下落,赵瑜却像是忘记了让他起身。 君臣两个人,一个在看奏折,时不时朱笔写些东西;一个保持姿势,跪在地上,不说话。 清晨的第一道阳光照进大殿,赵瑜从龙座上坐起来,小孟子打开大门,任春光涌了进来,而赵瑜好似这个时候才发现跪在地上的张子朗。 “朕怎生不记得你还在这里,先回去洗漱一下,今天就不用上朝了。”赵瑜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直接走了除外,张子朗刚刚站起来又跌落在地上,小孟子尖声道:“来人,扶张将军回府。” “陛下一夜未眠,不然先行休息会儿?”小孟子很快跟上了赵瑜,他昨天在白鹭阁呆到了深夜,后来就一直在看奏折,是真的一夜没有休息。 “好久不曾去贤妃那里了,她那里的红豆汤最是好喝。”要不是因为周槿欢,他都快忘记自己好久不见采薇了。 “摆驾昌德宫。” 昌德宫的宫人见到赵瑜,一个个差点就喜极而泣了。 周采薇更是红了眼睛,正要行礼就被赵瑜拦住了,伸手擦擦她眼角的泪:“朕最近忙,冷落了你,薇儿莫要流泪了,朕的心都快被你哭碎了。” 有一瞬间,赵瑜想到了周槿欢:除了一开始她知晓自己骗她之外,她几乎很少哭,明明是亲表姐妹,却一点都不一样。 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随后他看着周采薇清丽的脸,转念一想:周槿欢什么时候能够和薇儿比了,她根本就不配和薇儿比较。 ------------ 第三十六章 临别的甜蜜 轻轻的叩门声扰了周槿欢的好梦,睡眼惺忪地开门,看到了一脸诧异的萧景知,条件反射地将门关了,赶紧洗漱换衣,堆着笑再次开了门。 “才一夜不见,你就想见我了?”周槿欢意图让他忘记刚刚的事情,拉着他的胳膊下楼梯,略带撒娇地说:“话说我还从来没有在京城的酒楼正经吃过饭呢,萧将军连顿饭都舍不得请吧?” “我想吃红烧鱼、糖酥里脊、辣子鸡丁……”周槿欢随口报菜名,萧景知这边有些疑惑:“糖醋里脊、辣子鸡丁?” 她这才反应过来:辣椒这种东西,至少现在还没有出现在大燕国,说漏嘴了。 “糖醋里脊和辣子鸡丁都是我特别喜欢吃的菜,糖醋里脊什么时候我做给你吃,辣子鸡丁么,辣子鸡丁是一个叫辣子的人做的鸡肉羹,只有他会做,我就算了哈。” 这个解释有些牵强,但是萧景知也没有细细追问,反而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让人脸红的话:“你穿寝衣的样子很好看。” 周槿欢很开心,所以她笑得很灿烂,但又觉得自己太高调就像脸埋在了他的胳膊上:“诶呀,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些话?” 她在他眼里一直都不是那种容易脸红的人,特别是她一个人独闯梁军大营这件事后,但她现在这种小女儿情态非但不做作,反而有一种别样的好看。 “何必要去酒楼,辣子鸡丁吃不了,总该有糖醋里脊可以吃吧?” 萧景知拥着她下楼,说的话差点让周槿欢的魂儿都没有了。 是,她爱吃糖醋里脊,她特别爱吃糖醋里脊,但是她还真的没有做过。 “景知啊,我这刚刚和你从战场上捡回半条命,你总要犒劳犒劳我,让我做饭好像不太好吧?” 主要是她需要时间去练习,至少糖醋里脊做成功了才能出手,不然太丢人。 在周槿欢恳切的小眼神下,萧景知答应了。 两人到了城北的一酒楼,名字很个性,大邺酒楼,足以见得酒楼老板的恶趣味。 “咦,我还以为你们江南人都喜欢喝龙井茶呢,这是什么茶?” “是君山银针,我幼时曾在湘江那边生活过一段时间,呐,这杯给你。” 她本对茶水没有什么任何偏好,但这是他喜欢的,她觉得自己也该喜欢。 明明两个人都是皇族,但是在吃饭速度上却相差很远,萧景知吃饭丝条慢理,很是优雅,而周槿欢这边就有些风卷残云了。 吃完饭的周槿欢支着头看他吃饭,随口问:“景知啊,我生病的时候,你答应我可以随你出战,不是骗我吧?” “不是骗你。”被盯着吃饭总会有些不自在,他放下筷子,不等周槿欢问缘由就接着道:“这次出战,我不答应你随军,你不是也跟来了么,况且你跟在我身边,我也能拦住你做危险的事儿,比如去梁军大营之类的。” 去梁军大营那事儿,即使早就已经过去了,他提起来还是有些心慌。 “那你一定要看好我,不要再放开我的手了,你知道的,我披荆斩棘也要去找你地,我不惧怕危险。”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一个傻姑娘。” 萧景知习惯性地揉揉周槿欢的头发,她笑得比晚来的春光还要灿烂。 吃过饭之后,两个人在邺城转悠了一圈,邺城比漳州城还要繁华,跑了一圈,就三个字:买买买! 萧景知主要工作就是付钱,搬东西,很是称职。 皇宫是个很严肃的地方,大白天溜进来有些藐视皇权的意思,所以两人一直到夜深才准备回去。 白鹭阁这个地方,她不想回,但没有办法,溥天之下,莫非王土,她又能逃去哪儿? 萧景知轻功一使,不到一刻钟两个人就从皇宫外直接到了白鹭阁门口。 “那个,我到了。”周槿欢捏捏衣角,其实她挺鄙视自己的,以前很是大方的姑娘,怎么一谈恋爱就成了这样忸怩的模样,想大哭。 “嗯,好好休息,我明天来找你。”萧景知只是说话,但并没有动,一丝一毫都没有动。 “嗯,那好,晚安,我走了哈。”周槿欢慢慢挪步,心里默默念着:一、二、三…… 当念到“四”的时候,他终于有了动作,轻轻拉她入怀,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晚安。” 接着他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帮她敲敲门,等她回神的时候,人早就走了。 “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婉儿快担心死了。”苏婉开门后看到的就是一张含笑的脸,她本来艳丽的脸上带着如水的温柔,就像是春风拂面。 ------------ 第三十七章 反胃猪皮汤 “阿诚已经睡了?”白鹭阁统共就没有几个人,阿诚不在,很是扎眼。 “他……”苏婉正要开口,他人倒是先到了,端着一盘糕点过来了,那是她喜欢的枣糕。 “小阿诚最近想姐姐了么?”周槿欢捏捏他略平静的脸,笑弯了眼睛。 “嗯。”本没有想他会回答,但他轻轻地一声“嗯”真的让她感觉到有股暖流穿过。 拉下阿诚,正要说一路上的惊险经历,却被一声尖叫给打扰了:“皇上驾到。” 这到白鹭阁不到一炷香时间,他赵瑜就过来了,还真是很神速,斜眼看看苏婉,她没有躲避,反而拉着阿诚,退下了。 “什么时候到邺城的?”赵瑜习惯喝武夷山茶,她从来都没有喝过,因为不喜欢赵瑜,她潜意识对这种茶也排斥。 “昨夜。”坐在他对面,她不选择说谎,因为说谎是愚蠢的,一整天了,张子朗不可能不告诉他。 比起其他的,赵瑜更讨厌被欺骗。 “东西呢,藏在哪儿?”他的思维跳跃得太快,周槿欢明显跟不上节奏:“什么?” “还要朕提醒你?”赵瑜的反问总会带着几分威胁的味道,周槿欢装傻,不吭说,这惹得他颇为不悦,起身走到她跟前,突然一只手压在桌子上,整个人都朝着她倾过来,在她耳边吐出四个字:“人皮面具。” 这话让周槿欢的脸色大变,总觉得这件事不会被人发现,万万没想到纸里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侥幸这词不太靠谱。 当初陈留拿去获得胡何信任的头颅,并不是**的,而是一个村野乡夫的,那人皮面具就是周槿欢所画,当时惊掉了一堆人的下巴,特别是张子朗,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藏了一张人皮面具,猪皮本就多,即使有人看到了也不会多少什么,但这话要是传到赵瑜那边,效果自然不同。 “那个,我马上给你找。”半蹲着身子从他身下溜开,正要拍着胸口轻呼,却不想他一把揽过她的腰,贴身过来,唇落在她的耳边,湿热的气息却让她感觉到冷冰冰的:“周槿欢,你留那东西做什么?” “我留那东西不过是觉得好玩,陛下何必多想?”这话有些不打自招的意思,果然他没有放过这个话茬:“你觉得朕多想的是什么?” “猪皮大补,我不过是拿来煮着吃罢了,你若要,我便拿给你。”有一点慌神,但是马上就镇定了,掰开他的手就去取东西,随后扔在桌子上:“呐,给你。” “既然大补又何需给我?”在周槿欢略慌乱的眼神下,他下令:“来人,将这块猪皮煮了。” “朕看着你吃。” 这五个字让周槿欢差点抓狂:这货真的是个变态,24k纯变态! 皇上的命令,没有人敢违背,半个时辰后,那略略泛着白沫的猪皮汤就端上来了,那个味道有些怪怪的。 她不想吃,但他一脸鄙视的表情让她更是怒火:马丹,吃就吃,又没有毒,怕什么?他知道自己要猪皮的原因,所以才这样报复,要是求饶才会让人看不起。 强忍着那怪味,捏着鼻子将那碗猪皮汤喝完了,总算了出了一口气,将空碗推到他跟前,他瞥眼看了一眼,淡淡开口:“再上一碗。” 这还有续杯的? 如果要认输,早就认了,现在这样认输,真的太难看,她又接过了一碗,捏着鼻子,“咕咚咕咚”喝下了肚。 这是一个循环往复的游戏,直到第五碗的时候,她听到他身边的小太监小孟子道:“回陛下,只怕要再等些许时辰,奴才这就吩咐御膳房再做一锅来。” “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她发誓她再也不会碰猪皮这种东西了。 “陛下……”小孟子这样一说,周槿欢忍不住朝赵瑜看,似是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他的话让人安心:“你先退下吧。” “知道朕收到什么样的奏折最多么?”私自藏匿猪皮的事情,好像被淡忘了。 “景知刚刚大胜而归,朝上一定大为震动。”不知道是不是她眼神出了问题,赵瑜的眼中好像有一丝狠厉划过,瞬间不见,她只当自己是看花了眼睛,接着道:“他一个外族,在朝并无根基,想必有不少人会趁机巴结他,上奏说好话;也会有人打压他,说他不听你命令,擅自改变行军路线,虽取得了胜利,但违背了圣意,是大不敬……” 违背圣意这个事情,可大可小。 “你说的只是一部分,朕这边有更好玩的。”赵瑜拿出两个奏折扔给了她,她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拿着奏折的手都在颤抖:这都是什么鬼话,简直是血口喷人! ------------ 第三十八章 妄加的叛逆 奏折大意有二,其一是萧景知夺回漳州城之后,并没有即刻返京,而是逗留数日,难免有以谋私之嫌;其二是漳州城的百姓将萧景知奉为救城的神人,无人不知,颇得人心,就连买东西之时,商贾此等重利轻义之人都不收分毫。 如果说周槿欢说的违背圣意之事可大可小,赵瑜若是硬要治罪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那么奏折所说的两件事涉嫌收买人心、谋反,足以让萧景知死上一百次、一千次了。 何况萧景知本就是个外族人,就连她周槿欢本人都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话。 这个上奏太过狠毒,句句直击帝王避讳之处! “解释。”赵瑜整了一下衣袍,吐出的两个字让周槿欢想笑:张子朗应该什么话都和他说过了,他还想听些什么? “你想我说些什么?其一景知在漳州逗留数日,不过是因为我生病;其二确实有人卖东西不收钱,但怎知不是**州牧有意为之,整个漳州城能认出景知是将军的百姓能有多少人?”这话不论谁听都像是辩解,所以她惨淡一笑:“不信吧,这样一说我自己都不能相信呢。” 赵瑜没有多说什么,起身就要走,她连忙追上去:“景知他刚刚打了大胜仗,你这样做会寒了将士的报效之心的,要知道……” “知道士人最重要的品质是什么么?” 最重要的品质,这个年头还讲这个? 周槿欢正蒙圈,转头人就走了,苏婉进来了:“姑娘,还好么?” 她的脸色吓到了苏婉,面如死灰就是这个意思了。 “婉儿,一个士人最重要的品质是什么?”抓住苏婉的手,她的眼睛有些暖热,不经然一行清泪落了下来。 “姑娘你到底怎么了?”苏婉还要问她,只觉得她握着自己的手更紧了,眉毛皱起来,下意识回答:“作为一个士人,最重要的便是做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事,最重要的品质自然就是忠君爱国……” 忠君爱国四个字是古代士人刻在骨髓,流淌在血液里的观念,不然就不会有枉死的伍子胥、岳飞。 也就是说赵瑜临走之前说的就是这四个字,也就是他真的觉得萧景知对他不忠。 大恩大赦是她提出的收服外族人忠心的良方,这个办法的大意是让被收服的人获得大功,而后利用朝廷上的诽谤之词,让被收服人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才好,等到被收服人的压力最大时候,收服人只要表示自己对他的信任,足以让被收服人死心塌地。 只是这个方案的前提是被收服人没有真切的把柄被抓住,不会真的触动收服人的底线,而那个奏折提到的两点真的是让人跳到黄河都洗不干净。 赵瑜本就是谋逆夺得的皇位,自然更怕别人有谋逆的想法,萧景知触到了**,什么大恩大赦都没有皇位更重要,他本也就不缺萧景知一人! 越想就越觉得赵瑜会动手,周槿欢一紧张就会太阳穴突突地疼,这会儿她勉强蹲下身子,将头埋在膝盖上,有些气若游丝:“婉儿,我这会儿气闷,先把我扶床上去。” “姑娘真的没事么,要不要婉儿请御医过来?”这还是苏婉第一次见她这个样子。 周槿欢勉强笑笑让她回去休息了,思绪就像脱了缰绳的野马,总也定不下来。 萧景知有危险,她是一定要告知的,但可悲的是这个关键时刻她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联系上他。 她一直都是在这里等着,他来找她,她从来都是被动的。 实在是睡不着,就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 阳光一照进房里,她就收拾得当出门,可是白鹭阁的门前多了两个守卫。 “姑娘请留步。”刚踏出一步就被一守卫拦住,周槿欢的脸色阴沉,声音也跟着冷清起来:“让开。” 两守卫动作一致,同时拔剑,而周槿欢也丝毫不让步,依旧朝前走。 只是她刚走了两步就被苏婉拉住了,满满的笑意:“姑娘,大清早去哪儿,早饭还没吃呢,是你最爱的翡翠粥。” 这话缓和了剑拔弩张的局势,周槿欢虽然不甘心,但也只能回屋去了。 “昨夜还没有人过来,今天一大早就堵在门口,姑娘昨天说了不该说的话了?” 苏婉试探性问话,而周槿欢保持沉默,她也没有强求,不再问。 “我吃不下,回房里休息一下。”转身就走,只是上楼的时候碰到了下楼的阿诚,捏了捏他的脸:“好好吃饭。” 回到房里,整个人都是焦急而且烦躁的,突然门开了,她正要让来人出去,却不想却是萧景知。 他竟然来了? ------------ 第三十九章 两难的选择 将他推到房里,慌忙将门关上。 “你怎么过来了?”周槿欢这会儿情绪有些激动,来回踱步,萧景知从身后拥住她,待她稍稍冷静之后才开口:“现在好些了么?” “你看到门口新增的守卫了,赵瑜他是怕我给你通风报信,所以才故意这么做的,景知,你赶快走吧,去哪儿都好,西蜀或者南诏都可以,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一分一秒都不能耽误,嗯?”周槿欢掰开他的手,兀自道:“现在时间来不及了,我手头还有些值钱的东西,你稍微等等……”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槿欢?”再次将她拥入怀里,看着她如此失常的情态,他很是担心,更多的是心疼。 只是一个怀抱就让她哭了起来,边哭边断断续续地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都说了,只是她还留了个心眼,只说是在宫里听到的流言,并没有说奏折的事儿。 这是善意的谎言,她不想萧景知在这个紧要关头有任何别的不必要的想法。 “冷静下来了?”像是怕惊醒了还沉醉悲伤的周槿欢,他的声音格外轻柔,手时不时轻轻拍拍她的后背,给她安慰。 “景知,你还不明白么,赵瑜他很有可能会利用那些流言给你安上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到时候你怎么能说得清楚?” “若真如你所说,现在我正处在风口浪尖,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在这个敏感时点逃走,不正中那些放暗箭人的下怀?” 一语惊醒梦中人,周槿欢如梦方醒:赵瑜将内情告诉自己,难道是在帮忙么?不,他不会那么好心。 现下逃走更是落了别人口实,做贼心虚,到时候赵瑜审问起来,他才是有口说不清。 走,不走,两条路,每一条都是死路! “赵瑜可有召你入宫?” “皇上派人到我府邸,说是让我先休息几日。” 果然是这样,如果赵瑜选择相信他,自然会先单独召他入宫问清楚的,而不是说这样冠冕堂皇的话。 “事情并没有那么糟,外族人的身份是牵绊,也是最好的保护。” 萧景知的话让她还是安心不下来,手脚依旧冰冷得吓人。 “景知,你刚刚说你的府邸,你的府邸在哪儿?”他的存在,他们的关系,只有赵瑜知道,而赵瑜是绝对不会告诉她的。 “邺城城南头道街萧府,记住了么?” 周槿欢点点头,轻轻趴在萧景知的怀里,她其实还没有安心下来,但至少她知道要如何找到他,这就够了。 萧景知在白璐阁呆了一整天,许是想要安她的心。 比起早上见到的模样,她这会儿沉静如水的模样,真的是平静了许多。 “这几日,我可能会呆在府里,谁都不会见,也不会出来,你不要再多想了,知道么?”临走前,他还嘱咐着,仿若她是一个留守在家的孩子。 “现下最正确的做法就是不作为,我知道了,可即使赵瑜没有动作,这并不代表别的大臣没有想法,你一定要多多提防,知道么?”她还是担心有人会对他不利,而他满口答应,眼里没有敷衍,只有认真。 依依不舍地就要分开,她突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他也不问,只是柔情地看着她,玉手轻轻揉揉她的发,笑声如同清泉一样,干净、清透。 “那方丝帕你带在身上么?”漳州买的两方丝帕,一红一蓝,一她一他。 “你这是要例行检查么?”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拿出那方蓝色的丝帕,她拿过去,笑笑:“这丝帕太普通了,到处都是,既然是我送给你的,自然要有我的特色,现下我收回了,过几日你再过来取,懂么?” 几日后,若是你不能来取,我便去找你,城南头道街萧府,我自己也能找到。 “我一定亲自来取。”拥着她的手更是紧了紧,这是他对她的承诺。 他们两人都知道,他们将自己的命运赌在别人的选择上,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无所适从,也更无力。 可是既然他选择赌一把,她只能跟着,她在遇到他的第一天就该知道,他们的爱情注定荆棘满地,但是她躲不过。 “婉儿,你看这两方丝帕,我绣个什么好?”两方丝帕有浅淡的花纹,但什么都没有绣。 “那要看姑娘是要自己绣,还是绣娘?”苏婉的话里带着戏谑,这倒是提醒了她,是啊,她又不是古代人,哪里会刺绣,绣什么,自己会绣什么就绣什么吧。 ------------ 第四十章 酒宴的羞辱(一) 这几天,周槿欢一直都安心地房间里“绣花”,她从未学过刺绣,只能简单绣字,但即使是绣字也是一件耗尽人耐心的事情。 她不会繁体字,所以一律都是简体字,有一次被苏婉发现她躲在房里绣字,她当时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谁知人家反问:“姑娘这是绣的什么,周槿……姑娘这个字念什么,还有这条丝帕上面景知前面是什么字,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见过?” 萧景知的“萧”、周槿欢的“欢”,两个字的繁体字和简体字并不相同,所以这也是不幸中的大幸。 周槿欢抢过两条丝帕,随后敷衍:“我自己创的字,你认识才怪。” “姑娘这么些时日不曾出门,就是为了绣这些奇怪的东西?” “是你不懂罢了。” 看着歪歪扭扭的字体,周槿欢却很是开心,蓝色帕子上绣的是自己的名字,以后萧景知一看到手帕就想到自己了。 “周姑娘可在?”门外的尖细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让她的心情瞬间就不美了,如果她没有听错的话正是赵瑜身边的小太监小孟子。 她对赵瑜身边的人有种莫名的不喜。 “周姑娘,奴才就是过来给您传个话,酉时三刻在后花园有个宴会,请您酉时在白璐阁待着,到时候奴才会亲自来接姑娘。”小孟子在赵瑜身边待的时间长,知道周槿欢的身份比较特殊,一时间不知道该以什么礼节相待,便客气很多。 “孟公公,不知是何种宴会?”脸上还带着笑,示意苏婉将一个精致的玉如意挂件塞给他,而他并没有接那玉如意,语气很和气:“周姑娘这样做不是折煞奴才么,奴才只是跑腿的,别的都不知道,这东西也万万不敢收,还请周姑娘谅解。” 牛儿不喝水也不能强压着,没有为难小孟子,放他走了。 “姑娘,你要去么?”苏婉问完也不再说话了,自知问了句蠢话。 她倒是不想去,反正和赵瑜连在一起的,就不会有好事。只是她比较好奇到底是什么宴会,需要她参加? 她是什么身份,什么宴会需要一个前朝公主参加的,况且在好多人的意识中,她早就是一个死人了,好么? 这情节走向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还有一个时辰就到酉时了,她的好奇心马上就会得到满足了,也罢。 小孟子并没有说要穿什么衣服出戏宴会,她索性就不换衣服了,安心等。 小孟子如约而至,后面跟着个端衣服的婢女。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衣服!”甩开衣服的那一刻,她的心沉到了谷底:这衣服她很熟悉,是当初她做周采薇侍女时候穿的衣服。 赵瑜是要她做倒酒的侍女,羞辱她的法子,他倒是知道不少。 “周姑娘换上吧,不然就赶不上三刻的宴会了。” “劳烦孟公公稍等一下。” 单独和赵瑜在一起的时候,她可以很随意地说话,那个时候,她可以忽视他的身份,可是在宴会上他会如何羞辱她,不用想都知道。 罢了,躲不过去的东西又何必费力去躲,做那些无用功? 后花园并没有想象中的热闹,赵瑜和他的大臣们都还没有来。 “周姑娘,你便站在这个位置,看情况给大人斟酒。” 果然是斟酒的角色,不过还好不是在高台上,那是赵瑜的位置,她不想。 远远的,略略嘈杂的声音慢慢接近,周槿欢脚尖对齐,眼睛看着脚尖,很是平静,直到她听到一个很熟悉的声音,这个声音让她有点想逃:萧景知他怎么也在? 只是一刹,她马上就明白了赵瑜的用意:让萧景知知道她有多卑微低贱,撕开她美好的表面,给她狠狠刺上一刀! 赵瑜,你这么对我? 恨意汹涌而至,只是被她低垂的发掩饰。 “酒没有了,你在楞什么,还让本官提醒你?”坐在她旁边位置的是是一个脑满肠肥的男人,而他对面就是萧景知。 这绝对是故意的! 侧身跪坐在地,抬手倒酒,那男人开始很是反感:“你这奴才懂不懂规矩,你这样坐正好挡着本官,本宫还怎么听皇上……” 待看清周槿欢那张明艳的脸,马上变了态度,接过周槿欢递的酒杯,顺手握住了她的手:“不过没事,本官个子高,美人你挡不住本官……” “是奴才不懂规矩。”发现这样坐着不仅能看清那男人让人作呕的模样,顺便还能看到张子朗,那个听她指挥的张子朗。 与其这样难受,倒不如一直低着头好了,她没有感觉到萧景知的目光,说明他并没有发现她,她只要不抬头就好。 然而,她的想法太简单了,旁边这个男人并没有打算放过她。 ------------ 第四十一章 宴会的羞辱(二) 赵瑜在高台之上,左拥右抱,时不时说几句冠冕堂皇的话,皇冠上的珠帘也来回摆动着,晃得她有些头晕。 “美人,不用光给本官倒酒,来,本官赏你一口。”一口一个本官,真怕不知道他是当官的,周槿欢都快被膈应死了,但四周都是人,对面还是萧景知,她只能背过身,将那杯酒一饮而下,转身之际,头又垂下,装作乖巧的样子。 “美人在哪个宫当差,本官怎么就没有见过?” “后宫多的是美人,大人没有见过奴婢也不为怪。” “美人在哪儿当差?” “杂役房。” “本官的妹妹是德妃,下次本官和家妹说一下,让她将你调到长春殿,那里活儿轻,也不会辜负了美人……” 边说边递过来一杯酒,周槿欢轻轻推了过去,低声道:“大人,奴婢下贱,那酒能喝上一杯已经是大人大恩了,若是再喝怕是……” “你但喝无妨,是本官赏你的。” 这话一说就是推不了,强忍着恶心,接过那杯酒,转身就喝,只是这次那男人有只手趁机攀上了她的背脊,轻轻拍了几下,还煞有介事地柔声道:“慢点,慢点,这酒烈。” “钱大人我们来喝一杯,如何?”在周槿欢破功前一面,张子朗的声音出现在上方。 原来那男人姓钱,他可不像钱那般招人喜欢。 “张将军亲自来敬酒可是折煞了钱某了,张将军这次攻下象州,解漳州城之围,真是风光无二啊。”这人的谄媚表情差点把周槿欢给逗笑了,而张子朗看到她稍霁的脸色,也放下心来。 “不敢,这次多亏了萧将军指挥得当。”周槿欢是不可说的存在,所以那个诱敌而杀之的功劳大多落在了他的身上,他觉得有些羞愧,特别是当事人在场的情况下。 “咱们说句难听的话,那萧景知虽说是这场战争的主帅,但到底是外族,皇上哪里会真正信任他,你不知道这次他回京之后,朝上流言四起,皇上也是前几天才接见了他……”从一个人说出的话可以窥测一个人,显然这人不是找人喜欢的主儿,果然张子朗话都没听完,直接就打断了:“皇上如何做自然有皇上的深意,我们做臣子只管听命尽忠就够了。” 张子朗的做法深得周槿欢的心,默默点赞。 那钱大人的脸色不是特别好看,一杯酒下口后,闷声坐到座位上,骂骂咧咧的:“不过是打了个小胜仗,有什么了不起的,等你打败仗的时候,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周槿欢就装作什么都听不到的样子,低着头不说话,然后她就做了那个可怜的池鱼。 “一直垂着头做什么,地上有金子么,给老子喝!”就这样的男人最是没有本事,只会在背后嚼舌根,欺软怕硬,拿女人撒气。 她鄙视的表情只是一瞬,但被他捕捉到了,单手掐住她的下颚,用力很大,逼着她和他对视:“你竟然看不起老子?” “钱大人何必动怒,奴婢喝便是了。”她的眼神躲闪,不敢抬眼,因为她明显感觉到有一些人的眼光看向了自己,她怕有一束是来自对面的。 “老子让你喝酒是看得起你,你他妈的少装!”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属性,这会儿他反而有些得意的神色,好像这样欺负一个婢女很有成就感? “奴婢自小眼睛就有些小毛病,还请钱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奴婢喝酒是了。”这个时候被羞辱的耻辱感完全被怕萧景知发现的恐惧压下去了,她只想赶紧将酒喝下,结束现在的煎熬。 张子朗再次走过来,周槿欢轻轻摇摇头,示意他不要为自己出头。 “本官亲自喂你。”这姓钱的说这话更是让周槿欢脸色难看,他自称“本官”的时候往往比自称“老子”的时候更难对付。 哪里是喂酒,根本就灌酒,一杯一杯地下去,她这会儿有种悲凉自心底升起来,真想拿酒盅冲着他的额头来一下…… “钱大人喝多了吧?”因为喝了好多杯酒,她这会儿头有些蒙,好像有人将自己从地上拉起来了,条件反射地感谢:“谢谢大人,奴婢……” 剩下的话都不用说了,因为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萧景知。 她一直都想躲的萧景知,就这样出现在她面前,她这样不堪的时候。 出乎意料的是,两人目光相对的那一刻,他眼中也是掩饰不住的诧异,原来他也一直没有发现那个被逼着喝酒的婢女会是她。 ------------ 第四十二章 许你喜欢我 “萧将军为了一个下贱的婢女出头倒是好笑,怎么喜欢这个类型的,百花楼里多的是。”能说出这样的话,不是真蠢,就是喝醉了。 “钱大人真是喝醉了,凡是后宫的女子不论身份贵贱都是皇上的女人,不是么?”这话声音很小,除了两位当事人,只有周槿欢可以听到了,话是没错的,不然那人也不会脸色大变,不再放肆,但为什么听到她的耳朵里怪怪的? “你以为有那小白脸帮你说话,本官就动不了你了?”这人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满是酒气的唇凑过来,周槿欢猛然朝后退,差点跌倒在地,他的声音却如影随形:“你说如果宴会后本官向皇上讨你,皇上会不给么?” 话说到现在,周槿欢都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一步,她也没有惹他,他是恨张子朗、萧景知,怎么就非要拿自己撒气? “钱大人可是知道高平公主?” “好好的,你提那个倒霉前朝公主做什么?” “奴婢以前是侍奉高平公主的,八字中月干七杀,月支伤官,是典型的克人之相,很多时候奴婢都怀疑当初高平公主的死和奴婢有关……” 古代对于命相之类的特别迷信,周槿欢对此不太了解,但对眼前这人,随便一说都可以唬住。 果然,他一脸嫌弃的模样:“扫把星,放在酒杯,离本官远一些。” 要是知道前朝公主这个以前的身份这么好用,刚刚就不会那么尴尬了。 她依旧低着头,自从刚刚两人目光相对之后,他的视线就一直没有离开过,胶在她的身上。 这样真的很难受,觉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手都不知道要放在什么地方。 “萧将军这次打了大胜仗,朕说什么也要赏你的,你想想看要向朕讨个什么?”赵瑜的话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萧景知身上,这本是一句太平常的话,对于军功的将军,皇上打赏一下太平常不过,但这话听在周槿欢听来,特别特别刺耳。 他这次将她叫到这里,任人羞辱,随后让萧景知拿赏赐,是在暗示她只是一个物件,无论是对于他还是萧景知。 “打仗本就是微臣的分内之事,微臣没有什么可讨要的。”萧景知回答得不卑不亢,像是知道她想法一样。 “诶,爱卿不必不好意思,朕已然答应你了,自然不会食言,无论是高丽的人参、安南的上等香料还是波斯的美人,只要你开口,朕一定许给你。” 赵瑜这样说,其他的臣子也都开始起哄了,周槿欢的脸色便更难看了。 “皇上既然这样说,那臣想讨皇上一个恩典,不知皇上能否许微臣。” “说说看。” “微臣想请皇上许在场某个人的自由。” “你说说看。” 这话说得当场的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周槿欢只是眉毛皱得更深了,她觉得这就是一场闹剧,恨不得现在就拂袖就走。 “微臣本是浮萍之人,全赖皇上对臣的信任、提拔才会有今日,而正是今日,臣爱上了对面坐着的那位窈窕淑女,她有弯弯如新月的秀眉,明静如水的眸子,笑起来很甜美的小梨涡……”他边说边慢慢走向周槿欢,声音异常柔和,带着虔诚和小心翼翼:“她就那样坐着,什么都不做,垂着头,乌黑的头柔柔地散在白色的宫服上,臣知她是宫里人,一直试图不去看她,但是臣忍不住想看她,看她,看她……” 说这话的时候,萧景知已经走到她跟前,说话的声音好像是海妖一样,有迷惑人心的魅力:“这位姑娘,我能喜欢你么?” 他的话让所有人都蒙圈,有个大胆的直接就说了大家的疑惑:“你既然喜欢这个婢女,直接向皇上讨要她就好了,哪里有那么麻烦?” 这是红果果的表白,还是满朝文武都在场的情况下,她想她现在明白了他开始说那话的意思。 他求赵瑜给她自由,是想给在场所有人说明,他喜欢她,拿她当做和自己对等的人来喜欢,不是凭借军功掠夺的战胜品,不是谁的恩典。 想到这里,一直阴沉的脸终于有了笑容,一对小梨涡都是甜蜜,抬起脸反问:“那么这位将军,你能喜欢我多久?” “爱你、敬你如宝,一生亦不变、不悔。”忍住抚她小梨涡的冲动,他伸手过去,她递上自己的手,微微一使劲儿,一个吻落在他的额上,笑颜如花:“那么,萧将军,我许你喜欢我,许你一辈子。” ------------ 第四十三章 再见周采薇 “如果朕不成全你们,倒是朕的不是了。”赵瑜轻轻推开了周围的美人,表情让人有些捉摸不清。 周槿欢实在是被他整得有些怕了,手就要缩回来,却被萧景知紧紧握住了,对着她微微一笑,那笑没有嘲讽,只有心疼。 毫无预兆地,萧景知在众目睽睽之下跪了下来,而她就站在那里,整个人都愣在原地,不知道要如何反应才好。 “求皇上成全。”萧景知的声音很是认真,一直保持着跪着的姿势,等着答案。 在所有大臣眼中,这都是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但没有想到气氛变得不太一样了。 “你可知道她是什么身份?”赵瑜的话像是威胁,周槿欢怕萧景知说出自己的身份,连忙跪在地上,开口:“奴婢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萧将军,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这不是她怂,也不是她怕自己前朝余孽的身份暴露,而是怕萧景知会受到莫名的侮辱。 赵瑜是不会放人的,现在不过是在耍弄人罢了,既然这样,她何不干脆说白了,那样至少就不会让他受辱。 “可是,这位姑娘,你刚刚才答应我,许我喜欢你一辈子的。”没有等到赵瑜的回答,身旁的萧景知拉住她的手,她不敢看他的眼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是他捉得太紧,无果。 “求皇上成全。”他拉着她的手,不放,目光炯炯地和赵瑜对视,慢慢开口:“微臣也说过,臣不过是从梁国逃到大燕的无根之人,能得到这般美好的姑娘的青眼已别无所求,臣不管她是什么身份,不管她有过什么过往,臣只知道从现在开始,臣想要保护她,仅此而已。” 原本这样的情话,她一定会边听边回味,开心得笑成花痴的,但此时此刻,她只能喃喃自语般轻声道:“奴婢真的不配,不配……” 赵瑜一直都没有回话,半晌自高台走下来,站在跪在地上的两人中间,脸色很是严肃地说了一句:“若朕说,她是朕宠幸过的女人呢?” 这话一说出来,大臣们都开始议论纷纷,因为有赵瑜在,他们倒也不敢放肆。 “皇上在开玩笑,要真是皇上的女人,怎么会做女婢给微臣倒酒?”打破气氛的正是那个胖子钱大人,这话说得直接,将好多人的疑惑都问出来了。 “起来吧,朕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说起这个婢女的身份,还真的有……”赵瑜将萧景知扶起来,周槿欢听他又要说身份的事儿,正要开口,却被赵瑜转头的那记带威胁的凌厉眼神给噎下去了。 “去传贤妃过来。”吩咐了小孟子一声,周槿欢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贤妃=周采薇。这个公式在脑子里浮现之时,她觉得年度大戏马上就要开演了。 后宫的妃子很少单独出来见这么多大臣的,好多大臣也觉得不太舒服,坐在自己位子上,装作喝酒。 周采薇来得比想象中还要快,她的声音还是那般甜美,带着小女儿的羞怯。 “爱妃不必多礼,过来看看这个人,你熟悉么?” 周槿欢条件反射地想要将头埋得更低,周采薇蹲下身子,抬起那婢女的脸,脸上是止不住的诧异:“阿姐,你怎么会……” “薇儿。”只这两个字,她实在是说不出什么了。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还在宫里,要知道当初是她哭着求着要出宫的,但现在却以这样尴尬的身份再次出现。 “朕只觉得看她眼熟,没想到还真的是爱妃的阿姐。”赵瑜这样一接话,当下所有人都深吸了一口气,特别是那个钱大人。 这个反转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就连周槿欢也是持续懵逼中:赵瑜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周槿欢是大燕罪人,不敢和贤妃娘娘再认姐妹。”周槿欢这个名字,没有知道曾经属于高平公主,所以当场没有一人指认出她的隐秘身份。 突然之间,周槿欢对于原主很是同情,她为了赵瑜做尽了丧尽天良之事,只“高平公主”这个称呼就被街头巷尾无数人骂过数万遍,但从来都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没有人知道她叫周槿欢,好像她做过的一切都是笑话。 “这话是如何说的,阿姐无论怎样都是薇儿的阿姐,况且你做那些也都是为了……”眼看周采薇话就要说漏了,周槿欢连忙打住:“薇儿不必为阿姐辩护,这一切都是阿姐该得的。” “既然真是薇儿的阿姐,那萧将军若是要求得美人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赵瑜一锤定音,两人的事儿算是更麻烦了。 ------------ 第四十四章 莫名的身份 一直到宴会结束,赵瑜都没有明确可否让萧景知娶周槿欢。 这夜,周槿欢没有再去白鹭阁,而是跟着周采薇去了昌德宫。 将四周的婢女遣退,周采薇的神色还是有些慌张,再三确定门都关紧了,才开口:“阿姐,你不是逃走了么,怎么会在那种场合?” “薇儿,阿姐心很乱,你不要再问了,好么?”要她说什么,要她说自己逃跑两次都被捉回来然后被囚在白鹭阁? 就算周采薇对她这个“阿姐”没有什么坏心眼,但如果听说她被赵瑜囚禁,知道白鹭阁的存在,想必对她都会有所戒备吧。 “嗯,好,阿姐,薇儿不知道你到底都经历了什么,但从现在开始,你就住在昌德宫,没有人敢为难你。”周采薇的话并没有让周槿欢焦虑的心有所好转,她其实有些担心阿诚,那个孩子虽然冷冷清清的,但确实是将她当做亲人的。 她和周采薇的重逢完全没有任何预兆,她甚至事先都没有和阿诚提去参加宴会的事儿,也不知道自己要在昌德宫呆多久,那么阿诚会怎么样,会担心吧? “陛下……”不知道是不是她思考得过于入神了,一直到周采薇向来人行礼,她才意识到赵瑜走到了眼前。 “薇儿,你先出去,朕有话对她说。” “皇上,阿姐她……” “不要让朕说第二遍。” 周采薇很乖巧地出去了,临走前还略带担忧地看了周槿欢一眼,周槿欢微微点头,示意让她放心。 “‘许你喜欢我,许你一辈子’,周槿欢,你是不是入戏太深了?”早就想到会遭到讽刺,所以他这样说,她倒是不意外。 说实话,要不是在宴会上说那些肉麻话的人是自己,她都要嗤笑那些话太酸,酸得倒牙。 “赵瑜,你到底要做什么,大庭广众之下那么羞辱我,有意思么?”想到当初她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那里,因为羞愧、担忧,不敢看萧景知的眼睛,现下就觉得不能忍。 “你不是要急不可耐地要跟他走,怎么怕朕说什么?” 赵瑜将周槿欢逼到桌角,脸色很是难看。 所谓好女不和男斗,察觉到赵瑜不快的心情,周槿欢就软了下来,就势坐在椅子上,嘟囔道:“该说的,不该说的,皇上不是都说了么?” 两个人单独谈话的时候,她极少叫他“皇上”,现下这样无非是给他面子。 赵瑜想必也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快认怂,还讨好自己,一时间竟也不知道反应才好。 周槿欢暗暗舒了一口气:妈的,还好说了句软话,不然这会儿说不准又是被捏起下巴,听他说那些让人不知所云的话。 “朕可以准你和萧景知的事,只是……”赵瑜只要一说转折词,就一定没有好事,周槿欢没有什么反应,只等着他接着说,他看着她很悠闲的样子,反问:“你好像根本就不在意的样子,难不成你并不想和萧景知在一起?” “皇上和景知说了些什么?”她岔开话题,要知道她更好奇的是宴会后两个人都谈了些什么。 “周槿欢,你能保证忠于朕么?”半晌,赵瑜说了句笑话,周槿欢差一点就破功了,正色道:“你知道的,大魏就是被我给亲手毁掉的。” 话她只说了半句,后半句是:你还能指望我忠于什么? 可赵瑜明显是会错了意,表情是难见的柔和,说出了一句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话:“槿欢,我以前答应你的,一定会兑现给你。” 周槿欢这边一堆黑人问号,绞尽脑汁仔细回想小说里的情节,好像除了他曾经许过娶她这样的话,再无其他。 他,不是在说真的吧,还很难得的没有用那自以为是的“朕”改用了“我”,这是准备打感情牌了? 对于周槿欢对前魏皇帝下杀手的事情,小说里的描述并不多,但想必就和赵瑜和自己说的话差不多,想到这里,周槿欢的心更是冷了一度,也不着急解释自己的真实想法,只想知道他接下来想说什么,让他做了这样长的铺垫。 “你是前朝公主的事儿,妄说那些朝堂之人,就连皇宫都没有几个人知道,所以我给你准备了另一个身份,司农卿周铭的养女。” 司农卿掌劝课农桑﹑水利﹑救荒等事,在古代农业是万业之首,自然是万分重要的,赵瑜将她放在周铭身边可以说是一石二鸟。 可是,从另一方面来说,难道他就不怕她从中牵线,让周铭和萧景知两人越走越近,对他不利? ------------ 第四十五章 进退的尺度 “我会让苏婉跟着你一起进周府,保护你的安全。” 这话说得像是那么一回事,但两个人都心里跟明镜似的,这明明就是监视。 只这一句话就将赵瑜的本意暴露出来,即使他现在说话很是柔和,真诚,但都是伪装。 “那么,卫道诚呢?” 显然赵瑜本来没有把那个孩子放在多重要的位置,他知道前不久那孩子还差点要了她的命,她不太知晓她的想法。 “说说你的想法。” 以退为进,赵瑜细细品茶,时不时瞄一瞄周槿欢的反应。 “他竟然存着毒杀我的心,我自然不会饶过,我当时好心救他一命,他却恩将仇报,我怎能饶他?” 周槿欢不是傻子,她知道自己越是表现得对阿诚重视,赵瑜就越不会放过他,她可以利用自己被下毒那事将阿诚从这件事剥离开。 “我一直以为你对他爱护有加,所以你离开的那些时日也没有因为下毒的事儿为难他,你现下说说,想怎么做?” “我虽恼他下毒于我,但到底我欠他卫家上下几十条命,既然当初我救下他,现下也不忍再次要他的命,可也不能容他,皇宫从不养废人,皇上何不将他遣出皇宫,任他自生自灭?” 这是两人的博弈,阿诚的命运就在此。 卫道诚前脚从皇宫离开,周槿欢后脚就能将人接到身边,赵瑜又何尝不明白,但他还是问了一句:“何必那么麻烦,依我看直接流放最省心。” “不可,万万不可。”周槿欢的回答太快,快得她自己都意识到了,连忙补救:“何必为了一个孩子浪费人力,小题大做了点。” 赵瑜深不可测的表情让周槿欢有点心虚,但还是挺直腰杆,认真对上他审视的目光,不退缩。 “好,就放他出宫。”从没有想到赵瑜会答应得这么干脆,周槿欢暗中松了一口气,谁知她这边刚轻松,他突然上前一步,在她还处于蒙圈状态下,在她眼睛上落下一吻,这一吻来得简直让人讶然,他离开得也快,等她终于反应过来了,只听到他嘱咐的话:“好好准备准备,两日后便去周府。” 周槿欢抹了一下被吻的眼睛,恨不得将手里的茶杯丢过去:赵瑜那货是在对她使用美男计么,莫非还当她是以前的周槿欢,看来疯的人不是她,而是他吧? 周采薇想必是先和赵瑜温存了一会儿,等人走了才记得起还有个阿姐在房里,有些赧然:“阿姐,皇上他没有为难你吧?” 按说,赵瑜绝对没有为难她,相反他都答应会放阿诚出宫了,她应该很安心才对的,但不知为什么她就觉得心慌。 这两天她就呆在昌德宫,于她而言,这是好事,她终于可以摆脱赵瑜,到一个没有他气息的地方,她不会那么压抑了。 她是以贤妃的阿姐身份进入周府的,所以在大多数看来是皇上对周铭的恩典,整个周府也是如此想法,因而她进周府的当天,相当隆重。 周槿欢的名字出现在世人面前,不再是那个让世人戳脊梁骨的前朝公主,而是司农卿周铭的养女。 跟着她进周府的是苏婉,几日不见,她好像更沉静了,但很明显,那只是表象,她背负着苏家几十条人命,本来已经到了赵瑜身边,谁知道会从皇宫出来? 忙活了一天,等到周府归于平静之时,只剩下周铭夫妇和周槿欢三个喝茶。 虽说周槿欢前世很喜欢和爸妈聊天什么的,但现在的情况不同,眼前这两人年纪四十左右,和自己父母差不多的年纪,但到底是陌生人,她做不到自来熟,气氛一时间还真的有些尴尬。 最后是周夫人打破了僵局,拉起周槿欢的手,很是慈爱地将她鬓角的细发拨到耳后:“是叫槿欢么,看着都是一个乖巧的可人儿呢。” 自己的长相自己最明白,周槿欢的长相绝对不是乖巧甜美那挂的,整个人都是明艳动人的,这种长相说实话并不讨同性喜欢。 “母亲。”周夫人的善意让周槿欢很是受感染,笑着将一块玉兰糕递过去,周夫人本就慈眉善目,笑起来更是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对着周铭道:“看看,多好的孩子,笑起来那小梨涡可是喜人勒。” “看你这样子,好叫别人笑话。”周铭也是个很随和的人,看着周槿欢的眼神很是宠溺,周槿欢突然有些感谢赵瑜,笑着道:“都是一家人,父亲说什么两家话?” “好,性子直接,是为父的好女儿。我和你母亲膝下无子,你虽说是我们的养女,但我们视你为我们亲生女儿,以后这周家便是你的依靠。” “谢谢父亲,谢谢母亲。”在这个异世摸爬滚打这么久,她是第一次感觉到家的温暖,说不感动就是说鬼话。 ------------ 第四十六章 北宫门接人 “恨么?”夜里只剩下了两个人,周槿欢揉揉发酸的膝盖,拉着苏婉坐到床边,她眼中还有不甘没有掩饰住。 “姑娘想听什么?”苏婉抽回自己的手,表情平淡,接着道:“姑娘以为现在做了周家的小姐就真的可以和萧景知无忧无虑地在一起了?” “婉儿,你一口气说那么多话,都不会缺氧么?”周槿欢“噗嗤”一声笑出来,怕她有别的什么想法,马上解释:“在你眼中,我就蠢成那样?” “我喜欢萧景知,我想和他在一起,赵瑜虽然现在将我放在周家,一副要成全我们的模样,但实际上并不是。”见苏婉的脸色有所缓和,她接着说:“赵瑜不过利用我套牢、钳制萧景知,让萧景知给他卖命,一旦哪天他用不着萧景知了,我还不知道要沦为什么下场……” “姑娘不像是会束手就擒的人。”苏婉本来都要后悔出宫的决定了,但听到周槿欢一副什么都明白的模样,心下稍稍安慰了些。 “赵瑜加在我身上的伤,我一定会一一讨回来,一笔都少不了。”这话是她说的,是给苏婉听的,也是给自己听的。她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迷失在和萧景知的小情小爱里,因为那样的感情不会牢固,总让人心难安,因为没有人知道赵瑜哪一天会无情地将它夺走。 “姑娘,我信你。”苏婉信她,有一部分原因是苏婉相信爱情,赵瑜总有一天会动了她的爱情,这一点苏婉知道,她更知道。 “婉儿,你觉得阿诚怎么样?”要救阿诚,只能利用苏婉。 “姑娘可能不知道,皇上准备让阿诚出宫……”苏婉的话让周槿欢的神经骤然一紧,马上反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今……今日上午去昌德宫时,姑娘是要去哪儿?”看着周槿欢夺门就要出去,苏婉连忙拉住了她,到底现在天已经不早了。 “去皇宫北门。”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预感:今天晚上阿诚会被赶出宫,如果错过了,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两个人赶到皇宫北门的时候,宫门还是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动静。 邺城的春夜有点冷,两人就一直等着,直到“吱呀”一声,宫门开启,从里面走出了那个瘦小的男孩子。 黑夜将他的背影拖得长长的,带着几分萧索和凄凉,周槿欢有点忍不住想要走上前去,却被苏婉拦住了:“姑娘先等等,过了大街才好,不然很容易被人发现的。” 抬头看看高大的宫城,冲着苏婉点点头:“谢谢你,婉儿。” 差一点,她就犯了大错,要知道虽然赵瑜答应放阿诚出宫,但并不放心,如果被发现她偷偷将人带走,想必会有很多麻烦的。 等阿诚跌跌撞撞地走到一个小街道后,两人终于现身了。 “槿欢姐姐?”想象中两人见面,阿诚一定会直接扑到她怀里的,但是没有,他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后马上就恢复平静,四个字说得不亲密,反而有些疏离:明明两个人已经和好了,话也都说开了,怎么这小子说翻脸就翻脸啊? “怎么了,几天不见不认识了?”因为练武的缘故,阿诚长得比一般的男孩子要快很多,不过才十岁,已经快到周槿欢的胸口那般高了。 “槿欢姐姐来这里做什么?”阿诚的话让周槿欢气得捏住他的脸就开始蹂躏,语气中带着虚假的怒气:“你这个小鬼,你说我大半夜不睡觉,来这里做什么,我梦游,行么?” “梦游是病,得治。”小阿诚依旧没有什么反应,这话说得让她都有点怀疑他也是穿越过来的了。 就在她发愣的那一会儿,阿诚已经走了,三两步追上他,这会儿是真的有些生气了:“你这是准备去哪儿啊,大半夜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用你管。”阿诚甩开她的手,接着朝前走,周槿欢这次没有跟上去:“你不准备听姐姐的话,是吧?” “你好好地做你的周府大小姐,好好嫁你威名远播的萧大将军,要我这样一个累赘做什么?”这就是阿诚的心声,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对于周槿欢来说太多余,以前是这样,现在更是这样。 “姐姐早就说过,我们早就是相依为命的亲人了,你是我弟弟,我怎么可能抛弃你?”这样的话她说过好多次,但他总会没有归属感一样。 “可是你早晚都要嫁给萧景知的,我又会是一个累赘。”听到这话的周槿欢差点想仰天长啸,上前狠狠敲了一下他的头,笑得比天上的星星还要耀眼:“别说姐姐还没有嫁给他萧景知,就算是便宜了他,你也是我弟弟,他要是敢对你不好,看我怎么治他!” ------------ 第四十七章 吃醋的景知 为了证明萧景知这个“准姐夫”是绝对靠谱的,所以周槿欢带着阿诚去了萧景知的府邸。 城南头道街萧府,每个字都烙在了周槿欢的心上。 苏婉一直都知道路线不太对,但也没有多话,阿诚就很单纯地一直跟着走。 头道街里住的都是大人物,萧府在一众府邸之中并不显眼。 夜很深,敲门声很突兀地划破了天空,打破了平静。 脚步声很是清晰地传过来,开门的是一个很清秀的男人,更准确的说应该是男孩子,十三四岁的模样。 “姑娘这么晚来我萧府有何事?”男孩子还是没有睡醒的模样,揉着眼睛,很好脾气的样子。 “我找萧景知,呐,你拿这个给他。”那是一方蓝色的丝帕,上面歪歪扭扭地刺了三个大字:周槿欢。 当然最后一个是简体字,没有人能认出是什么字。 “那几位先进来吧,我这去给大人禀报。”男孩子很是有礼貌,这让周槿欢有些说不上来的骄傲,好像萧景知周边的人都和他一样温和有礼的(这应该就是随时随地发花痴吧?)。 萧府外观不起眼,但进去之后,别有洞天。 倒不是说有多豪华,就是让人很舒服。 无论是门外的小斑竹、门口的吊兰,还是屋里浅绿色的刺绣屏风、琉璃风灯,处处都彰显着主人清雅的品位。 很好,这很萧景知,她很喜欢。 萧景知来得很快,比她想象中都快,这是她第一次来他的府邸,还带着阿诚和苏婉。 “怎生这么晚过来?”边说边将一件银狐轻裘披风给她贴心披上,将手炉放到她手心:“冷么?” “你猜我冷不冷?”暖心于他的体贴,周槿欢笑弯了眼睛,见她笑了,他也就跟着笑了,对着旁边那男孩子道:“小竹,去倒几杯热茶来。” “不要忙了,天也不早了,我来这里就是要和你说个事儿。”拉着他坐下,将阿诚推到他面前:“这是我阿弟阿诚,以前和我一起住在白鹭阁的,现下我到了周府,赵瑜那边不知道多少眼睛盯着,我倒是还好就是怕这孩子会受苦,我想着让他先住在你这儿……” “这当然好……” “不要!” 两个人同时打断周槿欢的话,但却是截然不同的态度。 “阿诚,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萧景知会不会觉得你是累赘么,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怎么,不想替阿姐考察一番?” 又一次捏捏阿诚的小脸,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萧景知在场,他很傲娇地掰开她的手:“我不是小孩子,别捏我的脸。” “好好好,你不是小孩子了,我们阿诚都十岁了,书读得比阿姐都多了,怎么会是小孩子?” 说出这话来,说明阿诚还是一个挺可爱的小孩子。 天色已经不早了,两人倒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对于阿诚的到来,小竹表示很兴奋,拉着阿诚就去了他的新房间,他跟在小竹后面走路很慢,转弯的时候,对着还盯着他背影的周槿欢问:“槿欢姐姐,你还会再来看我吧?” “说什么傻话,即使不看萧景知,姐姐也要来看你的啊。”他还是他,那个敏感又有些小可爱的阿诚。 一直到阿诚人不见了,周槿欢才回过头,而她这一回头就直接跌入了萧景知温柔的眼神里,他捏捏她的鼻尖,似是吃醋:“什么叫‘即使不看萧景知,姐姐也要来看你’,周槿欢你这是要造反啊。” “真好,我们景知终于学会吃醋了,我这就算是下地狱也能瞑目了……”周槿欢是开心的,因而说话就不忌讳了,可万万没有想到萧景知连忙捂住了她的唇,如秋水的双眸里带着一丝很难察觉的不安:“槿欢,以后不准这样说。” “萧景知,你竟然在发抖,你是在害怕么?”这样古代迷信之类的东西根本就不在周槿欢的眼里,她这会儿更在意的是他的关切和担心,在这样一个没有无依无靠的异世,有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优秀如斯的人关心自己,真的很好。 “只回答我,记住了么?”看着他一眼严肃的表情,她就收起了自己的嬉皮笑脸,正色道:“好,景知,我们都好好的,每一天都好好的。” “姑娘,明日还要早起去和夫人上香,还是早些回去吧。” 两人撒狗粮撒得太欢,完全忽视了苏婉的存在。 萧景知原本一直坚持要送周槿欢回去的,但她看他眼下的浅黑色便怎么都不许了,让小竹准备了马车,两人坐着马车回到了周府。 “其实今天的事儿,姑娘根本就没有必要让我跟着,为什么呢?”回到房间还没有歇脚,苏婉就没忍住问出口,而周槿欢只是笑笑:“明日要上香的,你也要早些睡才好。” ------------ 第四十八章 无解的命格 苏婉是个太聪明不过的人,什么事情只要一想就明白怎么回事:周槿欢那么做是在表示自己的诚意。 第二日,周槿欢起得很早,她一向睡眠浅,在陌生的地方。 周氏夫妇还没有起床,她和苏婉一起去了厨房。 “小姐怎么能到这种地方来?”厨房的秦姑姑将周槿欢两人挡在门外,笑得很是谄媚:“小姐想吃什么尽管吩咐。” “不碍得,我也就是过来看看父亲和母亲喜好吃些什么。”周槿欢绕过了她,进了厨房,厨房里有两个师傅,一个白案,一个红案,白案负责面食,红案负责烹饪。 周槿欢就一直在厨房里呆着,看着两个师傅做饭,细心记着,秦姑姑在一旁说着周氏夫妇的喜好。 “秦姑姑,不知道家里有没有黄豆?”黄豆可以磨豆浆,既好喝又有营养,老少皆宜。 “一看小姐便是不事农桑之人,那黄豆是要过一旬左右才播种的,重阳左右才会收获的。”秦姑姑见周槿欢面露窘色便笑道:“看我这说话没有把门的,小姐原本在皇宫,自然是没有见过乡下地的。” 秦姑姑本来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后来的话也是解释,却不曾想正中了周槿欢的死穴,人若有所思了好大一会儿才扬起笑容:“秦姑姑说的哪里话,我约莫着父亲他们快起来了,我得去请安就先回去了。” “好好好,小姐也什么想吃的一定要吩咐。”见她笑了,秦姑姑微皱的脸也笑成了一朵花。 “姑娘,那人说的话,你不必记心上。”苏婉何等聪慧,只要她一个眼神就什么都知道,她只顾着朝前走:“无事,我只是需要习惯而已。” 到周氏夫妇房里的时候,两人早已经正坐好了,按照礼节,周槿欢给两位上了茶,扶着周夫人,三人一起去吃了早饭。 来大厅伺候的是秦姑姑,自然不免又将周槿欢表扬了一番,“孝顺”“懂事”“贴心”一直说个不停,周氏夫妇都很是开怀。 早饭吃得很愉快,饭罢,周铭去上朝,周夫人携周槿欢去了城东的明镜寺。 明镜寺位于半山腰上,虽不接地气,但颇有几分仙气。明镜寺三个鎏金大字苍劲有力,朱红的大门上嵌着两个银制的扣环,门口的两尊石狮子也比一般官宦人家的还要大出几圈,大气,便是明镜寺给人的第一印象。 进入寺庙,迎来的却是另外一番景象:除了几株大而粗的菩提树和三面的寺庙,再无其他。 今日并非什么特殊日子,所以寺庙的香客并不多,有几个和尚在打扫寺院,寺内呈现出一副很祥和而静谧的氛围。 “周夫人光临本刹,贫僧有失远迎,还望夫人见谅。”迎上来的是寺院的知客师清远法师,看到站在旁边的周槿欢,脸上有一瞬间的诧异,随后恢复了平静。 “槿欢,这是知客师清远师傅。” “清远师傅好,小女周槿欢。” “女施主折煞贫僧了。” 几句简单的寒暄之后,三个人一起去了大雄宝殿,此时已经有香灯师在候着了。 周夫人此次过来主要是还愿,她一直想要膝下有子承欢,周槿欢的到来无意让一切都很圆满。 跟着周夫人的动作,点香,祷告,插香,跪拜,很是虔诚。 看得出来,周夫人和那知客师是相熟之人,上香之后两个人便去了茶室,周槿欢不是个没有眼力见儿的人,说是要逛逛寺庙,抽身走了。 “周夫人可是要问那位女施主?” “老身已半截入土,好不容易身边来了这样一个可心的丫头,还请师傅能够指点一二。” “阿弥陀佛,贫僧也不瞒周夫人,那位女施主的命格与面相格格不入,别说贫僧,只怕这世间都不会有一人能算出她的命。” “师傅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弥陀佛,天命如此,周夫人只管顺应天命即可,贫僧也不便多说。” 周夫人没有再追根问底,顺手将生辰八字那竹简放在炉火上,火焰很盛,一切都没有了踪迹。 而另一边周槿欢她们两人在明镜寺转了一圈后就悄悄出去了,朝着山上走。 “姑娘,你去山上做什么?” “看风景啊。” 这话是有根据的,这位山名为莽山,是邺城最高的的山峰了,站在山顶之上,吹着习习的山风,俯瞰山下风光,绝对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她被皇宫圈养了太久,这种野性的呼唤简直要冲破身体的束缚了。 ------------ 第四十九章 甜蜜的亲吻 想象总是美好的,她以为自己会是那种很轻盈的落地方式,最后到山上的时候整个人都累成了狗。 倒是不怎么愿意上山的苏婉,许是练过武功的缘故,气息很是平稳。 “再也不敢学着别人爬山了,整个人半条命都快没有了。”周槿欢大呼累,但自山上朝下看,那熙熙囔囔的人群,那鳞次栉比的酒肆,那星罗棋布的小湖泊,就连那压抑的皇宫都让她有种别样的喜欢,笑着道:“不过,也值了。” “确实很值得。”说这话的声音有些耳熟,好像昨天……昨天听到的,没错,是萧景知! 她的第一反应是想对着萧景知发花痴,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第二反应是现在自己这样太狼狈,形象受损,需要躲起来整理仪容后再见面。 因为有这样的连锁思考,所以她的反应很是奇怪,当她准备躲起来的时候,萧景知人已经走到她跟前了。 “去哪儿?”萧景知聪明,但在琢磨小女生想法方面还是很单纯的,所以他能问出这样的话,周槿欢一点都不奇怪。 “你怎么会在这儿?”在这里看到你,我很开心,但是为什么不能等我脸上的汗都消了,发型也整理好了,再出现呢,嗯? 周槿欢好想把后面的话都说完,但是说不出口,只能低着头,装作很淑女的样子,当然这一点都不符合她的性格,果然萧景知身子微微蹲下,和她高度保持一致,伸手到她额头上,似是微微放了心:“低着头做什么,我还以为你昨夜走得晚,受了冷,今日生了病,还好没事。” “嗯,我没事,今天不是还要上朝么?”周槿欢退后一步,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湿热湿热的,好糗。 “昨天听说你可能来明镜寺上香,就过来随便看看。”边说边拿出那方蓝色丝帕,轻轻拭着她额上的细汗,笑起来露出一排可爱贝齿:“我猜想你不会想呆在那沉闷的佛寺,一定会到山顶来看风景。” “你倒是真聪明。”小声嘀咕一句,顺手拿过他手上的蓝色丝帕,看到丝帕上“周槿欢”三个字后,所有的郁闷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低声笑:“这么有心啊,做得不错,以后这方手帕要时时刻刻带在身边,我会突击检查的。” “一会儿一个样子,我被你弄糊涂了。”萧景知特别喜欢揉她的头发,而周槿欢则后退了几步,干笑:“能不能麻烦你和我现行保持一定距离?” “为什么?”边说边靠近,周槿欢这边被他逼得竟然快步小跑起来,而萧景知则不紧不慢地迈着大长腿跟在后面。 苏婉和小竹两人在一旁围观,皆是一脸懵逼:他们在干什么? 因为萧景知一直锲而不舍地跟着,她真的要缴械投降了,樱桃小嘴一撇,赌气一般问:“你觉得我这样好看么?” 要不是周槿欢这样问,他根本就没有发现她与以往的不同:她的五官还是那样明艳精致,只是她脸颊上有一种好看的绯红色,许是爬山的缘故,她白皙的肌肤上像是一层半透明的雾气,偶有额上的汗水顺着挺秀的鼻梁留下,滴在殷红的唇上,很好看。 在周槿欢面前,他极少撒谎,所以他很正经也很正直地回答:“好看,很好看。” “你胡说,怎么可能好看?”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在敷衍,周槿欢跺跺脚正要说什么,谁知他上前一步,搂住她的腰,在她眼睛瞪大的情况下,像是催眠一般,用手覆上她的眼,诱惑道:“闭上眼睛。” 有美男计,不上当,那多不周槿欢! 她这边刚闭上眼睛,只觉得唇上一凉,他的唇压了上来,耐心在她唇上研磨,缠绵而温柔。 他的唇很柔软,舌尖微微扫过她的唇瓣,就像是一阵电流过身,她整个人都有些酥软,窝在他的怀里。 吻很短暂,而她还贪婪地赖在他的怀里不动,她能感觉到他的笑和他跳动的心跳,那节奏快得让她很安心。 “现在的你也很好看。”他的声音传过来,臊得她垂头,偷偷笑,小拳头敲敲他的胸口,很是傲娇:“废话,要你说?” “是,是,是,槿欢最好看,怎么都好看。”这话要是在电视剧看到,她估计能恶心得将隔夜的饭都吐了,但这话出自萧景知之口,自然就不一样了,她嘴上说着不信,但还是很开心的。 “话说,你现在是将军,除了上上朝之外是不是就没有别的事儿了?”这话是有根据的,要不然他也不能上过朝就直接来这里找她了。 “话说,你现在是千金之女,除了上香之外能不能好好学学刺绣?”这话也是有根据的,那方蓝色丝帕的三个字歪歪扭扭,还有一个字很奇怪,但他知道那是她的名字。 “你竟然嫌弃我?”她只当她逗自己玩,完全忘记了:他根本就没有直接回答她问题,他现在是将军都在做什么? ------------ 第五十章 可爱个棒槌 “没有,我很喜欢这个手帕,很特别,我头一次知道‘欢’字可以这样写。” “知道我为什么要写这种字么?” “为什么?” “等哪一天你成亲了,新娘不是我,等新娘发现这个丝帕之后,知道上面绣的是人名,但就是不知道那个字怎么念,不知道是谁,想咒人都咒不了,多好玩。” “胡说什么呢。” 萧景知点点周槿欢的鼻尖,对她宠溺一笑,附在她耳边保证:“不会有那么一天。” “咦,说起这个,有个事儿我要提前跟你打预防针的哈……诶呀,你不用知道什么是预防针,就是我丑话说前面了,你可不准给我纳妾什么的,不然我让你做小黄门太监去。” 周槿欢再次握起拳头,冲着他扬扬下巴,一脸的傲娇:“知道了么?” “好,知道了,原来我找了一个爱吃醋的姑娘。”按下她的手,转而将她的小手握在手里,微微一变化就成了十指相扣,她笑得小梨涡很醉人:“知道就好。” “阿诚在你府里还好吧?”不到万不得已,阿诚是不能出现在邺城的,赵瑜如果发现了,可能会比较麻烦。 “你那个弟弟脾气很怪。” “你脾气才怪,我们阿诚长得多好看,脑子还聪明,身手也棒……” “可是那和他脾气怪有什么关系么?” “好像也是哦。” “……” “你看看能不能给他找个师傅,当然如果能一文一武就最好了。” “你当初将他放在我府里,难道希望有外人知道他的存在?” “你这么说也对,但他现在还那么小,总不能年华荒废吧,再穷不能穷教育啊,要是卫子封知道我这样对他的独子,啧啧啧,估计我以后晚上都睡不着觉了……” “照你说,现在是不是只有我亲自教那个小鬼了?” 萧景知的话让周槿欢的脸立马亮起来,轻轻晃晃他的手,撒娇道:“真的?” “你说呢?”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他答应了,即使前朝还有那么多闹心的事儿。 “那好,我也不让你吃亏,你帮了我,我就给你一个机会,一个你可以驱使我的机会,你要做什么,我都配合你,如何?” 这是顺手的事儿,她甚至都想好他会说什么,眼睛微微闭上,脸微微上扬,殷红的唇等着他一亲芳泽,但等了好大一会儿,那边都没有反应,小心翼翼地睁开眼,正好对上他含笑的眼眸,在她张口之前,轻轻敲了她脑门一下,语气带着戏谑:“想什么呢,你以为这么好的机会,我会随意浪费?” 什么意思,让他一亲芳泽,他还觉得机会浪费,莫非真的是平时对他太好了,让他以为亲她很容易? 这还真不知道是个好事,还是个坏事。 “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现在快到正午了,想必夫人该找了。” 苏婉这样一说,她才意识到已经离开周夫人太久了,她会着急的。 “说风就是雨的,着急也不在这一会儿,慢慢走,莫要……”萧景知就是一个乌鸦嘴,这不,话还没有说完,她就因为走得太快,不小心被石子绊住了,当然也多亏了他轻轻一捞将她揽在怀里,才免于正脸跌到地上。 “说了让你慢点,听话。” 他的话带着暖热的气息将她环绕,她看看一脸尴尬的小竹和苏婉,轻轻挣脱了他的怀抱,闷声道:“知道了,先放开手。” 萧景知闻言听话地放开了她,但很快地捏了一下她的耳珠,微笑:“你的耳朵还真的红得可爱。” 可爱你个棒槌! 要不是扭头看到他还是一副脸色很正经、云淡风轻的模样,她非要狠狠说他一句:大正午的,耍什么流氓! 就这样纠纠缠缠地下了山,到明镜寺门口,两人终于分道扬镳了。 “婉儿,其实我昨天就想问你了,作为旁观者,你会不会觉得我和景知相处时候,有些时候做的事情……咳咳咳,那个有伤风化?” 硬是被人塞了两天的狗粮,苏婉估计会不太高兴,周槿欢已经做好了准备,但万万没有想到,人家很平淡地说了句:“萧大人和姑娘的亲事是赵瑜亲自允下的,你们那样亲昵是感情好,无可厚非的。” 因为是赵瑜认定了两人的关系,所以没有人会觉得两个人亲昵不对,即使亲昵得过分也并非大错,这就是所谓的名正则言顺。 “槿欢,刚刚去了哪儿?”她还有话没说完,却听到周夫人的叫声。 也怪她思考得过于入神,现下周夫人人已经到了跟前,她只能敷衍:“去随便看了看,害母亲担心了。” “无妨。”周夫人亲昵地拉着她的手,进了寺庙,询问道:“这明镜寺的斋饭很是清淡可口,不如就在这里用午膳吧。” “母亲说好便是好了。”周槿欢是个肉食动物,素食可以尝试一下。 ------------ 第五十一章 周家的算计 明镜寺的斋饭比想象中要好吃得多,吃过饭后,两人坐着马车回府。 回府的路上,周槿欢一直在和周夫人聊天,不时说些笑话,逗得周夫人很是开心。 “孩子啊,今日在明镜寺门前,娘好似看到你在和谁说话?”周夫人这个问话突如其来,周槿欢有一瞬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她一直以为没有人看到的。 “整个邺城,除了咱们周府的人,女儿也就只认识萧景知了,母亲不必多想,在这里碰到只是巧合,我们并没有约定。” 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可是很难做的,三从四德不必说,最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更不能随意和人说话,特别是男子。 “傻孩子,娘只是随便问问,你那么紧张做什么?”周夫人递给她一块糕点,自己浅酌了一口茶,半晌问:“孩子,那老老实实告诉娘,你当真那么喜欢那萧将军?” 当时周夫人站得远,没有看清楚那人的长相气质,所以才有这样一问。 周槿欢现在是周铭的养女,是周家的一份子,她的所有都事关周府,包括私事。 她没有夸张说别的事情,只是将宴会那天的事情删删减减地告诉了周夫人。 “那萧大人是个有情人,我们槿欢是个有福气的人。”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女人,无论多大的年龄,经历过得多少事情,对待爱情都是一样的,她们的需要也都一样的。 “母亲,我能去见景知么?”见周夫人对两人挺支持的态度,她开口问这个有些敏感的问题。 周铭是司农卿,算是掌握了大燕的部分财政大权;萧景知是大将军,自上次打胜仗之后,虽朝中有诸多猜测,但赵瑜不仅信任他,还将她(贤妃的堂姐)许给他,估计有不少拥护者。 两人一个是朝内根基雄厚的老臣,另一个是军界冉冉升起的新秀。想不让人注意是不可能的。 她自然可以偷偷去萧府的,但她现在比较在意的是能否光明正大地去看他,她在意周家对他们两人关系的态度。 “你们两人虽是皇上亲自许下的婚事,但到底还没有走到成亲的那一步,你还是不要乱跑得好。” 这是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但也没有说死,只是不让她出府,并没有说不让萧景知来找她。 不愧是赵瑜看中的人家,即使有婚事这一说,还是不想和萧景知扯上关系,怪不得她当初说要给周家和萧家牵线,赵瑜根本就放在心上。 “女儿记住了,以后女儿就安心陪着母亲,一切都听母亲的,只要母亲不嫌女儿烦人就好。”乖巧地趴在周夫人的腿上,周夫人轻轻拍她的胳臂,轻声道:“好不容易才盼来那这样一个乖巧的女儿,娘才不会烦你。” 娘俩儿各怀心思,倒是平稳地回到了周府。 “老爷回到了么?” “回夫人,老爷在书房。” “知道了,下去吧。” 周夫人拉住周槿欢的手,微笑:“走,书房去找你那只知道看书的爹爹。” 周铭在书房看书,见她娘俩儿进来,放在手里的书,慈祥地问:“都回来了,比我想象得还要更早一些。” 又到了周槿欢卖乖的时候,她将在明镜寺里的所见所闻都说了一遍,语毕还专门提了一下寺庙里的斋饭。 “那明镜寺的斋饭确实是出名,若是喜欢,下次你娘上香的时候,你还跟着便是了。” “看父亲说的是哪般话,像是女儿为了吃一顿斋饭才去上香的,女儿便那般爱吃?” 周槿欢边说边作秀似的跺跺脚,嘟嘟嘴,周夫人轻轻拍她的手“你这个丫头”,就连老古董周铭都乐得合不拢嘴。 三个人说了一会儿子话,周铭见她有些疲惫便打发她走了,书房里就剩下了周氏夫妇两人。 “清远大师怎么说?” “清远大师也说不上来什么,他那样的大师,当初见到当今圣上都能说出‘汝当取天下’的话,可是在看到我们家槿欢的相貌和八字后,却说算不得天命。” “既然清远大师都说算不得她的天命,那我们就只能顺应自然了。” “我喜欢这个姑娘,她的长相可能很契合‘红颜祸水’四个字,但从她的眉宇间透着一股子灵气和和善,那是和她攻击性极强的长相完全不同的东西,我想这也是清远大师想不通的地方之一吧。” “夫人在相学上颇有建树,老夫相信你的识人之术。只是这次这样去明镜寺找清远大师,皇上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老爷,妾身和你想的完全不同。皇上这么突兀地将槿欢送到我们这边,如果我们什么动作都没有,反而更惹他猜疑,况且清远大师是什么人,自然知道话要如何说,不然皇上也不会容他活到现在,更不会放心地让他呆在明镜寺。” “夫人说得有理,做人臣子有时候最怕的不是犯错,而是做事太完美。” “那些都不足虑,让我挂心的是,我看到了萧景知,就是那个刚刚打了打胜仗的萧将军。” ------------ 第五十二章 景知到府来 “夫人怎么会在明镜寺见到萧景知,你应该不认识他吧?” “我自然是不认识他,但槿欢亲口告诉我的,还能有错?” “他们约好在明镜寺碰面?” “槿欢说两人并没有约好,但怎么会那么巧合?” 萧景知是个麻烦的存在。他有让人艳羡的当世无二的才干,但偏偏又是个外族人。外族人的身份注定让他无法得到皇上真正的信任。可以说他是个不稳定的存在,而就这样的一个人,周铭是万万不会去沾染的,但偏偏周槿欢成了周家的一员,而她和萧景知的婚事是皇上亲自许下的,即使时间还没有说定,但他周家想和萧景知划清关系是不可能的。 但,在周槿欢嫁过去之前,他们周家可以冷处理,对萧家采取冷淡态度就可以。 周铭是这样想的并十分自信,这样做可以规避风险。 但,事情好像并不像他想的那样简单。 如果周槿欢主动和萧景知走动,就算他周家再干净也要被拖下水了,皇上那边想不怀疑都难了。 “我们周家走过那么多风风雨雨,能得到皇上的信任就在于从不参与朋党之事,万事只坚持初心,万不能让皇上误会我们周家和萧家有什么牵扯……” “可是,老爷你别忘了,槿欢就是我们周家和萧家的牵扯,这个牵扯还是皇上强加的。” “萧家那边我们管不了,那我们这边,你一定要嘱咐槿欢,不要她去萧家。我们避嫌,表明自己立场就好了。” “这个事情,我已经嘱咐槿欢了,只是委屈那孩子了,我看她是真的很喜欢那萧将军的。” “宴会那日我也在,两个孩子看的出来是相互喜欢的,但皇上的态度就有些奇怪了……” 周氏夫妇的话就停在这里,接着周铭依旧在看书,而周夫人则安静地坐在窗边看院子里的静待开放的春花。 “婉儿,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支着头,回想着周夫人的话,斟酌着开口:“今日和景知见面的事儿让母亲知道了,我解释说我们没有约定过,但她好像并不相信……” “姑娘的话骗小孩子似的,搁谁谁都不会信的。” 人生有时候真的太讽刺,你说真话的时候,大家都当假话来听;你说假话的时候,大家都当真话来听。 到底,周槿欢的不祥预感真的成了现实:昨夜她和苏婉出门的时候还毫无障碍,而今天就不行了,周府见来人是她直接就劝她回去,说什么晚上出去不安全,她等到白天,出门依旧是不可能,说什么白天坏人多。 这都是什么烂借口! “姑娘,你若是有什么事儿,我可以替你出门一趟。” “哦,我差点就忘记了,你会轻功的,那你替我什么啊,直接带着我飞就好了。” 说得如此有道理,苏婉竟然无力反驳。 她正在等着夜幕降临,却不曾想他先一步来了,倒不是偷偷来的,而是下朝后跟着周铭一起来的。 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周槿欢是可以上桌和周氏夫妇一起吃饭的,但有外人在的情况下,她就不方便上桌一起吃饭了。 吃过饭之后,两人去了书房,周槿欢就在自己房里一直等啊等,感觉耐心都快耗尽了。 “婉儿,一会儿不论谁来了,我一律不见!”带着几分气恼,周槿欢说了狠话,但她的话刚落地,萧静知的话就接下了:“谁惹得我们槿欢这么生气?” “切,你还知道来找我啊,我还以为你现在军务繁忙,早就把我这个人忘得一干二净了呢。”生气归生气,但两个人太久不见,用在这个上面有些浪费了,马上就收手了:“婉儿,你去给萧将军倒杯茶来,记住要君山银针的。” “诶,好。”苏婉戏谑一笑,转身离开了,还贴心地将门关上了。 “槿欢,我好累,让我稍稍休息一会儿。”还不等周槿欢说话,他倒是反客为主,一下子圈住她的腰,躺在她的腿上,眼睛微微闭着,她忍不住用手拨弄他长而卷的睫毛,而他则顺手将她的手带入自己的怀里,安静地接着休息,她又再大的火气也熄灭了:“才几天不见,怎么会这么累,莫不是你们军营来了新兵,你被那群熊孩子给整了?” ------------ 第五十三章 迷乱的亲吻 “是啊,那群小鬼真的是太难缠了,我这也才知道阿诚有多可爱了。” 萧景知很是喜欢这样趴在她腿上,很是安心,很是放松。 “我们阿诚本来就聪明又可爱,别说,萧景知你就是嫉妒我们阿诚。” 她边说边捏了一下他的耳朵,他也不反抗就任她蹂躏。 “景知,你在军营应该还不错的,至少不用在朝上天天面对那些乱七八糟的政斗。不是我看不起领兵打仗的,一个将军不论在战场多厉害,在朝廷上都是被迫害的命,那些做官的满肚子的好好肠子,没有一个是好惹的。当然做官的也不全是坏人,但多的是为了自己利益不折手段的,就算是两个人都是好人,也可能会因为政见不同而相互倾轧,最后都得不到好下场。你现在远离朝廷,虽然也会有人放个暗箭,但到底你只要低调点就不会有大事的……” 周槿欢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萧景知那边完全没有反应,直到她捏他的鼻子,装作恶狠狠地问:“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嗯,听到了。”萧景知慢慢睁开了眼睛,拨开她捏自己鼻子的手,长手搂住了她的脖子,轻轻拉下她的身子,将她的唇压向自己的…… 她的唇还残留梅花糕的香气,他沉迷其中,本来浅浅的一个吻逐步加深,而她因为这个吻脑子有些缺氧,脸上热气腾腾的,他白皙如玉的手指像是迷失了方向在她的背脊渐渐向下,慢慢圈住她的腰,慢慢起身将她推倒在床,唇也从她的唇慢慢转向了脖颈…… 她有一对漂亮的锁骨,他忍不住轻轻咬噬着,却被她的叫声惊醒:“景知,疼……” 像是有一桶水从头浇了下来,萧景知醒了。 这时候的周槿欢墨色的头发洒在白色的大床上,殷红的唇,莫名的妖娆,外衣已经不知所踪,贴身的上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特别是那两块锁骨之处呈现出绯红之色,在一片白皙皮肤映衬之下,很是瞩目,漂亮得瞩目…… “对不起。”他揉揉发胀的太阳穴,仔细地替她将衣服穿好,眼中是掩饰不了的歉意,拉着她做到铜镜前,拿起象牙梳子,细细帮她梳发,她则静静看着镜子里的他:“是我愿意的,你又何必说对不起?” “槿欢,自那次漳州之战后,我便对自己说,我一定要娶到你,一定要好好珍惜,而我越是喜欢你,越怕自己会轻慢了你,怕自己会失去你……”他拥着她,话是让人心动的情话,但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会觉得很悲伤。 “说什么呢,赵瑜已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答应了我们的婚事,顶多找借口让你多等两年,你还担心什么?”周槿欢站起来,转身看着他的眼睛,声音很是笃定:“我那么死皮赖脸地喜欢着你,你如何会失去我?” “你呀,我该拿你怎么办?”萧景知被她的话给逗笑了,这是他踏入这个房间第一次笑,一扫阴郁。 到底是在周府,萧景知不方便逗留太久,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他就走了。 “婉儿,你知道萧景知最近都在做什么么?”萧景知的状态明显是有问题的,但原谅她现在在周府还没有在白鹭阁知道的消息多。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姑娘不妨问问老爷,同朝为官,他应该多少知道一些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周槿欢怎么就忘了这茬? ------------ 第五十四章 朝廷的公敌 那样的机会实在是太多了。 一日,周槿欢在厨房里倒弄着做糖醋里脊,做到第四遍的时候,总算是有那个意思了。 献宝似的将菜端上桌,周氏夫妇都表示很喜欢,她还真的有些虚荣的成就感。 “父亲,女儿想打听一个事儿。” “但说无妨。” “皇上是不是最近又要派萧景知打仗了?” “这话是哪里听来的?” “我自己猜的,上次见到他,感觉他好像很累的样子,他不是一直领兵打仗么,我才想是不是有什么战事……” “没有什么战事,现下他是京兆尹。” “怎么可能,他刚刚打了胜仗,皇上怎么会让他做行政官员?” “是丞相、太尉和御史大夫三公同时为他请命的。” 周铭的话让她的筷子都落到地上了,她总算知道了萧景知的处境,也明白了他为什么那么累。 要知道一个朝廷,有强君则臣下就会安分许多,但安分并不包括他们不会内斗,其中最典型的政斗就发生在丞相和御史大夫之间。 三公虽然名分上是差不多,但实际上差别很大。丞相总管政事,才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太尉虽然权力不比丞相,但专职武事,是最高的武官职位;御史大夫总管监察,在三公里地位最低,但御史大夫监察的范围极大,除了百官也包括丞相。 根据历朝历代的不成文潜规则,大多数丞相下台后都是御史大夫顶缺,这更加深了两个官职之间的矛盾。 而面对萧景知这样的一个新起的武将,三公竟然统一了口径。 太尉职位本来就是武将担任会嫉妒萧景知的武功也就罢了,有政见不合传统的丞相和御史大夫竟然也会一致对萧景知下手,真的是太可怕! 三公哪里是三个人,明明就是代表了整个朝廷,整个朝廷都在针对萧景知! “父亲,那京兆尹是不是很难做?”其实这话是多余的,若是好做,哪里轮得到他萧景知? “历届京兆尹能让皇上满意的不足三人。”即使有了心理准备,听到这样的话还是忍不住吃惊,为那个数字。 京兆尹是邺城的最高行政官员,而邺城是什么地方,那是大燕的国都啊! 邺城一面多繁华光鲜,另一面就有多荒诞肮脏! 一个在邺城有坚实基础的官员在打理邺城时,只怕都会觉得棘手,更别说他一个完全没有根基的外族人了,邺城有多少高官、流氓,谁会买他的面子? 当然她愿意相信他有打理好邺城的能力,但他总需要时间的,她能等得了,赵瑜能么? 只怕不到三个月,赵瑜就会借口他没有能力将他处置了,那时候他就真的被动了。 她绝对有理由相信,一切都是赵瑜捣的鬼,他就是想整死他! 那么,她到底要怎么做,要怎么做才能帮他? “孩子,你没事吧?”周夫人上前摸摸她的头,她微微侧身,随便扒了一口饭:“女儿没事,父亲、母亲,我吃饱了,先行回房了。” “婉儿,我要去萧府。”刚回房,周槿欢就抓住苏婉的手,表情很是急切,她实在是等不了了。 ------------ 第五十五章 旖旎春情漫 苏婉直接将带着周槿欢空降萧府的院子里,这个时间点小竹正在给吊兰浇水,看到两个人出现在院子里水盆都落到了地上。 “你家大人呢?”周槿欢没有一句废话,小竹指指左边的房间,还没有回过神。 周槿欢直奔萧景知的房间,留下小竹和苏婉两人在院里。 “阿诚呢?”苏婉拾起地上的水盆,递给小竹,小竹的脸突然就红了,转身将盆子放在台阶上,声音响亮:“我带你去。” 阿诚还在练功,苏婉上前和他打在一起,阿诚人小,但力量却不小,就连苏婉这个师傅现在要打赢他都有些费事。 费事是费事,但赢了,她暂时保住了作为师傅的脸面。 “怎么就你来了?”阿诚四处看看,还是没有看到她。 “什么‘你’,你这个小鬼,我是你师傅。”苏婉的无名火也不知道是怎么会勾起来了,一手打在他的后脑勺上,小竹在一旁讪讪地笑,心里默然:这么好看的姑娘,怎么就那么暴力? “萧大哥才是我师傅。”阿诚说这话完全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惹得苏婉直叫:“你这个欺师灭祖的小鬼!” “你们有话好好说啊,别一上来就打架啊!” 一开始真的是在切磋武功,而现在已经演变成了打架,完全没有武功功底的小竹远远地躲开了,而他的眼睛就从来没有离开那抹青色的身影。 这边三个人一台戏,那边周槿欢早就快步走到了萧景知的房里。 房里并没有人,空空荡荡的,她正要起身离开,谁知听到了一声轻咳,而那声音好似是自屏风后传来的? 带着十分的好奇,她慢慢走进那屏风,看到屏风上并没有衣物,她压下那颗胡乱跳动的心,终是走了过去,和她房里的布局是一样的,屏风内也是浴池,让她有些脸红的浴池。 风景倒也没有太香艳,只因他是背着她的。 只见萧景知靠着浴池坐着,半个身子都沉在水里,只露出白皙如雪的肩膀和精壮的手臂,青丝挡着背脊额风光,有几丝调皮的随意地飘在水上,映着他白皙的肤色,有种水墨的构图的美感…… 她着实害怕他突然转身过来,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就准备低着头离开,却不曾想萧景知开口了:“小竹,你帮我揉揉肩膀,这几日真的太累了。” 走,还是不走?就在她天人交际之时,他再次开口了:“快点。” 没有办法,她只能硬着头皮慢慢踱步过去,慢慢蹲下身子,两只手捏在他的肩膀上,浴池里的汤水带着热气就这样慢慢冲上来,她感觉自己的脸更红了,呼吸都有些不太规律,几乎是摒着呼吸不敢有所动作,只是一低头,那白花花的肉体的就在眼前,她呼吸就更乱了,干脆就直接闭上了眼睛,随便按着,只希望他能赶紧打发自己出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虐待你了,再使劲儿一点。”他不仅说了,还用上动作了,一只手压在她的手上,使劲压了压,随后又收回了自己的手。 不知道是不是太舒适的环境能让人的感官迟钝,周槿欢的手和小竹的手差距那般大,他都没有发现。 按了好大一会儿,连她都有些昏昏沉沉地想睡了,而就在这个时候,萧景知突然身子微微下沉,头微微扬起,最后整个脸都和她的对上了,然而好一些的是他的眼睛还是闭着的,可见他是真的很累,和乏。 “怎么这么安静?”萧景知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微微睁开,而周槿欢的第一反应不是跑,而是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他红艳如玫瑰的唇微微张合,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没有说,她随着他咽了一口口水,正不知道要如何摆脱这样尴尬的情境之时,他轻轻扒开她的手,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她,她莫名有些紧张,开口解释:“那个……我不是故意的……我今天来这样是想……” 她的话还没有说全,他微微一转身,半个身子依旧在水里,两张脸相对之时,她感觉到浴池的热气都要涌上来了,而他眼里有火苗在跳动,正要起身,他一把拉住了她,他的上半身是红果果的,她的视线不知道要落在哪里,干脆抬起脸,和他面面相对,她一紧张就会咬下唇,而她这次顺着习惯咬下唇,却不想他眼里的那簇火苗更盛了…… “那个……”她的话被他的吻吞到肚子里去了,她就那样半蹲着身子迎着他异常凶猛的吻,他从来都不是这样热情的人,但这次的吻太激烈,丝丝的血腥气窜入口腔,不知道是谁的。 “槿欢,槿欢,槿欢……”他不停地叫她的名字,吻渐渐归于平静,最后成了温柔的舔舐,她轻吻她唇上的血迹,怜爱的拂过她的脸,话似呓语:“我的槿欢,你怎么来了?” “我……我来……那个,你先放开我,我给你拿衣服去……”轻轻推了一下他,却没有想到,他非但不放,而且抱得更紧了,不等她表示抗议,他就开口:“就一会儿,就一会儿,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淡淡的梅花味儿。” 这都是哪里的话,她怎么就不知道自己身上有梅花味儿? 天哪,这萧景知平时看着感觉很文弱的样子,可是身材也太好了一点吧? 强忍住捏他肌肉的冲动,她闭上眼睛趴在他的肩膀上,这种相互依靠的感觉,她很喜欢…… ------------ 第五十六章 难解的困局 “大人,你还在泡澡么,茶水我是给你送过去还是……”是小竹的声音,周槿欢吓得就要躲,萧景知按住了她,平静道:“放在桌子上吧。” “大人,周姑娘找过你了么?”小竹的话让萧景知微微一笑,看到在怀里的脸色绯红的佳人,心情意外得很好:“还没有,你找找看,她有些不太认识路,别进了不该进的地方。” 这话绝对是故意的,周槿欢感觉自己的脸更红了,轻轻踩了他一脚,他不为所动,一个吻落在她的发边,戏谑道:“人都走了……” “我在外室等你。”轻轻推开他,周槿欢坐在桌边,倒了杯水,降降温。 边喝茶边留意着屏风那边的声响,他本来不是磨磨唧唧的人,但这时候穿衣服真的超级慢,而且动静也很大,就怕她不知道。 “怎么过来了?”他从屏风出来之后,二话没说就着周槿欢的手就喝了她的茶水,还不带换边的。 “你最近在忙什么?”她也不直接说透,反而先试探一下,他果然不负众望:“就像你上次说的那样,天天和那一群新兵熊孩子斗智斗勇。” “真的?”他听后完全不带紧张的,伸手揉揉她的发,笑道:“当然了。” “你现在在朝上每天见那么多人,你见过京兆尹么,你和他熟么?”她这样一说,他自然就什么都明白了,脸色不是很好:“谁告诉你的?” “你最近这么累,就是因为京兆尹这个官职,对么?” 他没有回答,她猜对了。 “大燕朝廷有文有武,有好有坏,他们自身就是分着不同的派系的,相互看不上眼,相互倾轧,但是他们在面对你的时候,他们是一致的,他们有个共同的目的就是不会让你这个外族有任何机会一步登天,会不遗余力地打压你,所以他们才会让赵瑜给你京兆尹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官职,给你穿小鞋……” “槿欢,你想得太复杂了,其实并没有那么严重。” “没那么严重?你看看自己现在的状态,累成了什么样子?” “你不用发担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累是累一些,但会有效果的。” “你到底怎么想的,你在邺城毫无根基,而邺城多的是王公贵族还有一些势力很大的流氓头子,他们都不会买你的账的……” “我准备一个一个解决。” 我呸,谁指望你能两个一起解决了,这没有一个是简单的事,你要是能双管齐下,怕是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你解决不了的事了。 “先解决那些流氓头子,不然那些高官还不知道要在赵瑜面前怎么说你呢,你这边事情还没有做,那边就无端获罪了。” “不亏是我们槿欢,真的冰雪聪明。” “直接说你准备怎么做,我听听看危险不危险。” “鸿门宴。” 这三个字让周槿欢有点摸不着头脑,萧景知缓缓道来。 邺城的流氓头子虽然众多,但有一个老大叫黑阿三。他先演了一场戏,让手下去赌庄抓人,在千钧一发之时出手救了黑阿三,随后慢慢潜入黑阿三的身边,了解他的弱点,在了解他弱点那一刻就是计划进入第二阶段的时候…… “也就是说你最近这几日都是在和黑阿三他们那群流氓厮混?” 也怪不得他的性情最近变得比较多,脸皮也比以前都厚了些。 “也算不得厮混,不过也还是学到一些东西,怪不得孔子说:三人行,则必有我师……” “萧景知,你老实告诉我,你和那些老流氓一起的时候,没有去什么烟花巷吧?” 这个话题很是敏感,他听到脸微微有些红,正色道:“没有的事儿。” 哼,没有,没有你脸红什么? “别说,我还真的知道了那黑老三的弱点了……” 萧景知试图转移话题,但周槿欢还是在那个问题,他只得严肃解释:“有次黑阿三确实要带我去,但我借口不舒服没有去,我发誓真的没有去过。” “行了,说说你发现黑阿三什么弱点了吧。”有些窃喜,她偷着乐,微微上扬的唇很是漂亮。 萧景知在黑阿三身边卧底了半个多月,慢慢发现了他的弱点:他的儿子。 黑阿三有不少相好之人,但多为露水情缘,并无多深的情谊,倒是他死去的发妻一直是他的心头好,两人唯一的儿子自然被他捧在手心,爱若至宝。 “你要绑架黑阿三的儿子,然后威胁他,这我理解,但他是流氓头子的老大,焉知他不会报复你?”绑架这个事情可能有些损,但却很有效果,只是后遗症也是很多的。 “说是威胁,倒不如说是给他一条光明的路。”周槿欢一直觉得自己够聪明,但面对萧景知的时候,她有时候会觉得自己的智商被碾压。 见周槿欢一脸的问号,他也不矫情,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事情都讲了出来。 绑架黑阿三的儿子只是第一步,随后萧景知会和黑阿三谈判,说出自己的条件:给他令人艳羡的官职,给他一个可以生活在光明下的身份。而黑阿三则需要利用自己得到高官职这件事宴请邺城有头有脸的流氓头子,并要求所有出席的人都不得佩刀。 宴客的地点由萧景知亲自敲定,事先安排好人伏击,酒菜也会事先下药,绝对会将邺城所有的流氓头子一网打尽。 这便是所谓的鸿门宴。 士农工商是古代人刻在心里的等级标准,一个酸臭无钱的小官绝对比一个富甲一方的商人有更高的社会地位,更别说是一个如过街老鼠一般的流氓头子了。 正常情况下,黑阿三会答应这个条件的,萧景知对他的儿子的绑架也会自然而然地变成他对黑阿三亲人的保护,黑阿三不仅不会怪罪他,反而会感激他保护了自己的儿子;而退一万步讲,如果黑阿三不答应,这场绑架就成了对他的威胁,为了他的独子,他万万不会拒绝,待事情成功之后,他即使有心要反水,也再也得不到其他流氓头子的信任,他完全没有了退路。 两条路,哪条路都会让萧景知达到目的,也会让黑阿三为他所用。 而黑阿三也会成为了他对付邺城富贵人家的一把刀,一把不同于传统体制的利刀。 想到这里,周槿欢真的对萧景知很是佩服,这样的一个深沉城府的人还好是喜欢她的,不然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笑什么?”萧景知微微向周槿欢靠拢,看到她一脸笑意,忍不住跟着笑,她则支起下巴,貌似很严肃道:“萧景知你是狐狸变的吧。怎么就能想到这个主意?” “办法是好想,只是施行起来就比较累了。”这就是萧景知最近那么疲惫的缘故,那些流氓头子的作息习惯他还真的是受不了。 “说实话,在庙堂天天躲避那些暗箭还不如上战场去痛痛快快地打仗,这太耗费心力。”将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他的头很沉,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手轻轻捏着她的手指,好像在玩橡皮泥一样。 “其实我还是比较担心的,鸿门宴前面的那些细节你已经想得很好的,只是在你收编了黑阿三之后,他如果控制不住自己的流氓脾气,会不会让你很难做?”到底是黑帮头子,即使被招安了,也是本性难移,会不会连累了他? “槿欢,你不知道我有时候宁愿你笨一点,笨一点就不会想这么长远,也不会这么劳神了。”萧景知在她肩膀上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微微抬头,轻轻吻了一下她小巧的下巴,娓娓道来:“在鸿门宴之后,黑阿三只能一心一意地跟着我,而我会用他打击那些做尽坏事的豪强,也算是让他们狗咬狗。遇不到后台硬的豪强也就罢了,等到了遇到了后台硬的豪强,那后台想必也不敢会弃卒保车,心里必定记恨于我……” “你已经被整个朝廷都记恨了,这样做只是加深了他们对你的恨意,又是何必给自己找麻烦?” “一个人事情做得太完美往往会招来更多的记恨,你明白么?” 不得不说,萧景知的话,她还是没听太明白。 “我自然可以告知黑阿三哪些人不能惹,哪些事当做没有看到,但那样就表明不了我的态度。”萧景知喝了杯茶,手指在茶水上画圈,浅绿色的茶水衬着他的手指愈加白皙修长,他的眼神却猛然有一瞬间的狠厉:“我要给那些对我怀有敌视的人一些下马威,给皇上一个治罪的机会,同时也给那些对我态度改观的人一点讨好我的机会。” 萧景知利用黑阿三对付那些权贵之人,让他们日子不好过,是在表示自己不是软柿子,不好捏;启用黑阿三得罪权贵之人,必定会招来诽谤,其中有一条是摆在面上的,他用一个黑道头子当官吏,是给赵瑜找的治罪借口;他一个外族人在短时间就能让邺城风气有所好转,必定会让朝廷上一些人刮目相看,在赵瑜治罪的时候,是他们向他示好的绝佳时候。 而最重要的是萧景知只是用人不当,这个错误并不大,算是一个极小的错误,即使赵瑜真的抓着不放,也不会有太大的做题空间。 “赵瑜若是真的只在你用人不当这件事上纠缠才好。”大恩大赦那件事的偏离让周槿欢变得分外谨慎,赵瑜那人也是一只狐狸,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你放心吧,我知道要如何做,就如你所说的,我现在真的很是怀念领军打仗的日子。” “景知,我们离开邺城,好不好?” 她喜欢邺城,自第一眼见的时候,但她痛恨邺城的皇宫,比喜欢邺城更深。 “好,等你踏入我萧府的大门,我就自请外调,我们一起走。” 周槿欢的的离开,没有任何条件;而他离开的前提是她嫁到萧府之后,自请之后。 两人到底是谁更天真? 这夜,他们两个人说了太多的话,直到小竹怯怯懦懦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大人,已经三更天了,明日还要上朝……” 话里没有催人的意思,但周槿欢的脸刷一下就红了,推推他的头:“你是不是心里在骂我没有眼色,明明自己都那么累了,还一直缠着你说那么恼人的政事?” “如果是和你一起谈论政事,那政事一定比世界上任何事情都要有趣,都要吸引我。” 不要脸,萧景知你不要脸! 周槿欢快走几步出了门,在小竹和苏婉诧异的眼神下,跑了。 “姑娘,你要不要去看看阿诚,他有提到你。”苏婉拉住了她,她脸上的绯色还没有减轻,这才意识到自己压根就忘记了阿诚,有些不太好意思:“天这么晚了,阿诚应该已经休息了吧?” “算了,我还是去看看阿诚吧,到底都来了一趟,不去总像少了一些什么。” 阿诚的房间在西边,去他房间的时候,整个房间都是静悄悄的,她拿了灯笼,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他这时候睡得正沉,她笑得眉眼弯弯,捏捏他的脸,将一块刻着“诚”字的昆仑玉佩放在他的枕头边,慢慢退出了房间。 她不知道的是,她刚走,阿诚就坐了起来,黑暗中他还是肉肉的手指拂过那块昆仑玉佩,嘴角带着满足的笑,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而这边,周槿欢两人成功回到了周府,四处都是静悄悄的,但周氏夫妇的房间的灯却亮了,两人的房间亮了一夜,直到白昼将灯光掩饰住。 自从知道了萧景知的计划,她就轻松了很多,饭也吃得多了,春天来了,她该穿纱裙单衣了,但她却长胖了。 俗话说,长胖先胖腿,瘦身先瘦胸,在一次沐浴的时候,她悲哀地发现自己的腿粗了…… 自此之后,周槿欢的饮食标准便向家里的那只小白猫咪咪看齐了,周氏夫妇都说过她,她也不多说什么,只说春天容易乏累,说下去东西。 大夫没有少请,但她的食量完全没有增多,周氏夫妇见她除了饭少吃了,倒也没有别的事儿,也就不再勉强了。 “婉儿,你记不记得萧景知多久没有来了?”上次她偷偷去萧府会面之后,萧景知还正大光明地来过周府,但自那次之后便再也没有来过,想想应该有半个多月了。 “姑娘若是想见萧大人,今晚就可以。”话是好话,为什么苏婉这样一说感觉那么别扭? 她当然是想见萧景知的,但她知道他现在一定很忙,前朝的那些事让他都分身不暇了,她不想自己让他烦心,若是他打理好了朝上的事儿,他一定会找过来的。 算了,还是不要去给他添乱了。 她是这样想的,所以安心地等待着萧景知的到来。 但事情的发展完全和自己的预想不同,当夜她用毛线球逗咪咪玩,咪咪上蹿下跳,最后跑出了房间,她跟了出去:“咪咪,咪咪,回来!” 走到一个转弯处,刚刚蹲下身子找咪咪,突然被人一下子勾住了脖子,还没等她呼救,唇就被来人给捂住了,声音里带着威胁:“别说话,告诉我周家大小姐的房间在哪儿?” 虽然有些惊慌,但这耳边的声音着实很熟悉啊:他怎么来了? ------------ 第五十七章 噩梦或成真 “小阿诚,你找我做什么?”轻轻拨开他的手,周槿欢转过身去,看到一脸诧异的阿诚,笑道:“几日不见,我们阿诚好像又长高了。” “槿欢姐姐,你怎么在这儿?”在阿诚还蒙圈之际,周槿欢招呼他:“咪咪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去了,来帮我一起找找看。” 这下阿诚才拉住了她,脸色严肃:“槿欢姐姐,我有事要和你讲。” 她这个时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如果不是有大事,阿诚也不会夜里过来。 “是不是景知出事了?”联想到好几日不联系的事实,这个问句可以直接变成陈述句了。 他的所有计划她都知道,她也赞同他的想法,她着实想不到赵瑜能怎么对付他,毕竟他作为京兆尹能做成那样已经是好多所谓的“好官”要强多了,和那样出色的政绩相对比,黑阿三那些事根本不足挂齿。 要不然当初她无论如何都会阻止他。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房间里除了他们两个,还有苏婉。 “四天前萧大哥去上朝,随后就一直没有回来。一开始我们也没有太当回事,想着可能是因为黑阿三后续的事情要处理,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可是这么几天过去了,还是完全没有消息。小竹说除去去漳州那次,萧大哥再也没有这么久没有回家,所以我们想着萧大哥会不会遇到什么麻烦了……” 一定是遇到了麻烦,而且和赵瑜有关,她现在对于朝廷之事了解甚少,一时间还真的没有了主意。 自然,这也怪不到她身上,主要是她书穿的这部小说讲的就是白莲花女主的宫斗生活,极少涉及朝廷之事。 “槿欢姐姐?” “阿诚,你先回去,姐姐这边好好打听一下,有消息了就会告诉你。”回过神来,第一反应是周府过于危险,绝对不是他可以随便进出的,趁着无人将他推出房间:“赵瑜对周府的监视很周全,这次是例外,以后万万不可轻易来这里,姐姐会去找你,知道了么?” 阿诚并不是个傻孩子,所有的事情他都懂,因而他只是点点头,轻轻一个起落,人就走了。 “姑娘,需要我做些什么么?”萧景知的事情,她没有瞒着苏婉,或许说她其实并没有将其当外人。 “你一天到晚都和我在一起,怎么可能会知道什么?”理所当然地这样想,但她却给了很真诚的答案:“我每隔五天便会偷偷去皇宫,向赵瑜汇报你的情况,而明天正好是机会,这样大的事情,不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苏婉本就是赵瑜安排的线人之一,但她不知道汇报的频率会这样高。 “不说不问,只听,若是真的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无妨,但要记住‘只听’二字。”事关萧景知,太敏感,她真的有些感动:“婉儿,谢谢你。” “我在姑娘身边这段日子,所有事情都看得明白,婉儿若要报仇,必定要借姑娘之力,这是我应该做的,姑娘不必挂在心上。” 即使是各取所需,但到底是一片真心,人心本就都是热的。 苦等了一天,她盯着那方粉色丝帕,手指划过他的名字,叨念:“如果出远门,总该和我说一声吧;如果没有出远门,那你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听到敲门声的那一瞬间,她的脸猛然亮了,快步上前去开门,结果不是苏婉,而是周夫人,她脸上的笑有一瞬间的凝结,随后又挤出一抹勉强的笑:“母亲,您怎么来了?” “你前几日的脸色就不太好,这两天更糟糕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周夫人拉着她的手,一脸的关切,让下人端进来一小锅乌鸡汤,给她盛了一小碗:“来,喝一些,补补身子,看这小脸瘦成什么样子了。” “母亲你也知道我减肥么,现在都流行骨感美。”那乌鸡汤的香味浓郁,她忍不住喝了一口:“很香。” “很香还不多喝一点,才喝了两口就不喝了?”周夫人将小碗推到她跟前,像哄小孩子一样:“再喝几口,再喝几口,嗯?”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感受母爱了,周夫人这样做让她的眼眶微微红了。长期以来,她像一个男人一样在战斗,即使后来有了萧景知将自己护在身后,但他一个大男人,总少了一些女人的细腻;而苏婉和她一起的时间很长,但两人无法完全信任,总感觉少一些亲近。 周夫人很巧给了她温暖,这碗乌鸡汤她喝了很久,因为喉咙发痒,总想哭。 “槿欢啊,自你进入周府的那天,娘就说过,这就是你的家,无论你遇到什么事情,这个地方都可以为你遮风挡雨,千万不要逞强,懂么?” 周夫人的这句话让周槿欢埋在心底的委屈来了个总爆发,然而她还是努力克制自己,将自己的头埋得更深了,只是点头,不敢说话,她怕自己一说话就会带着哭腔,那样她的泪眼朦胧就会被人发现。 “看你这孩子,吃个饭都能吃到头发上……”周夫人看到她乌发上沾染了些许油气,上前理了一下她的头发,她就这样暴露在外:“发生了什么事儿,为什么哭成这样?” “娘,没事,槿欢没事。”抹了一把泪,周槿欢努力笑得很灿烂,人却扑到了周夫人的怀里,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槿欢你很喜欢萧将军,是不是?”周夫人这样一说,周槿欢抬起自己满是眼泪的脸,无声地承认了,周夫人用手帕擦擦她脸上的泪痕,慢慢蹲下身子,每一条皱纹都在散发着慈爱,柔和的声音:“其实不用你说,娘就知道,在明镜寺的时候,因为距离远,当时没有看清楚,后来他来咱们府,娘看得很清楚,娘什么都看得很清楚……” “娘,我喜欢萧将军是我自己的事儿,和咱们周府并没有关系。”她微微转头,赶快将话打住了,接下来的话,她不敢听。 来周府之前,她就想过要做萧景知和周铭的牵线人,但这点小心思赵瑜怎么可能不会想到? 他虽没有提过这个事,但一定是在意的,暗中看着周府动向的人绝对不仅仅只有苏婉,一旦周府和萧府有关系有什么关系,倒霉的绝对是一波人,就连周夫人自己之前也说过不要她出府去找萧景知。 现在,是改变主意了么? “傻孩子,你既然是周府的一份子,你的事情即是周府的事情,如何可以割裂开?”周夫人已经将话说得这样明白了,捧着她的脸,不吝啬将话说得再明白一些:“孩子,自今日之后,你若想去萧府便去吧,爹和娘再也不会拦着你了……” “赵……皇上会误会我们周府和萧府有关系的……”周夫人笑道:“你和萧将军本就是皇上亲自许下的缘分,也是我们周府和萧府的缘分,这层关系一直都在,皇上自己也清楚,既然如此又何必着急将自己摘出去?” “或许我对周府来说是一个灾难。”这话发自内心,她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初在宴会上她没有那么冲动,是不是就不会有接下来发生的事? “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孩子,眉眼明艳如花,却心软如沙?”周夫人摇摇头,带着她特有的软糯音调:“你注定要入我们周家的门,无论祸福都是我周家独一无二的女儿,我和你爹本就半条腿迈入阎王殿的人,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这天,母女两个聊了很多,一直到黄昏之时,苏婉踏着夜色归来。 只一个表情,她就知道了结果:什么都没有探听到。 远没有想象中那样失望,后宫是妃嫔聚集之处,不是该谈政事的地方。 “夫人,老爷回来了。”来人是周夫人的贴身丫鬟碧儿。 “吩咐厨房,准备些老爷喜欢的酒菜赶紧送到书房。”周夫人边说边要走,周槿欢努力了一把,拉住了她:“娘,槿欢可以一起去么?” “当然可以。”周夫人拉着她一道,两人一路有说有笑的,无意中她的沉重的心思变得稍稍轻松一些。 “婉儿,你便在这里等我。”书房是重地,不能随意进出。 进书房的时候,周铭正躺在摇椅上,眼睛眯着,看上去很疲惫。 “酒菜一会儿就来,吃过饭后再休息。”周夫人将一件外袍披在他身上,很普通的话却让周槿欢很是羡慕:或许我和萧景知有会有这么一天吧,老夫老妻之间只要简单的关心一切就都足够了。 “诶,槿欢也过来了?”周铭这才发现周槿欢的存在,许是要保持自己的形象,正坐,看着她发红的眼睛:“怎么哭了?” “没什么事。”这只是个客气话,但周铭真的当真了,还真的没有接着问什么,将话题转到了别处,只是那些话题她都没有什么兴趣,几句话下来就有些冷场:“那个,爹、娘,槿欢就先回房休息了。” 就在转身的那一刻,她终究还是没有办法抗拒自己的内心,小心翼翼地开口:“爹爹,您知道萧景知发生了什么事儿么?” 到底,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儿,她想知道得发狂。 ------------ 第五十八章 恶毒的计策 “若是没有别的事儿,那槿欢就先回房休息了。”她的问话没有得到答案,有些讪讪的,想走,但周铭拦住了她:“先坐下吧。” “啊?”周夫人那边工作是已经做好了,但她和周铭还没有谈过什么,怎么就这么爽快? “萧大人许久不来,我料想你也忍不了几日,先坐下吧。”周铭的话简直让她感动得无以复加,乖巧地等待答案。 周铭喝了口茶,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正色道:“南方大梁要和我们大燕交换质子,皇上正派了他去。” 这个信息量有些大,她还真的有些反应不过来:赵瑜那厮到底是在搞什么鬼,从将军到京兆尹现在又让他去做外交官? 本来去交换质子这个事情没有什么特别的危险性,但对方是大梁就完全不同的。 大梁是萧景知的本国,也是他这辈子都不能正大光明的国度,毕竟漳州之战,他给大燕打了那么大的一个胜仗,也带给了大梁莫大的耻辱。 而他大梁人的身份只会让大梁人更加痛恨他,别说当时交战的胡何了,只怕大梁建康城里随便一个人提到他都会是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 赵瑜一直说欣赏他的才华,但做的事情却没有一件事能表明他的爱才之心,相反,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逼迫。 她差不多可以脑补赵瑜的心理历程:萧景知看起来很是柔弱又是来自江南,他便先入为主地认为他无统兵之才,“大恩大赦”之言,应该不在他的预料之中。他虽说很认可他的能力,但并未从心底里确信他真的能以一敌百,漳州之战是萧景知的大胜,却是他的大败。 因而,他有了进一步的动作,他顺水推舟地将京兆尹这个难缠的官位丢给他,这是一个地位可以媲美九卿的官职有太多的利益纠缠,他心心念念地想用这个官职给他一些打击,但出乎意料他做得太好,而且凭借过硬的手腕和精明的手段,他甚至得到了朝廷一部分人的拥护。 能代表本国去交换质子的大臣都是皇上看重的人,这是赵瑜的手段,可以理解成他对萧景知的信任,也可以理解成他在借刀杀人。 他想借着大梁人的手将自己“欣赏”的人送入地狱,而萧景知进入地狱这件事也可以作为他出兵大梁的借口,这算是一箭双雕吧?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想法过于恶毒了,想到这里她的脸色就惨白了,就连本来殷红的唇都没有了血色。 “皇上这是要让萧景知去死,是不是?”她好像听到自己的声音,软软地飘在半空中,好像没有地上落脚,就像她的心一样,空荡荡地可怕。 “槿欢……”周夫人上前抓住她的手,见她一脸失神的模样,将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肩上,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没事的,萧大人那般有智慧的人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娘,你早就知道萧景知被派去了大梁,所以你才答应我和萧府来往的,是不是?”好奇怪,明明那么生气,但为什么能这么平静地说出这样的话? “槿欢,孩子,你不要走进死胡同了,萧大人可以打胜仗,可以平定邺城,这样的人在面前大梁的时候,绝对不会束手无策的……”周铭这样的话惹得她哭得更痛心了,手抓着自己的衣领,不停地绞着,一双手都磨破了皮,有鲜血慢慢沁出来,嘶哑着质问:“就因为他打了胜仗,就因为他当得了京兆尹,就要送他去死么,他只是一个人,只是一个人啊,怎么就那么对他?!” “槿欢……” “槿欢……” 周氏夫妇的呼喊并没有让她有丝毫的停顿,她义无反顾地跑了,好像逃开了这个地方就能逃开那个她知道的真相一样。 也知道到底跑了多久,只是在她抬眼的时候,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门。 邺城城南头道街萧府。 她无意识地跑到了他的府邸,只想将自己内心的悲伤宣泄出来,抬手就开始敲门,小竹来得很快,看到满脸泪痕的她,讶然道:“周姑娘,您来了?” 软著身子进了萧府,刚坐下,就看到了阿诚。 “槿欢姐姐,发生了什么事?”显然她现在的样子把小竹和阿诚都吓坏了,苏婉在身后耸耸肩表示她也不清楚。 几乎就是在这一瞬间,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什么:周槿欢,你现在这是在做什么,阿诚是个十岁的孩子,苏婉本和这事无关,小竹也不过是个书童,他们能做什么,你什么时候沦落到要他们来安慰你了,你就这点出息? “无事……无事,姐姐被周府禁足了,是那种锁房间的禁足,怕几天都见不得面了,所以这才赶紧过来见你一面……”说谎这种事,对于她来说是手到擒来。 “哦。”阿诚的反应有些平淡,终是问到了重点:“槿欢姐姐问到萧大哥的消息了么?” “还说呢,周铭就是因为因为我问他的消息才会禁我的足的,不过你们放心,我这边一有消息就会告知你们的。” 挤出一个笑,她自己都感觉到有些假,但有什么办法? 掩盖谎言的最好方法就是尽量少说话,毕竟多说多措。 所以她很明智地从萧府溜了出来,留下阿诚和小竹。 “周姑娘也是个性情中人,不过是禁足就能哭成那个样子,我一开始真的吓得不轻,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小竹关上门,看着还在沉思的阿诚,推了他一把:“想什么呢,天不早了,快快去休息吧。” “我明日还要练功。”阿诚淡淡说了这样一句话,垂着头就回了房间,小竹也没有当回事也回自己房间了。 “姑娘要不要用鸡蛋敷敷眼睛,不然明日怕是会肿得厉害。”苏婉不会相信她在萧府说的那些鬼话,她人就在周府,禁足纯粹是无稽之谈。 也不知道是不是哭累了,她就躺在床上,动也不愿意动。 感觉到眼皮微微发凉,她才感知到苏婉已经坐在了床边。 “都是婉儿不好,惊醒了姑娘。”苏婉正要走,她却拉住了她的衣袖,因为哭了太久声音很是嘶哑:“婉儿,五天之后你去皇宫的时候,我能不能跟着你一起?” 这话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苏婉若真的让她跟着,那赵瑜会怎么想? 苏婉本是他安排的暗线,她跟着他安排的暗线一起出现,那苏婉还有活路么? “看我这会儿脑子晕乎乎的,压根就忘记考虑你的处境。”失望地笑了笑,见苏婉要开口说什么,她摇头:“算了,就当我没有说吧,就算我能和你一起进宫,他也会怀疑我知道消息的途径,那不是将周铭给卖了?” 这种感觉太憋屈,明明什么都知道,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关键是她现在除了等,再无别的办法,她一个连武功都不会的女人要怎么帮萧景知? 闭上眼睛,一行泪落下来:赵瑜,若是萧景知有任何差池,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想通之后,她将自己的内心的痛楚和迷惘都用笑容包裹起来,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周氏夫妇的房里请了安。 周氏夫妇都是不可置信的样子,短短的一夜,好像一切都变了。 “昨夜是女儿情绪失控了,爹娘,对不起。”她做好自己的事情,好像那夜失控的她只是一场梦。 她还是会经常笑的,但是笑容往往不能到达眼底;她本就喜欢去厨房跑,可自那夜之后,她跑得更勤了,周府每天中午的饭必有一道糖醋里脊,成了周家的招牌菜,只是这道菜只有她自己一个人会做;她喜欢盯着一个红色的丝帕看,那丝帕上歪歪扭扭的字让府里的丫头都忍不住抱怨“小姐,若是您喜欢丝帕,奴婢给你绣,什么花样都可以,但这样的真的难登大雅之堂,若是叫别府的女眷见了,怕是要笑话的”,而这个时候,她一般都只会装作没有听到,依旧将那丝帕当宝贝。 萧景知不在的日子,好像时间都过得特别慢,一秒就好像是一年。 而有一件事改变了平静如水的日子,周铭生病了。 周铭年过五旬,但身体一直都很好,这场病来得毫无预兆,作为家里唯一的女儿,她像是终于有了新的事情可以做了,仔细地照顾着他。 “槿欢啊,你知道这是什么日子么?”周夫人用丝帕给周铭擦汗,脸色很平静,周槿欢轻快地答:“是本月初五,也是萧景知离开的第七天。” 他离开的日子,她一直都记得,过一天记一天,她不知道邺城和建康城到底距离多远,她只知道她在等,她还要等。 “痴儿,我的痴儿。”周夫人拍她的手,说了半截的话接了下来:“今日不仅是他离开的第七天,也是你爹爹的生辰。” 周铭的生辰? 她最近一颗心都扑在萧景知身上,对于其他的事情都没有记挂,这事要靠周夫人提醒,还真的有些脸红了。 然而这也不能完全怪她,古人对于生辰是很在意的,特别是整数的生辰,府里应该会是大肆操办的,但府里一直都静悄悄的,她也就不会知晓了。 “娘,女儿不孝,竟然连爹爹的生辰都不晓得,我一会儿就去给爹爹准备生辰礼物。” 说实话,周氏夫妇对她还是很真心的,她不能没有良心。 得空出了府,买了一个上等的端砚,回府的时候也一改往日的阴沉脸色,整个人都是强装的笑颜,然而进府后她的脸色猛然又煞白了…… “槿欢啊,还不给皇上请安?”赵瑜,他来做什么? ------------ 第五十九章 赵瑜你放手 机械地做了请安的动作,他上前扶她的时候,她条件反射地躲了,随后就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亦不抬头。 “周爱卿为我大燕殚精竭虑,实为我大燕的楷模,朕赏你这颗夜明珠,望你能如这夜明珠一般始终明净高洁。” 那颗夜明珠很大,也很漂亮,特别是在现下这样的黑夜,光芒夺目,实在是不可多得。 但赵瑜说的话却让她想冷笑:就这样一个冷冰冰的物件儿就获得一个忠正大臣的倾心拥护,这买卖真的不用做得太划算。 “微臣多谢皇上恩典。”周铭边说边要谢恩,赵瑜拦住了他,笑得很是人畜无害:“诶,周爱卿身体有恙,不必行礼。” 周铭是司农卿这样的大官又恰逢五十大寿,按说朝廷里应该有一大群的讨好之人过来祝寿的,但他为官从不结党,历年的生辰都不收礼,一开始也有大臣表示不满,但后来大家也习惯了,只是在上朝的时候道一声贺,不再送礼了。 赵瑜以前做常山王的时候也曾送给礼,但那时候他也拒收了,现在他成了皇上,他自然要千恩万谢收下的。 时也,命也。 到底是君臣有别,因为赵瑜的到来,周氏夫妇都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反观周槿欢的表现真的是太过于平静了,平静得甚至有些诡异。 “娘,爹爹他们说的我也听不懂,不然我就先回房了吧。” 周槿欢的位置并不显眼,所以她的离开不至于很是突兀。 周夫人也是这样想的,也答应了。 “姑娘,你没事吧?”她的脸色很难看,苏婉不得不上前负责她,她反而摆摆手:“我没事,快走。” 她现在只想快点回自己房间,怕自己晚一点会控制不住想冲到赵瑜跟前,提着他的衣领质问他。 “婉儿你先回去吧,我想自己待一会儿。”刚到房间,她就将人支出去了,苏婉欲言又止:“可是,姑娘你现在……” “我没事,我不是一个冲动的人,绝对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儿,你认识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何会不晓得我的性子?” 她的话无懈可击,苏婉就是想说什么也是无用,也就走了。 她躺在床上,眼睛闭着,嘴里叨念着:周槿欢你一定要冷静,一定要冷静,萧景知生死未卜,不一定就会遭到不幸;赵瑜近在眼前,不一定你就有下手的机会。如果你聪明一点就一定会耐心地等待,等到萧景知的确切消息,到了那个时候再动手也不晚,是不是…… 当一个人一直试图说服自己的时候,那么那件事就一定非心中所想。 她在尽量让自己理性,但……好像没有什么用。 赵瑜来得比想象中还要早,她悄悄躲了起来,盯着门看,当门开的时候,她举起手里的花瓶就冲着来人狠狠招呼,花瓶碎的声音很大,而在碎花瓶下面的人并不是赵瑜,而是他的贴身小太监小孟子。 貌似乌龙了…… 时间好像静止了几分钟,站在门外的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包括赵瑜。 “这就是你给朕的见面礼?”半晌他的声音传过来,意外的是没有怒气,反而有些笑意,冲着身边的随从:“扶小孟子去看御医。” 随从将小孟子搀走,赵瑜踏进了房门,转身将门关了,房里就剩下了两人。 “听说你曾偷偷去萧府?”赵瑜突然贴近她,眼睛直直看着她,眼神火辣辣的,她有些不适应,挣扎着却无法解脱,用小拳头打他:“赵瑜你放手!” “叫朕放手?”赵瑜非但没有放过她,反而将自己的脸贴近他的脸,唇在她的眉眼之间流连,声音也沾染了些许的蛊惑:“以前你不是很喜欢朕这样对你么?” “我偷偷去萧府,当然是因为我想见萧景知,关你什么事?”强忍着不快,不去在意他的唇带来的不适,赵瑜是个太骄傲的人,她笃信这样的话可以刺伤他,但这次没有,他的唇慢慢移到了她的玫瑰般娇艳的唇,轻轻咬噬、吸吮,好像那唇是上好的食物,她再也忍不住了,用头狠狠撞了他的额,趁着他不注意,恶狠狠地咬在他的肩上,直到有血腥气沁入口腔才松了口,而他一开始还忍耐,后来一下子将她甩到地上,就像那夜她看到他和周采薇成亲一样。 那时候,她只是看了一个章节,但现在她亲身体会,真的很疼,但是很爽快。 被摔在地上的周槿欢笑了,她本就长得艳丽,这样一笑就像是六月的桃花,漂亮得刺眼。 她笑得太大声,震得自己的胸腔都是一阵阵的刺痛,自从萧景知走后,她就经常会感激胸闷得发疼,但那只是疼,而今天她痛并快乐着。 不知道是不是她过于挑衅的眼神让赵瑜生了气,他敏捷地擒住了还在笑的周槿欢,将她压在地上。 尽管她整个人就躺在地上,双手也被他控制住了,但他就是感觉她如那天上的云一样飘忽不定,让人抓不住。 “赵瑜你知道不知道你说的最傻的一句话是哪个么?”她还在笑,她不知道自己笑起来也多美,对,是美,不是好看,好看只是耐看的代名词;也不是漂亮,漂亮是让人惊艳的同义词;但她是美,美得让人想要霸占。 她美,他一直都是知道,但却从没有像今夜这样深刻得感知,所以他手拂过她的脸,和她脸对着脸,像是在哄她:“哪句话?” “就是我来周府的前一天,你问我‘你能保证忠于朕么’,你一定不知道因为这句话,我足足笑了三天,赵瑜你真的很可笑,你不知道么……嘶……” 她的话没有说完,赵瑜的吻就凶猛地落下来,和刚刚的微风细雨完全不同,那就是红果果的掠夺,带着不讲理的野蛮,她想要用腿踢人,但却被提前发觉,两条腿被压得完全没有办法动弹,她的泪终于被逼出来了,整个人都像是离了水的鱼,没有了生气…… 她的平静让他没有了刚刚的征服欲,他恶趣味地咬着她的唇瓣,想听她喊疼的求饶,但是没有,她反而比他更狠地咬自己的唇,他莫名地有些懊恼,在她耳边恶声恶气地道:“周槿欢你知道自己存在的价值是什么么?” 周槿欢没有回答,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 他并不介意,含着她的耳珠,声音却异常清晰:“你本就是朕用来控制萧景知的一颗棋子,你事情做得很漂亮,但是你越是做得漂亮,朕心里就越不舒服,所以朕就决定放弃萧景知了,而你呢,你自然就没有了任何价值,周槿欢,你自己说,朕要怎么处置你?” 赵瑜好像还将她当做几个月前的周槿欢,却不知道她早就不一样了,因为有了萧景知,所以一切都不一样了。 “赵瑜,萧景知他武能帮你拓疆域,文能帮你清政气,就这样的人你都舍得丢弃,桀纣之人都比你强上许多!” “一开始朕还真的没有想到要如何处置你,现在听你说桀纣倒是给了朕提示,你说萧景知是不是和比干一样都有一颗火红的心?” “赵瑜你简直变态!” 这个时候的周槿欢竟然词穷了,瞠目结舌之时,只能说出“变态”这样完全没有杀伤力的词。 “而你,周槿欢,朕也想好要怎么处置你了,你要不要听听?”赵瑜的唇还在她的脖颈流连,看着她皱眉的表情更是惬意,脸上尽是得意之色:“萧景知此去大梁,必死无疑,而朕会看在他漳州之战和打理邺城的优异表现给他一个体面的葬礼……” “景知才不会有事,你胡说!”她反驳,但是声音里透着不足的底气。 尽管她一直在拒绝相信萧景知已经不在了的消息,但她内心是很清楚的,已经七天了,他若是有消息的话,早就有了,不会等到现在。 十有八九,他真的出了意外,而大梁怕大燕举兵来犯,因而故意封锁了消息。 “周槿欢你就这样的胆子?”赵瑜的笑很是阴险,她莫名地感觉一种寒意,身子更是贴近了地面,呼吸也有些紧促,他用手缠绕她的发,放在鼻尖嗅着:“朕很早之前就对你说过,如果你能做得好就会给你一个惊喜,这个惊喜朕不会赖账。” 要不是他的唇落在她的胸口,她一定会嗤笑,此刻只能将头上的发簪拔下,用发簪的尖部对着他,厉声道:“快起身,不然我怕自己会不小心伤了你,你的命可是大燕最值钱的……”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很轻松地将她手里的发簪夺了过去,将她的发簪在她眼前晃了一下,随手就扔到了五米开外。 男女在力气上的差距,她这才有了真切的了解,多么痛的领悟! “朕说过要给一个惊喜,你为什么就不相信?” 赵瑜用手指按了一下她充血的唇,随后轻轻吻在上面,在她要抓狂的那一瞬间,起身了……他,竟然起身了? 像是跳龙门的鱼儿,周槿欢马上从地上起来,一脸防备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又在搞什么鬼。 “你和萧景知男才女貌,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用等上一年了,朕决定要成全你们,过两日朕就派人着手来安排这件事,给你们一个盛大的婚礼……” 赵瑜的话明明每个字她都听得懂,但是为什么合在一起就不明白了? 现在萧景知生死未明,他却准备给他们一个婚礼,到底是什么意思? ------------ 第六十章 赵瑜的聘礼 “今夜,朕就会等到和萧景知同去大梁的人,他们会带来他的噩耗,而四日后,你们的婚礼会如期进行,只是……”赵瑜的话停在关键的地方,看着周槿欢的眼神带着几分危险,慢慢走到她跟前,一只手抚着她的脸颊,唇轻轻压在她的鼻尖上,慢慢寻上她的唇:“你等的新郎不是萧景知,而是朕,我们会在萧景知的府邸圆房,完成你一直以来的愿望……” “你不要脸!”周槿欢扬手就要给他一个巴掌,却被他轻易捉住,语气很是邪恶:“好好准备,两日后朕来‘宠幸’你。” 说罢,将她一下甩在床上,带着胜利的笑离开了。 赵瑜本就是一个乱臣贼子,她从来都没有将他当作一个好人,但变态到这种程度还是让她有些接受不了,她现在还依稀记得自己第一次见他时候甚至还花痴过他长相,现在想想真的是一阵恶寒。 “景知,你到底在哪儿?”无力地躺在床上,整个人都很绝望。 赵瑜从来都不是一个冒进的人,如果没有十分的把握,他绝对不会去做。他痛恨自己,也不喜欢萧景知,他阻挠他们在一起,如果不是确切地知道了萧景知死亡的消息,绝对不会让他们在一起。 他就是知道了萧景知死亡的消息,才成全他们的婚事,却也是用这种方式来羞辱两人,特别是萧景知。 给一个死人戴绿帽子,亏他赵瑜想得出来,不愧是变态中的变态! 从床上起来,坐在梳妆台上,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双手环着胳臂,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汲取点力量:“景知,景知,景知……” “姑娘!”门外的敲门声很是着急,她擦了眼角的泪,曼声道:“进来吧。” “姑娘,你快去看看吧,阿诚过来了,是皇上派人送给过来的……” “什么?!” 来不及去细想,夺门而出。 大厅还是灯光通明的,赵瑜身边的小孟子还在,见到她一脸的笑意:“周小姐,皇上让奴才将这孩子送过来了,说是让您好好准备,不要乱想。” 这是威胁,原来赵瑜都设计好了,要用阿诚牵制她。 小孟子也没有指望她能说什么话,和周氏夫妇说了几句客气话就走了。 “槿欢,这个孩子是……”今天是周铭的大寿,但好像因为她的事儿给捣乱了。 “爹、娘,他叫卫道诚,是前大理寺卿卫子封的独子。”将阿诚推到两老跟前,周铭的眼睛一亮,表情很是诧异:“卫大人之死现在都是一个谜,全朝廷之中本就没有几个人明白怎么回事,只知道卫家十几口没有活口,这个孩子怎么会幸存,皇上又为什么将他送到咱们周府?” 周铭的话让阿诚的脸色很难看,小拳头都握得紧紧的,小身板也是僵硬的,她将他揽在怀里,捏捏他的耳朵,一改开始的无措,解释道:“这孩子一直在后宫住着,看着挺可怜的,我就接他一起住,将他当弟弟待,也就我来周府之后才失了联系,现下皇上将他送过来也是圣意难测……” 周氏夫妇对视一下,周槿欢笑着打哈哈,正要拉着阿诚走,却被周夫人拦住了:“槿欢,那件事,皇上和你谈了么?” “哪件事?”她还怕他们纠结阿诚的身份,神情有些紧张,将阿诚护在怀里。 “就是你和萧大人的婚事,你怎么想的?” 赵瑜还敢和周氏夫妇说婚事? “皇上是怎么和你们说的?”周槿欢这么问的时候,阿诚的身子也微微一僵,抬头一连迷茫地看着她,她摸摸他的下巴,轻声道:“我听话,不会让爹娘你们为难的……” “我的孩儿,现下虽然满朝文武都知道萧大人已经遇险了,但这到底是皇上当初亲自许下的婚事,我们周府可不能……” “萧大人能打胜仗,能治州郡,那是谪仙一样的风流人物,说起来还是女儿高攀了,女儿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当然,最重要的是,我喜欢他的,我早就说过的,我喜欢他。” “可是……” “天色不早了,女儿先带着这个小鬼下去了,你们也早些休息。” 萧景知人在,她愿意和他成亲;萧景知人不在,她愿意和他的灵柩成亲,但她不能糟蹋他,特别是在死了之后。 “槿欢姐姐,萧大哥真的死了么?”阿诚走在她身旁,这话让她的身子一顿,灿然一笑:“阿诚小鬼,你不要听别人胡说。” 阿诚是个太机灵不过的孩子,看她的悲伤的眼神也就不说话了,静静地跟着她走。 这夜,阿诚占了她的床,她坐在床边,看着他清秀的脸颊,不时会换成另外一张脸。 她只觉得自己不想这样认命,但她想不到解决的办法。 第二天一大早,她正在给阿诚梳发,苏婉就进来了,看到她却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儿直接就说吧,别憋着。”事情糟糕到了一定程度,也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赵瑜以萧府的名义给姑娘下聘礼了。”苏婉只觉得这事儿怪,但看到周槿欢一脸平静的样子,也有些着急,将她手里的梳子拿过来:“姑娘,婉儿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全城都传萧大人已经死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周槿欢在她面前一直都是挺柔和的模样,像现在这样冷漠还真的让她有些不太适应,说话的声音也低了一些:“就算萧大人已死,这聘礼也该是萧府的人打理,怎么也轮不到赵瑜他动手吧?” “有什么关系?”周槿欢将她手里的梳拿过去,接着给阿诚梳发,语气淡淡的:“爹娘他们都醒了么?” “姑娘!”苏婉还想说什么,但她只是专心地盯着铜镜看,眼神好像要看穿那铜镜。 “槿欢姐姐,你嫁到萧府,是不是我们以后就能一起住在萧府了?” “是啊,姐姐以后就可以和阿诚一起住在萧府了,就像当初在白鹭阁一样。” 在白鹭阁,她至少还是自己的,而在萧付,赵瑜会将自己当作玩物,一个羞辱萧景知的玩物! “姐姐,你是不是心很痛?”阿诚的话让她有些回神,他早就站起来,盯着她的眼睛,拉下她的手,踮脚吻在她的嘴角:“让阿诚来保护你,好不好?” “姐姐的心就像是刀绞一样,你一定要好好保护姐姐。”将他抱紧,她这个时候太需要一个怀抱。 缘分这个事情真的很有趣,她和阿诚本来算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但现在却如同亲人一样,从来没有一刻,她觉得两人这般贴近。 周槿欢以前作为高平公主,好多人都熟知她的名号,但没有几人知道她的名字就是周槿欢,但阿诚的父亲卫子封不一样。 周槿欢的母亲安如伊和卫子封曾有过婚约,两人是郎有情妾有意,但有次安如伊去明镜寺上香,正巧碰上了一身便装的前大魏国先帝,先帝对她一见钟情,随后的剧情就很老套了。 安如伊进了皇宫,成了贵妃,生了周槿欢,但一直郁郁寡欢,在周槿欢不到三岁的时候就撒手去了。 小说里安如伊和卫子封的事情描写并不多,但卫子封的长女名为卫伊安。 正是因为看过这段描写,当初她才会那样大胆让卫子封帮自己,但最后她还是害了一大堆的人,其中也包括这个聪慧的阿诚…… 以前是卫子封为了安如伊救了任性的周槿欢,她当初为了报恩所以救下了阿诚,现在看来她要报的恩还没有完。 “槿欢姐姐在想什么?” “想去看看萧府到底备了哪些聘礼。” 拉着阿诚出了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堆堆的皇宫侍卫、小太监和大批大批的红色箱子。 箱子太多将周府的院子都堆满了,多个人都站不下,大红的箱子上都挂着红色的“喜”字,刺得她眼睛有些疼。 隔着箱子和人群,她看到周氏夫妇和小孟子在说着客气话,她突然有一些恶心,跑到房里,不停地吐酸水,整个胃都在抽搐,难受得几近昏厥。 “槿欢姐姐,你没事……”阿诚的那个“吧”字还没有说出口,结果她就先晕了。 周槿欢的生病可是忙坏了周府,大夫来了一波一波,就是看不出来是什么毛病。 “我没事,我就是有些饿了,娘,我想吃红豆粥。” “想吃东西就好,想吃东西就好。” 周夫人亲自去了厨房,周槿欢这边总算是安静了一些。 “槿欢姐姐……”阿诚就坐在床边,他一向是个很独立的孩子,这么粘人还是不多见的。 “阿诚是个男孩子,以后一定要好好习武,好好学习,如果姐姐不在身边一定要听婉儿姐姐的话……”她抚着他的脸,还是有些遗憾的。 “槿欢姐姐你莫要多想,你一定会好的,阿诚说过要保护你的……”阿诚年纪小,但说话模样很是认真,她捏捏他的脸,却发现他的脸瘦了些:“好的,不过之前要吃胖一些,这样才能保护姐姐。” “好。”阿诚这样的表情,她想多看几眼。 她的病来得蹊跷,走得却也快。 四天后的婚礼如期进行,整个周府都是一片喜庆,但周氏夫妇两人的笑意也很肤浅。 凤冠霞帔,她手摸着这些漂亮的东西,嘴上却挂着最绝望的笑。 这注定是一场盛大的婚礼,因为是赵瑜亲自策划的。 她挂着喜帕坐在轿子里,听着四周嘈杂的声音,本来乱如麻的思绪平静下来,一把将喜帕摘下,撩开侧帘朝外看。 古代成亲都是在黄昏之时,天色早就暗下了,但并不黑,反而亮如白昼,究其原因是因为迎亲队伍两边都是举着火把的护军。 迎亲的队伍太多,两旁的树甚至都被火把熏得微微发黑,而围观百姓有人看到了她,人群中出现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间或中听到一些话。 “那萧将军不是都死了么,怎么还会娶亲,还怎么大的阵势?” “你懂什么啊,萧将军虽是外族人,但是我大燕栋梁之才,皇上就是因为怜惜他的才华,这才会将周家的千金许给他的……” “什么啊,我有个亲戚是做官的,他说这周府的小姐本就和萧将军有婚约,听说萧将军死在大梁之后仍矢志不渝,对萧将军忠贞不二,哭着求父母要嫁过去的……” “那这周家小姐入了萧府岂不是要守活寡,我听说这周家小姐才二八芳华?” “那又怎么样,那萧将军是何等风采,死了以后能和萧将军同穴,我也愿意守活寡!” “那倒是,像萧将军那般的人物就是远远看上一眼都知足了,更不用说能住在他的府邸,成为他的夫人了…… …… 那些话如流水一样传到她的耳朵里,她只觉得听到他的名字都莫名地有些感伤,从衣袖里抽出那方红色的丝帕,将那个名字放在唇边,细细呢喃:“萧景知,今天我要嫁给你了。” 轿子不多一会儿就到了,那个地方她很熟悉,魂牵梦绕。 邺城城南头道街萧府。 “姑娘。”帘子外的是苏婉,她将喜帕披上,撩开帘子,下了轿子。 原本应该是新郎拉着喜带的另一边,两个人一起进入府邸,然后再进行接下来的步骤的,但,他不在。 一个冷冰冰的灵牌塞给了她,那上面写着他的名字,她接过了,又有丢到地上,狠狠的。 那声音穿破了嘈杂的声音,合着冲天的火光,让所有人都楞住了。 “姑娘?”苏婉站在她的身边,显然也被这个突发的动作给吓住了。 “萧景知他并没有死,我等他来牵我进萧家大门!”话虽然是从喜帕内传出来的,但效果依旧很大,就连周夫人都走上前,劝道:“槿欢,现在所有人都看着,不能这样胡闹。” “我没有胡闹,我要等萧景知,我等他……”没有丝毫的退缩和妥协。 许是因为赵瑜对这个婚礼的重视,在场的虽有诸如三公一样的高官大臣,但也没有一个人敢勉强她什么。 周槿欢就这样和所有人对峙着,就像是一个勇士。 直到,他来了。 ------------ 第六十一章 丢脸还不够? 她没有等到萧景知,却等到了赵瑜,那个身穿明黄色龙袍的变态男人。 他亲手将灵牌塞到她手里,并在她耳边威胁:“你如果不想让全邺城的人都知道,萧景知的新婚夫人和当今圣上有特殊关系就乖一点,嗯?” “你敢!”她的声音很小,而他的笑就在她耳边,隔着喜帕用手覆上她的脸,惹得周围一阵惊呼,他却很是淡定:“怎么样,还想怎么玩,朕陪你。” 接着那灵牌,她悄悄退了一步,而赵瑜则像是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先行一步进了萧府。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婚礼按照正常程序进行,她是一个人进入洞房的。 这是他的房间,她来过,房间里都是他的味道。 “这个房间,你喜欢么?”是赵瑜的声音,他轻轻将她的喜帕挑开,红色喜帕下的那张美人脸此刻冷冷的,没有那小梨涡,整个人却更明艳了。 “不说话,嗯?”赵瑜走到她跟前,轻轻一推,她人就倒在床上,脸上还是平静如水的模样,他像是被她的这幅样子给刺激到了,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而她任他夺取,就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他的火气就更盛了,边咬她的唇瓣边质问:“怎么,不喜欢朕的吻,还在想着那个死人,他就让你那么快活?” 小说原文里只说他是常山王,军功在身,并没有说他是这样一个大流氓。 她看着他天狼星一般的眼睛里带着掠夺的眸光,心下一紧,一只手偷偷摸到事先准备好的匕首,朝着他狠狠刺去…… 只是他的眸光看到了匕首的刀光,微微一侧身,有细碎的墨发和血滴落在她的脸上,结果匕首只是刮过了他的脸,同时割掉了一缕头发。 简直就天大的失败! 匕首自然是被扔到了一边,她人也被提起来,他的声音带着不可思议:“周槿欢你竟然想杀我?” 杀你,很稀奇么,你都准备在萧景知的房里强迫我了,我杀你很奇怪么? 两人撕破了脸,她只是不说话,好像成了哑巴。 “说话!”他一向都是居高临下的,不屑的,他发过很多火,但这样盛怒还是第一次。 “我都拿匕首刺你了,当然就是想杀你,怎么,这个很难理解么?”其实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真的杀他,倒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她对自己的能力太了解。明知道刺杀不成,她还要这样做,只是为了让他生气,能给他个痛快。 全城人都说萧景知已经死了,她尽管不愿意相信,但也无法自欺欺人了。 比起杀了她,赵瑜更喜欢羞辱她,那她主动刺激他,看他在冲动下能否杀了她。 她的计划奏效了,赵瑜很是生气,一下子就掐住了她的脖子,她的脚已经完全脱离了地面,慢慢开始缺氧,呼吸不上来…… 差一点,她就死了,她也就成功了。 成功和失败有时候真的就差一点。 她醒来的时候,赵瑜还在房里,他在喝酒,一杯一杯接着一杯。 “周槿欢,你想死,是不是?”赵瑜将酒杯摔了,走到床边,埋头将口里的酒尽数都渡给了她,那酒很烈,她猛烈地咳嗽起来,他却又开始纠缠她的唇,像个食不知餍的兽,她猛烈地反抗起来,双手不停地打着他,泪水夺出眼眶流入耳蜗,难受得要死,而他却完全不受影响,直到自己亲够了,才放开她的吻,手指拂过她的眼睛,慢慢起身,背对着她,她赶紧起身缩在床角…… 他转身过来,像老鹰抓小鸡一样将她提到自己跟前,命令:“穿鞋。” 见她无动于衷,嘴角挂上了一抹暧昧的笑:“那朕亲自来……” 周槿欢连忙穿戴整齐,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他揽上她的腰:“陪朕一起喝酒去。” 所有的事情都脱离的计划,但到了酒桌上,人那般多,好像又有了机会,因而她并没有拒绝。 赵瑜笑了,这个笑伴着一抹狠辣,揽着她腰的劲儿很大,几乎要将她的腰折断。 萧府还是人声鼎沸的,可能是因为赵瑜没走,所有大臣都不敢走,大家整整齐齐的就像是上朝一样。 当赵瑜和周槿欢一起出现在酒桌上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即使赵瑜揽着她的手早就放下了。 像是个木偶一样看着四周的环境,她在找机会,不巧却看到周铭发黑的脸和周夫人瞪大的眼睛。 她就坐在赵瑜的身边,周夫人只能偷偷溜到她旁边,小声问话:“槿欢,这个场合新娘子是不能出现的,你夫家本就走了,你这样出现在大家面前,会让人家误会你轻浮可轻薄的……” 莫非这才是赵瑜带她出来的缘故,让她坐在他身边,让她出现在酒桌上都是为了告诉大家她周槿欢是个死了丈夫的寡妇,有兴趣的可以来偷人? 如果是这样,也怪不得周铭的脸色会那么难看了。 赵瑜,这个世界上还会有比你更肮脏的人么? “娘,皇上让我过来,我又有什么办法?”她现在已经可以笑着去面对这样的事儿了,倒不是因为她看得开,主要是她本就不想活了。 在遇到萧景知之前,她以为日子得过且过没有什么不好的;而在遇到他之前,她变了,她要求高了,没有他的日子实在是难熬了。 “给朕倒酒。”赵瑜将酒杯推到她跟前,她乖巧地倒酒,一杯接着一杯,在第三杯的时候,杯子落在地上,她假装捡酒杯,偷偷将一块碎片藏在衣袖里,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槿欢,这哪里是你能来的,还不回房去?”周铭再也看不下去了,上前拉着她就要走,本以为赵瑜会阻止的,谁知他一副看戏的表情。 而看戏的人远非他一人,在场的人都伸长了脖子。 好,很好。 “爹,为什么非要我走?”她甩开了他的手,一副什么都不怕的样子,他看着很是痛心,狠狠掐住了她的手腕:“走,我不能让你丢我周家的脸。” “我丢脸,我怎么就丢脸了?”她明知故问,可怜周铭一个五十岁的人在这里和她纠缠着,那些难听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其实周氏夫妇都是真心对她好的,她自己也知道,但她只能辜负。 “爹你说不出口,那么我来说。”她笑颜如花,一对小梨涡像是盛了那皎洁的月光,很是迷人、耀眼,她的眼神迷离:“因为新娘子是不准上酒桌的,而我罔顾规矩上了酒桌,还恬不知耻地……” “住嘴!”这是周铭第一次这么严肃地和她说话,也是他第一次这样打她,在场所有人都惊出了一身汗,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坐在的中央的赵瑜。 “我并没有觉得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她擦擦留着血的嘴角,依旧倔强道:“我和景知的婚事是皇上亲允的,我代景知感谢皇上的大恩大德,不知错在哪里……” “竖子,我说不要说了!”周铭再也顾不得形象,上前就要拉她走,不想她从衣袖拿出一块碎片,那碎片很是锋利在月光下反衬出惨白的光,将那碎片放在自己的脖颈前,脸上是满意的笑,也是得逞的笑。 在场的人都被这骤变的场面给惊到了,就连赵瑜的脸色也微微一变,摆摆手,对小孟子耳语了几句,小孟子领了命令就走了。 “其实一开始我一直以为自己能安心地陪着景知的,哪怕只是那个冷冰冰的灵牌,但现在发现我真的错了,我们的回忆实在是太少了,那些回忆没有办法驱散我余下几十年的寂寞,没有他的日子,我怕是一日都活不下去了……”月光下的她依旧很美,哭得那是一致梨花带雨,转头看看周氏夫妇:“虽然我们相处的时日不多,你们也多有自己的顾虑,但我知道你们对我是真心的,我本有心好好报答,只是现下没有了机会……” “槿欢姐姐!”是阿诚打断了她的话,在他身后的是赵瑜身边的小孟子,有匕首在闪着白光,若是在以前,她早就冲过去了,但此刻她还站在原地:“乖阿诚,姐姐再也护不住你了,能原谅姐姐吧?” 话毕,在众人的惊呼中,那酒杯碎片就冲着咽喉刺去…… 那碎片到底是落地了,赵瑜的功夫了得,她以前就见识过。 “萧夫人酒喝多了,还不带下去?”赵瑜还坐在那里,眼睛却看着她不断沁血的脖颈,剑眉不自觉地皱起来。 “我一心求死,皇上你能拦我一次、两次,能拦我百次、千次?”她甩开了两边的人,几步走到阿诚面前,将他和身后的匕首隔开:“阿诚,和姐姐走。” “你求死不能一次,朕便让你心痛一次,万不会让你有百次、千次!”这又是在威胁,对付她的手段,他好似只会这样一种,单调得很。 “妄说皇上了,微臣也不许她那样对付自己,那么对待微臣。”声音来自大门外,那声音太熟悉,熟悉得让她都不敢认了。 在场的所有大臣也都是一脸不敢相信的模样,在众人猜测之时,那人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满身风尘仆仆却明朗如月、气质如谪仙的那人,站在火举之下冲着她露出那般和煦笑容的那人,从衣袖抽出蓝色丝帕的那人,走向自己替自己擦眼泪的那人,不是萧景知,又是谁? “今日是你我大喜之日,怎么哭鼻子了?”他揉揉她的发,好像他从未数日未归,只是出去了一小会儿。 ------------ 第六十二章 夫人专心点 “今日是我萧某的大喜之日,多谢皇上及众位同僚前来捧场,萧某姗姗来迟多有得罪,还请各位海涵……” 一切都好像梦一样,她只是贪婪地盯着他看,不敢眨眼,生怕眼睛一闭合,他人就会不见。 许是感知到了她的紧张和恍惚,他一直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开,这样真实感好像多了一些。 “微臣多谢皇上能成全我和槿欢的婚事,现下臣想要和槿欢补一下成亲的流程,不知可否可行?”这些家务事本不需和赵瑜说的,但现在赵瑜这个皇上在,他不好越过。 “补流程未尝不可,只是朕更关心的是爱卿如果虎口求生的?”赵瑜不亏是老狐狸,面对这样的突发的情况,马上就找到了发难的突破点。 “微臣自然会一一告知,绝不敢欺瞒。”萧景知这样回答的意思就是他可能还要和赵瑜去皇宫一趟? 想到他刚死里逃生马上就要再入虎穴,她就很紧张,对着她摇头,示意让他不要去,而他完全是一副很轻松的样子,低头冲她小声道:“无事,夫人放心。”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夫人”,因而她的耳朵不受控制地红了,垂首闷声道:“那好,我在房里等你,一直等到你回来。” “好。”萧景知答应的事情,她都无条件相信。 他们又重复了一次成亲的流程,喜带那边是她心心念念的人,在喜帕下的她露出了这夜最舒心的一个笑。 拜完天地之后,两人进了喜房,扶着她坐到床上,挑开她的喜帕,看到她浅浅笑意的艳丽小脸,他忍不住用手挑起她的下巴,对着她的红唇就是一吻,一吻过后还有些意犹未尽,很是撩人地用舌尖扫过她的唇瓣,不等她说什么就将其带入怀里,那是一个久违的拥抱,感觉像是隔了一个世纪那般久远。 时间静悄悄地走过,没有他的时候,她只觉得时间难熬得让人焦躁,而现在他在身边,即使他什么话都不说,都让人很安心。 “以后再也不许拿性命开玩笑了,知道么?”他的手摸了一下她脖颈上那已经凝结的血迹,眸子一沉,她缩了缩身子,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腰,似是祈求:“你以后再也不许将我一个人丢下了,就算去大梁也要带上我,知道么?” “为夫谨听夫人教诲。”吻吻她的脖颈,想要将那痛也分一些给自己,她却笑起来,轻轻推开他:“痒~” “夫人的脖颈很美,为夫很喜欢,夫人以后要试着习惯。”这估计就是传说中的一本正经地耍流氓了,而她竟然不觉得讨厌、猥琐,这难道就是人们说的颜值的力量? “大人,皇上召你去皇宫。”小竹敲门,话却是让两人都一下子沉默起来。 “天不早了,你也累了,先休息,不用等我。”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就要走,她却拉住了他的衣袖,眼睛亮亮的:“不,我等你,不论多晚,我都等你。” 他没有反对,只是习惯性地揉揉她的头发,走了。 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都快理不清楚了,但至少他还活着,他们还成亲,即使下一刻就死了,也没有可遗憾的,这就够了。 这夜烛火亮了一夜,她却没有等到他,她很担心。 推门看到太阳已经露出了半个头,她就坐在台阶上接着等他。 将头靠在膝盖上,细心地听着大门的动静。 他回来的比她想象中要晚了好久,许是没有想到她会坐在台阶上等他,他一把将她抱起,一脚踢开了房门,将她放在床上,语气很是严厉:“你身子一向弱,怎么敢在外面等?” “……”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的唇一张一合,像是被什么蛊惑了,拱起身子,凑过唇去,用吻堵住了他剩下的话,他有些诧异,一开始被动地接受她的吻,见她有撤的意思却用手压住了她的头,更加深了这个吻。 吻到动情处,她的白色寝衣都剥落了大半,露出白如玉的肩膀,红色肚兜若隐若现,她的脸有些发烫,轻轻推了他一把,那一推力量实在太小,实在没有真心拒绝的意思,而他则反客为主,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腰间,自己的手穿过白色寝衣、红色肚兜,直到她的高耸之上,她惊呼一声,却被他的吻尽数吞入口中…… “姑娘,该起来了……”是苏婉的声音,接着是推门的声音,被撞上了。 “那个,婉儿先去吩咐厨房准备饭菜了。”逃命似的离开了案发现场,而房间却没有关上,两人都喘着气,相互看着,是她先开口的:“这下可怎么办,太丢人了。” “不然,我们灭口?”他笑得很是畅快,还不时吻吻她的唇,将她圈入自己怀里,叹叹气道:“现在太阳才刚刚升起来,要等到夜里,真的是白昼漫漫,太难熬了。” 房门都敞着,她可是不敢和他一起胡闹了,先下了床,伸手要拉他起来,谁知他微微一使劲儿,她人就直直落在他的身上,他圈住她的腰,吻再次落下来…… “大人、夫人,早饭已经备好了,你们……”这是小竹的声音,明显他也看到了两人的痴缠,红着脸,说话也吞吞吐吐,帮忙将门关上了:“小竹先退下了。” 正要起身,他圈着她的手更是有力了,轻轻咬了一下她的唇瓣,声音略略嘶哑:“夫人专心点。” 而门外,她听到了这样一组对话。 “阿诚你来做什么?” “婉儿让我来叫槿欢姐姐吃早饭。” “那个,大人和夫人正在吃饭呢,在吃熟饭,不用叫他们了。” “可是厨房将早饭都送到了大厅,这里怎么会有……” “他们自己做的饭,和厨房没关系。” …… 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话,但她听起来耳朵就更红了。 “夫人脸红了。”萧景知轻轻咬噬她的发烫的耳朵,她用小粉拳打他的胸口,语气娇嗔:“放开,我饿了,要吃早饭。” “为夫也很饿。”萧景知还没有放开她,反而更紧了,她不疑有他:“那我们一起去吃早饭……” “为夫已经饿一夜了,夫人不会见死不救吧?”萧景知的眼睛亮得吓人,那火辣辣的眼神让她有些犯怂了,很显然她听懂了话里的意思,躲避着他的眼神,说了个没有力度的反驳:“可是天已经亮了,大白天不太好吧……” “那还不好办,现在是晚上了,是不是?”将她拽到床上,一手将纱幔放下,一床被子盖在她身上,连眼睛都不露,而将外衣脱掉,只穿了寝衣也钻到了被子里…… 一条火红的被子,看不到里面的场景,只能听到两人渐渐加重的喘息声,让人想入非非。 “婉儿,马上就到正午了,要不要去叫大人和夫人吃饭?”小竹凑到苏婉身边,苏婉有些头疼,想了想,随后道:“算了,不用去叫了。” 如果饿了,自然会来的吃饭的,这会儿去谁知道会看到什么尴尬的场面。 别说,苏婉还真的说对了,这个时候满室都是春色。 “夫人?”萧景知像是睡醒的兽,索求无度,唇落在她光裸的后背上,她整个人都累得说不出话,只是向前挪了挪身子,而他丝毫都不放弃,吻顺着后背一路向下,她连忙转身过来阻止了他的动作,义正言辞:“不行,我真的累了,现在就想泡泡热汤……” “萧景知!”现在两人都是真空状态,所以她转身过来之后,萧景知的眼睛就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胸口看,她连忙双手交叉捂住前胸,语气带着威胁:“你要是再……” “知道了。”这次萧景知倒是没有像上几次那样趁机作乱,而是在她额上吻了吻,浅浅地笑了:“看来真的吓到夫人了。” 从天不亮就开始纠缠一直到正午,她要是不被吓到反而奇怪了。 “还疼么?”看到她翻白眼的那一瞬间,他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她则撇撇嘴:“很疼的,好不好?” “晚上一定会注意的。”萧景知边说边穿上了衣服,在她的眼前完全没有遮掩,而她羞红了脸,完全没有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等他人走了,才反应过来:他刚刚说什么来着,还有晚上? 房里没有人了,她开始穿衣,思考着要如何躲过今晚的“折磨”。 “怎么起来了?”萧景知回来得很快,带来了香喷喷的饭菜和一桶桶的热水。 “嗯,床这个物件现在对我来说是一等危险品。”她说话也直接,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他则更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她:“一会儿泡澡,你先还是我先,还是我们一起……” “泡”这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她就先开口了:“你先,不不不,我先,我们先吃饭?” “夫人想泡多久都好,为夫有些事要和皇上谈,可能会很晚回来。”揉揉她的头发,看到一脸松口气的模样,忍不住逗她:“夫人放心,我会早些回来,尽为夫的义务。” “你尽管和赵瑜谈事儿,不用那么早回来。”为了自己的小命,她还是想让他多在皇宫呆一会儿的。 她只顾着躲他的“折磨”却忘记了一件事:明明昨夜赵瑜已经让他去谈了大梁的事情,现下他还去皇宫做什么? ------------ 第六十三章 你,秀色可餐(一) 躺在浴池里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她意识到一个问题:萧景知到底是怎么回来的,毕竟当初到处都传着他已经死亡的消息,就赵瑜那样的狐狸,要不是知道他死亡的确切消息,怎么会让他们成亲,还亲自牵线? 他是如何做到的,无论是否出自他的意愿,他都耍了赵瑜一次,依照赵瑜的性格怎么会饶过他? 事情好像复杂了不止止一点点。 如果可以,她真的想和他一起远走高飞,去个没有赵瑜的地方。 许是这个问题太让人头疼了,她想着想这就睡着了。 “槿欢姐姐,槿欢姐姐在么?”朦胧中听到了阿诚的声音,原谅她的身子乏得很,懒得起身,头头微微转了方向,朦胧中睁开眼睛却看到阿诚站在屏风边,眼睛直直看着她,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呢喃道:“槿欢姐姐……” 慌忙用手边的白色毛巾盖在胸口,脸色有些尴尬,轻轻咳了一下:“阿诚你先到屏风外,姐姐收拾一下再见你。” 阿诚背过身去,将屏风上的衣服递给她,随后就走了出去。 她这边长舒了一口气,三下五除二地将衣服穿好,拍拍发红的脸:周槿欢你还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以前萧景知在你面前什么样儿,现在你在面前什么样儿?完全相反就算了,怎么连个小孩子都搞不定? 应该是浴池热气的缘故,她脸上的红色一直不见消减,她咬咬牙也就出去了。 “阿诚来找姐姐做什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到阿诚还红着的耳朵,故意上前用手捏捏他的耳珠,笑得没心没肺:“我们小阿诚什么时候学会了脸红?” 拨开她的手,他说话有些着急:“算了,我先回去了。” 不等她再说什么,他风一样跑了,不亏是会轻功的人,就是厉害。 对于阿诚的事情,她本就没有当一回事,而阿诚在房里看书,模样很认真,但却一直跑神。 “姑娘,要不要吃晚饭?”苏婉叫她吃饭的时候,她还在想着萧景知,打开房门看到苏婉和小竹,上午的那些糗事一下子都涌入了脑海,血都涌到了脸上。 面对阿诚的时候,她并没有觉得太囧,反而会大大咧咧地逗他,是因为他年纪小,好多事情不懂,但苏婉和小竹不一样,该懂得他们都懂了。 “算了,将饭菜端过来吧。”这就没有公婆的好处,剩了好多事,不然她这样的儿媳妇一定会被唠叨死的。 她其实还挺饿的,特别是泡澡之后,中午吃的东西都消化完了,但她还是想等萧景知回来一起吃。 萧景知明明说晚上会早些回来的,但他明显食言了,等他回来的时候,她都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她朦胧中感觉有视线在自己的脸上就睁开了眼睛,是他。 “回来了?”揉揉眼睛,对着他笑笑:“这些饭菜都凉了,还是叫婉儿热热吧。” “不用了,这样就很好。”拉着她坐下,拿起筷子,吃了两口菜就开始盯着她发呆,她有些不自在地摸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为什么不上床睡,脸上都有印记了。”他的手拂过她脸上的印记,表情是心疼。 “你还说呢,不是说晚上会早些回来么,怎么现在这个点儿才回来?”她这个反问有些像是撒娇,但天地良心她真的没有这个意思,怎么话说起来就成了这个效果? “让夫人等这么久,都是为夫的错,那我们就不要辜负这样良宵了?”说完不等她反应,身子一轻,他已经抱着她走到了床边,冲着她微微一笑,随后毫不客气地将她放在床上,话也说得不怀好意:“现在已经是深夜了,想必不用再到被子里了吧,嗯?” “我还没有吃饭,我先吃饭,好不好?”她想讨饶,但他却不放手,咬住她的耳朵,惹得一阵阵的电流袭身:“别动我的耳朵,太痒……” “耳朵,还是脖颈?”他将她压在身下,摸摸她的耳朵,后又转到她的脖颈处,她拉住他乱动的手:“都不行,我想先吃饭。” “先喂我,我再喂你,不错,就这样。”他自行决定的事情,根本就没给她反对的机会。 这次萧景知显然比先前时候要更熟练了些,也更温柔了些,她倒没有先前那般难受了,但一场欢爱下来,人还是浑身散架子一样,动都懒得动。 他喜欢拥着她的感觉,她也喜欢,很安心。 停了一会儿,他起身,她有些诧异:“不休息么?” “你不是没有吃饭么?”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他下了床,她也要起身,他制止了她:“躺床上,别乱动,我去将饭菜给你热热。” 他一走,房间好像一下子少了很多人气,她穿上寝衣,绕过屏风,去了浴池,水还是温热的,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踏进去,他就会来了。 他不仅带来了热腾腾的饭菜还有一桶桶的水,但浴池是个比床还要危险的地方,她强忍着身上黏黏的不适感,走到饭桌上乖乖吃饭。 “先来洗洗吧,一会儿再吃饭。”萧景知的话如约而至,她咽了一下口水,摆摆手:“不用了,我想先吃饭……欸,你做什么,放我下来……” “你说的,那好,我放了。”萧景知还真是很听话,走到浴池旁,将她放到了浴池里,暖热的浴池汤水包裹着她,白色寝衣贴在身边很是不舒服,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指着他道:“萧景知你个坏蛋!” “你如果再说下去,为夫说不定也会下水的。”他可不是在开玩笑,白洁的脚已经挨到了浴池汤水,眼睛也锁定在她身上,她的白色寝衣已经湿透了,此刻紧紧贴着她的线条,是种半遮半掩的诱惑。 “好,我泡澡,你去吃饭,行么?”感知到他热切的眼神,她下意识地将自己的身子埋在水里,和他讨价还价,他看懂了她的每一个动作,点点头,脚也收回来,装作考虑的样子:“那好,听夫人的。” 见他的身影终于消失了,她才松了口气。 自从他做了那个所谓的京兆尹,跟着那个黑阿三混在一起之后,她原来谪仙一般冷清、纯情的萧景知就不见了,换来了这个时常会让她发窘的他。 自然,无论是哪个他,她都喜欢,也都接受。 “槿欢,过来。”真的是想谁来谁,不是说让他好好吃饭的么,他怎么又来了? 老实说,刚刚的欢爱让她还没有缓过来,到底她是初尝云雨,身子受不住。 “在想什么?”就在她想事情的时候,他人已经在眼前了,她条件反射地有些腿软,他搂住了她的腰,带着她慢慢走到了浴池边,他则上去了,拿起一条毛巾细细帮她擦干发梢的发,说的话有耍流氓的嫌疑:“泡泡吧,今天累坏了吧?” “累……你出去忙了一下午,怎么不吃饭?”累,或者不累,都是给自己挖坑,她决定跳过去。 “吃什么饭,我有你就够了。”谁说冷清的男人不会说情话,这话说的既露骨又干净,她却红了脸,想说什么但是发现自己的功力实在是不行,就不说了,看着地上突然出现的饭菜:“你准备在这里吃饭?” “不是我,是你。”将她按在温热的浴池里,他给她夹菜,她机械地张嘴,连花生都忘记嚼了,直接咽了下去,不出意料地噎住了,好窘…… 萧景知忙着给她喂水,她就着他的手喝了水,余光看着他的那张很是慌张的脸,突然从心底涌出一股幸福的暖流。 从穿越到这本书之后,她一直都觉得自己很是倒霉,但有他,一切就都值得了。 “一直盯着我看什么?”轻轻敲敲她的头,她却还是一副小女儿的情态,冲着他眨眼睛:“有你真好。” “傻瓜。”他的吻落在她的眼上,又喂了她一口白粥,她也觉得自己有些煽情,马上转移了话题:“对了,你到底是怎么从大梁逃过来的,当时怎么没有和别的使者一起回来,害的我差点以为你……” 即使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提起来,还是会觉得不舒服,她的眼神也暗淡了一下,她想到的东西太多,包括赵瑜对她的羞辱。 “关键是我回来了,我平安地回来了。”大手包住她握紧的小手来缓解她的焦躁。 “别想糊弄我,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抽回自己的手,尽量让自己从那段肮脏的记忆中抽离出来,他叹服于她的执着,只能一一道来。 当日他去上朝,本以为述职后就没有什么事情了,顶多因为黑阿三的事情罚个俸禄,却没有想到会被派去交换质子,对方还是大梁。 这个事情他无法拒绝,因为赵瑜说的是让他戴罪立功,尽管所有的人都知道这是在为难他,但没有人能改变什么。 他本想告知她的,但赵瑜催得紧,他连自己的府邸也没有回,下了朝直接和另外几人一道启程了。 大梁是他万万不想去的地方,那里有他的皇族族人,同行的人怕是也考虑到他和大梁皇上的关系,面见之时,他并没有去,倒是避免了尴尬。 但是在交换质子这个环节,同行的另外两人因都是文人,有诸多的不便,也是怕吃亏,就让他一道去了,而就是这次交换质子,他遇到了漳州之战的将军胡何。 “赵瑜一定早就知道大梁会派胡何去交换质子,所以才会故意派你去!” 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她真的恨得牙痒痒:遇到胡何那个仇敌,怪不得所有人都说他死了,他竟然能在胡何的眼皮底下溜回来,这简直就一个奇迹! “因为这次冒险才能娶到你,这没有什么不好。”他的话很平静,但平静之下有多少暗流在涌动,逃出大梁他又受了多少罪? ------------ 第六十四章 你,秀色可餐(二) 萧景知逃出大梁的过程正是应了那句: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他落在胡何手上自然是受了不受苦,但好在关键时刻他遇到了一个故人。 那人曾受过他的恩,将他放掉成全了自己的道义,但最后却自刎而死则成全了他的忠君。 他不敢有所懈怠,一路跑着回到大燕,而他刚到就听说了自己的婚事。 还好,他来得很及时,不然后果不堪想象。 “为什么脸色那么难看?”萧景知用手覆上她的额头,不等她回答,额头也抵了过来,额头相触,好似他的额头比她的温度还要高一些,她反问:“明明你的额头更烫一些,话说这些事情你都解释清楚了,他为什么还天天召见你?” 那个他是谁,两个人都很清楚。 “他不是将你当做大梁故意派过来的奸细吧?”这并不是她脑洞大开,实际上这种可能性简直不要太大了。就连派他去大梁送死这样直接的事情都做得出来,现下他好好地从大梁回来,赵瑜怎么可能不做文章? “你倒是看得明白。”萧景知这是在夸她,她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正要说些什么,他连忙道:“如果皇上真的要拿那件事做文章,我现在已经到了大牢里,怎么会在这里?” “也对啊,赵瑜那个狐狸到底在捣什么鬼……”她还在喃喃自语,他却一下子跳到了浴池里将她一把抱起,她条件反射地蹬了几下教,不等她说什么,他就将她放在地上,伸手就要解她的寝衣,她打落他的手,赧然道:“我自己来。” 说完就要轻解罗裳,但他还在原地,动都不动,她推他:“你先出去……” “也不知道当初是谁……” “你有完没完?” “好好好,为夫走,夫人请更衣,行了么?” 揉揉她的发,吻吻她的唇,他真的很大丈夫地先出去了。 本来还在想赵瑜要耍什么心机的周槿欢,现在又将那些事情丢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当她从屏风走出来的时候,他人已经躺在床上,她本要吓唬一下他,要会自己的面子,但打开轻纱的那一瞬间,却发现他睡着了。 前前后后不到十分钟,他竟然睡着了,也是够厉害的。 蹑手蹑脚地上了床,跨过他的身子,平躺着身子睡在他身旁,深深呼吸了几下,扭头看看他,他好似真的很累,眼睛紧紧闭着,她支起身子,伸手去动他的睫毛,还没有来得及拔下一根量长度,他就一下子将她搂在怀里…… “夫人若不是困,为夫就陪着夫人再做些有益身体健康的闺房事,如何?”他的声音淡淡的,带着些许的倦意,但说到“闺房事”三个字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睛,她的小心脏啊,吓得“砰砰砰”乱跳,什么话都没有说,连忙闭上眼睛,他也不戳穿,点点她的鼻尖,也浅浅地睡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萧景知还在睡着,她正要偷偷起身却不想只是动了一些,他就发现了,还真的够机警的。 “怎么不多睡会儿?”继续圈着她腰,嗅着她的发香,她的话貌似很有道理:“早饭要吃,还要吃好,一定要在九点之前吃完早饭,不然对身体不好。” “九点之前?”古代的时辰确实不是这样算的,她解释不清楚,只能搪塞:“不用管那么多了,就是早饭一定要早些吃才好。” “不知道都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歪理。”点点她的额头,他按下她的身子,宠溺道:“你再睡一会儿,我这就去吩咐厨房,想吃什么?” “都好。”美色当前,什么早饭都可以吃下,毕竟秀色可餐么。 “你倒是好养得很。” 萧景知是个行动派,很是优雅地穿好了衣服,冲着她一个笑,她还在回味那笑容的时候,人就已经不见了。 真是一个太好看的男人,每一帧动作按下暂停键都能成一幅画,这绝对不能怪她花痴,不能! 还纠结在自己的世界,正摇着头,他却推门进来了,看到的正是她那个很囧的模样,忍不住调笑:“怎么就饿成那个样子?” “才没有,下雨了么?”被打湿的肩膀,头发上的雨珠以及从额一直下滑的雨水都显示了外边的天气。 几步下了床,拿了毛巾走了过去,将毛巾递给他,他却没有接,反而坐在凳子上,假模假式地揉揉鼻子:“淋了点雨,好像真的有些受凉了。” 也不拆穿他,用毛巾慢慢擦他的头发,他的头发很黑很密,只用一个白玉簪子绾着就很好看。 她的动作很轻柔,他很是享受地眯着眼睛,时间好像在这一刻静止了。 “大人,夫人,饭菜来了。”敲门的是苏婉,她看看自己穿的白色寝衣也没有多想,就去开门了。 但是一出门就有些尴尬了,在门口的不仅有苏婉,还有小竹,她连忙关了门,红着脸坐回床上。 “还我为夫去吧。”他本就穿戴完毕,将她抱到床上,拉下轻纱,去开了门。 她在里面听着外边的动静,直到没有了声响才将自己的头探出来。 “快点过来吃饭吧,不然一会儿过了‘九点’会对夫人的身体不好。” 太害羞了,所以她一个枕头就扔了过去,好在他眼疾手快接到了,不然饭菜就没法吃了。 “在为夫面前,夫人就不要害羞了。”走过去将枕头放到床上,凑上前去,在她耳边吹气:“要为夫抱着夫人去吃饭么?”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的……”这哪里还敢让他动手,麻利儿地跳下床,坐在饭桌前就乖乖吃饭了。 “那个,你今天不上朝么?”这几日他都很忙的样子,现下可以这样悠闲地陪她一起吃饭,而且毫不在意时间。 “今天下雨,我们去明镜寺一趟吧。”他饭吃得很慢,很优雅,看到她脸上的饭粒,伸手擦掉,当着她的面自己吃了,吃完还对她笑眯眯地道:“很好吃。” “我的饭那么好吃,那你吃我的好了。”不能再纵容他这样耍流氓了,不然这日子就没有办法过了,她决定反击一下,谁知道他的眼神火辣,悠悠道:“何止是饭,夫人的所有都好吃……” 她已经低着头吃饭了,如果旁边有手机马上就打电话报警了。 早饭吃过之后,两人就准备出发了,进过后院的时候,刚好看到阿诚在练功,她忍不住要跑过去,但却被萧景知拉住了,她微微皱眉:“虽说春雨并不大,但这样淋着还是很容易生病的,他……” “男孩子绝对不能这么娇惯。”萧景知可是不管她怎么想的,拉着她就走。 她实在拗不过就远远地喊了一嗓子:“先回房去,等雨停了再练啊!” 隔着蒙蒙的细雨,她看到阿诚看着自己,而手里的剑并没有放下,只是一瞬,手里的剑又开始舞动,动作很是凌厉、敏捷。 “看什么?”坐上轿子,她还是有些心不在焉,挑起帘子朝外看,萧景知用手挡住了吹进来的雨点。 “阿诚不会真的一直在雨里练剑吧,算了,我还是下去和他说一下吧。”她还在担心,但萧景知却紧紧拉着她的手腕,不放手:“听话,那个孩子的承受力完全超乎了你的想象。” “可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冲着她摇摇头,转移了话题:“知道为什么要去明镜寺么?” 老实说她还真的挺好奇的,无缘无故地去寺庙做什么? “到了你自然会知道。”习惯地揉她的头发,她现在已经可以很顺利地翻白眼了,因为他说过,很可爱。 和她想的不太一样,轿子停的地方并不是所谓的明镜寺,而是周府。 “女子要回门的,但因为我最近有些忙,所以才拖到现在,下来吧。”头一次成亲,她有些懵逼,对于这些规矩都不太懂,只是跟着他下了轿子。 这是他们成亲之后的第六天,说起来也算是合规矩的。 “我以为去明镜寺,因而并没有准备什么东西,现下……” “这些为夫都已经准备好了,夫人不必担心。” 也是,回门这事儿他都想到了,礼品自然也不会忘。 显然萧景知和周氏夫妇都商量好的事情,他们刚踏入周府,管家就快速去通报了,周氏夫妇就在大厅门口笑盈盈地迎着。 周槿欢和他们虽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亲人,但彼此都很真诚,有萧景知在,所有场面话她也不必说,只是搂着周夫人的胳膊,甜甜地叫:“娘,本来前几天就该来的,没有生气吧?” “说的什么话,成亲那日闹出那样的乱子,为娘的都没有说什么,这点事儿还能真的怪你?”话是这么说,但语气明明就是余气未消,她连忙装乖扮巧:“那天不是事情赶在那里么,大家都说萧景知他出事了,我当时满脑子都是想着要去陪他,所以……” “你们倒是情真意切,可你有没有想过爹娘的处境?”周夫人说这话的时候是真情流露,她本就看重这个白来的女儿,一颗心也算是扑在上面,但到最后差点成了镜中花、水中月,不能不说难过。 “可是,女儿现在不是就在这里么?” 老人家和小孩子是一样的,都是要人哄的,接着说了几句好话,周夫人的脸色果然好看了一些。 “娘笑起来真的好漂亮的,年轻的时候一定把爹迷得找不到方向。”看周夫人脸上挂了笑容,她连忙拍马屁,谁知被优雅地白了一眼:“去,小孩子胡说什么。” 她们娘俩儿这边谈得很投机,那边萧景知和周铭也相谈甚欢。 她微微有些跑神,看到萧景知眉眼间掩饰不了的贵族气和自信,有些发花痴:是啊,像他这样的男人,没有人能找出什么毛病,简直太完美。 “这天也不太好,今夜便留在这里吧,明日再走。”回门宴准备得很精致,她正吃着,咽下那口豆腐就要答应,却不想萧景知现行回答了:“娘,下午我和槿欢要去明镜寺一趟,明日还要上朝,怕是不太方便。” 本来以为被女婿这样拒绝,周夫人会不开心的,但谁知她很是高兴,喜色都难以掩饰,连连说了几声“好好好”,转头看一向很正经严肃的周铭,脸上也带着神秘的笑容。 他们为什么笑,明镜寺怎么了? 难道,只有她是那个丈二的和尚? ------------ 第六十五章 吃醋你最大 她很好奇,但是别人都知道怎么回事,自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问,好像会很傻,干脆就低着头接着吃饭。 “慢点,又没有人和抢。”慢悠悠将一块红烧鹿肉放在她的碟子里,自然也不忘揉揉她的头发。 周氏夫妇都嘴角挂着笑,装作没有看到的模样。 “贤婿啊,皇上那边到底什么心思,你心里可有底?” 自萧景知从大梁回来之后,赵瑜只是了解了情况,但并没有做出什么决定。既没有怀疑他的忠诚从而将他关入牢狱,也没有给予很高的信任让他继续做京兆尹亦或是调到新的官职。 这是一个很敏感的时期,赵瑜态度未明,官场的各类人物都在蠢蠢欲动,多的是想将他扳倒的人。 “小婿心里有数,还请岳父大人莫要挂心。” 这话要是别人说,周铭自然要怀疑的,但要是萧景知说的,他心就安定了,他能几万人大败十几万人,还能将邺城治理得井井有条,文武都不在话下,对于政治也应是颇有心得的。 “槿欢虽聪慧,但实际上是个简单、至纯之人,为父不想她有烦恼,我们都是一家人,真遇到什么事不必说两家话。” “小婿谢谢岳父大人。” 就如前面所说,周铭一直都是一个游离在官场之外的人,从不结党,但现下他想帮这个年轻人,不仅是为了女儿。 有些话不必说得多清楚,两人对饮了几杯酒,会心一笑。 “槿欢虽不是我们夫妻的亲生骨肉,但也是在心尖上的人,还请你好好照顾她,包容她。”周夫人的话是对萧景知说的,但眼睛一直看着周槿欢。 “小婿得槿欢便是得了天下最珍贵的人,一定会爱她、怜她、宠她,万不会让她受委屈。”这话说得真诚,还是跪在地上说的:“若有违此誓,并不得善终。” 后面的话说得太重了,饶是从不相信什么因果报应的事情,她还是上前扶起他,嘴上埋怨:“胡说什么?” 他只是笑,冲着她真诚道:“此生定不负你。” 只要是他的话,她都信。 两人在周府呆了很久,直到下午,雨稍稍有些停了,他们才离开周府,上了轿子,去明镜寺。 下雨天让上山的路变得有些泥泞,也正是因为下雨,空气很清新,让人很舒畅。 两人一路边谈边朝山上走,萧景知偶尔说句玩笑话都能逗得她哈哈大笑,她的笑点好像变低了。 两人到明镜寺,直接去了大雄宝殿,香灯师还是那日她陪周夫人上香还愿所见的,好似叫清修师傅。 和上次不一样,上次主要是周夫人要还愿,而这次不论萧景知来做什么,她只是想来求个平安,给萧府和周府求平安。 在她面前,萧景知可以将所有的困难都往自己身上揽,从不想让她费神,但她总感觉不安,即使苏婉每次去皇宫报告的内容她都知道,也抵消不了她的不安,特别是这次他从大梁回来。 依照赵瑜的性格,他绝对不会放过修理萧景知的任何机会,尤其是他对自己说了那样变态的话后,萧景知竟然还完完整整地回到了婚礼现场,这无疑是给了他一个太闪亮不过的耳光,他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 或许这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吧,但是她愿意陪着他接受那些挑战。 睁开眼,转头看看旁边人,他还闭着眼睛,嘴角带着笑,像是在许一个美好的愿望。 上了香,从大雄宝殿出来,这个时间点有些尴尬,不上不下的,所以两人就要朝山顶进发,山路本就泥泞难走,萧景知便要背她。 “别吧,这路一个人都难走,更别说你背着我了。” “夫人这是在质疑我?” “……” “快点,我们去看看夕阳,在山顶看夕阳是最美的,还能看到被霞光照得红彤彤的山峰。” “可是现在时间还早……啊喂,我真的可以自己走的。” 她的话没有说完,他直接将她抱起来,一步一步朝上走。 下雨天山上倒是没有什么人,她可以很大方地盯着他的脸看,没有顾忌。 “夫人做什么一直这样看我?”他故意停下脚步,也盯着她看,她笑道:“景知啊,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叫我‘夫人’呢?” 这个问题一直都埋在心里,虽说她确实是他的夫人,但他为什么不叫她的名字,反而一直叫这个称谓。 “因为你是我的夫人,是我认定唯一的夫人。”他这样深情地说出这样的话,要不是他那认真的模样,她一定会笑着反驳,现下只能默许,将微微发热的脸转到一边:“注意一点脚下,路那么难走。” “好,听夫人的。”他更抱紧了她,吻在她的额头上,加快了速度。 因为下雨,山顶又高,好似距离天更近了,好似伸手就能够到那云朵。 “你推掉爹娘的邀请,非要来明镜寺,看他们二老的表情一点都没有不开心,为什么啊,你有什么紧急事么?” 这个问题在周府的时候,她就想问来着。 “可能过了一两个月,我们还要过来一趟还愿的。” 每个字她都听得懂,但是合在一起,还真的有些不明白,什么事情要在一两个月还愿的? 她这边一脸的黑人问号,他则轻轻将她拥入怀里,指着那西沉的太阳,柔声道:“看夕阳。” 书穿之前,她也看过缓缓落下的太阳,看到过被太阳染红的火烧云,但那时候她是独身一人,单身时候的她也很好,也不惧怕孤单和寂寞,但这个时候,他在身边,她竟然有些同情那时候的自己,说起来也有些好笑,明明只是人生两个不同阶段的,没有什么可以对比的,而她就觉得有他在更幸福一些。 这应该就是爱情吧? “萧景知,你一定要对我好好的,我也会对你好好的,我们就这样一直相互依偎着看日出日落,好不好?” “好。” 那天的夕阳很漂亮,他们的对话融在自然的美景里,没有一点突兀。 等太阳完全不见了,两人才下山,周槿欢喜欢明镜寺的斋饭,两人吃了晚饭才走。 大燕的夜晚很是宁静,根本就没有夜市之说,得亏了他们坐着轿子,萧景知手里还有令牌才免了被来来回回的守兵盘问。 “赵瑜还真的费心,大晚上还不让人上街了。”对于这个她有些不满,他笑:“也不能这么说,头道街拐个弯就能到皇城大道上,自然会巡察得认真一些。” 她也不多说,只是心里埋汰:到底皇位是从别人手里抢过来的,恐怕做梦都在担心有一天也会被人整下台吧? 回到府里之后,苏婉先过来在她耳边道:“阿诚生病了。” “都怪你,我当时说要劝他的,你非不让。”冲着萧景知撇撇嘴,他却完全没有内疚:“男孩子生个病算什么大事?” “得得得,和你说是白说,婉儿,和我一起去给阿诚煎药去。” 这次萧景知倒是没有拦她,跟在她身后,她却推推他:“你一个大男人去做什么,你还是先去派人找个大夫来是正事。” 这次他倒是没有反对,让小竹去请大夫去了。 要说这古代的中药真的是味道特别大,闻着就让人喝不下去,她端着药去阿诚房间的时候,他正躺在床上,斯文俊秀的脸微微发红,应该是受了寒,现在有些发烧了。 “阿诚,乖乖的啊,起来喝药。”她坐在床边,那喃喃的声音很轻柔,像是怕将他惊醒了。 “我没事……” 阿诚的声音很干哑,眼睛都还没有睁开,因为身子发热,脸上都是汗珠,她很心疼,用丝帕帮他擦汗,很是悔恨:早知道就不顾萧景知的阻拦,劝他回房去了,现下生病了多受罪。 “阿诚,先喝药,喝完药再好好睡一觉就好了,听话,乖~”她拉长自己的声音,伸手要将他扶起来,他像是被梦给魇住了,一阵子扑到了她的怀里,就像很久之前在白鹭阁一样,声音很是无力:“娘,娘,好黑,阿诚怕……” 他一个十岁的孩子,死了全族,和她住在白鹭阁,后来又无缘无故地被放在萧府,萧景知说自己在大燕是没有根的浮萍,那阿诚又何曾不是? 将他紧紧搂在怀里,他的全身都在发热,拍着他的肩膀,一下又一下,等他的情绪稍稍平复了,她才在他耳边轻道:“乖,先喝药,嗯?” 他慢慢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人是周槿欢,连忙推开了她,她笑:“怎么还害羞?” “你们回来了?”因为生病他的声音还是很低,很哑的,她端着药喂他:“来,生病了要吃药才会好。” “嗯。”他这才慢慢挪了过来,一口一口地吃药,等药碗见空了,她细心地把他的被子盖上,笑弯了一轮新月:“好好休息,姐姐守着你。” “不用的,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阿诚正要起身,她压下了他的身子,严肃道:“你现在生病,如果要喝水什么的,我在这里也方便,听话。” 他本就不是个多话的孩子,这样一说,他就翻身过去,不说话,像是睡了。 她就坐在桌边发着呆,不一会儿萧景知进来了。 “阿诚生病,别人照顾,我不放心。”她的声音很小,怕惊醒熟睡的阿诚,本以为萧景知会在她身边磨一磨的,但他这次很是“识大体”,刮刮她的鼻子:“你对这个小鬼这么上心,我还真的有些吃醋了!” “是么,是么,一个十岁孩子的醋你也吃,你还真有出息~”她笑,却不想他回道:“十岁的男孩子都是个小男人了,我就吃醋了。” “好好好,你吃醋,你最大。”她哄,他笑,将她拥在怀里:“你去睡吧,这里我守着。” 她这边还没有拒绝,就听到敲门声,是小竹。 带来的是赵瑜的召见。 赵瑜最近好似挺喜欢这个时间点召见他的,难道赵瑜不找他麻烦的原因是看上了他的色相? 古人有断袖之癖,本不是什么骇人听闻的事,但放在两人直男身上就觉得怪异了,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罢了,这个小子也是你心头上的人,万万不会让别人照看的,我也就成全你吧。”明明是皇命难违,还说得好像是她的错,她也不较真。 她这个时候有些感谢赵瑜,但不久之后她才知道赵瑜动了多么险恶的心思。 ------------ 第六十六章 夫人教得好 生病总会让人很脆弱,她那夜一直守着阿诚,趴在桌子上睡得不是很安稳,醒来的时候就看到阿诚看着自己,她笑:“醒了?” 边说边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总算是放了心:“还好退烧了。” “你……一直都在这里?”阿诚问话的表情很是小心,她捏捏他的脸:“小阿诚觉得不好意思了?” “没有,我饿了。”阿诚推开她的手,推开大门,春光很灿烂。 她摇摇头,萧景知现在不高冷,倒是阿诚学会了他那一套,这才如何是好? 两人一起去了前厅,早饭已经摆得满满一桌子,只是不见萧景知。 “大人他昨日回来得晚,今天说过不要去打扰他休息。” “好,咱们先吃吧。” 阿诚、小竹、苏婉都是自己人,他们吃饭都是一起,从来都不拘束于规矩。 “昨夜景知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概子夜。” 赵瑜那货还真是有精神,他不睡,别人还要睡的,好么? 随便扒了几口饭,就停了筷子,看着阿诚也放下了筷子,对他道:“你现在身子还虚弱,回屋多休息,知道了,嗯?” “没事,我去看会儿子书,那个不费神。”阿诚的话让是学渣本质的周槿欢很是汗颜。 “没关系,我照看着阿诚。” 苏婉的话很是戳中她的心事,她答应。 他们该去看书的看书,该去忙工作的忙工作,她则去了厨房。 早前,她就答应要给他做糖醋里脊的,现下是机会。 在周府的时候,她就实验过了,而且效果还不错,她现在做起来是轻车熟路。 做好之后便带着几分得意去房间,敲了几声,没有人答应,她轻轻推开了门,这应该是他昨夜给自己留的门吧? 想到这种可能性,她感觉有些对不起他。 点着脚,慢慢将饭菜端到桌子上,转身过去将门关上,做贼一样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床边,还没有来得及做什么,他就诈尸一样突然坐了起来,她的小心脏不受控制地猛然跳动了几下,好大一会儿才平复下来,小拳头落在他的身上:“你作妖什么,吓死人了,好么?” 他将她抱在怀里,慢慢躺了下去,长长的睫毛扫在她的脸上,痒痒的。 “昨晚不会很晚才回来么,再睡一会儿?”她正要挣开他的手臂,他的手臂却更收紧了,吻吻她的发:“我饿了……” “大早起的,你别胡来,叫你休息就休息!”她打断他的话,默默再反思:话说我到底对他做了什么,怎么本来一个谪仙一样冷清的男子变得这样**十足? “我闻到了饭香味,肚子当然会饿,你想到哪儿去了?”他不客气地大笑,挑起她的下巴,眼睛盯着她的唇看:“当然,夫人的唇也很诱人……” “饿了就吃饭,哪里那么多的话。”这个糗出的她都想哭,拍下他的手,起身,也不看他,直接坐到了饭桌前,盯着饭菜脑子里一直都是两人的对话。 也太囧了,太囧了,太囧了…… “这是什么?”萧景知还是穿着寝衣,衣服都没有系好,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他的肤色很白,饶是去漳州那次,也是黑了两日,回到邺城之后不消一周就恢复了雪白肌肤,都说女儿像爸,以后若是生个女孩,那一定也是雪色肌肤,殷红的唇,说不定还能遗传到自己的小梨涡…… “你在想什么,那么入迷?”她正在yy中,他突然蹲在地上,一张俊脸对着她,许是因为她不着调的想法,她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声音也有些飘,没有什么底气:“没……没想什么,我什么都没有想……” “你在紧张什么?”他饶有兴趣地看她慌张的样子,还露出一副好奇的样子,一只手支着头,唇角微微上扬,她干脆装作大大咧咧地伸手就要推他:“我能紧张什么,我们是夫妻,就算我想什么也是合法的……” 她推到了他,只是他拉住了她的手,两人就这样双双倒在地上,她的头狠狠撞到了他的胸口,她正要喊痛,他可是没有给她机会:“想,当然可以,而且夫人你的权利极大,不仅仅是想,别的也可以……” 边说边吻上了她的唇,吻并不激烈,等他放过她的唇的时候,她还在发呆,他则笑着用指腹拂过她的唇:“夫人若是不满意,那……” “你快点吃饭,不然一会儿就凉了。”她哪里敢再发愣,连忙从他的身上起来,乖乖地坐在凳子上。 他则很久之后才起来,看着低头不知道想什么的点,用筷子敲敲她跟前的盘子,话是羞人的:“夫人还在回味?” “萧景知,你怎么现在这样没脸没皮的?”她忍不住嘟嘴,而人家那边丝毫不受影响,反而很认真地解释:“那是夫人**得好。” 这这这……这个黑锅,老子不背! “况且在自家的夫人面前,要那脸皮做什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好似对自家夫人耍流氓是多么正确的事情,这都是什么三观? 她决定不说话了,就坐在那里装哑巴,反正他总有道理,她说不过。 “这个到底是什么,甜甜的还挺好吃的。” 那盘糖醋里脊,是她亲手做的,他这样一说她才意识到大早起就吃这样油腻的菜,是不是不太好? “那个菜你少吃,大早起就吃这个不太好。” 说着就要将那菜下架,他倒也由她去了,只是执着于答案:“夫人还没有说,那菜什么名字?” “糖醋里脊。”她这样一说,他忙拦住了她,她有些疑惑:“干嘛?” “既然是夫人做的,就算是下了毒,为夫也该吃完的。” 他怎么会知道这是她做的? 话没有问出口,她马上就意识到了:糖醋里脊这种东西,整个大燕除了她估计也不会有人会做了。 “真的好吃么?”没有苏打只是小事,关键是没有番茄酱,其实她做得糖醋里脊还是和正宗的不太一样,心下有些小忐忑。 “那是自然。”他的评价很高,而且吃得很是开心,她也就安心了:“昨天赵瑜又找你做什么,我发现他还挺喜欢晚上找你的,想好要怎么对你了么,继续做京兆尹还是做别的什么官职?” “船到桥头自然直,没有什么可担心的,现下朝廷里人才紧缺,皇上不会对我下手的。” 萧景知的话倒是没错,自从赵瑜登基之后,杀了一大批的前魏大臣,而他本身也一直忙于巩固权力,好多大臣的官位都在空缺中。 大燕的选官制度还是延续前魏的“九品中正制”,但他对现下的大臣都没有十足的了解,不想轻易用人,这事情就一直悬在那里。 这对于萧景知来说,反而成了一件好事,可以保他的好事。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赵瑜不会那么容易就放过咱们,你想想也知道啊,他那人根本就不是个善茬儿,脑子里天天想的是设计人的事儿。” “没什么大不了,我们就带着阿诚他们一起离开邺城,就你说的,西蜀或南诏,天下之大,哪里还没有我们能容身的地方?” 这正是她心中所想,如果能离开这里,离开赵瑜的视线,她真的会高兴地跳脚。 “那我们现在就计划一下该怎么逃吧?”她脸上的笑容很是灿烂,他揉揉她的发:“好,我答应你,等时机成熟了,我们就离开邺城,离开大燕。” 她还想问时机成熟是什么意思,但是他摇头,并不说话,意思太明显不过。 其实她也想过,当初萧景知从大梁逃走,面对大燕、西蜀和南诏三个朝廷应该做过很清晰的分析的,随后才选择了大燕。 她看小说的时候并没有注意西蜀和南诏,现在想想,西蜀、南诏和大梁都属于南方,三个王朝摩擦亦有之,但亦有利益一致的时候。当他们利益一致的时候,就是萧景知倒霉的时候。大燕的好处有二,其一是他的目的是明确的,不和任何王朝合作,他就是要消灭南方的各个朝廷,统一南北;其二,即使她不愿意承认,但无法掩盖赵瑜是个雄才大略、颇有政治头脑和手腕的英主。 如果他们离开了大燕,萧景知很难再也进入官场的机会,即使有,也多是陷阱。 儒家一直倡导的便是入世,认为好男儿的江湖便在庙堂之上,他想必也是这样想的吧? “我并不留恋官场,毕竟自小便处于政治漩涡之中,对于这些并不热衷,但既然要走,就一定要想好方法,能有一个让我们都安全离开,并且保证避世的时候,不会受到打扰,不会遇到不必要的危险。” 萧景知对她真的是太了解了,只要她一个动作,他就明白她在担心什么,她也不是一个多心的人,笑着答应,憧憬着可以离开这里的日子能早一些到来。 和赵瑜一样,萧景知的心思也很细腻,也颇有手腕,在和周槿欢谈过并统一意见之后,他就开始秘密进行组织,“逃离计划”在慢慢进行着,但是谁都没有想到赵瑜给了他们一个惊喜,还是特别大的那种。 那是一个很明媚的正午,她正在厨房里捣鼓做新的菜品,不曾想有人登门,那是一个长相十分秀丽的女子,最出彩的是那双丹凤眼,别致又抓人眼球。 “叫你们家夫人过来。”语气颇为傲慢,径直朝着大厅走,身后的侍女也是一副牛气哄哄的样子,上下打量了一下周槿欢和苏婉,轻哼一声便跟着自家主子去了。 “你们是何人,敢对我家夫人无礼?”苏婉将人拦住,那女子转身过来,手帕捂住嘴角,轻轻笑了,指着身上还带着油烟气的周槿欢:“夫人,就她?” ------------ 第六十七章 她的下马威 “不才,萧府的夫人正是在下。”女人天生就能感知一些危险,更别说那些浅显的敌意。 “哼,本宫是当今圣上的胞妹长乐公主。”来人表明身份,那跋扈劲儿确实符合公主气质,和小说里的周槿欢也有几分相似。 “臣妾不知公主拜访,有失远迎,还请见谅。”周槿欢偷偷一乐,对着苏婉道:“公主既然大驾光临,你便去吩咐门口守卫,今日一律不见客,若是有人问起,便说公主……” “不必,这个萧府如此局促,本宫也不会呆多久。” “臣妾也是随便说说,门口的守卫是两个木桩子,从来不会说话。” “你竟然敢耍本宫?” “就算是吧,公主要做什么?” “你竟然敢藐视本宫,来人啊!!!” 助威的人有,但只有她身边的侍女,那侍女也是怂,只苏婉一个眼神就吓得不敢再朝前走了。 那公主气焰没有丝毫地减弱,开口还想说什么,倒是周槿欢抢了她的话:“长乐公主,是吧,能不能麻烦你下次不要再说‘你竟然敢’的开头语了,一点新意的都没有,好么?” “你竟然敢……你这样一个无德无容的妇人竟然敢嘲笑本宫?” “臣妾惶恐,长乐公主若是想逛这萧府,请便,而无德无容的臣妾要去给夫君做羹汤了,他那人一向嘴刁,若非是臣妾亲手做的,怕是会吃不下去的。” 周槿欢很平静地说完一段话,看着眼前跋扈的公主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但到底她还有公主的傲气,轻哼了一声,甩了衣袖就离开了府邸。 “夫人要给大人做什么羹?”周槿欢周围的低气压,苏婉就算没有睡醒都能感知到。 “不,不做羹汤。”她的笑容一向都很漂亮,一对小梨涡反而显得很清纯,但此刻眼睛里的阴沉让她的笑带着几分骇人:“做菜,皮带炒肉丝。” 看到苏婉一脸黑人问号的样子,她的气反而消了一些:这是古代,没有人知道什么是皮带,也不会有人知道什么是皮带炒肉丝,代沟毕竟是代沟。 “走,去看小阿诚。” 萧景知答应要亲自教阿诚的,但他太忙了,好多时候,阿诚都是自己在看书,他是个太认真不过的孩子。他有天蝎座的沉稳闷骚,处女座的一丝不苟,射手座的强大执行力还兼顾双子座的高智商,假以时日一定会和萧景知一样的人物,自然在周槿欢的眼里,萧景知还是要厉害一丢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想着那个所谓的长乐公主的事情,她一直都心不在焉的。 “那是什么狗屁脾气,还什么公主,也不看看这是谁家,胡乱就闯进来,当是皇宫?”越想心里就越堵,她顺过一个东西,什么都没有看,直接就开始撕,坐在旁边的阿诚拉住她的手:“槿欢姐姐你撕我的书做什么,你不喜欢庄子?” “何止是庄子,还有老子和孙子!” “为什么?” “因为他们老装孙子啊!” 这个笑话比较冷,而且“装孙子”这种词,阿诚他们还真的不懂。 好吧,又是代沟。 她的情绪好像更低了,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和他们有这么多的代沟。 她和苏婉、阿诚都有代沟,那么萧景知呢? 即使她并不想承认,但那突然到来的长乐公主必定和他有关,不然会是小竹亦或是还没有长大的阿诚? 用脚趾头就知道,绝对不可能。 她在等,可是今天的萧景知好似知道自己要面对拷问,所以迟迟未归。 中午过了饭点,他还没有回来,她下午接着等,但还没有来。 晚饭热了又热,人还没有来。 “婉儿,我们去皇宫。” “可是,夫人,皇宫不是想去就能去的,若是……” “想什么呢,我们去皇宫门口等人,那皇宫那样大,我还能进去找人?” 皇宫之地,如果可能,她不愿意靠近,但她太想听萧景知的解释了,她等得太难受,她急于要答案。 春天的暖意在夜里显得太明显,两人走出萧府,刚刚走出头道街就碰到了在踱步的萧景知。 “竟然下朝了,为什么不回家?”她上前扶住他,动作亲昵,但脸上的阴云还在飘着。 “夫人,再等一会儿。”他拉住她,像是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她的急切。 既然见到了本人,周槿欢也不急在一刻了,低着头不说话。 她想问的话是夫妻两人偷偷说的,而不是在大街上,就算现在没有什么人。 “夫人等等,为夫一会儿就来。” 他的步子很快,她抬头想说什么的时候,人早就在远处了。 她跺跺脚,对着苏婉道:“我们走。” “那大人……” “走。” 她必须承认,那个什么长乐公主让她很介意,很不爽,再加上他现下这样的行为,她狠狠狠生气。 “夫人走得那么快,做什么?”他跑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是责怪的语气,但看到她不怎么好的脸色,马上笑道:“是怪我中午没有回家吃饭,晚上又回来太晚?” 月光下的萧景知真的很好看,他本就谪仙一般的长相,笑起来更是倾城,面对这样的美色,她有些动摇,转过头,嘴硬道:“没有。” “夫人可是真心恼我?”他微微俯下身子,琥珀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一只手揉揉她的头发:“都是为夫的错,不过现下我是在等你喜欢吃的糖葫芦,就是程家的糖葫芦,你最喜欢的,马上就要清明了,他们的铺子要关了,这是他们家的最后一串……” 他边说边将糖葫芦从身后拿出来,笑着放在她的唇边,她本就紧紧抿着的唇微微开启,歪着头道:“大半夜你在那里踱步就是为了等这串糖葫芦,萧景知,是这样么?” “当然,夫人今天怎么……”他的话没有说完,周槿欢一下子将糖葫芦打落到地上,习惯性地咬下唇:“什么糖葫芦,鬼才喜欢!” 说完根本就不理睬完全蒙圈的萧景知,大跨步就走了。 其实她一直对自己暗示,要温柔,要好好地问他那长乐公主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看到他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模样,她没来由地气不打一处来。 萧景知试图拉过几次她的手,她都甩开,一个人闷头回到房里,将房门关上,自己气得跟什么似的。 “婉儿,夫人到底怎么了?” “奴婢也不太清楚,不过今天有个生人到府里,说是长乐公主。” 苏婉一句话就说到了点上,萧景知无奈地笑笑:“你先下去吧。” 房门并没有挂锁,他很轻易就进来了。 “夫人为什么生气?”他给她倒了杯茶,递给她茶杯的时候,她抓住他的手:“那长乐公主是怎么回事?” “长乐公主赵青是皇上的胞妹,和我暂时没有关系。” “什么叫做‘暂时没有关系’,萧景知你别忘了,我周槿欢当初说过的,如果你要是给纳妾什么的,我会让你去小黄门做太监……”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将她拥入怀里,是那种很轻柔的,但却让她无法拒绝,一个吻落在她的耳边,像是叹了口气:“本来还想瞒着你呢,到底还是让你知道了……” 这话她就不愿意了,怎么他要纳小妾还要瞒着她? 要推开他,但他加重了拥她的力道,她挣脱不得,苦笑:“现在人家都直接杀到府里了,还瞒着我?” “如果我说,这一切都是皇上的阴谋呢?” 萧景知的话轻飘飘的,但却重重地打在她的心上:一直都在介意那个长乐公主的存在,但她却忽略了赵瑜。赵瑜前一段时间有事没事就找萧景知去皇宫,她原先并不知道缘故,现下看来应该就是为自己胞妹做媒人吧? “所以赵瑜找你去皇宫‘议事’的时候,你有见过那个什么赵晴公主?” “并不是,当时她是作为皇上身边的女官研磨的,我并没有在意,这样说我自己都不信,其实我也是今日才知道她的身份的。” “不,我相信你。” 赵瑜那人从来都是一肚子的坏水,她还在想呢,怎么他最近这么安生,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 可是明明是他亲自派她到萧景知身边的,为什么现下又赔一个亲妹妹过来,莫不是为了雪耻连亲人都不顾了,他莫不是疯了? “我就说我家夫人不会是那么愚蠢之人。” “照你的意思,就是说如果我不相信你,我就是蠢不可及之人?” 话说开了,她的心情就好多了,就连开玩笑的心思都有了,萧景知揉揉她的发:“不,若是夫人不相信我,那一定是我做了让夫人不相信的事情。” 妈呀,这话说的真是够水平,她轻轻推了一把,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凑到他眼前,笑道:“我问你一件事,你一定要老实回答我。” “夫人请问。”轻轻啄了一下她的唇,他眼睛亮亮的,并没有从她的红润的唇移开眼睛,她捏着下巴:“你一共和那赵晴公主见过几次?” “也没有见过几次,但长乐公主是在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才和我说话的,是个挺矜持的女子。” 这话明显是在调笑她,毕竟她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勾搭他来着。 老人都怎么说来着,女人不能先告白,这就是血淋漓的教训。 “那么矜持的好姑娘,你正好收入房里,也可以顺便换个好工作,那小黄门的太监好像也需要总管吧?” 天地良心,这只是她的一句戏言,却没有想到他无比认真地回话了:“那好。” “那好”是什么意思,是真要收了赵晴的意思么? ------------ 第六十八章 甘为他妾室 “怎么,吓到了?”萧景知伸手覆上她的脸,他能感觉到她的唇在慢慢变白,甚至有些发抖,半晌她才轻声问:“是不是赵瑜他逼你?” 不用说一定是这样,赵瑜他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你早就猜到了他的意图,所以才会说要带着我们离开这里,是不是?”前一段时间两人的谈话涌入脑海,她一下子知道了他当初说这话的动机。 “夫人,我的好夫人,有时候真的希望你可以笨一点,那样我就能在你发现一切之前就将那些事情都解决掉。”他将她拥入怀里,轻轻嗅着她的发香,那是她的味道,让他安心的味道。 “我们走不了的原因是什么?” “是阿诚,阿诚被下蛊了,时间应该是在出宫之前。” 周槿欢被这话惊出了一身的汗,她只知道下蛊什么的起源于苗疆,那是在小说中才能看到的,她一无所知,所以她害怕。 她太低估赵瑜了,不,应该说她是太大意了,在他答应放阿诚离开皇宫的时候,她就应该想到的,他怎么可能会那么容易放过阿诚这个钳制她的棋子? “所以,我们要一辈子都受制于赵瑜,是么?” 她不甘心,明明这一段时间,她是那么幸福,而赵瑜偏偏选在这个时候让她摔那么大一个跟头。 “不会,不会那样的,我会想办法,一切都有我。” 话说开了才发现刚刚发的火多么无名。 “阿诚知道他中了蛊么?”两人都不愿意面对长乐公主赵晴的事情,只能转向了阿诚。 “还不知道,但是以他的聪慧,这只是早晚的事情。”萧景知的话是在夸阿诚聪明,要是以前她一定会开心,但现在她完全没有那种心情。 “是么,那我们把家里的医书都藏起来,如何?”这无疑是个蠢主意,她说完马上就否决了自己,声音突然有些哽咽:“可是,那要怎么办?” “总要熬过一段时间,那样才会……”见她的情绪有些失常,他双手捧着她的脸,但她却打落了他的手:“可是,会很难熬,很难熬的,是不是,他身体一直都很好的,但那次就淋了一场毛毛的春雨就生病了,他习武那么久,怎么就能那么容易生病,赵瑜他是个变态,他怎么能那么对一个孩子,他就算聪明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啊……” “槿欢,你相信我,我一定不会放任的,一定不会。”强行将她拥入怀里,他感知到她的不安,他贴着她的额,柔声道:“我萧景知,一生只得一妻,便是你周槿欢,从无他人。” 他看出来了,他都看出来,她不想说长乐公主赵晴的事情,但是她总是忍不住想,想啊想,想得心很痛,她想着以后那个女人以后就会出现在这个府邸里,会和自己同一处吃饭,会含情脉脉地看着萧景知,玉藕般的胳膊搂着他的脖子,红润的唇印在他的唇上,她就浑身不舒服,她就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好似四周都是乱嗡嗡的声音,只有让自己的声音大一些、更大一些才能让自己的情绪得到宣泄! 可是,和阿诚的性命对比,那些事情好似是不值得一提的,她羞于提起,就借用阿诚中蛊的事情来发泄,但,他发现了。 她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一滴一滴地打在他的白色锦袍上,拳头一下一下地打在他的身上,所有的委屈一下子就冲破了关隘,统统涌出来:“萧景知……你明明答应我的……可是,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不喜欢那个长乐公主,第一次见就不喜欢,很不喜欢,不,我是痛恨她,我痛恨痛恨……” 她好像陷入了单曲循环中,说来说去就是那么几句话,直到声音慢慢嘶哑,慢慢变成了无声,她的手也渐渐落了下来,整个人仿佛虚脱了一般窝在他的怀里,人却一直在啜泣,泪像是流不尽一样。 他这个时候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狠狠将她拥入怀里,他也跟着心痛,痛得他咬破了下唇,用那丝血腥气提醒自己不能跟着落泪。 “景知。”半晌,她擦干了眼眶的泪水,将自己的一直低垂的头抬起来,给了他一个明媚的笑,但是一启唇,泪水就没有忍住,珍珠一样从眼眶里滚下来:“景知,我妥协,为了你,为了阿诚,我妥协……” 他帮她擦泪,听到她的话,手却顿住了,因为她的话让他不敢相信。 她对着他笑,习惯性地咬唇,随后抓住他擦泪的手,狠狠咬了下去,等到心里那股劲儿稍稍消了点,认真道:“她是公主,万万是不能做妾的,我愿意降妻为妾。” 他好像没有想到她会做到这一步,整个人楞在那里,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只是这样一个轻微的动作,眼泪就落下来了,笑道:“原来你的手里的血液是苦的,我再也不会这样做了,你疼,我也难受……” 看着她单薄的身影,他从身后拥住了她,一滴泪滴在她的脸上,他的声音嘶哑,暖暖的气息萦绕在她的周身,让她冷冷的身子有了些许温度:“夫人,我萧景知认定的夫人便是一辈子的夫人……你才是公主。” 可是,赵瑜不可能答应的。 “我自然有我的法子,夫人莫要担忧。”将她的身子板过来,他轻轻掩住她的唇,额顺便将她想问的话都压了下去。 她从来不怀疑他的能力,但她也不敢怀疑赵瑜的能力,她自有自己的小心思。 尽管已经有了十足的心理准备,还是自己下的狠心,但是当事情降临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很手足无措。 那是一个很平和的黄昏之时,两人正在房里吃饭,都在避免着谈起赵晴这个名字,可是他们不想谈并不意味着赵瑜不想谈。 赵瑜太想谈,所以他如期来了。 这次他穿得不再是明晃晃的黄色龙袍,而是青色龙袍,可惜的是没有带上一个青色的珠帘顶冠。 她听说大燕最近在重整纲纪,遵循周礼,冠服的改变只是其中的一项。 周礼崇倡五行之说,认为朝代的更迭也应遵循五行阴阳,以便顺应天命。 前朝大魏主土德,土德对黄,以黄色为最尊贵之色,皇上的龙袍便是黄色;而大燕推翻了前魏,建立了新的朝代,木克土,则大燕朝主木德,木德对青,青色自然而然也就成了最尊贵的颜色。 “微臣拜见皇上。”迎接赵瑜的只有萧景知,周槿欢一向不喜接触他,就远远地躲在房门后。 “爱卿请起。”赵瑜看看四周,并没有发现她的身影,却很敏锐地发现了一束正欲闪躲的目光,嘴角挂了一抹笑:“薇儿有件东西托朕转交给你夫人,让你夫人过一趟。” “皇上的命令,臣不敢违背,但夫人已经休息,若是物件,臣可代为转交。” 萧景知的话不卑不亢,是个软钉子,赵瑜他一个君王若是一再要求就是无礼了,但赵瑜是谁,这事情根本就难不倒他。 “怕还是要让你夫人过来一趟,朕手上有道圣旨和她有关。” 那是一道什么样的圣旨,他比谁都知道,但他必须让她过来听,最后还要扣头谢恩,多好笑? 周槿欢趴在门口,话都听得七七八八,这种事情早晚都要面对的,她躲不了。 赵瑜想看什么,想看她哭哭啼啼,要死要活? 不,她才不会让那个变态得逞! 赵晴是吧,想进萧府就进,她不怕! 为了配合萧景知说的话,她故意揉揉眼睛,对着他傻笑:“夫君这个时候将我叫起来做什么?” “皇上在此,夫人怎么能如此不讲规矩?”说是责备,但语气里更多的开心,是因为“夫君”那两字么? “皇上,贱内自离宫后整个人都散漫了许多,现下又是刚睡下,难免会有冒犯之处,还请皇上能……” “罢了。” 赵瑜的脾气不好,但耐心一向都是有的。 “小孟子,宣读诏书吧。” 诏书很长,她听得都快睡着了,意思太简单不过了:萧景知文武兼备、风流倜傥,赵晴花容月貌、品性高洁又是公主之尊贵,两人天造地设的一双,如果彼此错过便是天大的过错,只有成亲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现实是萧景知是有夫人的人啊,这一点在圣旨上一点都没有反应,她很明白自己的处境,正要开口,萧景知拦住了她。 “有什么话便说,爱卿又何必拦着?”赵瑜现在已经在摆胜利者的姿态了,让人特别不爽,偏偏又只能忍着。 “公主能够看得上我家夫君,臣妾也是为他高兴的。臣妾风闻朝廷有些大人对皇上和我家夫君的关系多有猜疑,现下我家夫君娶了公主也算是给皇上正名了,臣妾真的是高兴都来不及,只是有一件事,臣妾觉得还是说清楚一下,免得公主和我都尴尬……” 如周槿欢所料,这样的一番话说出来,赵瑜的脸色特别尤其得难看,声音都像是从牙缝里出来的:“你且说说看。” “周槿欢!”另外的一个声音来自她的亲亲夫君,萧景知,他的脸色也很难看,让她有些难过的难看。 “臣妾虽来萧府早,但一直无所出,未能尽到为妻本分,甘愿降为妾室;而公主血统高贵,身份特殊,想必一定能够胜任萧府主母之位。” “好,很好,萧家夫人倒还真是个明理之人。” 赵瑜边说边起身,还作秀似的拍了拍手,眼睛一直盯着她,好像他受到了什么伤害一样,真是辣眼睛。 “朕看你们夫妻这样知进退、明事理,甚是欣慰,倒是朕那妹妹无法无天、骄纵惯了,颇有前魏高平公主的脾气,容你们多宽待。” 好端端地有提“高平公主”做什么,还嫌没有恶心到她,是吧? 果然见她秀眉紧皱,轻咬下唇的样子,赵瑜的心情好了一些。 “啊呀,不好了,见血了,萧大人你这是做什么?”是小孟子的尖叫让两人同时回神的,那场面让周槿欢都快不敢呼吸了。 ------------ 第六十九章 无根的流言 萧景知偏爱白色,今夜依旧如此,而那白色让血色更是刺眼。 “景知!”捂着唇走到他跟前,看着他还在不停冒血的手指,落着泪摇头,声音好像都找不到方向:“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自然。”另一只手揉揉她的发,给她一个安心的笑,随后缓缓跪下,声音里带着坚持:“微臣和夫人的婚事是皇上亲自许下的,微臣也许过夫人诺言,现下削指以示诚心,还请皇上能够成全。”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请大夫,快去请大夫!”周槿欢的泪眼朦胧,看着还在对峙的两人心里的火气猛然窜上来:“皇上想要成全长乐公主,其实最好的办法便是赏臣妾一杯酒,又何必……” “婉儿,带夫人先行退下。”这个苦肉计中最让萧景知想不到的反应来自周槿欢,她一向是很聪慧的,因而断指的事情并没有提前告知,想到她会情绪失控,却不想失控如斯,他说话表情阴沉难看,但内心却涌出一股暖流。 “好,我去找大夫。”看到萧景知眼神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了自己的失态,临走前狠狠瞪了一眼赵瑜。 “她的脾气倒是一点都没有变。”赵瑜的话悠悠而出,那称谓和话都会让人多想,见萧景知的情绪丝毫不受影响,接着道:“爱卿从来都没有想过周槿欢为什么会住在白鹭阁?” “夫人的过去,微臣不曾参与,也不会去插手,夫人是微臣见过最聪慧之女子,若是有必要,她会告知微臣的。” “爱卿话里的意思是她的过往并不重要,包括她爱过什么人?” “当下和以后,微臣就是她生活的全部,这样就够了。” “爱卿倒是看得透彻,只是朝廷之上有些流言蜚语,爱卿可有听闻?” “既是流言蜚语,微臣又何必理会?” “空穴来风,有穴才会有风。” “微臣更想知道皇上对于臣断指是何想法?” 萧景知极力要保护的是周槿欢的正妻之位,不惜对自己下痛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的所作所为是在给赵瑜面子,也是在给他使绊子。加之,现在周槿欢已经出去请大夫了,最晚明日,想必整个邺城的百姓都知道了他萧景知为妻断指之事。 他若是真的下令让萧景知将她降成妾室,到时候的舆论形势不要猜就知道了。 “朕自然有朕的应对之策,爱卿只管接下圣旨就好。” 赵瑜起身,脸上还带着笑,心情好似并没有被影响,要知道这才是最可怕的,萧景知感觉有些不妙。 “爱卿现在有伤在身,七日后便安心做你的新郎官吧。” 七日? 赵瑜说七日,那就是说他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可是,为什么不说? “微臣恭送皇上。” “不必了。” 赵瑜说不必,但萧景知恭送的时候,他也没见真的赶人,为官为上者,有时候真的很虚伪。 “夫人在房里等着给你上药,大人你踱什么步?” “你懂什么,该给你找个小娘子你就知道了。” “大人若是真的有这份心,我看那苏姑娘就很好。” 小竹的话让萧景知笑起来,戳戳他的脑门:“你倒是不傻,那也要看人家苏姑娘是什么心思。” “我觉得我们两个还挺般配的。”小竹说话的时候,脸都红了,透着骨子里的朴实。 那苏婉虽是周槿欢的侍女,但容貌、气质都是上乘,而小竹有一颗真心,或许也是合适的? 萧景知刚有一瞬间的跑神,就被人逮住,她的声音里带着压制的怒气:“萧景知你是怕血流不完,进房里弄脏了地板,是不是?” “为夫做了错事,是怕夫人怪罪,这才不敢进房。”他刚进来就认错,不想房里除了她的好夫人,还有几名侍女以及被眼前场景给逗乐的大夫。 武能平定漳州、攻下象州,文能整顿邺城风气、促进邺城繁荣发展的传说中的萧大人,原来在夫人面前也是这样的。 请来的大夫因为和萧大人一样“惧内”更有了亲切感。 “大夫你傻笑什么,快给我夫君看看到底能不能补救,虽说是左手但……” “夫人此言差矣,我们大燕以左为尊,萧大人切左手可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吧?” “说那么多做什么,先给我家夫君看看手指。” “萧大人这样好的男人,夫人应该温柔一些,也怪不得皇上看不过要嫁公主过来……” 纳尼,这都是什么鬼话? 周槿欢扶额无语,当初她去找大夫的时候,为什么那些百姓听说是萧景知生病就将这家伙推出来,看他这么不靠谱的样子,莫非邺城的百姓对萧景知这个京兆尹不满意? 她正想说什么的时候,那大夫摆摆手:“好了,夫人不要耽误在下给萧大人看手了。”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大夫,简直了,而萧景知暂时摆脱了被审问的困境,看着她堵着说不了话,那脸红的模样很是好看,她正生气,看着他含情脉脉的眼神,赌气道:“看什么看,我还告诉你了,今天的事儿没完,你别指望我能放过你。” “都听夫人的。”他宠溺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比春风还要温柔,让人如沐春风。 房里都是人,她还真没有办法问什么,只是看着他还在滴血的手指,抬头看看他笑着的脸,气恼地落泪道:“以后你要是这么做,我一定不会饶了你,一定!” 那大夫听到这话,手都抖了一抖,坚持给萧景知上好了药,怎么都不肯要银子,走了。 房里,只剩下了两人,很安静。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明明和你说过了,我和别人不一样,名分那种东西,我并不看重的,而你用一个小指换了我并不看重的东西,你知道自己多傻么?”她摩挲着那断了一截的小指,话是责备他,也是在责备自己。 “可是,我在意,我看重,你不知道我多看重你的名分,我要给你一个世人都承认的地位,这远远比我的半截手指更重要,我想要一个孩子,一个你我的孩子,一个以后继任萧府家业不会让任何人有质疑的孩子,我萧景知嫡子的母亲只能是你,你明白么?” 看了那么多宅斗小说的周槿欢怎么会不明白,她太明白,但她不敢去求“夫人”这个位置,她怕的不是那个和以前的“自己”很像的傲娇公主,而是她身后的赵瑜。她想着对手是那样一个变态,不如就认命了,说不定变态觉得无趣了就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了,她想过萧景知不会那么容易就许她将妻为妾,她试想过很多情况,也想到了很多对策。 没有一个这样血腥,血腥得让赵瑜都要掂量。 她轻轻趴在他的肩膀上,原本激扬的情绪归于平静,紧紧圈住他的身体,问道:“萧景知你是傻瓜么,你说过的,我们早晚都要归隐山林的,到那时候什么闲言碎语能传入我耳朵里?” 他吻吻她的脸颊、鼻尖、下唇,漂亮的眼睛微微阖上:“因为我有私心。我想让世人提到我萧景知夫人的时候,说的人是‘周槿欢’而不是什么公主,萧景知的名字能和周槿欢的名字一直在一起,而不是等到我们都远离朝堂,有日你去街边买东西,听到茶馆里有人在讲什么萧景知和公主的事情。让长乐公主出现在我们的世界里,本来就是我有愧于你。虽皇命难违,可是这并不意味着我就会妥协,我就会不顾惜你,到底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谢谢,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这夜,他们相拥而睡,彼此的心好像更近了。 第二天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就有流言像长了腿一样在坊间肆意流传。 那些流言是一夜之间传开了,主题是关于萧景知和他的夫人的,内容大致如下:萧大人碍着周铭大人的面子,对于刚进门不久的妻子十分迁就,而女人么,就是容易恃宠而骄,萧夫人很是上脸,对于全邺城女人都十分仰慕的萧大人很是颐指气使(据知情人透露,那萧夫人言行粗鄙,常常面露凶相)。当今圣上对此十分不满,看着萧大人那般委曲求全,很是心疼,也怕他从此对女人再无了兴趣,所以就将自家妹子送给萧大人。当今圣上的亲妹妹长乐公主是什么身份,那去萧府一定是要做新的萧夫人的。 咳咳咳,这些是前半段没有任何争议,有争议的是后半段,主要分成了两个版本,其一是萧夫人虽然不是一个温柔的女人,但萧大人爱她若宝,所以在皇上赐婚当晚自截了一节手指,还是左手,以示自己对萧夫人的情谊;其二是萧夫人知道公主要入府了,提前威胁萧大人,让他自己看着办,颇为“惧内”的萧大人只能含泪答应。 坊间的流言传得很快,大多数人都相信了第二种,因为据知情人透露,那萧夫人真的是很暴力,当着他的面就敢威胁自己的夫君,更别说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了。 因为所谓的知情人的叙述,萧夫人的形象几乎可以和母老虎划上等号了,坊间甚至有人开始传萧夫人之前在峨眉山习武,功夫十分了得,差一点就做了掌门人之类的流言。 当这些流言传到周槿欢的耳朵里的时候,她只想找到那个所谓的“知情人”将他狠狠打一顿以泄气。 全邺城都在等着美丽的长乐公主等快些嫁到萧府,给萧大人慰藉,但是后来萧大人办的一件事让全邺城的人都傻了眼。 ------------ 第七十章 他给的宠溺 萧府请人在院中动工,建了一个秋千,那秋千的特别之处在于雕工精美,木槿花一朵一朵地攀岩在周身,一阵风吹过,秋千上的彩色铃铛随风而响,很是动听。 全邺城的人都以为那是萧大人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长乐公主而准备的,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清明节当日,萧景知作为京兆尹在象征邺城的浣桥发表了重要讲话,他的手指还抱着白色的纱布,脸色很平静。 话讲完,护卫正要护送他回府去,人群中一个声音很是响亮:“萧大人的手指真的是被尊夫人给逼迫的么?” 这样的八卦很快得到了大家的附和,一堆人开始叽叽喳喳地讨论,小竹对护卫示意,对他道:“大人,我们回去吧?” 萧景知停下来,一直平静的脸上挂上了笑容,他本就长得好看跟谪仙一样,这样一笑更是让众多百姓都忘记了说话,只顾着他。 “手指的事情确实是被逼迫的,这不现在中秋了,我还要赶快回府去帮夫人推秋千。” 他的话在人群中引来了极大的反响,其中有个屠夫很是悲愤地一把将刀丢到案板上,捋捋袖子,很是豪放地敲敲自己的胸口:“我们萧大人给我们全城带来安宁,我老陈可不许那个小娘们儿那样欺负我们大人,只有大人一句话,我老陈一定会……” “诶,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槿欢是我的夫人,我都只有心疼的份儿,她最近几日心情不太好,我只指望那新修的秋千能让她开心一些。” 他这话让周围人都楞在原地,他则面容平淡,冲着百姓摆手,成功地回到了萧府。 清明这日,全邺城的人都受到了惊吓:原来那手指是萧大人自愿断的,那传闻中很是别具匠心的秋千是他为那个极品夫人而做的。 鉴于这样的现实,所有人也都知道了一个事实:原来萧大人是个受虐狂! 也是从这日起,邺城刮起了野蛮女友风,几乎所有妙龄女子都是一副很是蛮横霸道的模样,为的就是能让那好看又温柔的萧大人多看一眼。 而萧府里,周槿欢坐在刚刚完工的秋千上,心情也忽上忽下。 “夫人在想什么?” “今日已经过了七日之期,赵瑜那边还没有什么反应,是不是又想使什么坏招儿?” 萧景知已经断了左指,赵瑜再没有了废她位子的借口,而赵晴是他的亲妹妹,他怎么可能委屈了她,所以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夫人不必想那么多,说破了天,您的地位也是不能动的。” 苏婉的话,她当然懂,而她的担心,苏婉并不懂。 赵瑜是个太贴心的人,怕她担心过分,成亲的日子确定在两日后。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她一直都睡不着,心慌慌的,比她嫁过来的时候还甚。 “夫人在生气?”他的手放在她的腰际,温热的呼吸萦绕在她的耳边,那么近却又那样远,她的手覆上他的,放在自己的心口,好像这样就能更近一些,声音带着一些无措:“我知道你的态度,你的心,即使你当时不断指,我也清楚,但现在我制止不住自己胡思乱想……” “夫人,这两日你想不想去周府看看?”他将她的身子扳过来,眼睛里带着几分期待,她则有些苦涩,声音却像是开玩笑:“怎么,怕刺激到我?” “不,我们一起去,我去请罪。” 一开始她是很高兴的,但笑容还没有停留两秒就拉下来,悠悠道:“又何必和赵瑜那人置气,他倒是想看到我们一起回周府,那样正好给他找茬的机会。” “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他习惯性揉揉她的头发,将她拥入怀里,她还要说什么,他先先开口了:“乖,这几日实在太累了,我们早些休息。” 她心疼他,所以她乖乖睡觉,但敏感地感觉到他在看自己,她眼睛都没有睁,语气很放松:“早些休息,明日我爹娘一定饶不了你的,别到时候连逃跑都没有精力了……” 他没有回话,而是吻住了她的唇。 自出事之后,他许久不曾吻她,唇上都是苦涩的味道:“好,为夫听夫人的。”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就出了府,直奔周府。 这个时间点回周府,就连守卫都有些蒙圈了,通报后挠挠头回话:“夫人说了,叫小姐进来,姑老爷……” 守卫就是嘴笨,周夫人终是听不下去了,一把拉住了周槿欢就要走,萧景知朗声道:“母亲大人,小婿叨扰了。” 他边说边进了门,那守卫不见周夫人阻止,也就让他进去了。 府门到大厅的那段路,周夫人一直都沉着脸,而萧景知一路跟着不敢说什么话,快到大厅的时候,周夫人将周槿欢护在身后,脸色很是难看,对着萧景知很淡漠:“刚刚在大门口,我不好意思让别人看我周府笑话,不过现下在府里我也就不管那么多了,老实说我们周家可不欢迎外姓人,这位公子还是请留步吧……” “娘,娶妻纳妾这种事本没有什么稀罕,况且也不是景知他的本意……”萧景知像是哑巴那样站着不说话,她忍不住想替他说两句,结果换来周夫人更大的怒气:“我不管别家是什么规矩,我们周府的从来没有这样的,他这样的女婿,我们可不敢认!” 周夫人的话说得确实不错,周铭家有一夫一妻的传统,持续了好几代,所有人都当是理所当然,周铭夫妇一直无子,周铭却一直都没有纳妾、新娶,感情好固然是一方面,周家的传统也是原因。 周槿欢虽说是周铭的养女,但他身下无子,这个养女也是宝贝的,况且之前萧景知的话可不是这样说的,他话说得好听,可是不到一个月的时候就要娶公主,这不是拿人当猴耍儿么? 萧景知太明白周夫人的想法了,在周槿欢还想说什么的时候,他连忙抢白:“母亲大人说得是,一切都是小婿的错,还请母亲大人莫要生气,莫要伤了身子。” “我不想听你说话,现下老头子不在,你赶紧滚,以后都不要踏入我们周府一步。”记忆中的周夫人一直都是娴静如水的模样,很少动怒,更少说粗话,她是世家之女,修养极好,但这个时候她却能说出“滚”字,可见她的怒气。 “一切都是小婿的错,小婿甘愿受罚,还请母亲大人给小婿一个机会。” 他说这话的时候,猛然跪在了地上,那声响很大,她甚至能听到骨头碰撞的声音,就要出去看他,却被周夫人拉住了,她指着跪在外边的他:“娘,景知他前几天断了手指,伤口有些发炎,到清明的时候才稍稍好些,但缺乏调养,身体还没有完全……” “身体还没有完全好就想着要娶公主入府了,我看他身体可好得很啊。”周夫人的气力不小,狠狠捏着她的手腕,她咬着下唇想着要不要使用苦肉计,周夫人却一把将她拉回自己身后,对着跪在地上的萧景知道:“想跪就跪着,我倒是想看看到底是你的骨头硬还是地面更硬一些。” “谢谢母亲大人。”早上的阳光斜斜照过来,映在萧景知那张漂亮的脸上,周槿欢发现他的额上有汗慢慢朝下落,她上前一步却被周夫人拉回来,对着她笑得很是亲切:“大早起就来了,还没有吃饭吧?” 自然,他们来得很早,没有来得及吃饭。 和周夫人走进大厅,这才看到早就坐在饭桌前的周铭,原来他还没有去上朝。 “爹爹你在这里,那……”她不解地看着周氏夫妇,随后指指还跪在门口的萧景知。 “那萧景知看着那么细致谨慎的,怎么就不让你吃了早饭再来?”周夫人拉着她坐下,她眼前的小碗一会儿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这才是你那好女婿的心意啊,让你罚他罚得痛快。”周铭边说边捋胡子,周夫人则轻哼一声,喃喃道:“他还真是有心。” 自进大厅之后,她就感觉气氛不对,用筷子戳戳碗里的菜,她没有心思想那么多,只是开口问:“爹娘,公主的事情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京兆尹能够决定的,主要是皇上想将妹妹推给他,他也没有办法,你们不知道他当着皇上的面切了自己的手指就是为了保住我的妻位,他并不是薄情之人……” 她着急地向两人解释,而两人的脸色都很平静,只是静静地吃自己的饭,并不发表任何言论。 “爹、娘,我说的是真的,他最近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朝上多的是暗箭,皇上对他也不信任,也就是清明的时候,他作为京兆尹不得不打起精神露面,可是当天回府,他就脸色很难看,什么东西都吃不下了……” “嘘,好好吃饭。”周夫人打断她的话,和周铭对视一笑,和刚刚的怒火中烧是完全不同的表情,她有些愕然,不确定地问:“爹、娘,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傻孩子,你们两人的事情整个邺城都传开了,我们两个又是深山老林的人,怎么会不知道?” “那你们还……” “我们必须做出一种姿态,不能让任何人看扁了你,看扁了周家,包括皇上。” 这话是周铭说的,他一个五十岁的人了,早就没有争强好胜的心思,但自家的女儿这样被人欺负,他还是有脾气的,即使对方是皇上。 周槿欢恍然大悟,萧景知是个太聪明的人,也是个太宠她的人,他甚至照顾到了周氏夫妇的情绪。 他明明知道在这个关键时刻,赵瑜一定会倍加关注他的动静,他却还是来了周府,这无疑是在打赵瑜的脸,也是在对周氏夫妇表情自己对她的心意。 可能是因为萧景知还跪在门口,这顿早饭吃得格外慢,也格外难咽。 吃过早饭后,周氏夫妇并没有出去,还是坐在饭桌前。 周槿欢心疼还跪在外边的萧景知,却也不能责备为自己好的周氏夫妇,只能静静地走出大厅,站在萧景知身边,挨着他慢慢地跪了下来。 “听话,起来,地上凉。”他的声音很温柔,温柔得让她想听话起身,但她还是倔强地不动弹:“从我们认识的第一天开始,我好像就没有在大事情上听过你的话吧?” “那倒是。”他悲哀地发现在许多事情上,他都是宠溺着她,让着她的,他想让她随心便要求自己尊重她的想法,可是现在太阳正炽热地照着大地,他舍不得她受这样的苦,便吩咐苏婉:“将夫人扶起来吧,不然这个月的月俸就没有了。” “婉儿不用听他的话,他扣你的月俸,我给你。”她说起这个话是相当有底气的,因为萧景知自己的月俸都归她管,到底是朝廷高官,那银子也是不少的。 “那既然是这样……”萧景知又笑了,她很久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笑容了,因而有一点的跑神,等到她回神的时候,人已经到了他的怀里,额……她竟然被公主抱了? “你做什么啊,现在不是在咱们家,是在周府,让他们看到是什么样子啊,还不快把我放下来?”她拽拽他的衣服,他好像没有意识到一般,直接走到大厅,在周氏夫妇的诧异的眼神下,将她轻轻放在凳子上,垂着头就朝门口走,像是没有看到坐在一旁的周铭。 “既然进来了就坐下吧。”周铭的脸微微有些发红,但声音还是很有威严的。 萧景知很乖巧地走到桌边,像个乖学生。 周氏夫妇都是明白人,一开始的为难也有一定的做戏成分,现下看到萧景知这样良好的态度,说了几句重话也是算作罢了。 “槿欢好久没有回府了,今日便在家里住下吧。” 午饭之后,周夫人拉着周槿欢的手,很是亲昵,话虽是对她说的,但足够萧景知听到。 “那自然好,槿欢也一直说想回家住些时日的。”萧景知的回答让二老都很满意,而周槿欢却悄悄皱起了眉,挪着步子走到他身边,小声道:“后天便是赵瑜许下的成亲之日,你不好和我在这里的……” “说什么傻话,我自然是要和你一起的。”他的话可以让四个人都听到,周氏夫妇表情明显更柔和了。 可是,成亲前他都在周府,赵瑜能忍得下这口气? 即使她有这样的担心,但三比一,她的意见没有人会听。 略略忐忑地在周府住了两天,这两日过得很慢,因为她一直都静不下心来。 第三日便是他迎娶长乐公主赵晴的日子,这日他们一起从周府回到了萧府。 她成亲的时候,整个心都在担心着他的安危,所以对萧府的布置并没有注意,这样一看,还真是很漂亮。 萧府本来就是很素雅的,喜庆的红色点缀一下,不但没有不伦不类,反而有点撞元素的美感。 好美,可是现在这些好像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想到这里,她拉着萧景知的手更紧了,他看出她的情绪,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嘱咐道:“不要多想,在房里等我。” 等他,怎么可能,今天可是他和长乐公主的大喜日子,“圆房”这个事情赵瑜能放过? “大人,该去迎亲了。”小竹的话不合时宜,却也是现实。 他揉揉她的头发,冲着她微微一笑,她也盈盈一笑,小声道:“好,我等你……” 等,能等到吧,等到的人是你吧? “夫人,回房里?”苏婉看到她的情绪太低落,她用手擦拭眼角的泪珠,清清嗓子道:“现在萧府又没有人,我躲房里做什么,我想荡秋千。” 秋千,那是他给她的礼物,也是他矢志不渝的心意。 “高点,高点,再高点!”站在秋千上,她迎风闭上了眼睛,想要把他成亲的事情从脑子里甩出去,但几次下来都无果,只能让自己的秋千荡得更高一些。 她的情绪需要宣泄,自从长乐公主出现之后,她只失控过那么一次,她不许自己再在萧景知面前情绪失常,那样她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可是这样的日子,她实在是做不到无动于衷。 “我来。” “让小阿城来,小阿城要推得高高的,能让我摸到天空更好。” 她边说边放开了一只手,对着天空伸手,这时候的阳光很是强烈,她有一瞬间的眩晕,另一只手悄然松开了,她荡秋千正到最高处,整个人如同风筝一样从半空中飘落下来,而她这个时候并没有想跌落后的痛楚,她想的是:我会不会是第一次因为荡秋千而死的人呢? ------------ 第七十一章 热闹的婚礼 一个人运气特别差的时候,上天也会看不过眼,可能实在是不想她太狼狈,这次她从秋千上落下来倒是没有和大地来亲密接触,相反她落到了一个略显硬邦邦的怀里。 是阿诚。 “阿诚好厉害,要不是你,姐姐现在一定就变猪头了。”她提起低落的情绪,捏捏他的脸,他很是嫌弃地别过了脸,脸微微发红:“一会儿那个什么公主就入府了,你总不能一直在这里荡秋千吧,像什么样子?” “小阿城说得对,要是被发现了明天不知道邺城又要出什么流言蜚语了。”她勉强笑笑,正了下身子,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头还是垂着:“今日来的人甚多,其中不乏与你家相熟之人,你便在房里不出来便好……” “萧大哥和你成亲的时候,我已经出现在众人面前过了,怎么会怕这一次?”阿诚的话提醒着她的健忘,她怎么就能忘记了?萧景知死亡的威胁、赵瑜的羞辱,她怎么能忘记了? “你是不是恨萧大哥?”阿诚是个聪慧早慧的孩子,但他到底是个孩子,太过复杂的感情他并不明白。如果他知道,萧景知和她都是为了他在委曲求全,不知道会怎么做? “我如何能够恨得起来?”阿诚是她的软肋,是宁愿伤害自己都不愿意伤害的人,所以她能恨谁,恨自己,更恨赵瑜。 “婉儿,我今天不想出门,不要让任何人打搅我,阿诚就交给你了。”阿诚的问话让她有些心悸,她现在没有别的心情,照顾不了他的情绪,只能让苏婉帮忙。 “周槿欢,你真的是个胆小鬼。”万万没有想到,她眼中的小阿城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她看着他,眼中有泪珠在打转,苏婉拉着他的衣袖,不让他说,他却接着道:“不开心,不高兴就说,就告诉他不要让他再娶,现在这样泪眼婆娑地,做什么?” “谁说我不开心,我高兴啊。”她飞快说出这句话,轻轻将他推到苏婉那边,转身就走,泪也跟着落下来:“婉儿记住看好这个小鬼。” 她怕自己走得再慢一些会被他们发现自己的狼狈,根本就不敢停下来,到房间之后将房门反锁,顺着门就慢慢蹲下去,坐在地上。 她现在整个人都没有什么想法,只是顺着本能在流泪。 也不知道就这样放空了多久,是一阵阵的鞭炮声将她拉回现实,接着是人声鼎沸,隔着白色的纱窗,她能窥测到外边的热闹。 长乐公主赵晴是赵瑜唯一的妹妹,也是他在世的唯一亲人,她的婚礼自然是很隆重的,隆重得都有些超乎规格。 人声鼎沸主要在于参加的人太多,大凡在大燕朝廷上有话语权的人都来了,王侯将相、三公九卿一个都不差,多的是有人想进来,但没有资格的。 这一点倒是和他们当初成亲时候一样,那时候是赵瑜亲自来主持的,所以也是人满为患。不同是这些大官的表情不同,那个时候他们大多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情来的,他们想知道一个刚成亲就要守寡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儿的;而现在谁想看公主的笑话,那估计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人群中猛然爆发一阵热烈的掌声,新人登场了:今日的萧景知一身红衣,五官眉眼更显眼了,柔和的眼睛莫名染上了一丝烦躁,比喜服更甚的红唇紧紧抿着,一声不吭地拉着喜带从门口一直走到院里。 他时不时对着周围的人点点头、拱拱手,脸色却没有一丝喜色。 像是猜到她会躲在房间里,他故意背着着房间的方向,头也微微侧着。 “皇上驾到。”小孟子的声音让所有人都噤声,气氛也从热烈变得严肃了些。 赵瑜今日的情绪很不错,满脸的笑意冲淡了他身上的冷峻气息,原本英俊有余亲和力不足的相貌愣是多了一些柔和的气息。 他踏着缓慢的步子,按说他是看不到躲在白纱窗后的她,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他能看到自己一样,缩缩身子,像是躲避又好像无处可躲。 走到萧景知旁边的时候,他停留了,一只手狠狠拍了萧景知的肩膀,凑过去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笑得像一只狐狸。 萧景知的脸色更难看了,能看出来他握着喜带的手紧紧握紧。 “爱卿不是还有一位夫人,怎么不出来?”赵瑜坐在高处,颇有些盛气凌人,萧景知回答得不紧不慢:“前几日我手指受伤,夫人忙于照顾我,现下身体欠佳,怕是不方便。” “既然是照顾爱卿劳累了身体,朕自然要赏赐的,小孟子还不去请萧夫人,不对,现下朕的长乐入了府,她便唤作萧府右夫人吧。” 她是右夫人,那长乐公主自然就是左夫人,大燕一向以左为贵。 赵瑜当时丢了左手手指,最后给她换来的是右夫人的头衔,赵瑜就是想将她踩到脚下才非要她出来,那是不是还要她谢恩? 周槿欢到底是有血性的,即使她再三对自己说要忍住。 一脚将房门踢开,那声响很大,不仅来请她的小孟子吓了一大跳,就连赵瑜的脸色也由得意变得不悦。 “右夫人,皇上请你过去。” “劳烦孟公公了。” 赵瑜想看什么,她偏不想让他看。 现在她的脸色依旧不好,眼睛也是红红的,但她奥首挺胸,在众人或是唏嘘或是不屑的目光中前行。 自出了房门之后,萧景知的眼睛就一直没有离开她,她从他身边走过,有种咸咸的气息,是泪的味道,众目睽睽之下,他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槿欢……” “我今天穿的是一身的缟白,是不是和你的大红喜衣不配?”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有走心,只是觉得想要把自己心里的那份痛分给他一点,可看到他那失魂落魄的模样,马上就心软了,到底他心里也是不好受的,不是么? 她轻轻掰开他的手,飞快地在他的额上一吻,冲着他眨眨眼,和他咬耳朵:“不过我知道你这身衣服下是和我一样的,包括你的那颗心。” 她的这些举动在所有人,包括赵瑜看来都是失礼的,即使他们都是夫妻,大庭广众之下也显得过于放浪形骸。 所以,赵瑜生气了,当着众人的面诘问:“爱卿和右夫人的感情这样好,朕的长乐不会受委屈吧?” “皇上说的是什么话,长乐公主貌美如花、温柔娴静,别说是夫君会喜欢了,就连臣妾都颇有相见恨晚之感,何况臣妾和公主虽都是妻位,但到底是她地位更高一些,凡事都有规矩,就是给臣妾一百个胆子,臣妾也万万不敢对公主无礼。” 她缓缓跪下,所有的视线都胶在她的头顶,他能清楚地感知到两束势同水火的视线,他们分别来自于赵瑜和萧景知。 “恐怕并不是这样吧,今日萧府大喜之日,你父亲他们并没有来吧?”侍女递来的葡萄,他尝了一口,太酸。 周槿欢真的想拿自己的鞋丢到赵瑜的脸上:马丹,说是右夫人,我都认了,怎么又开始找周府的茬儿? “皇上请息怒,周家岳父他们前两日就染了病,现下是真的来不了,因而才缺席的……”萧景知边说边也跟着跪下,这话说得是漏洞百出,只要是赵瑜想要追究,谁都跑不了,赵瑜自然不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脸上再次浮现出一个得逞的笑:“好像并非如此吧?” “今日是晴儿大喜的日子,皇兄又何必提那些让人心烦的事情,他周府不想来便罢,不是还有个‘槿欢姐姐’在么?” 结束这场对话的人竟然是长乐公主赵晴,只是她的话在周槿欢耳朵里并不好听就是了,什么“槿欢姐姐”,两人初见时候她的所有表情,她自己不记得,周槿欢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赵晴的话还是有效果的,接下来的流程都在按计划进行,众大臣将事情的前前后后看在眼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周槿欢不出现也就罢了,现在人也是焦点,再也不能装作透明,也逃不了,就那样站在一旁,看着他们拜天地,最后被人起哄送入洞房。 “若是无事,臣妾先行告退了。”他们人都走了,她作为萧景知的夫人,不对,右夫人,这样留在男人堆里,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回事。 “右夫人要去哪儿,萧爱卿现在是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还是不要打扰得好。”赵瑜浅啄一杯酒,说话并不避讳,对着身边的小孟子道:“还是你先带着右夫人去后院的厢房坐会儿吧。” “不必如此,那新房我一个旧人去,不吉利,臣妾不会那么做。”什么后院厢房,萧府是她自家的地盘,她自己还做不了主? 赵瑜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和身边的大臣喝酒,不理睬她。 “右夫人,请。” 小孟子话说得是“请”,可是那表情并没有客气的意思,加之身后还跟着两个很是强壮的侍卫。 她只能听话地跟着去,毫无办法。 “得罪了,右夫人,请稍等片刻。”小孟子是告退了,但那两个侍卫并没有跟着走,而是守在门口。 她自知逃不出去,也就安心地将房门关了,坐在房里喝茶。 “见鬼!”猛然,房里突然有个声音响起来,她的小心脏差点就跳出来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绕过屏风,她看到了张熟悉的脸,正是阿诚,他别过去脸并不回答她的问话,看样子是在生气? “莫非是婉儿怕你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儿给你下了药?”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她猜对了。 还要逗他玩儿,可是门外有了动静,转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赵瑜,她拉了一下屏风,走到茶桌边,下意识道:“你怎么来了,你让我来这个空无一物的厢房做什么?” “自然是怕你坏了朕的事儿。”赵瑜笑着走进来,正要关门,她忙走上前,将门再次打开,小声道:“有什么话直说,关什么门?” 刚转身过去,他人就已经欺身过来,她只能后退,而他长手长脚的,将她圈在自己两条胳膊之间,不动声色地将门关上了。 她预想着能够一下子将他推开,脱离他的钳制,但是他是谁,他是赵瑜,又不是纸糊的人,哪里那么容易推开? 相反,他好像靠得更近了,略显灼热的呼吸直直地扑在她的脸上,她躲闪不已:“你想做什么,这里可是萧府!” 他则慢悠悠地捏住了她的下巴,手摩挲着她脸颊上因为生气而起的红晕,声音甚是性感:“若是你不说后面那话,朕还真不想做什么,你这是在提醒朕该做些什么好玩的事情,对不对?” 若是放在以前,她早就炸毛了,但现在她已经学会了要如何对付他,只是低着头,声音带着几分嘶哑:“赵瑜,你这样做快乐么?” 赵瑜的调情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回应,反而听到她略显悲凉的问话,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作答。 她则趁机轻轻挣开他的手,鬓角的发有些凌乱,带着几分的哀痛:“赵瑜,我自认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可以说我为你的大燕江山也是出了大力的,我知道你喜欢采薇,知道你痛恨我,你何不干脆就放了我,为什么非要这样折磨我?” “朕折磨你?”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句话踩到了他的尾巴,他猛然捏住了她的手腕,厉声道:“朕看你是记忆力太差了,你和萧景知成亲当日你说了什么,朕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我说的话,你为什么要记得那么清楚?”她试图惹恼他,笑得很是灿烂带着些许的邪恶:“你一直讨厌我,你觉得杀我都会脏了你的手,但是现在你不但不讨厌我,你还喜欢我,所以我的每句话你才记得那般清楚,不是么?” “周槿欢,朕看你是疯了!”他的眼中明明已经有炽热的火苗在燃烧了,但他的话却是冰冷的,一只手揽住她的脖子,凶狠地吻住她的唇:“朕不会喜欢上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 说得好像谁能看上他一样,周槿欢恶心得昨天的饭都快吐了。 “臣妾倒是和皇上的想法一模一样呢。”她狠狠地咬了他的唇,他则重重地打了她一巴掌。 他曾经对她说过最恶毒的话,他曾经对她做过最令人发指的恶事,他也曾以最决绝的姿势将她推倒在地,但这样狠的一巴掌,她是第一次遇到。 “赵瑜,我看不起你,你现在是穿着龙袍,享受着万众的膜拜,但是你在我眼中永远是那个不知餍足、不择手段的怪物,根本连人都不算是!”她吐了一口吐沫,那口腔里的血腥味儿依旧挥散不去。 “看不起朕,你的命、萧景知的命还有那个小鬼的命都在朕手里,朕想什么时候取全凭心情,你不过是一介前朝余孽有什么可得意的?”他提提她的衣领,眼睛里是被激怒的火气,可即使是这样周槿欢也完全没有退缩,一双明丽的眼眸,黑白分明,就那样不服输地瞪着他,直到他的手捏着她的肩膀周边都变成了红色,依旧不放手,威胁道:“周槿欢,你信不信朕要了萧景知和那小鬼的命,不对,那小鬼根本就不用朕动手……” “你以为我们真的怕死?”狠狠地咬了他的手臂,他疼得脸都变了色,却因为她悲怆的表情,没有了反应,任凭她如何撕咬,转而用另一只手撕她的白色外衣,一句话让她松了口:“既然你们那么想死,朕何防送你,不,是送你们一程?” 事情反转得太快,周槿欢吓得脸色苍白,手脚并用想要阻止他的侵犯,但是男女的力量对比实在是太悬殊了,他们本来是相对而站的,后来赵瑜的身子微微一倾,她整个人都被他压在身下,手脚都使不上劲儿,眼看外衣被撕裂,她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只能厉声道:“赵瑜,现在是萧府,是在萧府,你要是这样做,萧景知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不是说死都不怕么,那就死吧,朕倒是要看看,萧景知会不会为了你和朕翻脸,嗯?”赵瑜明显是冲动了,特别是看到她红色的肚兜,眼睛都亮了,这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他,他在她面前一直都是阴险可怖的,虽然也会很霸道地强吻她,也会在她成亲的当日对她做很过分的事,但那时候他眼中的清明是主流,这样迷乱的他,她从未见过。 “赵瑜,你一个皇上也会捡大臣的破鞋,你自己不觉得好笑么?”这话是骂赵瑜,也是在骂自己。 话是难听,但还是很有作用的,赵瑜很是生气的,拳头狠狠地砸在她的耳畔,很近,近得那声音好似就要穿破她的耳膜。 “那你说说看,他都摸过你那些地方?”他伏在她身上,喜怒难辨,一手冷得如冰的手自她的额、眉、眼睛、眼睛、唇、脖颈、胸口…… 一路向下,他每摸一处地方就用齿轻咬一下,周槿欢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折磨,可是两只手都被控制在头顶上方,完全使不上劲儿,只能大骂:“赵瑜你这个臭流氓、大变态,你要杀便杀,哪来这么多的羞辱手段?” 赵瑜完全不理睬她的叫骂,手接着朝下走,在她的两腿之间徘徊,眼睛却盯着她的眼睛看,看到她无比羞愧的表情,嘴角却扬起一抹笑容,那笑容很刺眼,她紧紧咬着唇,不声不吭,满心的绝望…… ------------ 第七十二章 不让人欺负 她,只有周槿欢的身体,体内是二十一世纪的苏小萌,可是在这一刻,她想到了死。 不是什么三从四德、贞操观念,而是她觉得恶心,和赵瑜有肉体关系让她觉得自己很恶心,求生意志都抵不过的恶心。 她的腿狠狠地夹在一起,他的手在她的大腿根徘徊,真的屈辱难当。 预想中的粗鲁、野蛮并没有出现,反而是身上一轻,赵瑜飞快地起身了,她手忙脚乱地穿着自己的衣服,缩回自己的腿脚,躲在了房间的一角,静静看着房里打斗的两人。 赵瑜是将军出身,现在是一国之君,但功夫一点都没有落下,再加上阿诚的年纪小,个子也小,不一会儿就落了下风。 赵瑜将阿诚踩在脚下,下巴微微扬起,阿诚还是一副什么都不怕的样子,他脚下狠狠一用力,就连距离他们有些距离的周槿欢都听到了骨骼断裂的声音。 “赵瑜,你对一个孩子下这样重的手都不会觉得脸红么?”跑过来要拉开赵瑜,估计他实在没有想到她会有这样大的力气,竟然真的被拉开了,而阿诚趁机一跃而起,将桌上的茶杯丢到地上,拿起一块碎片就抵在赵瑜的脖间,眼睛里都是寒气:“先放周槿欢走,不然……” 赵瑜是什么人,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只见他快速将那茶杯碎片握在手里,殷红的血顺着冰冷的瓷片滴在地上,和阿诚对视:“放走?放哪里去,大燕之地尽在朕手中,她逃不了,你拖着那样的身体更是逃不了……” “赵瑜你要是再多说一句,我一定杀了你!”眼看赵瑜就要把阿诚的事情抖落出来,周槿欢有些着急了,而阿诚有一瞬间的不明所以,赵瑜就是抓住了这个机会,将他的手上的碎片打落,反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对周槿欢笑道:“或许你应该先关心一下这个小鬼的死活!” “你根本不敢动他,不是么?”她的反应极快,意识到和他共处一室对于她和阿诚来说都不是好事,就打开了房门。 两个侍卫很是警惕,拔剑,冷冰冰地对她说:“请夫人回房。” 赵瑜挑了挑眉,将阿诚丢到门外,对那两人下命令:“你们给朕看好这个小鬼,如果他再进了这个房间,朕要了你们的命!” “是。”两侍卫将还在挣扎的阿诚控制住,周槿欢看着他痛苦的脸也跟着心一沉,心里悲凉起来。 这个时候萧府还是人声鼎沸的,但那热闹来自于前院, 赵瑜下了命令不让人来后院的,自然不会有人有胆子过来,所以现在她该怎么办呢? “请夫人回房。”见周槿欢还在发呆,而皇上的眼睛一直盯着她,喜怒难辨,有一个侍卫走上前去,想要使用武力。 可是反转就在此一刻,周槿欢拔了那侍卫的剑,飞快转身,用剑指着赵瑜,慢慢朝后退,因为紧张,那剑都没有握稳,声音也有些颤抖:“你别过来,别过来……” “周槿欢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将剑锋对着朕?”将那侍卫推到一旁,赵瑜一步一步朝着她逼近,眼神里的火光让她有些心悸,只能再次提高自己的声音:“我说了你别过来,你过来我一定……” 后退着走,加上赵瑜紧追不舍的压力,她走路都有些不稳,威胁的话还没有说完,身后有人按下了她的胳膊,她条件反射地拿着剑胡乱挥舞,直到听到了来人的声音:“槿欢,先把剑放下,乖,听话。” 是他的声音,她手里的剑落地了,定下心神,循着声音去看他,一下子扑到他的怀里,他则一下子将她抱起,她脸上的慌张还没有褪去,手紧紧捏着他的衣角:“景知,带我离开这儿。” 萧景知轻轻吻了一下她的眼睛,脸色很是难看地对着赵瑜道:“微臣的夫人身子一直不好,只得先行告退了。” 大凡有些血性的男人看到这一幕心里都会有些受不住,萧景知的步子也有点不太稳,以他的聪明,或许在皇宫见她第一面的时候就有所猜测了,但看到这样的画面对他的触动还是太大了。 “朕好像还没有允许你们离开?”赵瑜的声音如影随形,是作为掌权人的底气十足,好似他做的事情没有什么可以指责的。 “微臣现下离开只是为了让自己不动手而已,若是皇上执意为之,微臣不介意和皇上大打出手!”萧景知步子停下了,语出惊人,连那两个侍卫也是反应了半天才拔出腰间的剑,厉声道:“大胆!” 若是她没有看错的话,萧景知的唇角明明荡漾出一抹笑,苦涩而又无奈的笑。 她握着他衣角的手更紧了,冲着他轻轻摇头,他安抚她:“无事。” “男人之间事情最好不要让女人卷进来,皇上有什么手段只管冲着微臣来即可。”大打出手的那话若是可以理解为冲动,那这话就是在下战书了。 “朕一定会满足你。”赵瑜拦住要动手的侍卫,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能感知到在她身上的视线,冷得她直发颤。 “微臣静候皇上的动作。”萧景知说完就走了,周槿欢有些慌张:不管以往两人有多少不快,但到底是暗地的,现在公开化对萧景知实在是太不利了。 萧景知抱着她从后院走到前院,赵瑜紧跟其后,几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加之周槿欢脸上似有似无的泪痕,大臣看到此情景都是面面相觑,不约而同都有了一个想法,那想法只可意会,不能说。 “小竹,吩咐下去好好招待各位大人。”萧景知笑着对其中几个相熟之人点点头,嘱咐了小竹几句,就抱着周槿欢回到了房间。 这是他们的房间,没有赵晴,没有赵瑜,只属于他们。 萧景知将她放在床上,而她还在发抖,眼睛不知道要朝哪个地方看才好,他半跪在床边,将她用在怀里,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头发,声音像是能蛊惑人一般:“槿欢不怕,槿欢不怕……” 今天的事情对她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萧景知奉旨成婚是打击,她差点被赵瑜欺负是打击,被萧景知撞破那事是打击,萧景知对赵瑜的挑战更是打击。 就算她不愿意相信,但事实很残酷,在大燕赵瑜是掌握所有人生死大权的阎王爷。 “景知,你信我,我和赵瑜……”她不怕死,她怕的是他将她和赵瑜关系想得龌蹉,就算她曾委蛇委蛇,但她心也干净的,身子也是干净的。 “很早我就说过,我信你。”是很早,他就说过这话,她心安定下来却还想要一直靠着他,她需要力量。 “槿欢,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欺负得了你,因为我不允许。”萧景知将她拥得更紧了,因为他的话,她本已经收起的泪又有下落的趋势,她狠狠吸了一下鼻子,强忍住了,他吻吻她的脸颊:“想哭便哭出来,以后再也不要在我面前强忍任何情绪,好么?” 他的这番话本来很普通,没有什么催泪的效果,但在那样的场景之下,她就真的哭出来了。 等她终于哭累了,从他怀里退出来,鼻子和眼睛都红红的,他忍不住捏捏她小巧的鼻尖,调笑道:“夫人哭的样子也是蛮美的,可是为夫还是喜欢夫人的小梨涡,怎么,给为夫笑一个?” “想看人笑去找你的新夫人去……”这话是调笑,也是顺口说的,但萧景知的神色停滞了一下,在她要说“对不起”的时候,他吻住了她的唇,很是柔和的吻,但却又不容人拒绝,他吻得心满意足后,啧啧嘴,嘴角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萧府只有一个夫人,那房间的只有公主,没有夫人。” 她趴在他的怀里,心情还有些沉重,不确定地开口:“景知啊,现在我们该去哪儿呢?” 这大燕,他们如何待得住? “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走向,夫人又何必多虑,何况小阿诚的身体还需要调养。” 一语惊醒梦中人,她怎么就能将阿诚的事情忘了? 离开大燕对他们来说不算难事,关键是阿诚身上的蛊毒要怎么解? “但大燕现在我们真的不能待下去了,不如先逃走,找个地方给阿诚找解药。” “至少秋天来之前,赵瑜不会对我们动手。” 以往萧景知都叫赵瑜“皇上”的,现下他的称呼已经表明了他的想法,可是他怎么就能这样笃定的? “赵瑜不是一般的皇帝,他有自己的骄傲,即使要修理我,也会让我心服口服,不会做刺杀之类没品的事情……”他这样的话让周槿欢嗤之以鼻,他捏捏她的鼻子,接着道:“这几日河套地区的大赵并不安稳,内朝外朝都会受到影响,我作为京兆尹掌管的是京师之地,为了内朝的稳定,他暂时不会对我动手。” “大赵的威胁并不是这几日才有的,这根本就不是理由好么?”周槿欢毕竟读书还是不少的,当初看小说的时候,就知道那大赵根本是个有不到十个州地的小朝廷,根本连西蜀、大梁都比不上,怎么会对大燕造成威胁? “我知道夫人是前魏的高平公主,可是从未听说高平公主有那么大的神通,好似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你不知道的事情一般。”他的话是在开玩笑,也是在炫耀,好似在说“不愧是我的女人”,她有些沾沾自喜,得意后,她有些小心地问:“我和你说一件事,你知道后一定不要生气,好么?” “什么事儿?” “你先答应我,一定不要生气我才会说。” “好,我答应夫人,绝对不会生气。” 她咽咽口水,不知什么时候头已经低了下去,声音也如同蚊子一样:“当初是我以高平公主的身份挑起了宫里的哗变,这才让赵瑜轻松攻下了皇宫,当上了大燕的皇上……” “……” “我以前是喜欢过赵瑜,但那是以前,我现在对赵瑜除了恨,什么都没有了,我是说真的……” “……” “你别不说话啊,我是说真的,我以前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喜欢他的,若是我现在还喜欢他的话,我就……” “都是过往的事情,又何必多说?” 在周槿欢要指天发誓的时候,萧景知终于有了反应,他的脸色非但没有不开心,反而很是轻松的样子:“关于你和赵瑜的关系,有些闲言闲语会时常传到我这里,我有时候也会疑惑,疑惑你居住的地方在白鹭阁,疑惑你和贤妃的关系,但好奇怪,遇到你之后,我只相信你的话,就连自己的猜测都不会相信了。” 她坦白她过去的情感,他相信,这就够了,不是么? 她正沉浸在他给的信任中,猛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萧景知是不是又悄悄地将话题给转移了? “你别转移话题,话说你说的那个什么大赵的威胁,根本就不存在吧?” “本来大赵是不足为虑的,但现在在蒙古高原的游牧族落建立的大鲜卑王朝,有鲜卑人做大赵的靠山,我们这边和大赵打仗的时候,考虑自然就多了。” “可是,这其实和赵瑜要不要对我们动手没有必然的关系啊。” “人生在世,本就是一场场的赌博,就算是为了阿诚,我们都该赌一赌。” 所有理性的分析在遇到“阿诚”两个字的时候,都自动变得没有力量。 安天听命吧,至少阿诚的蛊毒还有解的希望。 这夜,他们本是相拥而睡的,而在西厢房的赵晴闹了一夜,不过是无声的,并没有知道。 “你最好快点给我解穴,不然本宫一定不会放过你!”赵晴用茶水在桌子上写字,阿诚目不斜视,悠悠来了句:“天已经不早了,不如我直接点了你的睡穴好了。” “你这个臭小鬼,要是敢再敢点本宫的穴,本宫……”接下来的话并没有写出来,她软软地倒在桌子上。 阿诚将她抱到床上,轻悄悄地走出房间,眼睛看向东厢房的一处,黯然离开了。 第二天,萧府是被赵晴的吼声都惊醒的,她身份尊贵,让一堆人都受到了惊吓。 赵晴带了很多的陪嫁,其中数水仙最得宠,也最是机灵。 “本宫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把那个小白脸一样的小鬼给本宫找到,还有本宫是左夫人,怎么还不见右夫人来请安?” 这刚刚嫁到萧府就开始打压人了,不愧是赵瑜的同胞妹妹! ------------ 第七十三章 凭什么开心? 水仙奉命去找周槿欢的时候,萧景知已经去上朝了,只有她正对着铜镜发呆。 在赵晴身边呆惯了,有了莫名其妙的优越感,虽对周槿欢行了礼,但脸上毫无恭敬之色,说话也很随意:“我家公主让你去一趟。” 周槿欢像是没有看到她一般,对正要发难的苏婉道:“今日随意一些,便给我梳个垂云髻吧。” “是,夫人。”苏婉会意,走到梳妆台边,拿起一把象牙梳,手很灵巧地在黑发间穿梭。 水仙张张嘴,想说什么,又合上唇,在一旁等着,脸上尽是不耐烦的神态。 好不容易梳好了头发,水仙正想上前,谁知周槿欢根本像是看不到她一般,径直走到床边,吩咐道:“婉儿,你将那件杏子黄缕金挑线纱裙和青绿色云锦长裙一并拿过来,我仔细看看穿哪件好。” “都是大人亲自给您挑的,自然都好,只是今日天色不太好,纱裙可能会稍稍冷一些。”略过水仙,苏婉取出两条裙子径直走向周槿欢。 “那好,就青绿色云锦长裙吧。”接过裙子,周槿欢朝身上比了比,无奈道:“这马上就夏天了,怎么又胖了?” “那还不是要归功于我们萧大人?”苏婉笑着帮她穿衣服,好似水仙就是透明的。 而她们这样一唱一和的话让水仙终于是忍不住了,行行礼,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走了。 “哼,就那样的耐心和脑子怎么能在宫里呆下去?”望着水仙离开的方向,苏婉没有忍住嗤笑了一声,周槿欢拍拍她,夸奖似的道:“我们合作倒是真的很默契,这下西厢房那边要气死人了。” “夫人真的要过去请安?” “别人都下了战帖,为什么不去,只不过我们同为夫人,哪里说得上去给她请安?” 她挑衅,周槿欢接受。 穿戴得宜,她便出了房门。 还没有进大厅就听到了水仙的声音,那声音带着哭腔,像是在什么地方受了委屈。 “奴婢就算有天大的委屈也算不得什么,但是奴婢实在是受不了别人对公主不敬!” 谁说水仙是愚笨之人? “昨日是公主大喜之日,今日就有奴才哭哭啼啼的,还真是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苏婉先行开口,那话说得周槿欢差点拍手鼓掌了。 两人走进大厅,只见赵晴高坐,水仙跪在地上,还真的好像谁欺负了她一样。 她自然不会承认自己欺负她的。 “臣妾拜见公主。”她对赵晴行礼,盈盈一笑,好似才想到什么一样:“婉儿。我听说新婚第二日听到哭声好像不太吉利吧?” “是的,确实是大凶之事。”苏婉也煞有介事地帮腔,周槿欢明显看到赵晴的脸色很是阴暗,让周槿欢起来,冲着水仙道:“晦气的小蹄子,还不快滚出去?” “是是是。”告状没有效果,水仙只能狠狠地瞪了苏婉一样,但苏婉那是会功夫的人,自带杀气,最后她也只能弱弱地低下头,出去了。 “这些菜都是平时本宫喜欢的,你也吃一些吧。”还是眼睛朝上看,赏了周槿欢一个座位,她懒懒地解释:“菜都是本宫从皇宫里带来的御厨做的,可不是谁都吃到的。” 你都过来抢男人了,几口不咸不淡的饭菜难道还指望人家感恩戴德,这个长乐公主还真是被赵瑜给宠坏了。 “臣妾的胃口一向不好,这些宫里的饭菜想必是要浪费了。”她筷子都没有动,扫了一眼满桌子的饭菜,起身对她行礼:“臣妾还是自行做些白粥去了,公主请自便。” “本宫可是没有允许你离开的。”赵晴见她要走,马上站起来,走上前拦住了她。 “公主还有何事?”她的态度冷淡,眼神里带着几分的冷意,赵晴虽然刁蛮,但到底是没有经过什么大事的女孩子,被她的眼神给镇住了,竟微微退了几步,还真的有些小吞吐:“本宫自然是……自然是有事的。” “公主有事就说,臣妾手头还有急事要处理。”她这样说并不是推诿,而是事实,她突然想到昨天婚礼的一个细节,她要去证实一下。 “不说我的公主身份,你只是一个小官的养女,只说在萧府的地位,本宫是左夫人,你是右夫人,以后便要过来这边请安……”身份地位是她的骄傲,她自认没有什么错的,但周槿欢打断了她的话:“公主自然是金枝玉叶,让臣妾以公主之礼相对是理所当然的,臣妾本就不是无礼之人,至于左、右夫人之争还是请夫君给公主解释一下吧。” “周槿欢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赵晴越听越不明白,周槿欢最讨厌别人连名带姓地叫她,所以脸色更阴沉了,眼里刺出略略骇人的光:“臣妾没有给公主解释的义务,等公主见到夫君之后,他自然会解释给你听,现在懂了么?” “你……你竟然敢不听本宫的话?”话一旦有了停顿,原来的气势就弱了,周槿欢简单地回答了一声“是”就走了。 她回到了房间,苏婉让下人端饭菜到房间。 “夫人不必将那些堵心的事情放心上。”苏婉将白粥递给她,她勉强笑笑:这还只是个开始,谁知道以后那公主会出什么幺蛾子呢? “对了,阿诚呢?”若是记得不错,昨天赵瑜好像要将阿诚关起来,虽不是故意,但她真的差点将他忘记了。 “昨天皇上并没有对他不利,这个时候他应该还在房里,夫人若是要见他……” “不用,吩咐厨房给他做饭。” 昨天她和赵瑜的纠缠,阿诚比萧景知看到的更多,也更让她无法抬头。 “夫人想好要怎么对付西厢房的人了么?” 西厢房的人自然代指的是赵晴,那人是赵瑜的亲妹妹,他人虽然变态,但对于自己的亲人应该也是有一颗红心吧? “这里是萧府又不是后宫,哪里会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宫斗戏码,况且她是公主,我们没有交集才最好。” “若夫人真的这样想,那今日做得就有些过了。” 过么,她不开心,为什么要让别人那么开心? “那我以后会尽量注意。” 苏婉的表情告诉她,不信。 天地良心,周槿欢真的没有要和赵晴争斗的心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见到赵晴,她就有些控制不了自己。 “夫人,是我小竹。”小竹敲门,苏婉去开门,小竹见到她眼睛都是亮亮的。 “小竹你一定又是找机会来看我们婉儿的。”小竹的心思太明白不过,他本就是实心眼,对谁好就真心实意得好,没有一丝虚假。 “夫人又打趣我。”小竹挠挠头,有些羞涩地看了一眼苏婉,苏婉则没好气地道:“若是没有什么事儿就别打搅夫人吃饭……” “有事,有事,大人今日中午不会来吃饭,夫人不必等。” 昨夜她很累,早上起得很晚,醒来的时候,萧景知已经去上朝了。 “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她摆摆手,突然想到了什么:“阿诚估计也还没有吃呢,你去帮他备一些饭菜,他喜欢吃鸡蛋,多做一些。” “夫人,我早就吩咐过厨房了。”苏婉好似不想多看小竹,但周槿欢却想将两人绑在一起,到底小竹是个好男人,或许能让苏婉减少一些恨意,多发现一些美好。 “那你们便一起去趟厨房吧,快去,不用讲条件。” 苏婉和小竹一起离开了,只是表情各异,小竹的眼睛里是对她的感激,苏婉的眼里是对她的埋怨。 她低头吃自己的早饭,就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样子。 萧景知中午不回家,那她正好可以去趟周府,做正事儿的同时也可以躲避一下赵晴,都不用和他打招呼了。 亲眼看着小竹端着饭菜去了阿诚的房间后,周槿欢出了萧府,直奔周府。 上次来周府的时候也不过是三天前,现在好像心境都不一样了。 这次她来周府的目的有二:其一是来看看周氏夫妇,到底是萧景知又娶了亲,她过来宽慰一下;其二是来探探口风,看看自昨天那事儿发生后,今天赵瑜有没有给萧景知小鞋穿。 萧景知几乎从来没有主动和她说过自己的处境,特别是在很艰难的时候,通常他都选择自己去面对。 她周槿欢不是别人,她自信可以不做金丝鸟,可以做和他一起面对风雨的木棉。 因而她要知道赵瑜到底有了哪些动作,而不是萧景知给她的安逸幻想。 “小姐,你怎么来了?”听守卫说这话就知道,他这一辈子也只能做守卫了。 “话那么多,还不去通报?”苏婉替她翻了个白眼,那守卫屁颠颠地去通报了。 “婉儿你生什么气啊?” “没有,好好的,我生哪门子的气?” 好好好,你不生气,你自己开心就好。 守卫马上就出来了,后面的是周氏夫妇,再后面是萧景知。 嗯,萧景知他怎么也来了? “你们夫妻两个也是有趣,说来就都来了。”周夫人拉住她的手,调笑两人。 要是放在以前,周铭一定也是要说上几句的,但他今日的脸色特别难看。 四个人走到大厅,周铭让下人都退下了,脸色依旧阴沉。 “爹爹你的脸色不太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她的话落在地上,安静得可怕。 “也都是你爹爹非要那么倔,昨日的婚礼如果去了,给了皇上那个面子,自然不会有那样的祸事落头上。” 赵瑜从来都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虽然她现在都不知道赵瑜对周铭做了什么,但一定是极其不好的事情。 想到这里,她更心惊了:周铭只是没有给赵瑜面子,那萧景知他们可是当着一堆侍卫的面儿掐起来了,那萧景知岂不是会更惨…… ------------ 第七十四章 公主太无礼 “赵……皇上到底做了什么?”“赵瑜”两个字差点就顺口说出来了。 “皇上将我从司农卿的位子调了。”周铭喝了口闷酒,周槿欢松了一口气,笑着宽慰他:“司农卿这个位子极为敏感,皇上将您调走了也就罢了,就算是个小县丞也是不错的,您为官多年,这些应该看开了吧?” “若是调到低的官位也就罢了,皇上将你爹调至了丞相之位。”周夫人的话让周槿欢差点将口里的茶喷出来,急切找萧景知寻求真实性,他点点头,给了她肯定的答复。 丞相作为三公之首是众多官员梦寐以求的位子,可以说丞相之位是所有士人的终究追求。 但周铭将这件事作为祸事,这就说明丞相之位对他来说是烫手山芋。 “既来之,则安之,既是皇上下的命令,爹爹也只能好好做……” “爹自身几斤几两自己清楚,若是爹真的有丞相之才也不会到知天命之年还在是司农卿的位子上,而且丞相大人绝对不是一个好惹的主儿,说实话到现在爹还是有些晕乎的。” 周铭这话说得很是在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有的人就擅长出谋划策,不擅长做决定,做个谋士绰绰有余,但万万做不得将军的。而周铭一直以来从事的都是和农业、财政相关的工作,可以说在农业、财政方面是专家,但却没有作为丞相该有的素质。 况且前丞相是林廉,那绝对不是一个省油的灯。现在虽从丞相的位置撤下来了,但并没有跳出三公之列,代替了原御史大夫孔繁。大燕建国不到一年,各方面都有序、快速发展,赵瑜若是功劳簿上的一号功臣,二号就要算林廉了。 任何人都能在林廉身上找到让自己钦慕的闪光点,可以说这个人亦正亦邪。他做事讲求结果,只要于国于民于君有利,会不折手段去做,而且果断、有长远眼光。他又和一般迂腐、执拗的所谓忠君爱国之官员不同,他深谙为官之道,与朝野官员关系都不错,大凡在朝上有些话语权的官员都买他的账。 周铭自身的能力不足,再加之林廉这样一个前丞相在一旁虎视眈眈。 只要稍稍有些政治头脑的人都看得出来,这是赵瑜在给周铭穿小鞋。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林廉在位之时就定了大燕最几年的步调,岳父大人只要遵循就好。” “那是林廉在位的时候,现下是我坐了他的位置,那些刺头的人能服气么?” 为官要有官威,做丞相要有统领百官的气势,这一点上周铭还真没有信心。 “岳父大人若是放心,可以和小婿商量。”萧景知的脑子有多好用,是谁用谁知道啊。 周铭的脸色稍稍好了些,嘴里还在嘟哝:“总不能事事都找你,皇上总有单独召见我的时候……” “你这在官场那么多年,别的不说,打太极总会的吧,或者少做,那是最保险的。” 周夫人虽是女流之辈,但每次的意见都是很中肯的。 周铭的脸色慢慢恢复了,喝酒的节奏也慢了下来,周槿欢的眉依旧紧缩着:昨天的婚礼,周氏夫妇不去也是合乎情理的,所以赵瑜才会亮出了这样一条软刀子,也真是很险恶的用心,那自己和萧景知呢? “槿欢啊,那个长乐公主没有欺负你吧?”周铭的事情解决之后,周夫人就开始关心她了,她想了想,决定给周夫人个真实的答案:“没有,反而是我将她气得不轻,感觉自己特别像个受宠的小妾,仗着丈夫的宠爱在欺负正妻……” 她调笑的话被萧景知听了去,他放下了敬酒的手,转头对她认真道:“我说过,你是我唯一的妻。” 这话他说过很多次,但这样的场合还是让她有些脸红,佯装喝茶,用衣袖挡住了发红的脸。 “昨天他回房了么?”周夫人看向萧景知的脸色好了许多,轻轻推了一下还在脸红的周槿欢,后者反应有些慢:“他一直都在房里啊,回什么房?” “你的意思是我女婿他没有去那个长乐公主房里?”周夫人这下可是眉开眼笑了,连带着对萧景知的称呼都变了,周槿欢干笑几声,看向周铭和萧景知那边,神情还是有些担心。 在周府呆的时间并不长,吃了午饭就打道回府了。 她是坐了马车来的,两人得以在车上闲谈。 “你也觉得父亲做不了丞相的位置么?”窝在他的怀里,她希望自己将一切都想得太糟了。 “我可以尽可能帮岳父,但林廉那样的人绝对不会就此罢手的,只怕总有我顾不住的时候。”对于林廉这个人,就连萧景知也将他放在心上,足以说明他的可怕。 “父亲在司农卿做得那样好,赵瑜为什么要牺牲他?” 这是她的疑惑,大燕建国时日尚短,周铭在司农卿的位置上做了那么些年,从没有任何差错,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从未参与任何党争,这样好用的人,赵瑜为什么舍得丢弃? “或许他在敲打我们?”萧景知的想法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但赵瑜其实不用敲打,可以直接对他们动手的,不是么? 萧景知成了驸马爷,赵瑜完全可以在这个上面做手脚的,明升暗降、穿小鞋他都做得出来,不是么? “父亲那边你多操心点,我这会儿脑仁有些疼。”这些政事着实伤脑筋,她干脆闭上了眼睛,声音带着几分慵懒:“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乏得很,到家了叫我。” “好。”他吻吻她的眼睛,宠溺地将她拥在怀里,下吧轻轻蹭着她的额,无论外边发生了什么,隔着马车的帘子,好像这里就是一块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大人……”赶车的小栓子挑开帘子,刚说了两字就看到萧景知的噤声动作,忙闭上了嘴。 怕吵醒还在沉睡的她,萧景知就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动作,静静地看着她。 他们是在正午左右回府的,直到黄昏之时,睡得肚子有些饿的周槿欢终于醒了。 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又蹭蹭萧景知的胸口,声音还带着浓浓的乏意:“现在什么时候了,这是在哪儿?” “该吃晚饭了,我们现在在马车上。” “什么,还在马车上,马车坏了么,还没有到家?” “是啊,你醒了就到家了。” 萧景知揉揉她的发,牵着她下了马车。 刚刚踏入府门,她就有种不太想进来的感觉,因为她看到了迎面而来的赵晴,本来还在纠缠的瞌睡虫也一扫而空了,开启了战斗模式。 “夫君,你回来了,臣妾早就备好了饭菜,不如……” “臣怕是要辜负公主的美意了,夫人现下有些不舒服,臣要同去,公主想吃什么直接吩咐厨房就好了。” 没有轮得到她说话,萧景知的回答让赵晴的脸上有些挂不住。 萧景知扶着周槿欢正要走,赵晴走上前拦住了他们,眼睛直直盯着萧景知,指着周槿欢质问道:“她上午还对本宫不敬,才半天就病了,这也太稀奇了吧?” “臣并没有说她病了,只是说她不舒服,而臣看不得她不舒服。”萧景知用手打落了赵晴指着周槿欢的手,微微皱眉:“公主尊贵,也深谙礼仪,这样指着人是没有修养的。” “萧景知你什么意思?!”赵晴一把拉住萧景知的衣袖,脸上的怒气都要冲天了,周槿欢则窝在萧景知的怀里偷笑,后来一想这完全就是小三气正房的把戏啊,虽然自己是小三的假定,但心里好爽是怎么回事? “公主真的是臣见过的最粗鲁、无礼的公主了。”在现代,这话并没有什么,但在古代,这话就说得很重了,不仅骂了赵晴,甚至对皇室都是不敬的。 “萧景知你最好记得自己说的话。”赵晴有张樱桃小口,但从那漂亮的口里说出的话都是很不好听的话,而萧景知没有多加理睬她的威胁,轻轻挣开她的手,轻飘飘地回了句:“那是自然。” 说完就拥着周槿欢去了他们的房间。 “公主,莫要生气……”水仙在一旁开解,谁知道赵晴气得直跳脚,一手狠狠掐在她的胳膊上,眼睛有些发红:“气死本宫了,周槿欢那个浪蹄子,本宫一定不会放过她!” “是是是,公主莫要因那个贱人伤了自己的身子。”水仙忍着痛,附和着。 半晌赵晴的气才消了一些,喝了几口粥就闭目养神,而一闭眼就想到了周槿欢的脸,气就又上来了,狠狠一拍桌子:“水仙,我们一起去东厢房,我不好过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她的话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转头就发现水仙已经趴在桌子上了,人已经睡下了…… “公主还是好好睡一觉吧。”站在门口的还是昨天的那个小鬼,她走上前,质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来本宫房里?” “你的话真多。”阿城的眉微微一皱,出手点了她的穴,抱着她走进房里,她受到了惊吓:“你这个小鬼要是敢对本宫做什么,本宫一定让你做太监……” 在她的一路威胁中,阿城走到了床边,将她放在床上,给她盖上被子:“房里已经点了迷香,你的侍女都不会醒了,你不用做无用的挣扎了……” “你这小鬼要做什么,我可是萧景知明媒正娶的妻子,你要是……”她的穴道被点住,动弹不得,只能说狠话,但那小鬼完全没有退缩,反而伸手将她身上的被子掀开,一下子扯坏了她的上衣,她受到了惊吓:“你做什么?!” “我说过,你话太多,从现在开始不要说话,不然……”阿城边说边凑了过去,赵晴连忙闭了嘴,他将被子给她盖上:“穴道到明早自动解开。” 阿城就这样走了,给了周槿欢和萧景知一个安静的夜晚。 但这夜对于他们两人来说也是不平静的,不知道是不是反胃,周槿欢难受得要死,一直想吐,萧景知请了大夫入府。 半个时辰后,大夫笑眯眯地从府里走出来。 ------------ 第七十五章 夫人很拉风 萧景知的坏脾气夫人怀孕的消息不胫而走,这消息成了全邺城人最受欢迎的下酒菜。 文人墨客要写首诗来挖苦一下“惧内”的萧将军,歌女要唱几首歌表达一下对萧将军的爱慕之情,就连茶馆的说书人都将两人的故事改编了,那版本简直闪瞎了周槿欢的24k大眼。 什么战场狗尾巴草定情啦,什么后花园戏水啦,什么周家父母以死相逼阻挠两人成亲啦,什么长乐公主甘做小三啦,反正那脑洞在二十一世纪绝对可以做狗血剧的编剧了。 周槿欢这几日的心情是很不错的,想着有个小小的生命在慢慢生长着,那个小人儿有些地方像萧景知,有些地方像自己,是他们的结合体,从来都不知道怀孕是这样一个甜蜜的事情。 “婉儿,吩咐厨房去做个鲫鱼姜仁汤来。”周槿欢正捧着本书看,萧景知下朝回来,接过她的书,点点她的鼻尖:“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休息,看这书多费神。” “行了吧,一本小说能有多费神,哎,要不要我也给你买一本,现在邺城人手一本的,名字也很拉风,叫什么《潇洒将军的野蛮夫人》……”这是调笑的话,萧景知则习惯性地抓住了他听不懂的字眼,反问:“拉风是什么意思?” “拉风的意思,嗯……就是比如说我成亲的时候穿的是凤冠霞帔,那衣服很华丽,走在大街上,一阵风过来就将裙摆吹起来了,很惊艳,这就是很拉分的意思。” 什么叫做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这就是。 “拉风就是惊艳的意思?”如果萧景知这样理解,那就只能说明周槿欢的解释真的有问题。 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算了,惊艳就惊艳吧。 “夫人今日真的很拉风。”萧景知这学以致用的水平真的让她哑口无言,她也不会多说什么,这就是传说中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 “赵瑜最近没有什么动静吧?”她怀孕的消息全邺城都知晓的,赵瑜也不是傻子,虽然这样想会有自作多情的嫌疑,但她还是会忍不住想他会有什么动作。 “岳父大人只是听命于他,他暂时还找不到什么借口,有时候什么都不做是最好的。”什么都不做,自然什么都不会错。 “那林廉那边有什么动作?”周铭是她养父,虽说她在周府呆的时间不长,但还是有感情的,特别是对于周夫人,有句话他们说的很对,一日成了他周家的女儿,便一日无法和周府脱离。 “林廉那边我自然会盯着,你便安安心心地养胎,莫要想那些费神费力的事情了,有我在你还不放心?”林廉那样的人精,也只有萧景知这样同样人精的人才能制住了。 周铭本就独来独往,素无党派,现在当了丞相除了作为女婿的萧景知还真的没有什么死忠党,倒是有些看不惯林廉的,这一批人以孔繁为首,他以前是御史大夫本就与林廉有矛盾,特别是周铭做了丞相后,林廉更是顶替了他御史大夫的位置,做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太常卿。 太常卿总管宗庙之事,于朝廷并无多大的发言权,这无疑让孔繁很是郁闷,他的支持者们也卯足了劲儿要找林廉的麻烦。 孔繁看不过林廉,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会帮周铭。相反,孔繁对于周铭并无好感,他讨厌周铭为人处世之道,觉得他过于清高孤傲,心里暗生厌恶。 朝廷上的三方呈现的是水火不容的状态。 三方相互倾轧、使绊子,这对于三方来说力量相互消减,对于赵瑜来说则是权利的收回。 从深处将,赵瑜将周铭放在丞相的位置上,于私来说是给他一个教训,让他坐再一个自己无法掌控的位置上,吓唬吓唬他,顺便鞭策一下周槿欢和萧景知;于公来说,他也是借着这个机会将高居丞相之位、有众多支持者的林廉打击一下,让权力更集中于自己手上。 这一点也是萧景知刚刚看破的,赵瑜做事从来都是有计划的,好多事情都是看似情绪化,往往都有更深层次的含义,这是一个危险的对手。 “你在想什么那么出神?”周槿欢见萧景知一直眉头紧皱,轻轻推了他一下,他回神,头贴在她还没有隆起的肚子上:“无事,我好想看看我们的孩子会是什么模样。” “一切都要顺利自然,十个月,不对,九个月的时间,刷刷地就过去了。”她的手轻轻拂过他的脸上,语气里也充满了希翼。 这边两人正高兴地畅想着那个孩子的到来,都没有注意到苏婉的缺席,她是今日一早就离开的。 皇宫的御书房里,赵瑜提着笔在改奏章,突然一下子将朱笔折断了,狠狠丢到地上,小孟子连忙跪下,一脸的惊恐:“陛下!” 赵瑜的怒气未消,这时御书房的太监走进来,抬眼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小孟子,咽咽口水,只得跟着跪下,细声细气地通报:“陛下,贤妃娘娘在外求见,不知……” 那太监见皇上的表情难看,吓得话也说不出来了,只得跪在地上,任冷汗一直往下落,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怪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让贤妃进来吧。”赵瑜将奏折合上,整了整衣袖,冲着小孟子使了一个眼神,小孟子就退下去。 周采薇进来的时候,赵瑜的脸色已经稍稍好了一些,她正要请安,他就将挺扶起来,唇上挂着一抹没有走心的笑:“爱妃怎么过来了?” “皇上一直不喜欢下雨天,薇儿就想过来陪陪皇上,让皇上舒舒心。”周采薇有一张清丽异常的脸,白皙的皮肤就想是水晶一样透明,笑起来会有一双和周槿欢很是相似的弯弯眼睛,只是没有了那对梨涡。 “朕不喜欢下雨天的事儿,爱妃倒是一直都记得。”赵瑜说这话的时候,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她本来白皙如雪的脸颊上,马上就有了一点淡淡的红色,她的脸如水晶一样透明也如水晶一样脆弱,而赵瑜特别喜欢她被自己捏得微微发红的脸,不自觉地就凑到她的唇边,狠狠地吻住了她,她有些惊慌,一开始想要挣脱,但最后还是陷在了他霸道的吻里。 “皇上的一切,臣妾都记得清楚。”周采薇的这句话就像是一团火,将赵瑜心里的那抹欲望点燃了。猛然将她推到书房的架子上,吻从脸颊、唇角一路向下,一只手悄然褪去了她的外衣,一只手袭上了那高耸之地…… 伴着男女的喘息声,御书房内春光一片和房外潺潺的细雨呈现出一种别样的协调。 房外的雨声渐歇,房内两人气息也恢复了正常,周采薇躺在赵瑜的怀里,脸上挂着甜蜜的笑,因着她清丽的长相,她笑起来反而有种夺目的美。 赵瑜抚着她光裸的美背,就像是在欣赏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皇上听说了么,阿姐她怀孕了。”周采薇像一只猫一样乖巧地趴在他的身上,脸上还带着醉人的红晕,细长如玉的手指在他的胸口上画圈圈,清丽之中带着些许的魅惑野性,真的是极其勾人的。 “爱妃想说什么?”赵瑜猛然咬住了她的耳珠,轻轻舔舐,周采薇轻轻敲了一下他的胸口,娇嗔道:“皇上就知道欺负臣妾。” “朕就是欺负你欺负得不够,所以你才会有这么多的心思去想别的事情……”赵瑜轻笑一声,再次将她压在身下,贴近她身体的那一刻,脑中忽然浮现出了周槿欢拿着剑对着自己的场景,脸色猛然变得难看,吻落在周采薇身上,让她本来白皙的肌肤上绽放出一朵朵殷红的花…… “或许朕该有所动作了。”赵瑜的这话淹没在欢爱声中,外面的雨声好像突然更大了。 而这天的雨让住在西厢房的长乐公主赵晴十分不爽,水仙躲在一旁都不敢上前。 “你躲那么远做什么,还快给本宫滚过来!”赵晴将茶杯摔在地上,那架势让水仙的小身子都抖了一抖,感觉上前给她捏肩:“公主莫要因为那人伤了身子……” “天天来来回回就那么一句‘莫要伤了身子’,水仙本宫看你是活腻了吧?”赵晴抓住她的手,狠狠掐了一下,厉声道:“莫要生气,莫要生气,那贱人都怀上了,本宫怎么能不生气!” “公主是左夫人,那贱人是什么身份,到时候生出的孩子也不过是个庶子……”水仙的话没有说完,赵晴就揪住了她的耳朵,咬牙切齿道:“现在萧景知都已经被那个贱人都迷住了眼,本宫还要容她产下孩子,那本宫还有活路么,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水仙是一直跟在赵晴身边的,自然也看过不少宫斗的戏码,只是赵晴是受宠的公主,后宫的妃子都是巴结的,从来都没有对她下过手,所以两人都只是见过猪跑,并没有吃过猪肉。 “公主的意思是让那贱人……”水仙一直仗着赵晴的信任,很是跋扈,但手上还算干净,并没有沾染血腥,她自己都有些小小的害怕。 “深宅大院里哪里没有枉死的人?”想到萧景知和周槿欢,赵晴的眼里就有掩饰不住的恨意,她是堂堂的公主,谁见了不是点头哈腰的,唯有他们会那般羞辱她。 她喜欢萧景知,不过是觉得他是个各方面都配得上自己的人,但这远远不是他那么对待自己的凭借,更何况他还那么有眼无珠,会宠爱一个前朝的贱女人? 孩子是么,哼,等着,那要看奈何桥的那段路他能走过来不能了! ------------ 第七十六章 临行的安排 “萧景知,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周槿欢躺在摇椅上,萧景知坐在一旁轻轻摇着。 “都好,你喜欢就好。”就连个性别问题,萧景知都是一副随缘的态度,看来他最近是看了不少黄老的书。 “敷衍,你只管说就好,我绝对不会因为你重男轻女就唠叨你。”在周槿欢的印象里,古代人应该都是喜欢男孩子的。 “重男轻女?”萧景知只是顿了一下,马上就反应过来了,解释道:“有一个像你一样冰雪聪明又懂事的女儿真的很好,但就为夫这样的脾气,以后怕是女婿会受罪的。” 这话,周槿欢相信了,试想一下萧景知的好脾气和腹黑的本性,以后对女儿那绝对是宠宠宠,但就是因为对女儿的宠溺,才不舍得让女儿嫁出去,那女婿自然会受很多罪,毕竟萧景知收拾人的手段也是很厉害的。 要是这么一说的话,有个儿子也是不错的,到时候萧景知还可以和儿子争宠,想到这里周槿欢就有些暗爽。 “夫人笑什么?”看着周槿欢笑得有些鬼鬼的,萧景知刮刮她的鼻尖,笑着盘问,周槿欢则拉过他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景知啊,你一定要抓紧时间找到阿诚蛊毒的解法,那样我们就能离开这个地方了,是不是?” “是啊,总有一天,我们会离开这里的。” 会有那么的一天,只是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到来呢? “大人、夫人,老爷和老夫人过来了。”苏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周槿欢有些无奈地扶额:这周氏夫妇自从知道她怀孕之后,几乎是每天都会来一次,美曰遛弯儿顺便到这里的,天知道周府到萧府是多么不好遛…… 当然,一开始他们老两口来这里,周槿欢是很开心的,但他们每次过来都变着花样送药膳,她真的有些受不了了。 “那个,景知啊,我能不能不喝那东西。”走到门口,看着周氏夫妇后面端着药膳的侍女,周槿欢以手帕掩唇,悄悄向萧景知求救,萧景知也跟着咬她耳朵:“为夫这次帮你,那你要如何报答?” “大不了我答应你一件事就好了。”她对着周氏夫妇笑着,说话声音很小,只有他能听到,他满意地点点头,使唤小竹:“我们刚刚吃过饭了,那些药膳就先放厨房吧。” “这可不行,我这大老远过来就是要看她喝下才放心的。”周夫人连忙拦住了,周槿欢向萧景知眨巴眨巴眼,萧景知收到信号,在一旁帮腔:“母亲,我们刚刚吃过饭,槿欢怕是一时半会儿也吃不下去,不如先放在厨房,半晌的时候,小婿会监督她喝的。” 周夫人有些迟疑,想了很久最终还是退步了,很是革命地架势拍拍萧景知的肩膀:“我的好女婿,这些就交给你了。” 周槿欢暗暗和萧景知使眼色,口型是四个字“所托非人”,但好像那四个字的意思不对吧? 四个人一起进来大厅,自动分成了两组,还是按照性别分的。 周铭没有一开始时候的焦急不安了,想必萧景知真的给了他很多的信心,朝堂本就是他们男人的天下,周槿欢也相信萧景知能做得很好,也不想操心那么多了,她现在更多的关注点在肚子上。 四个人言笑晏晏的状态让周槿欢很是满足,如果时间能够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公主莫要过去了,驸马爷和周府那些人……”水仙这样说只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快的事情发生,以免自己做那被殃及的池鱼。 “就叫他们来吧,也没有几日可开心的了。”赵晴从来都是一个喜怒形于色的人,想到这几日一直出现的小鬼,开口问:“这是本宫最后一次提到那个小鬼,你若是再找不到人,看看本宫会不会将你的头拔下来当球踢?” “奴婢一定会找到,请公主放心。”水仙边说边小心地要退出门去,赵晴白了她一眼:“随本宫去皇宫见皇兄。” 要绊倒周槿欢,她赵晴有的是办法,有时候甚至不需要自己动手。 这边赵晴去了皇宫,那边萧景知他们还是聊得很投机,完全没有想法赵晴这一趟去皇宫给他们带来多大的变故。 变故发生在三日后,那日萧景知下朝后就一直蹭在周槿欢身边,像个粘人精一样。 “夫人给我做饭吧,为夫想吃你做的饭了。” “萧景知你过分了啊,我现在挺着肚子还要给你做饭,到底有没有人权?” “为夫想吃夫人做的糖醋里脊,夫人一定会满足吧?” 萧景知那样一说,她还真的没有脾气了,这糖醋里脊除了她,还真的没有人会做。 “好好好,这次你跟着我一起去厨房,亲眼看着我做……”她扒开他的手,话说完觉得哪里不太对了,就摆手了:“还是算了吧,到底是我的私房菜,你还是乖乖在房里等着吧。” “劳烦夫人了。”萧景知笑起来真的让人把持不住,周槿欢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转身就去了厨房:“马上就回来。” 这边周槿欢去了厨房,而萧景知并没有乖乖地在房里等着,而是去了西厢房。 “萧大人还真是稀客。”赵晴的性格就是这样,她当初既然要嫁给他,自然心里是喜欢的,不然就算赵瑜以天子之威也逼不了她,但好不容易见到他了,还是他第一次来她的地方,她即使心里欢喜,也不会说一句软话。 “微臣有事和公主说,不知可否进去一叙?”萧景知的礼数还真的让人烦躁地规矩,赵晴感觉自己的怒气更盛了。 “萧大人有什么话不妨就在这儿说,本宫的西厢房地方狭小怕是没有大人的落脚处。”赵晴边说边将门关上,脸上带着讽刺的笑,期待着能在萧景知那张淡淡然的俊美脸上看到一丝怒气,但是让她失望了,萧景知的脸上至始至终都是疏离的表情,合乎礼节的平淡,就连声音都是不带任何感情的:“微臣暂且占用公主一刻钟时间。” “明日微臣要去襄州,槿欢也会去周府暂住,公主若是想回宫只管去就好。”这是萧景知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其实完全用不着一刻钟。 “为什么要让本宫回宫,还将周槿欢安排在周府,萧大人就那么怕本宫对她动手?”让萧景知外调几日是赵晴的提议,本没有想到皇兄会答应的,但出乎意料的事情最近太多,她想得太简单了,以为只要萧景知不在,她就能做一些事。 “公主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微臣和夫人与您并非一路人,也不会跟自己过不去,若是公主一定要对我家夫人动手,那微臣一定会有所动作。”他本不想多说什么,但涉及到周槿欢,他不得不表态,说完还微微一笑,对着她的眼眸道:“微臣是认真的。” 正是这样的话,这样的神情,若是为了赵晴,她自然是喜欢,但为的是周槿欢,她当然火盛了,暗暗咬牙:萧景知你临走前威胁我是么,那本宫偏要和你唱对台戏,周槿欢想要躲在周府,那本宫就让她无处可逃! “公主可是要喝些鸡汤……”水仙小心翼翼地上前,赵晴一下子将鸡汤打落在地,生气道:“本宫又没有怀孕,喝哪门子鸡汤?” “公主这几日天天在房里呆着,可能会有些闷,不如我们出去走走?”对于水仙的这个提议,赵晴本来是嗤之以鼻的,但想到现在萧景知已经回到房里和周槿欢卿卿我我了,她的脸色就分外难看:“那也好,我们就去东厢房看看周槿欢那个贱人。” 以往每次她们想要去东厢房捣乱的时候,那个小鬼都会出现,但这次并没有,她们很顺利地走到了东厢房,却没有想到还没有敲门的时候,有个很熟悉的声音响起来了。 “请公主移步西厢房。”阿诚拦住赵晴前面,他是个十岁的男孩子,个子比她还要低一头,但脸上永远都是一副让人看不透的表情。 “你到底是谁,凭什么命令本宫?”赵晴依旧是昂着头,面容尽是桀骜之色,阿诚一步一步逼近她,而她本来是很高的姿态,在他的步步紧逼之下竟然有些退缩:“本宫告诉你,若你要敢对本宫不敬,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回去。”阿诚只是说了两个字,本来在腿旁的胳膊慢慢抬起,赵晴很清楚他的武功,只能嘴硬地服软:“走边走,这地方本宫还不愿意来呢。” 在阿诚的目送之前,赵晴回到了西厢房,回去之后她觉得自己真的太怂了,特别是在水仙面前发生这种事,对阿诚的也记上了心。 “臭小鬼,本宫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公主一直说的那个‘小白脸小鬼’便是刚刚那人么?” “你知道他?” “奴婢只知道他叫阿诚,一直叫驸马爷‘萧大哥’,应该是萧大人的亲戚。” 见赵晴的表情不快,水仙忍不住替阿诚说话。 阿诚长得好,为人虽然话少,但还是挺招女孩子喜欢的。水仙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在后院练武,汗水自脸颊滴在地上,很是吸引人。 自那之后,水仙便时不时去那边偷偷看他练武,老实说水仙对于阿诚还是很有好感的。 “是吧,和萧景知有关,那很好。” 周槿欢、阿诚,萧景知一走,你们都给本宫等着! 而另一边,周槿欢端着喷香的糖醋里脊回到了房里,萧景知正支着下巴盯着她看。 “不是想吃糖醋里脊么,盯着我看做什么?”将菜推到他跟前,她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槿欢,我要出去几日,这段时间你便好好地在周府住着,等我回来了,我们便去明镜寺还愿。” “那好,我等你。” 周槿欢不是个笨人,他那样一说,她便什么都清楚了,原来之前他带她去明镜寺上香是求子,也怪不得周氏夫妇会那样神秘又暧昧的笑容了。 这不是萧景知第一次外出,她相信他的能力,毕竟去梁国交换质子的事情都做过了,只怕赵瑜也为难不住他,她很放心。 然而好多时候,你认为事情发展很顺利的时候,往往不顺;你认为事情毫无转机的时候,往往峰回路转。 萧景知出使梁国的事情属于后者,而这次的事情谁能保证不会被划入前者呢? ------------ 第七十七章 一招吃天下 萧景知只是外调几天,也不是出兵打仗,送行的人并不多,除了萧府的人只有他手下的几个人了。 几个人中有一个肤色黝黑,面容却很柔和的男人,周槿欢直觉那人就是黑阿三。 “萧老弟,这便是弟妹吧?”那男人看向周槿欢,虽说有些无礼,但看到旁边的赵晴脸色很是阴沉,心里倒是有几分痛快。 “夫人,这便是我给提到的黑兄弟。”黑阿三这种人和朝上的人都不同,和他们相处方式都带着几分的江湖气。 “黑大哥好,景知年少还是异族人,黑大哥在邺城多年,好多事情还要依仗黑大哥多多帮忙。” “弟妹这样说也太客气了,萧老弟那样玲珑的心肝,倒是老黑子经常给他找麻烦的。” 黑老三说这话的时候很挺豪爽的样子,后来将偷偷凑到他跟前,悄声道:“那小子一肚子坏水,有需要老哥帮你的只管说。” 这黑老三还真是个性情中人,周槿欢也没有客气,含笑答应着,萧景知那厮本就爱吃醋,一下子就将她拉到身边,故意板着脸问:“他和你说了什么?” “才不要和你说,等你回来我再告诉你。”周槿欢轻轻推了他一把,一笑就露出那一对标志的小梨涡。 “你自己在府里我还是不放心,我走后你便乖乖去周府,知道么?” 今日他出行,赵晴作为右=左夫人也只得参加,这样的话他只得轻声嘱咐她,而这样的场景落在赵晴的眼里,不免更生气。她本对萧景知很有好感,不然也不会在明知他有妻子的前提下,还一心一意地想嫁到萧府来,但现在她对这对夫妻真的是非常讨厌,就算他们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她都会觉得很碍眼,她厌恶。 自然,碍眼是相互的。 萧景知离开的当日,周槿欢就去了周府的,之前她们两位夫人一起吃了顿饭。 “臣妾要去娘家住上几日,这萧府就先要公主操心了。” “说到底本宫才是萧府的女主人,这些话还轮不到你一个右夫人来说。” “公主开心就好。” 简单的几个字几乎让赵晴跳脚,水仙刚要上前说上几句,苏婉就轻轻咳了一声,水仙瞬间就蔫了。 “夫人不是要去周府么,怎么到阿诚这里来了?” 公主进府之后没有几日,周槿欢就有了身孕,她好久没有见阿诚了,两人无意中疏离了许多,现下她回周府想着带着他一起去,增进一下感情。 “阿诚你在么?”敲了半天的门都不见有人开门,周槿欢正要去找小竹,门在这时开了,她故意亲昵地捏捏他的脸:“怎么半天才开门,莫非是在看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萧大哥走了?”阿诚的语气很平淡,从他的称谓中还能看出对萧景知的敬重,但他没有送行这一点也足够暗示他对萧景知有一些想法。 “你萧大哥之所以会忍辱到现在……” “都是为了解我的蛊毒,所以我才会恨他,更恨自己。” “阿诚,其实你应该清楚,你之所以会中蛊毒也不过是因为和姐姐有关,最终该死的那人还是赵瑜。” “他没有资格那么对你。” 阿诚这话简直让周槿欢快要落泪了,是啊,他确实没有什么资格那么对她,但他有能力那么对她,这就足够了,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强者有太多的特权。 “阿诚不要再想那么多了,姐姐没有觉得委屈。这次景知外调到襄州,你不知道姐姐有多高兴,传说那里有座神山,不同的山段种着不同的珍贵本草,世间本就没有解不了的毒,相信姐姐,嗯?” “这是蛊毒,哪里是一般的毒药?” “即使是蛊毒也总会有解的,一物降一物的。”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对了,我不去周府。” 周槿欢的手就直接转到了他的耳朵上,轻轻揪着,好话歹话说了半天,那小阿城就一直不肯低头,倒是苏婉在一旁帮腔,她气恼着正要说什么,那边小竹为了博苏婉的好感,也在一旁帮腔,一时间好像只有周槿欢一人站在一边,其他人都站在了对立面上,好像她要将阿诚拐骗到周府一样。 “小竹,你比阿诚虚长几岁,这几日我不在家阿诚便要要你多多照看了,可不要被公主欺负了。” “夫人放心。” 阿诚的脸色有些奇怪,周槿欢并没有发现,轻轻拍拍他的头:“既然想在这里,便乖乖的,不要去西厢房招惹公主,知道么?” 这是她唯一有些担心的。 但有小竹在,应该不成问题,况且赵晴的身份特殊,阿诚是个太聪明的孩子,应该不会做什么。 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她应该怎么都不会想到早在赵晴入萧府的第一天,阿诚就招惹了她,也正是因为他的招惹,她和萧景知的日子才会那么平静。 她又嘱咐了阿诚几句,随后就坐上了去周府的马车。 对于周槿欢的到来,周氏夫妇报以了万分的热情。 她还住在出嫁之前的那个房间,一推门就是满满的回忆。 “槿欢啊,你多吃一点,别姑爷来了看你又瘦了,我们老两口不是要被埋怨了?”周夫人将一块鱼放在她的碗里,那鱼很是鲜嫩,刺都被细心地挑出来了。 “他哪里敢?”周槿欢笑,看着周铭很是轻松的表情,问:“父亲最近可是顺心?” “嗯,还算顺心。”周铭的表情已经表明了他的状态,这个丞相之位他做得应该已经比较稳当了。 赵瑜以往都是故意给他们找茬儿的,这次虽然将萧景知外调走了,但却是周铭工作已然上手的情况之下,难不成这次他吃错了药,发了好心? 也罢了,周槿欢摸摸自己还没有明显隆起的肚子,脸色很是祥和,她想自己是一直都很恨萧景知的,但此刻她满心都是肚子里的孩子,暂时不想去思考别的事情。 所以说,女人是很少能够成大事的,他们太容易满足,总是为了一点点不大的幸福就忘却伤害,人们常说母性,母性就是包容,就是爱。 她怀孕时间尚短,人也爱玩,周夫人却是太谨慎不过的人,无论周槿欢做什么,她总是陪着,时时刻刻看护着。 “娘,我现在都不是小孩子了,你不用一直看着我,再说了,孕妇多多走动也是好的,更何况我这月份还小。” “你懂什么啊,女人怀孕的时候一定要好好注意,不然生孩子的时候很容易出事的。” 周槿欢一脸的黑线:这又不是在后宫,谁会对这个孩子下手? 事实证明,她的想法是很幼稚的。 另一边,萧府的西厢房赵晴坐在铜镜前,眼睛却看向铜镜里映出了那个叫做阿诚的小鬼。 “周槿欢那贱人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你要这样替她盯着本宫?”自从周槿欢离开的当日,这小鬼就一直像鬼魅般缠着她,简直无孔不入。 “周槿欢是贱人,那你呢,抛开那所谓的公主光环,你,还有什么?”这话狠毒,赵晴一下子将头上的玉钗丢在地上,乌黑的发散落下来,她挺着高傲的头,转过身子和他对视,红唇微启:“公主的身份是本宫高贵身份的象征,是本宫生命的一部分,本宫为什么要抛开自己的身份?” “所以你可以用自己‘高贵’的公主身份,无耻地破坏别人原本幸福的家庭,长乐公主,即使你是他的夫人,他却只叫你‘公主’,从未叫你的名字,也不曾叫你夫人,你很开心,是么?” 萧景知确实从来都不曾叫她“夫人”,也不曾叫她名字,这是她的痛处,是她的耻辱,而这个小鬼竟然那么轻松又讽刺地用这件事刺痛她,简直太可恶! “我劝你还是不要动怒,不然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下手太重。”阿诚喝了一口茶,威胁的话都说得很平静。 赵晴是个公主,她绝对不允许有人这样对自己,所以她一只手就要落下来,阿诚瞟了她一眼,轻轻点了她的穴道。 “臭小鬼,你敢不敢不用这一招?”赵晴的手一直都在半空里,老实说真的有些累。 “一招又如何,有效就好。”阿诚看看外边的天,太阳已经要慢慢落下了,就点了蜡烛,找了个本书,细细看起来。 “喂喂,你知道本宫的身份的,本宫以前一直不动你,只是觉得你还小,不好意思对你下手,而你一而再,再而三对本宫挑衅,本宫必会给你个教训……” “你这么吵,我看还是再多点一个穴让你安静一些吧?” “你敢……” 果然,点了穴之后,她就安静了许多,阿诚安心地看书,时不时用毛笔在上边写些什么。 时间就这样悄悄走过去,半个时辰之后,门外有人敲门,声音很好辨认,是水仙:“公主,奴婢给你送晚饭来了。” 阿诚拿起毛笔飞速在书上写了几个字,后递给赵晴看,赵晴看后忙不迟地点头,他这才给她点了穴道。 她刚刚将胳膊放下,指指自己的喉咙,阿诚悄声道:“乖乖坐着,让她搁下饭菜就离开。” 说罢解开她的穴道,躲在了屏风后面,而赵晴正襟危坐,因长期未饮水,声音有些干涩:“进来吧。” 水仙将饭菜放下,赵晴也没有多说什么就打发她走了。 “公主倒是聪明,你知道的,如果你真的要做什么,我也会对那个侍女动手的。” 阿诚对他们主仆动手也不是第一次了,赵晴明白。 只是阿诚想得太简单了,刚刚水仙摆放饭菜的时候,赵晴偷偷在她手心写了字,那些字足够让他受太大的罪。 不止阿诚,就连在周府的周槿欢马上也要面对很残酷的现实,足够让她一蹶不振的现实。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那几日周槿欢在周府住得相当惬意,许是因为有她陪着,周氏夫妇这几日的心情也格外得好。 这日,她和周夫人刚刚自北街的陈记糕点铺回来,想要将糕点给周铭送去,谁知管家却拦住了。 “夫人、小姐,老爷有贵客在书房。” “是何人在爹爹房里?” “回小姐,是太仓令卢飞,老爷一手提拔起来的后生。” 这个卢飞,周槿欢倒是没有什么印象,可能是在原小说里是边缘人物吧。 周槿欢也是没有在意,而对于周夫人来说,卢飞实在是熟客,也就没有放心上,拉着周槿欢去了偏房,细细品起藕粉糕来。 周铭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近黄昏的时候,周铭踏入房间的时候,那是满脸的春风。 “爹爹有什么高兴的事情么?” “有好女儿住府里几日,当然是高兴的事情。” “爹爹敷衍槿欢。” 周铭这个人有时候嘴还是挺严实的,只说是有好事就要临近了,至于到底是什么事情却怎么都不说,就连周夫人问也只是打马虎眼。 刚刚来的人是卢飞,不用说一定是和他有关了。 “爹爹那卢飞可靠么?” “他是为父一手提拔的,自然可靠。” 这是当初两人的对话,周槿欢是被怀孕的事情蒙住了心,所以才会没有多想。 卢飞走的第三日,周铭还没有回府,倒是有皇宫的人先行过来了,领头的是小孟子,他身后跟着一排小太监,他们都手端着金盘子。 “奴才来给萧府道喜了。”小孟子的话让周槿欢和周夫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 第七十八章 三人的阴谋 小孟子打开诏书,那是一道赏赐的诏书。 直到小孟子读完,两人都是懵逼的状态。 “孟公公可否说明一下,到底是什么事?”诏书只说赏赐,说了很多的虚词,具体是因为什么赏赐,根本就没有提。 “这样好的事情,还是周大人来告知更合适一些,奴才还有些事,怕是要先走了。” 小孟子并没有说什么,这本是前朝的政事,他一个太监也是不想插手的。 小孟子走后没有多久,周铭就回来了,那脸上洋溢的得意让他本有的沧桑少了几分。 “到底怎么了?”要知道周夫人这几日一心也在周槿欢的肚子上,倒是对周铭的情况不是太上心,因而她这个时候也是有些小小的蒙圈的。 “现下日头正盛,我们进书房再说。”周铭上前拉住周夫人的手,走在前面,周槿欢跟在后面。 由于医疗技术的缘故,古代人的寿命都很少能过五十的,周铭刚过了五十大寿,而周夫人还虚长他一岁,两人的头发都有些花白,从后面看两个相互搀扶的人,真的让人感慨良多,是不是有日,她也能和萧景知这样花白着头发携手? 那是自然的,她给了自己一个实现有些难度的梦。 “槿欢啊,你在想什么?” “当然是想我们姑爷了。” 周氏夫妇这样一问一答着,周槿欢低头笑,后想到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赏赐,随口问:“爹爹还没有说呢,那些赏赐是怎么回事?” 周槿欢一直以为是赵瑜嘉奖他在丞相之位的贡献,却不想周铭的回答完全在她的预想之外。 今早上朝,周铭向赵瑜提到了自尧山飞来的神鸟,尧山作为邺城的东方,有神鸟自东方而来,是大吉大利之预兆。 大燕一向看中神迹之说,加之作为太史令的高嵩在一旁进言,说今日夜观天象发现紫微星很是耀眼,且与左辅、右弼、天魁、天钺、文昌、三台、八座、禄存、天马诸多星都各守其位,是难得的大吉之预兆。 吉上加吉,皇上大悦,就分别赏了周铭和高嵩。 “这主意是卢飞给爹爹出的?”神迹这做法说穿了就是拍君王的马屁,万万都不像是周铭会想到的。 “槿欢觉得有何不妥?”周铭坐上丞相的之位也有些时日,萧景知在的时候,一直主张不作为,他也一直遵循着,现下第一次得到皇上的赏赐自然是高兴的。 “爹爹真的亲眼看到那些神鸟?”这话说完她就暗骂自己多心,周铭做了大半辈子的官,况且还是司农卿,虽不直接和鸟类打交道,但比一般人要见识得多,若他说是神鸟就不会错了,于是马上道:“是女儿多心了,爹爹一向谨慎,自然是会去看过才去禀告的。” “为父先去看了,那鸟体羽白色,羽基微染粉红色。后枕部有长的柳叶形羽冠;额至面颊部皮肤裸露,是很漂亮的鲜红色,从山顶的乔木顶端直直飞下来最是好看,可以说为父从来都没有见过那样的鸟,绝对是难得的神鸟,何况它还突然出现在尧山之上,绝对是大吉大利的神迹。” 即使早就下朝许久,周铭说起这话还是很激动的,他自做了丞相,虽没有什么大过,亦没有什么大功,这样的神迹拍马之举若是在以往,他绝对不屑于做的,但他作为丞相的成绩实在是太糟糕了,他本没有什么大本事,也只能用这样的办法稍稍让自己好看一些。 按说周铭都这样说了,周槿欢的心应该放下来了,但为什么还是“砰砰砰”地胡乱跳? 卢飞是周铭一手提拔的人,一个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人,他应该不会昧良心;周铭也亲眼去看了那神鸟东飞的场景,那鸟身上的一些细节他都看得清楚,这说明神鸟不会有什么问题。退一步说赵瑜都已经下了旨意,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那些朝廷上的事情,我们作为妇人,就不用想那么多了,你呢,就安安心心地这里安胎,别的什么都不要想。”看到周槿欢的脸色很是担忧,周夫人轻轻打了一下周铭:“你便好好地做丞相之位就好了,拍那种马屁做什么,一大把年纪了也不怕别人说。” “好好好,以后便没有了这种事情了,可好?” 他是这样说的,但却不知道早就没有了以后。 接下来的事情发生得特别快,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从天堂到地狱只要三天而已。 那天,周铭中午并没有回家吃饭,周槿欢和周夫人也没有当一回事,却不想一直到晚上周铭还没有回来,这下事情就有些大条了,因为周铭是个不喜欢走动的人,绝对不可能到现在还不回家。 两个女人在周府里着急地想要跺脚,但却只是干着急。 周槿欢本来是想着让苏婉去皇宫里打听一下情况,但今日不是苏婉进宫的日子,她怕是还没有入宫就被赶出来了。 如果萧景知在的话,就好了。 正当两个人都绞尽脑汁想办法的时候,卢飞过来了。 “卢大人可是知道我家老爷发生了什么?”周夫人也顾不得上茶,周槿欢轻轻拉了她一下:“母亲,你不要着急,让卢大人先缓口气。” “周大人现下被皇宫留在宫里谈话,怕是不太妙……”卢飞的脸上带着几分的内疚,狠狠扇自己巴掌:“都怪我,要不是我听信林廉身边狗腿的话,也不会将周大人害成那个样子……” 卢飞到底是年轻,官场斗争的经验还是太少了,而周槿欢有很强的政治嗅觉,她终于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会有不安的感觉,她当时想到了卢飞,想到了周铭自己,却漏了一个很重要的人,林廉。 “前几日皇上大肆封赏的时候,林廉大人是不是不在朝上?” “萧夫人怎么会知道?” 这就对了。周铭当日在朝廷上那样说,如果林廉在的话,势必会有所行动,但他当日没有在场,而是虚等了几日才开始有所动作,他或许是一直都在等着这个机会吧? 可是,周铭所说的神迹她也听过,不该有什么把柄的,怎么林廉就能让赵瑜留他“谈话”? “卢大人能否将今日朝上发生的事情讲清楚一些?” 周夫人一向是个蛮有主心骨的人,换做是别的妇人现下估计会晕过去,脑子一片空白了。 卢飞点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个明白:赵瑜的母亲,当今太后王氏六十岁甲子生辰在即,今日在朝上不知谁先说起了寿礼之事,太常卿孔繁便“无意”提到周铭那日提到的祥瑞之说,林廉听后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得聊了起来,聊着聊着林廉的表情就有些不太对了。 众目睽睽之下,将话题抛给了周铭几句话说中了那“神鸟”的特征,周铭也不疑有他,只是答应着,下一秒林廉就变了脸色,说那鸟根本就不是什么神鸟,相反是恶鸟,因而前魏建国之时就不允许这种鸟出现在京师之地,仅有几只被赶到了尧山,当时的魏高祖意图让尧山的仙气和灵气祛除那恶鸟的邪气。周铭将恶鸟当做神鸟,混淆圣听,是大大的不敬。 周铭当时吓得说不出话来,但是坏事还没有结束,前几日帮衬自己的高嵩这次也落井下石。 高嵩先是像赵瑜请罪,说自己欺瞒皇上,随后便说,前几日他夜观星象的时候,漏掉了文曲星,今日看到文曲星冲撞了紫微星,怕是…… 高嵩的话根本就不用说完,所有人都明白了。紫微星主管帝王运,文曲星则主管文运,丞相主管天下百官,那文曲星所指之人差不多就直指了周铭。 林廉、孔繁、高嵩他们三个人是一伙儿的,今日是他们的一场戏,至于卢飞,他应该是被人当枪使了。 周槿欢一直以为林廉和孔繁是不和的,可是她却忽略了,早在萧景知从战场上下来的时候,他们两人就联手就萧景知推上了烫人的京兆尹位置之上。 他们一直将萧景知当做潜在的敌人,周铭是萧景知的老丈人,他们难道会放过? 而他们之所以没有在周铭说神迹的时候跳出来,想必是存着更坏的心思吧? 要知道赵瑜是个太骄傲不过的人,即使他心里并不在意所谓的文曲星冲撞紫微星的天相,神鸟变成恶鸟是对他的愚弄,他脸面上绝对过不去。 “周夫人……”周夫人整个人都有些失神,周槿欢轻轻推了一下,她才癔症过来,嘴角想要上扬但太沉重了,最后变成了苦笑:“这事儿怎么算都怪不到卢大人身上,大人不必记怀。” 卢飞很是抱歉,却只知道认错,却半天都没有说出什么可实施的补救方案,从这件事也可以看出,他没有什么急智,加之他之前轻易相信别人的话,是个没有什么城府的人。 现在这样情况,卢飞非但不会帮上什么忙,反而会拉后腿,那索性就不要让他参与了。 周槿欢和周夫人对视一下,两人想到了一起。 “劳烦卢大人特意过来告知,这趟浑水本和你无关,那你就先回去吧。” 周铭对卢飞有知遇之恩不错,但他实在是没有主意的,但为了不让自己显得那样难看,很是认真地道:“周大人遇难,我本该帮忙的,但有人告知我,说是因为这件事皇上对我非常不满,可能也会对我下手,所以今日在朝上,我已经自请了南调了,怕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卢大人多虑了。”那番说辞不免有些虚伪,周夫人的语气有些不太好,周槿欢连忙打圆场:“母亲这个时候很是焦虑,不是冲卢大人的,大人不要多想,管家,来送送卢大人。” “那下官就先走了。”卢飞就那样走了,周夫人恨恨道:“我们周家待他那般好,却不想遇到事情了,他倒是撇的干净,真真是人心隔肚皮。” “官场向来都是那样的,娘亲又何必如此放在心上,而且他说自己南调想必是真的,大燕的官场从来都瞒不住事儿的,他没有必要给我我们扯谎,不是么?” “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巧的事情,你爹刚刚被拉去‘谈话’,他就南调了,还是自请的?” 这个细节周槿欢还真的顾不得去细细推敲,现下最重要的是周铭,赵瑜在将他放在丞相位置的时候就决定要放弃他了吧,那这次会怎么对他呢? 周家现在就她和周夫人两个妇人,周夫人虽然不像普通妇人那样晕倒,但这个时候明显也是没有了主意。 “你爹这一辈子都没有拍过皇上的马屁,活到了半截入土却因为拍马屁获罪,槿欢啊,这个世界是不是很讽刺?” “爹爹吉人自有天相,娘你不要过分忧虑了,你身子不好,这夜我就在房里守着,保证一有消息马上就告知您,可好?” 有卢飞在的时候,周夫人只是眼圈有些红,现下泪水早就忍不住了,周槿欢也着急得很,但皇宫內苑哪里说进就能进的,现下只有等了,到底周铭是丞相,赵瑜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处置。 “不,我来等着,你现下怀着孕,绝对不能熬夜,也不能费神。” 周夫人的态度很强硬,周槿欢摸摸肚子,脸上不自觉地带着一抹温柔,叫管家过来了,对周夫人道:“现在我们各退一步,我们都不守着,让管家老白叔留神着,这下可没有说的了吧?” 周夫人想了想答应了,天色已经不早了,两人都各自去了房间。 半个时辰后,周夫人从房里出来,找到了管家老白,交代了几句后走了,而她前脚刚走,周槿欢后脚就进来了。 “娘是不是说一旦有什么事情先告知她?” “小姐怎么会知道?” “老白叔,娘她身子不好,这件事我不想她太费神了,若是有什么人来,有什么消息,你只管告知我就好,不要打扰娘了,知道么?”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就这样了,老白叔麻烦你了。” 周槿欢的语气并没有多强势,但就给人一种压力,管家也迫于那种未知的压力,点头了。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刚刚走回自己的房间,还没有来得及坐下,管家就敲门了:周铭有消息了。 ------------ 第七十九章 屋漏连夜雨 连一刻都不敢耽误,但到府门口的时候人已经走了,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老白叔那人长什么样子?” “夜里的灯光太暗,我没有看清楚,我将他请到府里,马上就去***你了,他当时还说了句‘周大人已经被下了狱’,我想让小姐过来和他细谈,没有想到他人却走了。” “老白叔,爹爹下狱的时候现在还没有属实,你先不要告诉娘亲了,免得让她费神。” 周铭下狱这件事算不得特别脱离她的意料,她要想个办法,而之前,她不想周夫人知道,怕她跟着担心。 从府门到她的房间,不过数十米,她却走了好久,夜色将她的表情掩去,她的心好像也被蒙上了一层黑暗。 和萧景知在一起后,一切都有他,她很少有机会独立思考了。 在院子里徘徊了半天,脑子昏昏沉沉的,怎么都想不到合适的办法,只能回到自己的房间,继续想。 喝了一夜的茶水,感觉眼睛都有些浮肿,阳光洒进房里的时候,她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她终于明白卢飞为什么要南调了。 他说是自请南调,但他也说过是受人点拨的,她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过点拨他的那人是谁,现在她好像想明白了,点拨卢飞的那人具体是谁并不重要,重要是授意去点拨卢飞南调的人是赵瑜。 没错,是赵瑜,又是赵瑜。 周槿欢和周夫人都不是蠢人,虽不说马上就能想到解决的办法,但只要假以时日绝对可以,但她们都是女人,也和朝廷没有直接的关系,根本无法出面,这就造成了一个僵局。 周铭被抓进牢里,萧景知外调了,他们阵营里只剩下了卢飞,而赵瑜也授意让他自请南调了,现下真的没有人能帮上忙了。 赵瑜真的要将周铭置于死地,她不明白的是他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夫人,多少吃点早饭吧。”苏婉让厨房做了她喜欢的红豆粥,她本是喜欢那软糯香甜的味道的,但此刻她真的一点心思都没有,刚要皱眉,苏婉就先声夺人:“夫人万不能不顾着肚子里的孩子啊。” 这话让她没有办法拒绝,扒了几口饭,擦擦嘴,接着思考这个困局的解法。 “槿欢啊,醒了么?”现在她最听不得周夫人的声音,她不知道要如何将周铭下狱的消息告知,可是瞒着,又能瞒多久? “现在还没有你爹的消息,我想着不能再这样等着,至少要知道到底什么情况,那样才好想对策。” 人在不知道结果的时候,总会抱有侥幸心理,会不自觉地朝着好的方面想,周夫人也不例外,此刻的她还是有希望的。 “确实现在一点儿头绪都没有,不然我们还是找人去打探一下吧。”下狱的事情,她在唇边转了好几圈,但最后还是说不出来。 “好好好,我马上就找人打探一下……” 周夫人边走边嘟哝着这句话,来来回回,让周槿欢的心情更是沉重。 “夫人,外边有个自称‘黑老三’的人要***。”正是这个时候,管家进来了,他的话让周槿欢有些摸不着头脑:黑老三怎么会到这里来? 有个想法一闪而过:黑老三,黑老三,他也是朝廷中人,虽然之前是萧景知算计他,但萧景知在临走前两人的行为太明显,他们是朋友,好像有救了! “黑大哥是景知的朋友,娘亲便去托人打听情况吧,这些事情不用您费神。”将周夫人打发走了,她一心都在周铭的事情上,也没有多问什么就走了。 “快请黑大哥进来。”周槿欢的语气也跟着欢快了一些,嘴角微微上扬,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见他:“算了,还是我去,那样更快一些。” 黑老三就在门口,还是当日见到的模样,眉宇之间没有一丝愁容,好似他只是过来探望朋友,而他并不知道这个朋友遇到了天大的麻烦。 “黑大哥还不快进来。”黑老三这个人,虽说也是朝廷大臣,但极少上朝,怕是就连赵瑜都将他忘记了。 黑老三也不和她客气,和她一起进了周府。 “黑大哥,求求你救救我们周府。”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周槿欢行大礼,正要下跪却被黑老三拦住了:“萧老弟外调之前就交代过,我这个做大哥的当然会帮忙,弟妹你这样真的太客气了,客气得让大哥都不自在了。” “谢谢黑大哥了,槿欢感激不尽。” “可别,弟妹你只要交代你家夫君不要有事没事给我下套就好了。” 黑老三的眉眼其实很柔和,这样一笑让周槿欢也跟着心情愉快了些许。 “弟妹想到了可行的法子了么?”事情刚刚发生了一夜,黑老三这样问让周槿欢略略有些囧,他自己却没有感觉,见她不说话,就嚷嚷道:“要我说啊,直接去劫狱就好了,我黑老三许久不做打家劫舍的事情了,手还挺痒痒的……” “就算是要劫狱也要先知道爹爹被关在了何处,黑大哥莫要太慌了。”这话倒不是托词,昨夜来传信的人只说周铭下狱了,但其余的什么都没有说。现在时间还是挺充裕的,况且赵瑜还没有动作,一切都来得及,是要好好想想对策的,劫狱这条路是下下策,但如果实在想不到办法,也只能这样做了。 “我是怕皇上会先动手。” 是啊,依照她的分析,周铭是个很尽职本分的臣子,即使在赵晴成亲当日缺席,拂了赵瑜的面子,但赵瑜马上就将他放在丞相的位置上,让他坐立难安,根本就用不着再为难他了,但赵瑜不是还是给他下套,修理他了么? “黑大哥说的是,不知道除了劫狱,黑大哥还有什么别的法子么,你也知道劫狱的成本太高了。” “大哥是粗人,也只能想到这样的法子了。” 黑老三的本性决定了他并不适合在官场上生存,更别说解决这样的困境了,现下她真的是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了。 一个上午黑老三都在周府,周槿欢拿着笔在纸上写着什么,脸色沉静如水,没有一丝涟漪。 而另外一边,萧府里也充满着一种紧张的氛围。 赵晴接到宫里的消息,喜形于色,唤水仙过来,偷偷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唇边扬起一抹神秘的笑。 午饭的时间刚过,赵晴就去了阿城的房间,他的房间是从里面落了锁的,外边根本就推不开。 “给本宫将这门卸了。”赵晴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报复快感,那几个侍卫很是听话,不到一刻钟,整个门都不见了,她进房间的时候,阿城正在看书,好似他很喜欢看书,反正她见他的时候,都是如此。 “趁我现在看书,没有心情动手,给你们一个逃跑的机会。”他看书很认真,要不是赵晴一手将他的书夺走,他都没有发现周身的变化。 “本宫好怕好怕啊~”赵晴的话很是夸张,表情更是控制不住,几个侍卫的脸色都有些奇怪,她变收起表情,正色道:“你个臭小鬼竟然几次三番对本宫不敬,本宫这就让人尝尝戏弄本宫的后果……” 赵晴说完对侍卫使眼色,几个侍卫一拥而上,阿城人不大,但功夫不错,一直都应付得当,没有让侍卫们占到便宜。 “长乐公主调动皇宫的侍卫就是为了对付我一个‘臭小鬼’,还真是好大的气度,只不过这些没用的家伙……”阿城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一阵的晕厥,身形有些摇晃,一只手拿着剑对付着侍卫,一只手扶着桌子慢慢坐下,不一会儿手里的剑就落地了。 几个侍卫都是在皇宫工作,拿的是都是皇帝的俸禄,自然都是要脸面的,而眼前的小鬼那样羞辱他们,他们自然都是不服气的,一个个都要上前刺伤他,却不想赵晴开口了:“够了,你们几个大人打这样一个小孩,最后还是靠药物才获胜的,也不嫌寒碜?” 这长乐公主的态度转变得有些快,侍卫们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想趁着人家晕倒的时候下手,是不光明磊落,但那药也不是他们下的,下药这锅他们坚决不背。 “都看什么,本宫的话你们都听不懂是么,本宫说让你们将他丢到柴房去,是不是还听不明白?” 侍卫们再也不敢说什么了,只是听话将人抬起来,朝着柴房走。 马丹,这样的差事,下次就算是五倍工资,他们都不要做了。 “公主这是要对阿城做什么?”小竹刚刚从外面回来,迎面就看到了这样的场景,拦住了。 “你一个下人竟然敢这样对本宫说话,那个长得有些对眼的,对,就是你,你帮本宫教训一下这个不听话的下人。” 抬着阿城的众多侍卫中的一人,不情不愿地从队伍里走出来,心里骂道:马丹,下次就算给老子十倍工资,老子也不伺候了,这长乐公主真是够了。 “阿城是夫人和大人的弟弟,大人他们都很疼爱阿城的,公主不要……” “你认为本宫会怕周槿欢那个贱人?” 赵晴的话说得难听,小竹的脸色一阵煞白,他没有任何的武功,身边还有一个侍卫拦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家将人带走,一点办法都没有。 小竹是个大丈夫,也认得现实,所以也没有对赵晴服软,在身旁侍卫离开的时候,他也走了,他要去周府找夫人,阿城是夫人的弟弟,她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而这边赵晴让侍卫将阿城捆绑住,随后便打发他们走了,那些侍卫走的时候都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水仙,那蒙汗药不错,你再多准备些,到时候一并赏给这小鬼。” 这是来萧府,她第一次这样开心。 这个小鬼年级比她小那样多,还是周槿欢那个贱人的弟弟,身份远不及她尊贵,但一直都是居高临下的模样,真的太堵心。 而现在,他被捆绑得结实,本来涟涟的秀目闭着,那张说话冷淡伤人的唇也阖着,这样沉静乖巧的阿城,她倒是没有那么讨厌……她的手移到他的下巴,他突然动了,吓得她整个人都跳起来了,但他并没有太大的动静,只是轻轻呢喃着单一的字:“疼、疼、疼……” 他说自己疼,她觉得是他应该是在做梦,毕竟除了额头上不断沁出的冷汗和渐渐缩成一团的身子,他并没有什么别的特征。 他好像做了个很可怕的噩梦吧? 她正这样想着,他的舌头探了出来,轻轻舔舐了下唇,随后贝齿放在了舌头上,说时迟那时快,不一会儿就有鲜血自舌头沁入了他如象牙白的贝齿上,而她也终于意识到他在狠狠咬自己的舌头,好像……他在寻死? “水仙,去那几条毛巾来塞他嘴里,本宫就不信还治不了他。” 水仙将毛巾拿过来,也遵循命令将毛巾塞阿城嘴里了,但事实和赵晴想得不太一样。 即使嘴里已经被塞了毛巾,他还是要和自己较劲儿,细细地、慢慢地撕咬,不一会儿赵晴就发现那塞进口的毛巾被他的撕咬成了碎片,办法失效了。 赵晴想要从他身上找回自己的自尊,当然不会让他就这样死掉的,所以她又试了别的好多法子,但都没有什么用。 “水仙,去端一盆水过来,顺便找个大夫过来,还是算了,不要请大夫来。”她不知道他到底得了什么病,只知道他现在这个样子不能被外人看到,不然邺城一定会炸的。 水仙的水端过来,赵晴将满满的一盆水自他头上向下浇,见他还没有反应,只得动手拍打他的脸:“你再咬自己的舌头就死定了,快点醒过来,本宫命令你……” “公主这是在做什么?!”小竹去周府找了周槿欢,她马不停蹄地赶过来,进来就看到了满身都是水、躺在柴火堆上的阿城,还是蹲在一旁不停拍打他脸的赵晴。 周槿欢的怒气中烧! ------------ 第八十章 两公主斗法 “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本宫?”赵晴知道她会回来,却不想回这样快,毕竟周府最近发生了那样大的事情。 “公主这样对待一个孩子,臣妾还以为公主早就将自己的身份给忘记了呢。”周槿欢话里带着讽刺,不等赵晴反驳就对苏婉下命令:“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阿城抬走,仔细脏了公主的眼睛!” 苏婉和小竹就要带阿城走,可是赵晴不许,她的话很强硬,也很没有道理:“现下这个萧府,只有我们两人,妄说我公主的身份,就算比在萧府的身份,我是左夫人,你是右夫人,我身份在你之上,这人本宫就不让你带走了,你还能怎么办?” “苏婉、小竹,还不动手,等着夫人我亲自去么?” “周槿欢你敢以下犯上,不听本宫的话?” 如果萧景知在,赵晴或许还要顾及一下,但现在就两人,她就再也忍不住了,几步走到周槿欢跟前,一个巴掌就落下来,可是被周槿欢眼明手快地拦住了,她的气力很大,赵晴一向养尊处优,力气自是比不上她的。 “周槿欢你个贱人,你以前羞辱本宫,本宫让皇兄修理你周家,你今日羞辱本宫,本宫必会……” “我周家有这一难有你参与其中,是么?” 周槿欢捏着她的手腕更使劲了,赵晴不停地叫疼,却也再也不多说一句。 “你不说,自然有人会说。”赵晴到底是赵瑜的妹妹,赵瑜那人是个变态,但对于自己的妹妹还是不错的,她还真不敢真对赵晴如何,现在已经很乱了,她需要些时间想想该怎么办。 “公主,这个水仙,我们夫人就先借走了,一会儿就给您送回来。” 将阿城交给小竹,苏婉拉着水仙走了,房里就剩下了周槿欢和赵晴两人。 “你少在本宫面前张狂,要不是本宫让那些侍卫走得早些,现在哪里轮得到你得意?” “若是你皇兄真的和你亲近,你一定知道谁是‘周槿欢’吧?” 周槿欢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是桀骜,那种从骨子里流露出的高贵让赵晴都被唬住了,有一分钟的沉默,赵晴意识到自己因为她的气度风华而落了下风,心中甚是恼怒。 “一个贱人的名字,即使皇兄真的说过,本宫也不会记得……” “在外人面前,我叫你一声‘公主’是给你面子,别忘记了大魏的高平公主是个能将鸩酒递给自己的亲生哥哥的人,懂么?” “你倒是脸皮厚,连这样的事情也好意思说出口,先动情于本宫皇兄,后移情于萧景知,水性杨花、见异思迁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下贱……” “啪”的一声,周槿欢的巴掌落在了赵晴的脸上,她很是不可思议的表情,顺手就要回手,却不想周槿欢一把将她推到墙面上,凑到她跟前,一字一句道:“我是下贱,可是萧景知爱我,却视你为无物,你连下贱的女人都不如,作为公主的你可能更下贱一些。” “你……”赵晴有一手保养极好的指甲,伸着手就要刮花周槿欢的脸,但周槿欢个子比她高,长手长脚的,她根本够不到。 “我不管你在周府的事情里做了些什么,我眼下绝对不允许你在从中捣乱……” “笑话,本宫是公主,还是萧府的左夫人,本宫倒是要看看你怎么阻碍……” “赵晴你若是稍稍有些脑子,便知道那皇宫的侍卫并好借,也该知道将侍卫留几个为自己所用,才不至于在萧府孤立无援。” 这样的话听下来,赵晴终于感觉到有些地方不对了,她一直以为两人只是在斗嘴,但这剧情走向,好像……周槿欢准备幽禁她? “周槿欢你敢!” “我当年一手策划了宫变,现在幽禁你一个公主,你觉得我有什么怕的必要么?” “你若是敢对本宫无礼,皇兄一定不会放过你……” 赵晴的话说了一半便软软地落在地上,大大圆圆的眼睛闭着,一张一合的唇终于停了下来。 “要的就是你皇兄过来,若你真的有这样大的面子,便真的好了。”轻轻将她散在脸颊上的发拢到耳后,她一直都不喜欢赵晴,除了萧景知的缘故,便是她和以前小说里的周槿欢太像了。 一样的不可一世,一样的愚蠢傲娇,看到她就好像看到以前的“自己”,被赵瑜利用的那段记忆,她虽没有亲身经历,但还是有感知的。 “夫人,公主要怎么办?”苏婉进房间的时候,周槿欢正盯着赵晴的脸发呆。 “既然她这样喜欢将别人关在这里,那就先让她自己体会一下住在这里的好处吧。”她的叹息微不可闻,想到刚刚被抬走的阿城,他的脸色好似有些异样,她的心跳有些不规律:“阿城是不是又发病了?” “刚刚请了大夫,这会儿大夫想必还没有走,夫人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阿城的房里,一个鹤发的老大夫,脸色并不是很好看,见到周槿欢倒是眼睛亮了,周槿欢有些不悦:这样一个大年纪的大夫,怎么用那样的眼光看我,一点都没有礼数。 阿城是中了蛊毒,除了找到下蛊之人,其余的法子都只能是减少他的痛苦而已,本就没有药到病除之说,想到这里她的心就很难受。 “夫人,那老大夫找您,说是有些话要和您说。”即使每次大夫都说不上什么好的法子,但到底有话说都是好的,万一那大夫真的是扁鹊再世呢? 算是抱着比较大的希望,周槿欢去见了那个老大夫,老大夫一见周槿欢便神情有些激动,随后以示让苏婉退下,周槿欢看看老大夫,觉得也是可以,就让苏婉下去了。 但万万没想到,苏婉刚刚下去,那老大夫就很是激动地上前一下子跪在地上,脸上的表情……呃,好像是想哭来着吧? “房里的男孩子到底情况怎么样,大夫直说无妨。”她就要扶起那老大夫,谁知人家拒绝了,反问道:“那房里的男孩子可是萧将军的弟弟?” “呃,算是吧。”阿城是她的弟弟,自然也是萧景知的,阿城那声“萧大哥”可不是白叫的。 “请恕老夫多嘴,那男孩子中的蛊毒有些时日了,夫人是何时嫁入萧府的?” 这话问得奇怪,但人家是大夫,周槿欢只能老实回答了。 听到周槿欢的回话,那老大夫的眼睛更亮了,随后一脸防备地看着周槿欢,闲扯了几句后提着药箱就离开了。 现在的大夫都是这样的么,让人根本就整不明白他的意图。 “夫人,你将公主幽禁起来,算起来真的僭越,皇上要是知道了,一定会……” 苏婉将茶水递给周槿欢,而她现下根本就没有喝茶的心情,萧景知在的时候,好似也没有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吧? “夫人有在听奴婢的话么,奴婢说幽禁公主并不是好法子,在萧府并没有赵瑜的耳目,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件事就不会被人知道。” “婉儿,你是不是今日要进宫去?” “夫人放心,幽禁公主的这样事儿,奴婢一定不会上报的。” “不,你要上报,这件事也只能你能做。” “可是,赵瑜一定不会放过这次的机会,周大人已经在狱里了,夫人你总不能去作陪吧?” “我自然有我的法子,你尽管去就好了。” 周槿欢这样笃定,她一向又是个不打没把握战的人,苏婉正能听命。 “若是这样的话,要不要让黑老三也过来,到底他有背景,武功也不弱,到时候说不定……” “这件事现在还不要牵扯黑大哥。” 赵瑜是个定时**,她幽禁了他的妹妹,他不知道要多生气,到时候不知道会做什么,当然她不会让他占什么便宜,但有黑老三在会多一些尴尬,于景知面上也有损。 这夜,苏婉走得很早,周夫人还在打听消息,她没有打听到什么,这要得益于周槿欢的手段。 与其让她知道一个不合心意的消息,倒不如什么消息都封锁了好,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这个要感谢黑老三,他是在官场的人,因为萧景知的缘故,和周铭走得近的人,大多也和他要好,这个忙帮得很顺手,也很好。 第二日,她以为赵瑜一定会来萧府兴师问罪,却不想他没有来。 她为等他而泡的茶换了一壶又一壶,从上午等到了下午。 “夫人,这是奴婢给你抓的药,因为周大人的事情,你这几日都清瘦了不少。” 苏婉真是很贴心,小竹凑了过来不失时机地拍马屁:“还是婉儿姑娘细心又妥帖,也怪不得夫人这样喜欢你,只是昨天城里又流传了夫人的传言根本就是在丑化……” “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太阳就要落山了,小竹你该去吩咐厨房准备晚饭了。” “诶,婉儿你拦着他做什么,小竹你说城里又有了我的传言,他们都说什么了?” “没有,没有,夫人,什么都没有。” “萧景知不在,这萧府便是我当家,你要是不说,这萧府你便不用待下去了。” 这萧府对小竹固然是有吸引力的,特别是苏婉,所以他很快就和盘托出了。 前一段萧景知迎娶赵晴的时候,坊间就流传了好多不实谣言,后来萧景知在清明节之时亲自辟谣了,那一段时间邺城的野蛮女友风盛行也是因为萧夫人靠着粗野虏获了萧将军的心,邺城的姑娘有样学样。 但今早,流言的版本又升级了。 根据知情又不愿意透露真实姓名的一个人士所言,萧将军对萧夫人并非真爱,相反对她只是惧怕。究其缘故很简单,萧将军的弟弟被萧夫人下了蛊毒。蛊毒很是厉害,一旦被下蛊,这辈子几乎没有了选择权,只能成为别人的棋子。 也就是说萧夫人利用萧将军的弟弟控制着萧将军,让萧将军唯她的命是从,不能做任何反抗。 对于这个版本,有人提出了异议,当场就被打脸了,还是那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人士解释,萧将军的弟弟中蛊毒之日差不多就是萧夫人成亲入萧府之时,天下再也没有比这更巧的事情了。 “哪些人在传这些没影的事儿?”说这话的是阿城,他蛊毒发作不久,现在身子也不是很舒服,苍白的脸上飘过一抹杀机:“是不是昨日给我看病的那个胡言乱语的老儿?” “是谁又有什么打紧,不过是无聊说些闲话,你和他们计较些什么?”周槿欢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很是关心他:“这天这样热,你出来做什么?” “是不是我一直在拖累你们,若是我没有这蛊毒,你和周府大不了可以逃走,不必在这里这样费神。” “说什么呢,我们是一家人,没有了谁都不完整。” 阿城虽然人小,但总是想得很多,这点她很清楚,只能多多劝慰他,让他自己不要多想。 “赵晴到底是公主,你这样做只是在让赵瑜给机会给你使绊子,又何必?”阿城喝了口茶水,勉强将咳嗽压下,主动请缨:“我现在身子有些虚,但完全可以照看她,你要的是让赵瑜来萧府一趟,不用真的给他送把柄,让自己处于不利的地位。” 阿城真的是个太聪明的孩子,她什么都不用说,他就知道她只是想借用赵晴的事情诱赵瑜过来,可是他的身体…… “我受蛊毒之苦也不是这一两日了,看一个赵晴还是绰绰有余的,这一点你放心。” 这样其实也是摆赵瑜一道,她其实还是挺乐意的,于是开口:“那好,不过要小竹和你一起,这样我才放心。” 放赵晴回自己房间的时候,周槿欢并没有去,听苏婉将她口里多有狂言,苏婉也不是个好脾气的,只说了一句“公主若是喜欢那柴房,我便让公主接着住,夫人那边奴婢自会去解释”就让她闭了嘴。 到底是个纸糊的老虎,这一点倒是和以前的周槿欢不同,也是赵晴比以前的她可爱的地方。 这日,赵瑜终究是没有来,可是他怎么可能不来? 今日不来,明日也会来的,明日他确实来了,来的时候还是极大的阵势,那是五百人的军队,个个都举着火把,将这个萧府都围了个水泄不通。 ------------ 第八十一章 为难的条件 “臣妾恭迎皇上。”赵瑜进来的时候,她手里正端着一杯葡萄酒,那酒色很是纯正,香味很是诱人。 “大胆,见到皇上竟然不行礼?”赵瑜身边的侍卫也是老熟人了,是在赵晴成亲那日被周槿欢抽了剑的那个。 “你们都先退下,没有朕的命令,不许进来。”赵瑜坐下来,将她手里的酒杯夺过来,一饮而尽。 “皇上好大的阵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大燕要变天呢。”她嗤笑,他只听着,也并不解释什么。 “若是皇上是为公主而来,只怕是要白跑一趟了。”她的话再次被他无视,她抢走了他的酒杯,刺激道:“我自小就生在宫里,自然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能做,公主我只是替你‘照顾’了一下,你也不用费心让人找她,她这会儿安安生生地在自己房里。” “你到底对公主做了什么,你自己说并不管用,还是要她自己来说,朕不能听一面之词。” 他的语气太平淡,眼中也没有怒气,尽管他带了兵过来,但几句话下来,好似并没有要怎么修理她的意思。 “皇上这一趟的目的何在?” “你不是在等朕么?” 简单的对话,两人的目的已经明确了。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赵晴就被请了过来。 “皇兄,皇兄,你可算来了,你不知道周槿欢这个贱妇趁着萧景知不在,竟然将本宫……” “臣妾入府比公主早些,自问对公主的照顾很是尽心,现在皇上在此,公主一定要如实回答,可不准像以往一样开玩笑,不然臣妾怕是要承受不住了。” 周槿欢的一番话下来,赵晴的脸色果然变了,原先要说的话都吞入了肚子里,眼睛有些迷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晴儿,你只管如实说,若是有委屈,皇兄自会给你做主。” “无事,无事,皇妹在萧府很不错。” 如果说周槿欢是个经历过腥风血雨的公主,那赵晴真的是个养在温室的公主,周槿欢自是不知道阿城对她做了什么,但是一个连十岁孩子都对付不了的公主,即便傲娇得惹人不快,也别有一分蠢萌可爱。 “倒是朕误会了右夫人了。”赵瑜抬眼看周槿欢,那表情让政治经验丰富的周槿欢有些不寒而栗,他是真的在生气了。 “皇上言重了,公主乃千金之躯,身份何等尊贵,就连景知都要对其礼让三分,更别说萧府其他人了。” 赵晴到底是个沉不住气的,周槿欢的话还没有落地,她的一声“哼”就从鼻孔里出来,惹得本来就落到冰点的氛围更是诡异。 “既然晴儿没有事,那就先回房吧。”赵瑜是何等聪明的人,赵晴是他唯一的胞妹,他虽说不上多疼爱她,但也从来没有受过委屈。 她的话和表现完全是不同的,而赵瑜相信的并不是话语,他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判断。 “皇兄,你能不能指几个侍卫给皇妹啊,萧府虽好,但皇妹时常回想皇宫,看到皇宫的侍卫会稍稍让思乡之情减少一些。” 她的一切行动都在周槿欢的意料之中,唯有这件事。 “萧府守卫森严,皇宫里的侍卫都是有自己职责的,公主又何必为难皇上?” “本宫贵为公主,如何连几个侍卫都要不得了,皇宫当差的侍卫何其多,皇兄自会调度,要你想那么多?” 若是向赵瑜开口要人那话,还差不多能算到赵晴头上,那这样的回话万万不是她能想到的,当然这并不是周槿欢看轻赵晴,而是事实如此。 “既然是晴儿想要,那就去找小孟子,让他给你安排几个得力的侍卫,好好保护你。” 说这话的赵瑜想必就是幕后的推手了。 赵晴这边走出了门,房里又只剩下了两人。 “皇上要如何才能放过父亲?”她再也不想兜圈子了,赵瑜为公主的事情而来,早就没有待下去的理由,他随时都可以走,但她的目的还没有得到。 “别人不清楚,周槿欢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朕最讨厌别人愚弄朕!”话是很生气的话,但语气并不带什么情绪。 “皇上明明知道神迹那件事是安如他们设计陷害父亲的,为何要那样对他,他年纪不小了,也为朝廷贡献不少,皇上这样做岂不会让朝廷的老人们寒心?” “朕只是在借用周铭敲打那些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之徒,鼓励朝廷百官做踏实认真做实事。” 我呸,我呸,我呸呸呸! 一直都知道赵瑜是不要脸的,但没有想到他早就将不要脸的境界提升到了这样的地步。 “父亲只是溜须拍马而已,并没有做出什么有害于社稷之事,皇上大不必上纲上线……” “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况且溜须拍马之事表面上看确实于社稷无碍,但却影响着朝廷的风气,带坏了朝廷风气是不折不扣的大事。而朕是讲情理之人,看他年逾半百,就只是将他关在牢里,并没有派人去提审。” 这样说的话,周槿欢要不要跪在地上扣头谢恩,三呼万岁? “皇上,天色不早了,贤妃娘娘还说要等您回去用夜宵的。” 小孟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赵瑜深深看了她一眼,嘴角带着冷淡的笑,起身就要走。 她的脑子迅速闪过许多念头,有一个画面太清晰,完全掩盖了其他的,那是一副很是悲切的场景:周铭穿着囚衣躺在硬邦邦的地上,披头散发,神情涣散,口中念念有词,救我、救我、救我…… “赵瑜,你既然来了,就该说明白,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会放了父亲?” “这样才是你,不叫那声‘皇上’的时候,朕听着舒服多了。” 周槿欢恨极了他,其实她早就准备好了要逼赵瑜就范,毕竟是在萧府,本地作案的胜算很大,但却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带那么多的军队过来,所有计划都只能作废了。 “就连赵晴的事情你都安排好了,想必你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条件,是么?” 他不来则已,既然来了,一定是所有事情都想好了。 “如果朕说,朕并没有什么条件,朕来这一趟只是想告诉你,朕就是想让周铭受罪,如何?” “开什么玩笑,你的时间那么宝贵,若是真的没有什么要求,怎么会屈尊来这趟?” 他并没有回答,只是笑,那眼中的无求无欲让她不太确定了,张张嘴想说什么,但还是没有说出口。 难道他真的只是过来让她堵心的,她身上再也没有他可以交换的东西了? 处在政治中的人和处在后宫里的人是一样的,一旦没有了利用价值就成了废人。 她在他眼中,或许已经成了废人,他只想要耍弄她身边的人? 直到晚上的冷风吹进来,她才意识到赵瑜已经走了。 小孟子说贤妃等着他吃宵夜,他应该是去会美人了,那周铭该怎么办,周夫人该怎么办? 而另一边,赵晴的房间里,阿城看着猛然多出来得侍卫,眉眼紧皱。 “你竟然对我使诈?”阿城的蛊毒刚过去,加之眼前的场景,脸色很难看。 “你们先退下。”看到阿城那个样子,赵晴心里别提有多爽了,刚刚将侍卫遣走,就很是嘚瑟地摇摇头:“本宫都是按照你的话说的,快把解药拿来。” “赵瑜都还没有走,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更让人疑心的是你回来的时候还捎了几个侍卫,不是么?” “那好,本宫便和一起等着,若是本宫按照你的话说,等皇上离开萧府时候,周槿欢那贱人也不会被带走,若是本宫耍滑头,周槿欢就会被带入大理寺,是不是?” “那些侍卫是怎么回事?” “那些侍卫是皇上赏赐给本宫的,这跟你是否给本宫解药没有关系,你不要胡乱联系。” “你……好,我认栽。” 他们这边密切关注着周槿欢房里的动静,只见赵瑜一人出来了,细细向小孟子吩咐了几句话后又回了房间。 “周槿欢,朕的条件是什么,你或许可以猜猜看。” “有什么话便直接说,我从来都没有猜谜的特长。” 他们两人说话,周槿欢总是先沉不住气的那一个,她总是忍不住想着急上火。 两人说话之间,有人敲门,来人是小孟子,只见他端着一个盘子进来,上面是一个白玉杯子,里面的褐色药汁隐约可见。 中药味真的很难闻,周槿欢差一点就要吐了。 “周槿欢,你若是喝这药,朕便放了周铭。” 赵瑜端起那白玉杯,亲手递给周槿欢。 “这到底是什么药,为什么非要我喝不可?” 她捏着鼻子看着那褐色的药汁,五官都要拧在一起了,天知道她多讨厌中药。 赵瑜的眼睛盯着她的腹部,嘴角带着一抹残忍的笑:“你说呢?” 那三个字让她如梦方醒,一下子就将白玉杯丢得老远,胳膊护着自己的腹部,咽咽口水:“赵瑜你简直变态,怎么能对一个还没有出生的孩子做这些?” “没事,你打翻了这一杯,还有下一杯,就像当初你喝猪皮汤一样,只要朕想,就永远都没有最后一杯。” 赵瑜拍拍手,果然又有人进来,那人也是端着一样的白玉杯,一样盛着褐色的打胎汤药,而周槿欢摸着还没有隆起的腹部,连连后退。 ------------ 第八十二章 给机会杀朕 “周槿欢,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变得连朕都控制不住了,萧景知、阿城、周家,你什么时候有了这样多的牵扯?” “你又何必装傻,这些人明明都是你推给我的,不是么?” “可是,朕何曾说过要你用心?” 赵瑜这话说得奇怪,周槿欢嗤笑:不对他们用心,难不成要对你这个变态用心? 就在她想这事的时候,那汤药再次递到了嘴边,很难闻的味道,让她觉得恶心,又一次,她将药汁打翻了,甚至有些飞溅的药汁到了赵瑜的脸上,看到他眼中的火苗,她的心跟着一沉,瞅着机会就要逃走,但怎么可能有机会? “你若是聪明一些自然就知道这堕胎汤是免不了的,不过你自愿还是被朕逼迫罢了。” 赵瑜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带入自己怀里,她想要挣扎,但是胳膊被反扣着,使不上劲儿,只能低声道:“赵瑜你放开我,大不了以后我对赵晴俯首帖耳也便是了。” “这样说便是逼着朕动手了。”赵瑜示意小孟子将药汁递来,周槿欢惊恐地看着那白玉杯,泪水骤然迸出,脸色也是煞白:“赵瑜,你要是真敢……” “这个天下都是朕的,朕还真的没有什么不敢的!”赵瑜是激不得的,关键时刻她怎么就能忘了呢,看着他阴狠的笑,她终于服软了:“求求你,赵瑜,不,皇上,求你放过臣妾肚子里的孩子吧,到底是臣妾冲撞了皇上、公主,这和孩子无关啊……” 赵瑜并没有理睬她的求饶和眼泪,喝了一口药汁,捏住她的下颚,低头用唇将药汁渡入她的口中,她本不是乖巧之人,一再地挣扎,这并没有惹恼赵瑜,他反而笑了:“你尽可以将药汁都吐出来,朕多‘喂’你几次便好了,朕真的不介意整夜给你喂药,这事传到外面,于朕来说不过是多了一件风流事儿……” “不要脸!”周槿欢啐了他一下,他则眼睛盯着她的腹部,面露残忍的笑:“若不是今日你要落胎,朕一定让你知道什么叫不要脸。” 赵瑜的话是过分的,但以往萧景知在的时候,他都敢逾规,现在萧景知不在,他又带了那么多人来,要是真的想做什么,她好像除了一死,再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她边想边觉得头皮发麻,不自觉地启了唇,而赵瑜就抓住这个机会,饮下一杯药汁,吻上了她的唇,她毫无准备,苦涩的药汁混着她落下的泪,尽数进了肚子,而他还是饶有兴趣地纠缠着她的舌,她想要推开,但是身子完全没有力气,就连腿都变得软软的,整个人都挂在他的身上,直到一抹热流从两腿间流出来,那是骇人的红色,是血…… 一把将她抱到床上,一直守在门外的太医进来,赵瑜正要走,却被周槿欢拉住了,好似一瞬间她的脸上就出来了很多冷汗,唇也褪色成了白色,她的声音很虚弱,但很清楚:“放过父亲,放过周铭。” 倒是有体力想别人的事情,他嘴角带着一抹讽刺的笑:“能留住命再说吧。” 这个孩子不到两个月,她从来都不曾想到他们的缘分会这样的浅。 那药是赵瑜亲自选的,自然是霸道得很,周槿欢太后悔自己的鲁莽,她只是想利用赵晴引来赵瑜,却不想他会那么大张旗鼓地带着军队来,更想不到他早就想要对自己的孩子动手了! 赔了夫人又折兵,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应该就是她吧? 一阵阵的疼痛让她更是痛恨自己的愚蠢,泪水顺着脸颊流到枕头上,仿若鼻尖都是苦涩的味道:我那未出生的孩儿,都是娘对不起你,都怪娘太蠢,竟然天真地以为只要萧府在掌握中就会万无一失,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娘这样愚蠢的人!? 赵瑜的身上又添了一命,她对他的恨意更是多了一层。 等太医走的时候,她整个人都虚脱了,动都动不了,但还是请打起精神,盯着门看,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慢慢靠近,她很是躁动,但刚刚小产的身子没有一丝力气,只能乖乖地躺在床上。 赵瑜坐在她旁边,一只手覆上了她的腹部,来回流连,她握住了他乱动的手,眼睛都没有看他,冷声道:“你若是满意了就快点滚吧,我怕自己控制不住想杀了你。” “现在这个房间里就我们两人了,朕心情不错,便给你这个机会,你放马过来试试。” 这话绝对是在耍她,所以她根本就没有在意,扭头盯着那纱幔发呆。 她周槿欢年纪不大,但到底两世为人,若是相信他才是见鬼了。 赵瑜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绝非是在开玩笑,他起身的时候,周槿欢冷冷地“哼”了一声,她以为他要走了,但没有想到的是他在房里找到了所有能伤人的利器。 剪刀、匕首、带着尖头的步摇、两尺长的木棍以及银针。 看到这些东西,周槿欢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赵瑜则神色难辨。 “我们下棋,只有五局,若是你能胜朕一局,朕便赏你步摇,两局则赏木棍,依次是匕首、剪刀以及银针。” “你说什么胡说,我要是胜你五局,得到的东西是银针,你还说不是在耍我?” “方才给你‘看病’的太医并没有离开,太医加上银针,这个世界上只怕没有比这样更省心的死法了吧?” 人身上有各种穴位,只要一个银针下去,死人想必更容易,也更文明,不血腥,倒是个好法子,可是那太医有多大的胆子,敢对作为皇上的赵瑜动手? “你是皇上,他是臣子,他会用银针给你点死穴,还说不是在耍我?” 她这话说下去,赵瑜笑了,他笑得很是没有心机,她极少见到他这样的笑。 “果然和你打赌要注意些,不能抱有侥幸心理,那朕向你保证,朕不会让太医知道他知道自己是在对朕下手。”他这样说,周槿欢不明白,不相信,而他不愿意多言:“你不用管朕用什么法子,朕答应你到时候太医一定会对朕用针就是了。” 她盯着他的眼睛看,实在是看不出来他会有什么阴谋,有点动摇。这是个无本万利的生意,赌资都是他提供的,即使她五场棋都输了,她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他从来都不是个这样好心的人,就在刚刚他还要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他这样做的目的何在? “若是你没有胆子接受挑战,那就算了,朕也该去看贤妃了。” 在她迟疑的那一会儿,赵瑜就要走了,她着急地从床上起身,声音里都透着疲惫:“下什么棋?” “看你心情。”赵瑜的话说得很是自大,好似他只是在陪她玩,根本就没有把她当做对手。 她倚在床边,头脑在快速运作:象棋,她连什么子儿走什么字都不知道;围棋,在她的印象中是只出现在小说里的东西;跳棋,她倒是会,水平也还不错,但太费时间了,她眼下身子太弱,只怕熬不住五局…… 对了,五子棋,这种万能的穿越女主爱不释手的棋类,对她来说最是合适,她在现代的时候经常玩儿,水平也不错,而古代并没有,她有先机,另外这种棋很容易见胜负,五局也不会很长时间。 “什么是五子棋?”赵瑜果然什么都不知道,周槿欢心下很是高兴,但装作很是淡定地将规则说了一通,心想既然他是第一次玩,那五局全胜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打起精神对付他。 一共是五局,第一局还是很顺利的,她几乎是没有费多大的神就拿下了;第二局,赵瑜就已经稍稍变得主动了许多,引得她多方堵截他的棋,略辛苦地胜了;第三局,赵瑜更加主动了,除了一再引诱她堵截,又故意打乱她自己的布局,但她好歹是偶尔可以打败电脑的五子棋高手,最后还是艰难地赢了;第四局,不得不说赵瑜是个太聪明的人,五子棋这种棋类他从没接触过,但很快上手,现在已经让她有些招架不住了,额上也沁出了汗,头也跟着晕晕的,一个不小心就让他胜了;第五局,赵瑜已经完全变得主动了,她的气势被压制,一直被牵引、摆布,最后输了。 五局三胜,她能选的是匕首。 “作为皇上,你要一诺千金,匕首拿来吧。”她其实想用的是银针,她现在很虚弱,那匕首放在手里,只怕只能使出平时力道之一二,但有什么用呢,谁让她没有全胜呢? “你真的要用匕首杀朕?”那匕首在他的手里,匕首反射的光打在他的脸上,本来就冷峻的脸上竟然多了几分的哀伤。 哀伤,啊呸,一定是眼花了,这不,等她再看向赵瑜的时候,只剩下了冷峻。 “你赢了三局,我便给你三刀。”他这话让她嗤之以鼻,三刀,不,匕首刺入喉咙,只要一刀就足够了! “匕首还不给我?”她躺在床上,看着那锋利的匕首,抑制不住激动的灵魂。 “周槿欢,朕给你机会杀朕,不是朕要找死,你觉得朕会将匕首给你,将脖子放在你的匕首下面么?” 咳咳咳,之前周槿欢确实是这样想的,难道不是,停停停,她难道又被下套了? ------------ 第八十三章 你,断子绝孙 “下床来拿匕首,朕给你三次刺伤朕的机会,至于能不能要了朕的命,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赵瑜边说边很随意地将匕首扔到了桌子上,可怜周槿欢刚刚小产完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赵瑜他一定是故意的。 “或许我可以这三刀换你一个恩典,是不是?”现在让她下床,她可以坚持,但拿匕首杀人,她真的没有那样的能耐了,下腹一阵阵的抽痛实在是太熬人,她想装作没事都不能。 “你说说看。”赵瑜坐在桌边,手里拿着那匕首把玩。 “我的孩子已经没有了,你就不能放过父亲么?”到底意难平,说到那个早殇的孩子,她的情绪就有些抑制不住地激动。 “周槿欢,你怎么还不明白?”赵瑜的脸上是她经常见到的冷笑,拿着匕首一步一步走向她的床帏,一字一顿地向她说明:“之前你到周府的时候,朕就提醒过你,暗示你不要和周府过从甚密,你也应该青春你身边一直都是有朕的人,即使这样你还让周府和萧景知越走越近,你说朕是不是要给你,还有周家一点教训?” 原来如此,她怎么能忘记了,她那段时间是被萧景知宠得忘乎所以了。 “不过,看在你现在身子虚弱的情况下,朕可以答应你,勉强饶给周铭一条生路,可是这匕首你现在只能用一次了。” 赵瑜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会放过周铭,而且她现在还有一次用匕首的机会? 一向都是周槿欢吃亏的,赵瑜怎么会做赔本的生意? “这匕首朕亲自放你手里,你自己……”他的话没有说完,周槿欢已然动手了。 她卯足了劲儿,猛然起身,匕首直直朝着他的脖颈刺去,她的动作太迅速,赵瑜反应慢了一点,那匕首略过了他的脖颈,在上面划出了一条红色的血线,最后插入了他的胸口,金属刺入血肉的声音就在耳边,她听得很是真切,拿匕首的那手非但没有缩回去,反而又加重的手劲,让匕首进去更多一些…… 血水如同夏日自山顶而下的山泉一样细细而流,他的手握着她的手,那双时常带着怒气的眼睛此刻有让她迷惑的哀伤,只是一瞬,一闪而过好似她看错了。 “你自己说给我机会的。”她倔强地说出理由,见他不开口,也低头不说话,专心抽自己的手,但他手握得太紧了,她根本就抽不出来,只能凑过去,狠狠咬他的手,她只用两颗小虎牙使劲,那威力可想而知,赵瑜一把将她甩开了,她重重被摔在床上,“诶呀”一声足以窥测她的疼痛。 他要上前看看她的伤势,却不想即使被摔在床上,她手里的匕首还没有丢掉,一下子举到他跟前:“天不早了,你也该走了,若是你觉得那一下不够过瘾,我可以再给你一刀。” “有那个时候,倒不如给你还没有生下的孩子念些经书。” 赵瑜是不说则已,一说就能刺入别人的死穴,饶是周槿欢恨得牙痒痒,现在力量对比悬殊,她也没有办法,嘴上却一点都没有放松:“我和景知都还年轻,机会多的是,倒是皇上要多多注意子嗣问题,听说皇宫里的孩子都很难活下来的,你辛辛苦苦夺来的皇位,百年之后若只能传到外姓人手里,就真的可悲可叹了。” “放心,朕绝对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赵瑜一手捂着不停冒血的胸口,脸色有些发白,冲着门外喊:“小孟子进来。” 小孟子一进来看到房里的情景,脸色很是难看,周槿欢很是知情知趣地将满色鲜血的匕首藏到了被子里。 “奴才还是先请太医过来给皇上包扎一下吧。” “不用了,走,那些小事回宫再说。” 赵瑜走之前还深深看了周槿欢一眼,那胸口的红色已经蔓延到了腹部,她别过去脸,心里在诽谤:看着精壮,血倒是不少,早知道当初应该趁他不备,多捅几下。 看到赵瑜完全离开自己视线的时候,她才真正放心下来,将被子的血匕首丢到地上,躺在床上,默默摸着自己的腹部,问自己:值得么?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似她的泪水就没有停过。 嫁人、娶公主、父亲被暗算、落胎,每一件都是赵瑜一手设计的,赵瑜,有一日她周槿欢的泪一定会让你用血来偿还。 她的泪刚刚下来,门就被推开了,一股脑进来的有阿城是、苏婉和小竹。 三个人的表情和动作都保持了高度一致,而周槿欢此刻根本就捱不住他们的盘问,摆手:“天不早了,有什么事儿明日再说吧。” 苏婉还是想要说话,但周槿欢的性子她明白,先行走了,小竹是她的跟屁虫,也走了,最后倒只剩下了阿城。 “阿城走的时候记得将这匕首带走。”她转身不再看他,她现在太狼狈了,在这个十岁孩子的面前,她丢脸太多次了。 他的步子有些沉重,她能听到他停下来捡匕首的声音,安静了许久之后,她扭头过来,却看到他坐在床边,一双不合年龄的眸子盯着她看。 “萧大哥回来你该怎么告诉他。”他是个太聪明的孩子,只是看到被挂在屏风上的被单就能明白所有的事情,即使那被单的血迹被盖得严严实实。 “阿城啊,以前姐姐答应生个小娃陪你玩,但是姐姐真的是太无能了,连个孩子都保不住。”她明明在笑,嘴角的梨涡也和以前一样动人,但阿城就是从那笑容里看到了无力和苍凉。 “又是赵瑜,是不是?”阿城虽是反问,但实际上很是确定,他一向都是个没有什么深重感情的人,但每次提到赵瑜,眼中的恨都是惊涛骇浪一般。 “弱肉强食,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居高者制定游戏规则,弱者只能屈服,只能被别人践踏,我们谁都改变不了,你知道么,阿城?”她这几话倒是让阿城的情绪平静了一些,她接着道:“阿城你要记得,只有你自己变得强大了,才能保护好你在乎的人。” “我知道,我的路比赵瑜长,终有一天,我会成为打败赵瑜的强者。”阿城是聪明孩子,只那句“我的路比赵瑜长”就能看出来,他通透、聪慧、耐心、深沉,她相信他的话。 “姐姐信你,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她这个时候都是强打着精神的,毕竟刚刚小产过,又对付了赵瑜那个变态那么久,她真的很疲惫,像是跑了几公里的马拉松一样疲惫。 阿城走后,她躺在床上,依旧睡不着,她想到萧景知临走之前对她说要等他回来,两人一起去明镜寺还愿,但是她太没用了,他走了不到半月,她的孩子就没有了,而她竟然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周槿欢,你怎么能这样蠢? 瞪着眼睛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是那个没有成形的孩子在哭着对自己问:“娘亲,你为什么不要我,你为什么不要我……” “都是娘亲没用,娘亲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对不起你要去哪儿,去哪儿啊……” 她泪眼婆娑,对着幻影含糊不清地说着胡话,一遍一遍又一遍,仿佛真的有人能回答她一样,夜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第二日,是长脚的流言先醒来的。 大凡是涉及到萧府的事情总是会让人关注更多一些,原因无他,是那个谪仙一样的萧景知,他有太高的国民知名度。 这次的消息来源不太清楚,只知道这消息一下子就让邺城炸锅了,参与讨论的人也是空前的多。 一开始的消息是这样的:昨天深夜,皇上带着精兵包围了萧府,一个时辰之后,皇上满身是血,脸色阴郁地从萧府走出来了,在离开之前还留了些侍卫在萧府。 这是最原始、简单的版本,后来传着传着就有各种料加入了。 有补充皇上带兵去萧府原因的:有人说皇上带兵包围萧府,是因为有大梁细作偷偷潜入了萧府,伺机刺杀萧府中人,被皇上发现,皇上这才带兵来杀敌的;有人说,皇上带兵包围萧府,是因为萧夫人周槿欢仗着有孕,欺负新入门的长乐公主,皇上得知此事后,觉得有损皇家威严,因为带兵来给萧夫人点厉害看看。 持前者想法的人嘲笑持后者想法的人:如果真的是周槿欢欺负公主,皇上亲自去一趟都算是给周槿欢面子了,哪里需要带兵,不是多此一举么,更何况皇上是带着伤出的萧府,放眼整个萧府,有谁敢对皇上用刀? 持后者想法的人嘲笑持前者想法的人:如果真的是有自作闯入了萧府,为什么皇上最后出萧府的时候,只身一人,并不见细作其人? 两者谁都不服谁,全城人都在为这件事争个高低,有的夫妻意见相左,吵架得厉害甚至都闹到了县衙。 这事情是邺城人的话题,但却是实实在在、真真切切地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是让她心痛的心事。 关上了萧府的大门,所有闲言碎语都被关在了外面。 自从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周槿欢就时常晚上睡不着,直直挺到第二天,她的身子现在最是虚弱,这样自是熬不住的,苏婉就请了大夫给她开了安神的方子,她日日喝着,却一直都不见好。 她想好,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府里的后院腾出了一间房,请了金佛来,她时常拖着病体去给那个可怜的孩子念经,以期能让自己稍稍心安,但,有什么用呢? 那日,她在禅房里念经,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他的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在她身边跪下,手覆上她的脸:“为夫不在的这小半月,夫人瘦了。” ------------ 第八十四章 肉肉的福气 “萧景知,你为什么才回来啊?”她话说得简单,也说得心酸。 她眼中的伤痛,他感知到了,所以都不敢看她平坦的腹部,亦不敢看她湿漉漉的眼睛,只能将她轻轻压在自己肩膀上,轻声安慰她:“不怕,不怕,我们槿欢不怕,一切都过去了,我在你身边……” “可是,孩子,我们的孩子被赵瑜给害了,都怪我,当时我明明答应你的,我们说好了要去明镜寺还愿的,说好了的……” 在萧景知回来之前,她以为自己的泪已经流干了,却不想在看到他的时候,她还是会这般弱。 “乖,这个孩子和我们无缘,我们还会有孩子的,而赵瑜……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很早开始,他就开始叫他“赵瑜”了,但如此表示恨意,他还是第一次,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情绪容易外露的人,他现下的表现只能说明他是愤怒异常了。 “景知,我们一定要报仇!”她一直任人宰割,这并意味着她就没有想法。 而萧景知,赵瑜几次三番的刁难,都在他的能力之内,所以他根本就没有觉得为难,就连赵瑜逼迫他娶公主,他也接受,一方面是为了中了蛊毒的阿城,另一方面是就算赵瑜逼迫了他娶个十几房的妾室都无所谓,他当她们当做壁画一样挂在墙上就好了,他可以忍受。 但这次,赵瑜对他们的孩子动手,他实在是忍不了,既然你不仁就不要怪别人不义了。 搅乱前朝的那趟浑水,别人没有那本事,他萧景知有! 萧景知偶尔露出的阴沉表情让周槿欢的身上一冷,乖巧地趴在他的怀里,轻声问:“你想好要怎么对付他了么?” “槿欢啊,我们要对付的人是当今的圣上,自然一切都要细细安排,你便好好在萧府待着,一切有我,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哪怕只是一两日也不会。” 他以前也说过要带她在身边,但从来没有这一切,他将这句话深深刻在心里,人,只有栽了跟头,才能长教训。 “等你身子再好一些,我们就再去趟明镜寺。”他扶她起来,捏捏她的脸,他走的时候还是有肉的,但现在很是削弱,他叹了口气:“落胎是身子的大亏,你还不好好吃饭怎么能行?” “我吃不下。”她这几日食不知味,再好吃的东西入口都是浪费。 “夫人还要给为夫生孩子的,这样吃不下东西可如何是好?”萧景知这讨打的话让她的脸微微一红,轻轻打了他一下,娇嗔道:“佛祖在上,你说什么浑话?” 两人一同回了房间,有萧景知在,她今日的饭菜倒是吃得比往日多了些。 “岳父大人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铭的事情发生在他走后,当时事情紧急,也没有写信给他,他自然不知道。 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萧景知的脸色倒是比她想象中要好一些。 “你不觉得赵瑜太狠毒了点么,利用父亲立功心切的心理将父亲一步一步引入圈套。” “依我对你的了解,这种事你应该会有所察觉的。” “事发之前,我只见过那卢飞一面,父亲的嘴也很严实,直到赵瑜派人来送赏赐,我才知道发他以神迹之事邀功,当时只觉得有些不对劲,却想不到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也怪我,当时若是我能多嘱咐岳父几句,想必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怪谁也怪不到萧景知的身上,况且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个时候再说谁的错,也已经晚了。 “你最近身子不好,岳父的事情便不要再想了,这些交给我就行了。” 周铭的事情,若是她不告诉他,只怕赵瑜那个变态会耍弄他吧? 周铭从牢里出来的那一天,下了大雨,夏日的雨总是洋洋洒洒的,没完没了的,周槿欢的身子还虚着,就没有跟着萧景知一起去接老爷子。 她本没有什么情绪,只是身体不好,客观条件不允许罢了,却不想周氏夫妇却多了心。 前脚从牢里出来,后脚就来了萧府。 “爹、娘,你们怎么来了?”她躺在床上,穿戴还算规整,不然就真的尴尬了。 周铭好像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本来花白的头发白了一多半,可见在牢里没少受苦。 周夫人见她要起身,连忙走上前去,语气带着几分焦急:“我的姑娘诶,你下床做什么,还不好好躺着?” “已经好多天了,不碍得。”她笑起来将五官的艳丽之色冲淡了一切,倒是多了些纯净可人,而正是这样的话让周夫人心酸不已,握着她的手,像是都不敢看她般,声音哽咽:“槿欢啊,都是爹娘不好,都是爹娘拖累了你,拖累了景知……” “娘说的是哪里的话,要不是爹娘在,槿欢连个家都没有,是槿欢应该谢谢你们给了槿欢一个家才对。”她说这话并不是虚伪,是发自内心的,她在这个异世,周府给了她家的感觉,她应该心存感激的。 “可是,那是你们的第一个孩子,女人怀孩子不比别的事儿,若是第一胎就出事了,对身子是大大不好的……”周夫人有些心疼得抚着她平坦的小腹,神情很是痛心,泪珠滚滚往下落,周槿欢慌忙给她擦泪:“娘,我和景知都还年轻,不碍得的,大不了您多跑几趟过来给我拿着药膳就好了。” 她边说边笑,最后一句话说完还很是活泼地吐了吐舌头,但是周夫人的神情依旧不放松,而周铭也走了过来,一脸的自责:“都怪我,我不配做你父亲,要是当初我能多想一下,或者等景知回来和他商量一下,事情就不会走到这个地步。” “赵瑜本就不会放过我们的,说起来爹娘你们不过是被我们连累罢了。”萧景知插了一句话,周槿欢心领神会,马上接话:“在女儿和景知成亲之前,皇上故意派他去大梁国交换质子,差点害了他的命;后来他又故意让长乐公主嫁入萧府,离间我和景知的关系;再后来,把爹爹放在丞相之位上,表面上看是冲着爹爹你来的,但爹娘你们想过没有,爹爹做官快一辈子,从不结党营私,历经几朝也都是平平安安的,怎么就会让赵瑜给穿小鞋?” “其实,说到底,并不是爹娘你们害了我们,是我们连累了你们,若是没有我们,赵瑜绝对不会对你们动手,话说到这里,我们也只能恨自己,怎么可能会埋怨你们?” 她一通话结束之后,想着两个老人应该就会明白,不会想不通了,谁知道他们好似更钻牛角尖了。 “你这个傻妮子,话怎么能这样说,就算皇上意图要整治的人是你们,但如果你爹爹能够多想一下,不就完全能够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么,现在的结果是你的孩子没有了,这是最重要的,因为你爹爹坐牢的事,你的孩子没有了,知道么?” 周夫人这样说,周槿欢实在是不知道要说什么,想到那个枉死的孩子,泪终于还是落下来了。 “你看你怎么那么不会说话,看看,惹得孩子又哭了吧?”周铭想将周夫人拉起来,但她人和周槿欢已经抱着哭起来了,那场景让他都有些想哭了,回头看看自己引以为傲的女婿,他倒是没有跟着哭,但是眼圈红红的,想必也是因为那个早逝的、没有缘分的孩子吧。 “我们都不要哭,免得让赵瑜看轻了我们,他一定有派人偷偷观察我们,嗯?”周槿欢不想再提那个孩子了,每提一次就好像用刀子在胸口上狠狠捅了一下,伤口一次次结痂,一次次被刺开,血肉模糊,疼痛难忍。 “爹娘若是真的心疼女儿,就多多来萧府给女儿送些好吃的,这样女儿就满足了。”她这话本是为了让周氏夫妇宽心,但得到了周夫人无奈的回答:“槿欢啊,爹娘好像不能再陪着你们了。” 周槿欢吓了一大跳,习惯性地向萧景知寻找答案:这是什么情况? “赵瑜将岳父大人外派到锦州做州牧了。” 闻听此言,周槿欢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想着周铭一把年纪了竟然被外放到锦州,赵瑜到底又要耍什么花招? “锦州距离西蜀很近,算是两国交界,但西蜀一向对大燕很是恭敬,爹爹你到了锦州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儿的,反观邺城京官密集,人多事儿多,再加上我们和赵瑜的关系,你们的日子想必会比在锦州难过一万倍,这样说,赵瑜这件事做得倒是不错的……” “傻女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在这里至少还能稍稍帮你们一些,若是我们走了,你们才是真正的孤立无援,皇上想要的也是这样的效果。” 周夫人倒是看得明白,但是周槿欢不能让她那么想,自己也不能这样想,于是她开口:“爹娘你们原本就与这场斗争无关,偶尔和这些事情有了个交集,但到底和这是无关的,赵瑜明白这一点,因而将你们外调到锦州,我和景知也知道这一点,因而也会支持让你们去锦州。” “以前娘没有想那么多,但今日听你说的这些话,也就明白皇上不会轻易放过你们的,你们两人在邺城都无根基,怎么能够……”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我们自然都不是那么容易认命的人,岳父、岳母大人不必为我们担心。” 好多时候,萧景知的一句话就能抵得上周槿欢千言万语,他这样一说,周氏夫妇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就点点头,算是认同了。 “赵瑜有说过让爹爹什么时候赴任么?”她连忙将话题转到这里来,关于孩子那一段总算是翻篇儿了。 赵瑜的命令下得很着急,周槿欢这几日的身子大好了一些,就陪着周夫人一起上街买些东西。 邺城是大燕的国都,自然买卖的东西也多,周槿欢每看到一样东西就想买下来,她的热情很高涨,周夫人只能笑着摇头,却也不打压她的积极性。 这个时代的市场还不够发达,不到黄昏之时,街道的商铺就关了,她提着大大小小的东西,心还是空空的。 “明日我们还过来买东西,那程记的糕点最是好吃,只是这个时间没有新鲜的桂花糕了,若是能到秋天再去锦州就好了……” 竒 書 網 W w w . q í S ǔ W A И G . C c “这些都是皇上下的命令,哪里是我们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的。”周夫人一脸的怜爱地看着周槿欢,轻轻捏捏她的脸:“景知回来就是好,娘看你的脸上有些肉了。” “真的假的,我还要减肥的,可是不能胖呢!” “胡说,你现在哪里胖了,女孩子要肉肉的才会有福气,懂么?” 周夫人这话真的是抚慰了微胖界女孩的心,周槿欢也笑得答应,减肥只是口头上说的,她几乎没有做过,到底美食是不能辜负的。 “这些东西,锦州未必就没有,明日我们全家便去趟明镜寺吧,临走前,我和你爹都去上上香,求求平安。” “那也好。” 古代不比现代,坐个飞机就能到千里之外,他们可是要一步一步走到锦州的,确实应该先去寺庙求个平安。 去上香的那日,阳光很好,几朵云彩挂在蓝蓝的天空,偶有几只飞鸟划过,那弧线很是优美。 这并不是上香的旺季,人并不多,四个人一起去了大雄宝殿,周夫人上香之后就不见了。 “她啊,每次来这里都会劳烦寺里的师傅,这次估计又去找大师了,我们先去间禅房静坐吧。” 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周夫人这次很快就回来了,她来的时候,面色很是红润,看得出来心情很好。 “让我猜猜看,大师一定说爹娘的锦州之行很是顺畅,对不对?”她凑过去,一脸的笃定,周夫人连连点头,笑颜如花:“还是我家槿欢聪明,大师都这样说了,我和你爹就放心了。” 四人离开明镜寺的时候,脸色都是很开心的,但是每个人的心事却又不同。 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不散的宴席,去明镜寺的第三日,周氏夫妇就要走了。 周氏夫妇虽然没有什么党派属性的,但到底也是官场的老人的,也有不少人来送行。 周槿欢和萧景知是他们的至亲之人,站在最显眼的地方,惜别的时候,周槿欢突然想起了程记的糕点,那是只有邺城才有的东西,她怎么能够忘了呢? “爹、娘,你们稍稍等一等,我先去趟程记,马上就回来,马上就回来啊……” 她一路跑得很着急,到了程记,抓着那老板的衣袖,口气很是着急:“所有的糕点都给我来六份,要快!” “可是,那些糕点……” “没有可是,这是钱!” 她很是土豪地银子递给老板,老板默默白了个眼,有很大一会儿吧,糕点准备好了,但是……好像有些多,她一个人好似拿不了吧? “我就说了吧,夫人,糕点我们有的是,关键是你拿不了啊!” “算了,先都拿两份吧,剩下的,我明日再派人来取。”她其实想说的是,既然你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为什么不早说? 而老板更是无辜了,他倒是想说了,可是是你没有给人家说话的机会啊! 即使每种糕点只有两份,东西也是很多的,她提着很大的一兜东西,总算是赶了回来,还好还好,他们人还没有走。 “槿欢啊,以后爹娘不在身边,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委屈了自己。”周夫人轻轻拥着她,咸湿的泪落在她的脖颈上,她强忍住泪水:“娘亲你放心,萧景知他不敢欺负我。” “萧景知,我们家的女儿就交给你了,你一定不要让她再受到伤害,不然我们老两口不会饶了你的。”周铭拍拍萧景知,萧景知郑重答应:“再也不会了。” 千里一送,终有一别,看着周氏夫妇上了马车,周槿欢趴在萧景知的胸口上,泪水淌下来,贝齿轻轻咬着自己的手指,轻声问:“景知,我们还会和爹娘他们见面的,是不是?” “那是自然。”这是他笃定的回答,她相信,盯着看着那远去的马车,直到再也看不到了,揉揉眼睛,笑道:“他们在的时候,我还不好意思说,现在他们不在,再也不怕连累他们受伤害了,毕竟他们那么无辜呢。” “是啊,以后的祸福都是我们两人的事情了,不会在拖累别人了。”他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她轻轻推开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我在程记糕点还留了四份糕点呢,我们再去买两份,补齐了六份,直接给爹娘他们送到锦州可好?” “那要用快马,不然糕点不到锦州就坏掉了。” “对,就用快马,他们到了州牧府就得了这样一份礼物,应该很开心吧?” 说做就做,两人买了糕点,也派了人去送糕点,好似有件大事完成了。 这夜本来很平静,但一个消息将所有的平静都打破了。 “婉儿,你再说一遍!” “大人、夫人,婉儿亲耳听到的:周铭大人及夫人在去锦州的路上被人刺杀了。” 周氏夫妇刚走不到三个时辰,怎么就会遭遇不测,这根本就不可能啊? ------------ 第八十五章 赵瑜的偏袒 “苏婉,如果你要敢骗我,我一定饶不了你!” 嘴里还残留着藕粉桂花糖糕的香甜味道,周夫人的一颦一笑都还在脑海里浮现,周铭很多时候都是古板严肃的,但偶尔的一抹温情都让她很是心暖,这样好的一对夫妇怎么就会在赴任的途中遭遇不测的? 说句难听的话,从京城调离到外地做官的人有许多,怎么就他们那么倒霉会被人刺杀了? 这个问题不敢多想,脑子里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一个名字:赵瑜,一定又是赵瑜! “苏婉,你先下去了。”是萧景知先缓过神来的,房里剩下两人的时候,他将她拥入怀里,温热的手轻轻抚着她的背,纾解着她的忧伤和不忿,他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能这样做。 “父亲、母亲他们都已经要走了,已经和邺城再无关系了,为什么呢,为什么都不放过他们,嗯,景知,你说说他为什么呀?” “其实一开始,我被送到周府的时候,我就有预感的,想着可能会给周府带来不幸,所以我知道周夫人有在防备我的时候,我并不生气,他们不许我去见你,我也没有生气,觉得他们到底是无辜的,不应该被我们拉下水……” “我还是觉得太蹊跷了,这前后才不到三个时辰,赵瑜不像是这样坐不住的人,按照他的性格就算父亲、母亲他们到了锦州,他依旧有整治他们的手段,根本就不必在半路动手的,这可能也是一个假消息,是不是?” “俗话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只是风传了这样一个消息,官方都还没有确认,我这边想得是不是太多了,嗯,说不定明天一早起来才发现,根本就是在讹传而已呢。” …… 她一个人说了太多的话,萧景知只是抱着她,吻一下一下地落在她的眼睛上,那泪水很是咸涩,他的心也跟着苦涩起来。 “槿欢……”她喜欢他叫自己的名字,但却不喜欢他用这样悲凉的声音叫自己的名字,打破了她的所有思路,只记得周氏夫妇真的已经走了。 “景知,你答应我,一定不要让赵瑜好受,好么?”她早就先入为主地认为这事情是赵瑜做的,她未出生的孩子加上周氏夫妇,一共三条人命,赵瑜他必须要偿还。 “自然。”他停了一会儿,手抚着她因为激动而发红、发热的脸,眼神很是认真。 这夜,别说是他们,就连在宫里的赵瑜也没有休息好。 第二日太阳刚刚升起来的时候,周槿欢都着急着要出门,刚出了房门就碰到了赵晴,她有一个全大燕最有权势的哥哥,自然是神奇的。 以往周槿欢很少能在府里见到她,但现在她很是招摇,身后还跟着几个身材壮硕的佩刀侍卫。 “几日不见,你怎么变得这样憔悴,莫不是因为掉了孩子的缘故?”赵晴现在看到她的脸色发白,身子羸弱的模样,心情很爽快。 那日,皇兄离开萧府之前专门嘱咐过要她半旬后再出门,她还嘟嘴了半天,怕十几天再看不到周槿欢那张丧气的脸,不曾想她现下情绪依旧低落,老天待她着实不薄。 周槿欢现下根本就没有心思和她斗嘴,满脑子都是周氏夫妇,她迫切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视她为无物,绕过她就走,赵晴可不是一个看人脸色的人物,她贵为公主,从来都是别人对她察言观色,而她自己根本就没有那种能力。 “周槿欢,今天没有人能护着你,本宫就不信收拾不了你了!” 赵晴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她身后的几个侍卫都听过坊间的流言,加之皇上之前就下令不准对萧夫人无礼,因而虽然长乐公主下了命令,但他们都没有任何行为,只是像木桩一样站在公主身后。 “还愣着做什么,公主的话没有听懂么?!”水仙这下可就不愿意了,要知道公主因为周槿欢生气的次数太多,而她总是无辜被殃及。 “回公主,皇上有命,不准为难萧夫人。”其中一个侍卫见场景有些凝固,多了这一嘴,两位当事人做出了完全不同的反应。 赵晴的面色有些不爽,而周槿欢唇角挂了一抹讽刺的笑。 “你们一个个都没用的,偏偏喜欢气本宫是么?”赵晴很不爽,自然是要找人撒气的,所以她指着刚刚那个侍卫道:“看来就你记得皇兄的话,你对皇兄这样忠心,本宫就赏你净身去贴身侍奉皇兄吧?” 周槿欢一直以为赵晴只是一个傲娇的公主而已,却不想她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样的话,那侍卫更是被吓得脸色大变,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赔罪。 “公主饶命啊,所谓无后为大,我杨家世代单传,还等着奴才来延续香火,求求公主能放过奴才……” 皇宫的侍卫比小黄门支流地位要高上很多,很少自称“奴才”的,此时这样自贱,想必也是为了让赵晴消气。 “你杨家世代单传,无后自然有损你的孝心,但你若是在皇上身边可以尽忠,自古忠孝难两全,现在就要看你的选择了。” 赵晴的气是消了一些,但她被驳回的面子还没有拿回来,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这个……求公主放过奴才,都是奴才不会说话惹了公主,奴才该打……”那杨姓的侍卫有着小麦的肤色,因为打自己巴掌的力气大,红色的巴掌手印慢慢浮上来,别说周槿欢了,就连别的侍卫都有些不忍看了。 “公主好宽大的胸怀,一个无名小卒都能让您动这样大的怒气?”这件事本就是赵晴打压自己不成而恼羞成怒所为,周槿欢还真的看不下去了,伸手拉住了那侍卫掌脸的手,声音冷冷淡淡:“何况皇上说不让别人为难于我,你做到了,便是对皇上忠心,公主要是真将你送去净身,我也会将事情如实向皇上说明,到时候……” 这个世界上,赵瑜能掌握大多数的命运,包括赵晴的。 “你胡说,皇兄才不会停你胡说八道!”赵晴的反应很激烈,反观周槿欢很是平静:“是么,那你大可试试看。” “你……”毫不意外,赵晴再一次被噎住了,而周槿欢的神情依旧沉重,低头道:“婉儿,我们去周府等消息。” 周氏夫妇若是真的遇害,那么人一定会送到周府的,到底还是要办丧事的。 苏婉跟在后面,临走前带着几分威胁地看了一眼水仙。 怎么办,好生气! 赵晴向赵瑜借来这些侍卫就是为了冲着周槿欢耍威风,让她知道自己的厉害,但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赵瑜会之前有所嘱咐,那这些侍卫要来有什么用么? 冲着还跪在地上的那个杨姓侍卫就是一脚,那侍卫没有防备,狠狠摔到地上,她则一甩袖子,恶声恶气地道:“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本宫跟前,不然小心你的狗命!” “公主,就这样饶了周槿欢么?”苏婉临走的那一眼让水仙很是不快,她的主子是大燕最尊贵的公主,别人谁不是高看她一眼,偏偏那个苏婉,身份不及自己,还老是用一副阴冷的眼神看自己,她能气得过才怪。 “恶人自有天收拾,她的孩子不是都没了么?”就这一点是让她稍稍开心一些的。 萧景知和周槿欢都走了,萧府除了忙前忙后的小竹,就只剩下了前两日才蛊毒发作的阿城了,因他的蛊毒,周槿欢让他在房里安心静养,除了小竹给他送药,不许任何人打搅他。 阿城的蛊毒时间越来越密集了,这个月便发作了两次,事情很是复杂。 “水仙,我们去那个小鬼房里。”赵晴一直都叫阿城是“那个小鬼”,他是萧景知和周槿欢的亲人,她本没有什么好感,但这个萧府实在是太无聊了,她不知道做什么才好。 赵晴敲门的声音很急,房里没有动静,她就一直敲,直到门“吱呀”一声开了,她才收手,阿城见到来人是她,眉毛就皱了起来,不知不说阿城真的是个漂亮的男孩子,就是这样皱眉也丝毫不能破坏他五官的美感。 这个少年或许不如她皇兄一样冷峻,不如萧景知一样仙气,但他身上有种干冽如泉的气质。 就在她看着他的脸发花痴的时候,阿城面无表情地将门关上了,这让她很是恼火,继续狠狠敲门,但是房门却没有动静。 “周槿欢,你来这里做什么?”她突然这样大声吼了一声,很快,门就开了,阿城伸长了脖子,却没有看到周槿欢,脸色不免难看,正要关门,赵晴却窜了进去。 阿城并不理她,只是坐到之前的位置上,静静看自己的书,像是她人并不存在一样。 “喂,你最近倒是挺安生的,怎么,怕了本宫了?”赵晴受不了这样的冷清,一出口就是挑衅的话,阿诚本不想回话,但又怕她话起来没玩没了,直接道:“安安生生坐着,或者回自己房间去。” “皇兄给本宫的那些侍卫是动不了周槿欢,但是动你还是绰绰有余的,小鬼你最好对本宫客气点,不然本宫让你……”她的话被阿诚的手指给堵住了,而阿诚只是很简单地说了两个字:“安静。” 安静就安静,赵晴转转眼珠子,起身拿起他刚刚看的那书,笑得很是肆意:“既然这样,这书就归本宫看了。” 阿诚别的不多,书一定是够看的,也不和她计较,又那了本书看了起来,赵晴虽然话多,但在他这里总比给周槿欢找麻烦要好。 另一边,周槿欢怀着一颗忐忑的心去了周府,白管家脸上还带着没有隐去的泪痕,看到她连忙擦擦眼睛,即使这样声音也是免不了的哽咽:“小姐,你过来了……” “带我去。”什么话都不用说,她就已经知道了结果,可是她要去一趟,要知道他们是怎么死了,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 第八十六章 虚伪的吊念 那是在大厅,周槿欢和他们一起吃饭、说话的大厅。在场的人也都是她熟悉的,自然她熟悉的人也没有几个,也就是黑阿三、张子朗两人罢了。 周氏夫妇生前不是热衷于官场政治的人,况且又是在贬谪的路上被杀,能来两人也是可以的,但还是会让人有人走茶凉的悲哀。 “过来吧。”是萧景知的声音,她如何不想过去,只是她这个时候走过去想必是脚步踉跄,她不敢走,她害怕自己会摔倒丢人,更害怕看到周氏夫妇苍白无色的脸,触摸到他们冰冷无体温的身体。 即使所有的真相都已经呼之欲出了,她还是怕。 萧景知太明白她了,所以他走了过去,扶住她正欲下滑的身子,在她耳边道:“乖,别怕,有我在。” 她的手有些颤抖,握着萧景知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挤出一个笑:“好。” 白布下面是两张她熟悉的脸,奇怪的是这个时候的她并没有落泪,而是跪在他们的尸身前,一下又一下地磕头,而后坚定道:“爹、娘,是孩儿不孝,让你们命绝于去锦州的路上,放心,不管那个人是谁,孩儿一定会给你们报仇的。” “先起来吧,最近发生了那么多事,你的身子一直都不好。”萧景知将她扶起来,她软软地靠在他身上,感觉有星星在不停地旋转,让她头晕乎乎的。 “弟妹啊,这人生无常,要顺其自然,不要强求,都是命。”黑阿三的这几句话不太像是本人的原创,那句“顺其自然”让她有些炸毛:“什么叫顺其自然,他们是被人在路上刺杀的,不是自然死亡的!” 对于她的过激反应,萧景知轻轻拉了一下她,面有愧色:“黑大哥,槿欢她心情不好,你不要往心里去?” 黑阿三摇摇头,铁骨铮铮的汉子眼眶也有些发红,难得轻声说了句:“好好照顾弟妹。” “人死不能复生,周大人他们不会想看到你这样沉浸在悲伤中的。”张子朗走过来,安慰的话非但没有让周槿欢平静一下,她反而更是激动了,他的话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但她愣是将人给气走了:“以前倒不知道你和我爹娘有多少走动,现在这样眼巴巴地过来,是不是又在帮着赵瑜打听消息?” 女人都是容易记仇的人,周槿欢尤甚,赵瑜逼她喝的那几碗猪皮汤,她到现在都记得。可即便是这样,她的话也太伤人了。 张子朗本就不是一个很会说话的人,在周槿欢面前更是如此,他张张嘴又闭上,萧景知给他一个抱歉的眼神,他心领神会,走了。 冷冷清清的大厅,现在就只剩了两个人和两具尸体。 “现在心里好受一些了么?”萧景知示意让苏婉去准备一些米粥,他相信这个时间点儿,她一定什么饭都没有吃。 “大理寺卿是怎么说的?”如果大理寺卿没有决断,这会儿周氏夫妇的尸身是不会在周府的。 “我们得到的消息是二老被人刺杀,但其实他们是被毒杀,是无色无味的百日红。”萧景知这样的话并没得到周槿欢的注意力,让她吃惊的下面的话。 “大理寺卿在马车的食物里找到了这种毒,就是当天我们送的程记糕点。” 程记糕点,那不是她亲自去买的么? 她的脚一个不稳,踉跄了几下,要不是萧景知在身边,她这会儿早就撞到了桌子的棱角上。 “那糕点是我去买的,我虽然没有吃,但不该会是那样的,景知,大理寺派人去程记糕点铺查看了么?” 稳住心神,她试图找出突破口。 “这个案件由大理寺接手,程纪糕点铺已经被封了,不过也没有其他新的消息了。”萧景知拉着她坐下,给她说明情况,不想她这样慌张。 “赵瑜说让他们多久结案了么?”赵瑜一向喜欢给人设定期限,朝廷的大官被人毒杀在途上,这样恶劣的事件,他不可能不参与。 “并没有。”有件事,他本不想说,怕她情绪激动,但她是那样固执的人啊,他不说是不行的。 “对于这件事,赵瑜说的并不多,但态度很明显,冷处理。现在事件被太多人关注,就让大理寺去查一些边角料,等到关注的人少了,就找个人顶罪,随便结案。” “理由?” “其一,赵瑜对二老并无好感,不然也不会将他们贬到外地,他们是死是活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意义,甚至可以说二老的死能让他起到震慑群臣的作用;其二,西北方向的大赵因为有鲜卑的扶持,撕毁了和大燕以前的议和书,还时不时就在边界挑衅,很是嚣张,这是赵瑜眼下最头疼的事情。” “所以呢,爹娘他们死了,就活该?” “不,大理寺查大理寺的,我们查我们的。” 是啊,为什么要指望大理寺那群白痴,要找真相就要凭自己,亲手将那凶手捉住,方才是给二老报仇。 “既是这样,那就抓紧时间让二老入土为安吧。” 打起精神,周槿欢不能让自己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她接下来有很多事情要做。 周氏夫妇葬礼那日,人来了好多,为首的便是赵瑜。 萧景知的话并不错,赵瑜最近应该也很苦恼,这从他略微憔悴的脸看得出来。 “萧爱卿、右夫人节哀。”赵瑜走过来,话是正常的话,但声音里只有冷漠。 “谢皇上关怀。”萧景知拉了周槿欢一把,她跟着做了谢恩的动作,对了对口型。 朝廷上最近不安生,赵瑜只是说两句话就走了,有几个势利的大臣在赵瑜走后就忙不迭地离开了。 “萧大人莫要太过忧虑。”有个慈眉善目的人走过来,大约和周铭一般的年龄,有一把很漂亮的长胡子,眼眸里倒是有几分关切。 “谢林大人关怀,倒是林大人不要想太多了。”若是她没有听错的话,萧景知的话带着显而易见的讽刺。 “林大人何必在萧大人那边找不自在?”跟着又来了一个人,那人四十岁左右,人很瘦,像是连官服都撑不起来,一脸的精明相。 “周大人生前为我大燕做了大多的事,可否让我再给周大人上一炷香?”前者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神情自若,萧景知点头:“那是自然,小竹,带大人上香去。” “那我也去多上一炷香,萧大人不会不答应吧?”萧景知点头,那长相精明的人也跟着去了。 等两人都走远了,周槿欢终于忍不住了,提出疑问:“那两人是谁啊?” “先开口的是林廉林大人,现在又恢复了丞相之位,后者是孔繁孔大人。” “要不是他们当初整父亲,事情怎么会到这个地步,你还对他们那么客气,真该将他们扫地出门!” “在官场,不是什么喜恶都能摆在脸上的。” 所以说,这个世界上最丑恶的人就是政治家了。 周氏夫妇下葬之后,周槿欢总算是有心思去寻找他们被毒杀的真相了。 她曾一个人驱车走了周氏夫妇去锦州的路线,一路上都没有发现什么。 事情发生还不到一周,但所有的痕迹都找不到了。 “怎么就会什么痕迹都没有呢,不是说毒杀的么,至于有些百日红的毒才对吧?” 她嘟囔着回到了房间,连萧景知环着胳膊盯着自己看都没有发觉。 “一大早就找不到人了,现在才回去,你去哪儿了?” 他很确信,如果自己不说话证明自己的存在,她一时半会儿应该发现不了房里还有一个人。 “诶呀,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的好夫人,你也太霸道了点,到底这房间有一半也是属于我的吧?” 夏日就是容易出汗,周槿欢又是刚刚从外地回来,自然满身都是汗涔涔的。 “先喝杯凉茶,缓缓,也不知道做什么了,怎么就累成这样?” 差不多半天都在马背上,她还真的累了,边喝茶边将今日的收获告知他。 萧景知却不厚道地笑了:“你天不亮出去,现在盯着太阳回来,就是去找线索?” “你严肃点,这事关爹娘的死,我当然要上心,和你一样睡到自然醒,我心还没有那么大。” “我只是说大理寺做事不用心,可没有说他们不作为。” 这句话一下子就点亮了周槿欢的脸,保存现场物件是大理寺的工作之一,她怎么能那么蠢? 可能是最近的事情太多了,她的智商,余额有些不足了。 “那我们晚上去大理寺吧?” 现在是正午,白天去大理寺好像过于危险了,黑暗是最好的保护色。 “你倒是不担心我们入不了大理寺的门?” 这是自然的,当初他能用轻功将她悄悄放回皇宫,现下大理寺怕什么?大理寺的守备再严,能比得上皇宫? 事实上她的想法是对的,当夜,萧景知带着没有任何武功的周槿欢很成功地进了大理寺。 可是大理寺太大了,谁能知道周氏夫妇的那些东西在什么地方,况且天色还这样昏? “放心,跟着我。” 萧景知很自信地走在前面,她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只见他推开一个房间,拿了些东西,对她示意噤声,带着她一跃而上,到了树上。 “你怎么对这里这样熟悉?” “许你骑马去找线索,就不许我蹲点大理寺找线索了?” “对不起。”想到自己埋怨他对周氏夫妇的事情不上心,她还是有些脸红的,他则揉揉她的发,将东西给她,柔声道:“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收获。” 周氏夫妇是要去锦州赴任的,所以带了大多的东西,但能入大理寺眼的并不多。 吃了一半的糕点、被剑刺破的衣服,再无其他。 在那些带着血迹和泥土的衣服里,周槿欢发现了一件特别的。 一开始她以为那是周铭官服上的一块,是凶手掩盖他们真正死因而故意砍下的一块,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景知,你知道一方州牧的衣服是什么规格的么?”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案件的突破口她找到了。 “你是说这块衣料并不是岳父大人的,而是凶手的?” ------------ 第八十七章 报复从你起 周槿欢没有说话,两人将原物放回之后就回了萧府。 “婉儿,等这次你去皇宫的时候,务必要牢牢记住那些侍卫和太监的服饰。” “夫人为什么要我记住那些不相干的事情?” “这个世界上有绝对不相干的事情么?” 苏婉也不再多问了,将事情默默记下。 苏婉走后,周槿欢就开始倒水,一杯一杯地喝,她紧张的时候会有这样的举动。 “夫人还是怀疑是赵瑜做的?” “不是怀疑,我只是让苏婉就印证一下我的想法。” 正在气头上的周槿欢,没有人能够劝得住,即使是萧景知,所以他干脆就不劝了,拿走她的杯子:“晚上喝这么多水,明天起来眼睛都要肿了。从凌晨到现在,你一刻都没有歇,好好睡会儿吧。” 不说还好,这样一说,她还真的有些累了,她知道自己心情不太好,总是让他担心,于是笑着冲他撒娇:“我都累得走不动了,要不你抱我去睡吧?” 她很久不曾这样有小女儿的情态,萧景知也乐意让她开心,一个公主抱很是利落,将她放在床上,轻声道:“这两日人都瘦了一圈了,要多吃点才能做好别的事情。” 她像是又被提醒了,拉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声音带着几分可怜:“景知,爹娘这件事不论是不是赵瑜做的,他都该死。” “对。” 很简单的一个字,却让周槿欢笑弯了眼睛,赵瑜既然做得出来这些龌龊事,就不要怪他们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了。 自然,前朝的事情她是没有办法直接参与的,于是每天萧景知下朝之后,他们夫妻两人就会在书房里谈论前朝的那些事儿。 萧景知是见识过她的厉害的,当初的漳州城之战,虽说她有考虑不周的地方,但“诱而取之”真的是惊艳之笔,当初张子朗对她的崇拜是最明显的,他也因此对她刮目相看。 可,官场和战场是不同的,官场上的事情她一向通明,但整治人和通透官场政治并不完全是一回事,整治人还需要有恶趣味。 他以为周槿欢没有,可是他错了,她何止是有,甚至在某些方面都让他望尘莫及。 不说别的,只说修理林廉的那招就让他目瞪口呆了,他一向是个君子,好多招数还真是想不到,当然这样说并不是在说周槿欢人就特别小人。 几日后,苏婉从皇宫回来,将侍卫及太监的服饰都讲给她听,她没有多话,心里已经有底了:是谁现在有那么重要么,好像也不是吧? “婉儿,最近发生那么多事儿,也让你跟着受苦了。” “夫人说是这是什么话?” “阿诚最近身子好些了没有,有几日没有见他了。” 自从孩子落了之后,她身边乱七八糟的事情就没有断过,而阿诚蛊毒这个时候发作,她也怕妨碍他休息,也就一直没有去看他。 现在应该好一些了吧? 阿诚那时候正在休息,听到她的声音连忙起身开了门:“你怎么过来了?” 他这话让周槿欢有些摸不着头脑,反问:“怎么,我如果还不过来,你不是又要耍小孩子脾气,说我不关心什么的了?” 阿诚一直都是在小心眼,她这样的猜想倒是合情合理,却不曾想阿诚的脸色并不太好,一点都没有和她开玩笑的意思:“落了孩子,死了双亲,这会儿不好好安神,来我这里做什么?” 阿诚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加之情绪有些激动,说完就咳嗽起来,周槿欢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孩子,说的都是好话,满满的都是关心,怎么语气就让人想踹他一脚? “就是因为最近萧府都阴气沉沉的,所以姐姐我才准备带你出去转转,顺便买些布料、糕点回来。” 她过来是通知一声,阿诚在府里呆着也闷得慌,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他们刚出门就迎面碰上了赵晴,她的眼睛只是在周槿欢身上停留了一秒不到,像是没有看到一样,硬邦邦地对阿诚问:“你这是要出去,去哪儿?” “阿诚和我这个姐姐出个门好像不需要向公主你报备吧?”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周槿欢先一步开口,结果得到了赵晴的无视:“本宫问的人是他,不是你,你的嘴倒是快。” “这就是公主不知道了,阿诚是我弟弟,我的话便是他的话,是不是,阿诚?”如果周槿欢能被这个傲娇小公主给噎住了,那她就不要混了。 “不是说要出门买东西么?”阿诚皱眉,拉着周槿欢的衣袖:“早去早回,现下是盛夏,中午阳光太盛了。” 赵晴是一肚子的火,但是吧,手头有几个武功不错的侍卫,可是又不能对周槿欢动武,所以,算了,暂时放过她吧…… 在赵晴很“热烈”的眼神注视之下,他们一行人离开了萧府。 夏日比起乱飞柳絮的春日,绵绵雨水的秋日以及寒冷难耐的冬日要好得多,邺城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倒是很热闹。 邺城作为大燕的国都,南街糕点,北街服饰,东街香料,西街茶酒,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找不到的。 周槿欢一行人先行去了北街,裁了不少布,感觉可以从春天做到冬天了,要不是阿诚拦着,她估计要买到大后年的了。 买完布匹接着去了南街,她还是习惯性地去了程记糕点铺,只是铺子已经关门了。 “这程记糕点这几日都关了门了,夫人还是过几日再来吧。” 有人见她在程记糕点铺站了那么久,就好言说明,周槿欢微微一笑,问道:“这位小哥,你可知道这程记糕点铺为什么关门了么?” “那还真不知道。”那小哥看着周槿欢的笑颜,反应了好久才回答,那笑实在是好美。 “这邺城的糕点铺子可不止有程记一家,夫人可以到我们家看看。”旁边一家糕点铺里出来一个人,来抢生意了。 “罢了,还是先去别处看看吧……”她不太喜欢那个店家唯利是图的样子,别人刚刚失势,他就眼巴巴过来了。 “真不知道那程记有什么好的,都出了人命了,现在也就一个空铺子,估计店里人都死光了,竟还有那么多人念念不忘的!”那店家的声音自身后传古来,周槿欢的步子顿了一下,但马上就走了:看来周氏夫妇的案子还是没有结论的,那些人是找不到凶手,还是怕找到凶手? 程记糕点一直都在邺城颇有名声,虽然只是商家,不能和官员的势力相对比,但老百姓并不这些,这就是让程家糕点的店家做垫背的为难之处吧? 总是要有结果的,但留给大理寺的时间太长了,赵瑜当初并没有给他们定下期限。 “快去看啊,有人敲了城中的登闻鼓,有人敲了城中的登闻鼓……” 走到城中的时候,人群中突然有这样一声,听到声音的百姓们,一个个脸上都出现的猎奇的神情,一堆人都朝着城中的登闻鼓跑去。 登闻鼓是放在城中的一面鼓,用来让百姓鸣不平,而处理百姓不平之事的人不是邺城的京兆尹,而是皇上本人。 自赵瑜登基之后,这鼓倒是没有响过,这一响可是名动大邺城了。 “夫人要去看看么?”苏婉很是好奇,脖子都伸长了,周槿欢嘴角带着一抹了心的笑:“那么多人,你能看到什么啊?” 话是这样说的,但她还是跟着人群走向了登闻鼓,只是等他们到了,那击鼓之人已经进去了。 他人是走了,但他要击鼓鸣冤的缘由已经在人群中传开了:他本是邺城南街的商户,一向奉公守法,但当今丞相林廉的侄子林申却狗仗人势,以三十两银子强占了他们的商铺。 这本不是林廉的事情,但谁让主角是林廉的侄子,他自然就免不了成了风口浪尖上的人。 “诶诶诶,我可是听说,那前丞相就是刚刚被毒杀的周大人和现在的林丞相不对盘的,你们说周大人会不会就是被……” “去去去,别胡说,那林申不过是林廉的侄子就能霸占人家的商铺,你的话要是让林大丞相听到了,你的命还要不要?” “说起来,那死去的周大人还真是可怜,想当初他做司农卿的时候,没少给咱们百姓做好事啊,怎么就好人没有好报呢?” “林大人和周大人相比,我更喜欢周大人,也不知道圣上是怎么想的,那样好的人怎么就死了,现在也不给个说法?” “亏了,周大人的千金嫁给了萧将军,至少还有个依靠。” …… 人群中,大家都纷纷表态,至少还牵扯到了周槿欢,这让站在一旁的本人很是无语。 这就老百姓,他们是淳朴的,也是知理的,但也是愚昧的。 他们眼中好似只有好坏之分,没有中间地带。 从政治上讲,周铭和林廉都属于好人,他们忠于朝廷,也都对工作认真负责,并且在工作岗位上都做出了极其重大的贡献,甚至说林廉在政治上更有建树,对大燕的建设发展贡献更大,影响更为深远。 但百姓并不这样认为,周铭和林廉接连做丞相,周铭的神迹之事让赵瑜不快,但这对百姓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他们更多猜想的是林廉整治了周铭,所以他才能顶替上台。再后来,周铭被毒杀,凶手一直都没有抓到,无论真相如何都抵抗不住百姓的猜测。 林申的所作所为是个***,让林廉焦头烂额的***。 “周大人和周夫人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将他们牵扯过来?”阿诚的声音悠悠传来,周槿欢一直都知道他是个聪明孩子,却不曾想是个这样聪明的人。 “依赵瑜对林廉的倚重,这点事情根本就动不了他的根基,但这足够让赵瑜多疑的性格放大。” 这只是一个让赵瑜猜忌林廉的前奏,更精彩的在后面,既然要报仇,总要先找一个人下手的。 回到萧府的时候正是中午,萧景知也下了朝,看他的脸色就知道林廉现在的状态。 “本就不指望这件事能将林廉给打倒,反正咱们也挖好了几个坑等着他跳,我就不信赵瑜能不对他动手。” 如果只有周槿欢一人,可能她根本就不是林廉的对手,但有萧景知在,她就有信心多了。 林廉现在重新复位成了丞相,但和他合作过的孔繁并没有重回御史大夫的职位,被提拔的是林廉手下的王联。 林廉、王联,三公也两人都是林党的,孔党能坐视不管才怪! 如果要斗盗倒林廉,就要好好利用两党的矛盾,林廉是清明之人并不意味着他手下的人都是清明之人。 “人找好了么,靠得住么?”想到林廉在朝上的窘境,她就很暗爽。 “那是自然,不知道赵瑜对林廉的信任有多大,但他身边的人总是要整治一下的。” 萧景知从来都不是一个讲大话的人,而且他的计策,她听过,只要人找对了,一切都不是问题。 周铭去锦州之前曾经给了萧景知一份官员名单,那些人都是曾经受过他恩惠的,其中就包括了那日被周槿欢讽刺过的张子朗。 周铭虽无党派,但为人很正派,从不做捧高踩低、落井下石的事情,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在危机的关头,这种情谊最是让人难忘,所以那些名单上的人,不论现在是什么身份,什么党派,总是会给周铭面子的。 给周铭面子,即是给萧景知面子。 人,萧景知已经选好了,却没有给周槿欢说,他不说,她反而更明确了:两人想必都想到了一起。 自然,这件事情急不得,先要等登闻鼓事件有了着落,这事儿才做,不然赵瑜一定会起疑心的。 蜘蛛织好了网等待飞虫,他们挖好了坑等着他跳,也或者是他们。 登闻鼓事件发生在周铭夫妇事件之后,但结果出来得要早得多。 鸣冤的商户被归还了商铺,还赏了三百两,林廉的侄子林申被下了大牢,而林廉只是被停了三个月的俸禄。 都在掌握中,谁家还没有个不争气的亲戚,这件事也就是让林廉堵心罢了。 这事情有了个着落,等了三五日,事情稍稍冷了之后,萧景知开始动手了。 ------------ 第八十八章 混乱的朝堂 这几日,朝廷上的事情可以说是瞬息万变,以林廉为首的林党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先是作为林廉的党羽的大理寺少卿杨墨因一件陈年案子被弹劾,后是作为少府的孟邹因建昌平宫殿而克扣银两而被举报,加之登闻鼓事件,林廉好像一时之间成了全朝廷瞩目的焦点。 杨墨、孟邹,一个在主管案件,而周铭事件还没有得到满意答案,本来就让赵瑜不快;另一个主管皇室的财物、衣食住行,这个位置本来就很敏感,敢动赵瑜的小金库,这也是天大的胆子了。 自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这两人都是林廉推荐的,可以说是林党的核心成员。 这可是和登闻鼓事件性质不同了,登闻鼓事件是很恶劣,但是损害是一个商家的利益;而杨墨、孟邹的事情,说到底是在损害赵瑜的利益,特别是孟邹,竟然敢私扣建设资金,这简直是当他赵瑜是傻子。 杨墨和孟邹的落马,说近了是他们自己的下台的事,说再远一点就是林廉能否地位稳固的事了。 杨墨、孟邹的事情,林廉不会坐视不管,但他只会将这些烂账记在孔繁身上,而不是萧景知,因为弹劾他们的人和萧景知是完全没有关联的,至少从表面上看是这样的。 这样加深了林党和孔党之间的矛盾,而林廉和孔繁都算是很称职优秀的官员,他们的内斗虽说从一定程度上说于赵瑜巩固皇权有利,但优秀官员是稀缺资源,赵瑜也是在自断臂膀。 周槿欢和萧景知的最最重要的敌人,就是赵瑜。 政斗模式一旦开启就极难刹住,接下来就是林廉的反击了,他们两人现在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搬着凳子看戏就够了。 林廉到底是大燕朝的第一代丞相,也是做得最久的丞相,他的反击绝对是值得期待的;而孔繁作为御史大夫多年,这个位置敏感又周旋多方,掌握了太多的秘密,也是个人精。 大戏一触即发。 双方都深知对方的能力,各用小兵探路,一步步试探,一步步筹谋,朝廷有些乌烟瘴气。 倒是赵瑜,和一开始面对杨墨、孟邹问题的态度不同,他淡定了,而且是朝廷越混乱,他就越淡定。 周槿欢看他们两党斗得欢乐,却也没有将赵瑜看轻。他本不是蠢人,自不会让这样的状况持续太久,她和萧景知躲在林、孔两党的日子也不会长久,他早晚都会发现,而他发现之后怒火只怕会更盛了,她敢这样玩就是笃定了,赵瑜不会杀他们。 萧景知允文允武,即便赵瑜对他不满,也要顾及到他的利用价值,特别是他的作战能力,现在大燕朝文臣辈出,武将却极其缺乏。 张子朗是个潜力股,但还是太年轻,缺乏实战经验,要萧景知领着他再指导一年半载方才磨练得成,所以萧景知暂时是安全的,萧景知安全,则周槿欢安全。 赵瑜的反应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更快一些,那是在七夕的前一周,萧景知早上入了朝,夜半三更才回来。 “吃饭了么?”她看着他略微疲惫的脸,有些心疼,最近一段时间虽说是作壁上观,但偶尔还是需要不着痕迹地推一把、踩一脚的,所以也不能说不累。 “怎么还不休息,夫人这几日也累得不轻。”他们果然想到一起去了,自从登闻鼓事件后,两个人默契了很多。 “我去给你热点白粥喝。”她的笑一直都是很纯美的,她从床上下来就要去吩咐厨房,萧景知却拉住了她:“为夫这会儿不饿,今天赵瑜留我很晚,和我说了一件事。” “什么事儿?”她眨巴眨巴眼睛,其实她有心理准备,所以心态很好,还逗他:“上次留你这样晚就是让长乐公主入府,这次不是又找了哪家的千金非要让你娶了吧?” “胡说什么?”他捏捏她的鼻子,本来疲惫的脸上有丝笑意略过,很是耀眼。 “赵瑜不是要杀了我们吧?”赵瑜自是不会杀了他们,她只是随口一说,老实说她还真不知道赵瑜能对他们做什么。 “不是,是将我们外调了。” “外调?” 那不是赵瑜收拾周氏夫妇的法子么,难道他真的要借着外调杀了他们?不可能啊,赵瑜那样精明的人,若是真的要杀他们,根本不用采取这样的法子。 莫非赵瑜知道一切都是他们搞的鬼,但他们对他还有用,他只是将他们外放,以免他们祸乱了朝政? “战场?”萧景知这样的大才,萧景知想必也只有将他作为武将才好,武将在外虽然不好控制,但妨碍不了朝廷,相反朝廷多的风言风语,到时候收拾萧景知只会更简单。 “夫人就是聪明!”萧景知伸手拉她的凳子,将她拉到自己身旁,用手轻轻揉开她皱着的眉头,随后在额上落下一个吻:“其实也不算是战场,是驻军,在朔州。” “你上次说的那个大赵国在哪儿?”她朦胧中有一个想法,而萧景知冲着她点点头,她有些火大:“赵瑜那厮真的是够不要脸,那么对我们还指望着我们能帮着他守护边界?” “皇命难违,我们只能去,不过朔州之地距离邺城虽不算遥远,但中有太行山脉阻隔,将我们安放在朔州,对于我们来说其实是个机会,不过……”萧景知的前半段话让周槿欢轻松了许多,他说得不错,赵瑜这样做无疑是放虎归山,是将他们都冷处理了,但朔州民风彪悍又处于边界,到时候赵瑜想要动他们可就难了,除非…… “阿诚?”只有阿诚才能绊住他们的脚步,赵瑜已经利用了他一次,自然也会利用他两次、三次。 “就是阿诚。”萧景知看着她明显慌乱的神情,沉了声音:“赵瑜既然已经决定让我们去朔州了,那就表示早就派人盯着阿诚了,在这个节骨眼儿是没有办法把阿诚给转移走的。” “那总不能让阿诚落在赵瑜手里吧,赵瑜他那样的人,别说我们在朔州有异动了,即使我们安安分分的,他都可能对阿诚不利的……” 说起来也很是惭愧,他们一直都在找解蛊毒的方案,但到现在都没有个头绪,若不是因为这个,他们也不会这般被动。 “明日我会晚一些上朝,到时候你和我去一个地方,自然就会知道我们该怎么办。”萧景知这就是在卖关子了,她现在受到的冲击有些大,需要留存点时间,好好消化一下。 第二天一早,萧景知就叫她起床,她可不敢这个关键时刻赖床,飞快穿戴完毕,拉着他的胳膊:“昨天说好要带我去个地方让我安心,什么地方?” “你倒是都记得。”萧景知揉揉头她的发,拉着她去了后院。 后院这个地方,周槿欢来得不多,因为有些回忆并不美好。 她眼睛微微向下耷拉着,直到萧景知捏捏她的手心,她才没有什么兴趣地抬眼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她前世有五百度的近视,这一世眼神出奇得好,饶是这样,她还是忍不住想要揉揉自己的眼睛:赵晴一大早怎么会在这里? 依照赵晴的性格,这样大清早的,起床都是难事儿,怎么会来后院? 慢着,她眼睛看着的方向是……阿诚? 她这会儿是真的有些蒙圈了,指着两个人,正要问萧景知,他轻轻握住她的手,笑着点点头:“不用那么惊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你很少来后院,所以没有发现,我早几日就知道了。” 他们两人躲在墙后面,阿诚那样警戒的人都没有发现,更别说在发花痴的赵晴了,她的眼睛一直都跟着阿诚的动作转动,根本就没有心力关心别的事情。 即使是亲眼所见,她还是不愿意相信:赵晴怎么会喜欢阿诚,这根本就不可能啊,先将年龄和身份地位放在一边,阿诚他还是未成年啊,他才十岁啊,十岁啊,十岁啊! 难不成赵晴她有恋童癖? 想到这个可能性,周槿欢感觉浑身一颤,鸡皮疙瘩都落了一地。 “其实,从另外一个角度上,赵晴是阿诚的保护伞,有她在,阿诚就不会出事,她不会让阿诚出事。” “她一个公主,一直都是被人捧在手心里是不假,但赵瑜那人无情无义的,若是他真的要对阿诚对手,赵晴未必能帮得上他。” “夫人都明白,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萧景知是多聪明的人,他当然看得出来周槿欢的小心思,而周槿欢在他面前也不隐瞒自己的想法:“是啊,我就是不喜欢赵晴,更觉得他染指我们阿诚是种很罪恶的事情,那怎么了?” “那不怎么了,我的好夫人,你可是好好消消气吧,阿诚可能还真的要公主护着才好。” 萧景知话也不多说,拉着她回了他们的房间。 萧景知吃过早饭之后,看到她还是一脸的心事的模样,调笑:“以后只怕我们萧家的儿媳妇是很难当的了。” 周槿欢当时没有反应过来,后来才意识到:他这是在说,我是恶婆婆的意思? 她这边是反应过来了,但是萧景知他人走了啊,这反射弧也是给跪了。 “你在太阳底下做什么?”她还呆呆地站在原地,东边升起的太阳照在她白皙的脸上,五官都耀眼起来,阿诚从后院出来的时候就是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在太阳底下还能做什么,当然是晒太阳啊。”她本来心情不算特别糟,但看到跟在阿诚身后的赵晴,那真的就很不高兴了:“你萧大哥最近也是忙得不着家,你现在才十岁,正是学习的时候,可不能天天在家呆着,明日我就让他给你送太学去。” 她这话是给赵晴听的,而人家公主也开口了:“就凭阿诚的学识,只怕太学也没得几人能教得了他,倒不如让他在家多看书的好。” “这便是我这个姐姐要考虑的事儿了,公主与我家阿诚没有什么关联,只怕不好对这事指手画脚吧?” “指手画脚?本宫不过是看在他不笨的面子上才说了几句,不然才懒得多说话。” 赵晴甩甩衣袖就走了,留下阿诚和周槿欢两人,阿诚觉得场景甚是好笑,便有些忍俊不禁,周槿欢则拍拍他的肩膀,眼睛还盯着赵晴走远的背影,嘴里嘀咕着:“真的是惹祸的,这么小就会勾搭女人了,长大了还了得?” “你说什么?”阿诚听不清楚她说了什么,只知道她一定说话了,刚凑上前,她的拳头就落在他的前胸:“你什么你,我是你姐姐,开始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变得怎么没有礼貌?” “那刁蛮公主惹了你,你又何必将火撒在我身上?”阿诚只是小声说了一句,周槿欢也自知怒火有些无名,也是回自己房间了。 “婉儿,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反应过激了?”苏婉将一切事情都看在眼里,但是却一句话都没有说,现在周槿欢问了,她就没有办法装哑巴了:“也不是,那长乐公主确实不招人待见,她都是嫁到萧府的人了,怎么还能对阿诚动心思,阿诚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她也太……” “太饥不择食了,太丧尽天良了!”周槿欢的怒气席卷了一切,因而她没有意识到一向顺着她说话的苏婉没有说话,脸色也并不是很好看。 现在她在阿诚的身边,尚且不能阻止赵晴接近他,那等她和萧景知去了朔州,这孩子还变成了那公主的禁脔? 想到有这种可能性,周槿欢的脸色就更难看了:一定要想办法,阿诚不跟在她身边,她还真的不放心。 她的想法,在下午见到张子朗之后就变了。 这天,萧景知上朝一直都下午,中午并没有回来,而他回来的时候带了张子朗。 在周铭葬礼上,周槿欢曾经对张子朗说话很难听,后来见到周铭留下的那份名单后,想到那日的所作所为就有些内疚。 只是她内疚,一直没有机会表达,这会儿人家正主儿人来了,她该好好表现了。 张子朗是个蛮好说话的人,不等她多说什么,马上就漳州出卖她的事儿,也请罪了。 两人算是扯平了,都放宽了心了。 一阵寒暄之后,张子朗说明了此行的目的。 “萧大人,此次朔州之行实在危险,还请萧大人多多注意。” “张大人此话怎讲?” 萧景知和周槿欢对视一下,不约而同地问话,他们对于朔州并无了解,这危险到底从何而来? ------------ 第八十九章 夜半入房来 “张大人说的可是西北方向的大赵国?” “那大赵国不过是有鲜卑撑腰而已,自身成不了气候,倒是不足为虑。” 联想到周氏夫妇的死,周槿欢插嘴道:“莫不是赵瑜想让我们重蹈我爹娘的覆辙?” 她这话一说出口,萧景知脸色突变,拉了一下她的衣角,忙说:“张大人在大燕人脉甚广,想必有我们不知道的消息?” “今日皇上说过两日让我跟着大人去朔州,我这边真的吓得连话都不敢说了,大人当真不知道缘由?” 这就是周槿欢不喜欢张子朗的原因之一了,明明很简单的事情,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要开话头,什么都不说就好了,这尤抱琵琶半遮面的性子真的一点都不像是个将军。 “张大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萧景知说出了她的心声。 这夫妻两人那样直勾勾地盯着人看,张子朗也就从了。 朔州地处大燕和大赵的交界处,两军交战是常事,而在当地真正掌握话语权的并不是朔州州牧,而是朔州驻军的领军。 朔州的领军有两人,分别是曹明和范直,各有自己的人马,双方相互不服气,但对于朝廷派过去的驻军将军的态度是一致的,多年来,大凡是朝廷派过去的将军都会莫名其妙地死亡。赵瑜建立大燕之际,因为忙于处理内外朝的事务,并没有心力顾及到朔州,这样说萧景知还是大燕派出的第一个将军。 那曹明和范直作为朔州的两只猛虎,没有外敌的时候,可能会有内斗,但面对朝廷派来的人,一定会一心对付的。 他们虽是五大三粗的武夫,但想必也是有脑子的,不然那么多的将军不会都命折在他们手上,要知道能坐上将军位置的都不会是蠢人。 张子朗的这个消息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是太及时了,不然很可能还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做,就被曹、范两人给整治了。 “多谢,我们心里有底多了。” 萧景知让张子朗留在府里吃晚饭,张子朗却婉拒了。 “怎么没有听你说张子朗也要去朔州?” 张子朗是在周铭的名单里,但她和他相处过,知道他是个对大燕和赵瑜都很忠心的人,有些想法还是不能对他透露的。 “赵瑜也是今日在朝上宣布的,看来他对张子朗还是抱有很大的期望的。” “想必是想让张子朗在你身边多学些东西,等时机成熟了再卸磨杀驴吧?” “其实有好多话,赵瑜不方便对我们讲,而这个时候张子朗出面是再好不过的,他既是赵瑜的忠臣,也是岳父大人提拔的后辈。” “你倒是看得清楚,那你想到了要怎么对付朔州的曹、范两人么?” “他们在朔州树大根深,我们能做的就是防范,而最好的防范就是进攻。” 萧景知的话乍一听好像是矛盾的,但细细一品就知道了其中的深意。 “这邺城,我们待不了几天了,只怕无法在这里过七夕了。” 距离七夕不过四天了,而他们马上就要走了,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七夕只怕要在路上度过了。 “有夫人在,哪天不是七夕?” “你倒是会说,也指望不上你七夕能给我什么惊喜了,这几日怕是要忙得脚不着地了,今晚我们一起去趟周府吧,以后怕是没有什么机会了。” 那个周府,她没有呆过多久,但因为温暖,她想记得。 大燕在晚上是不让随便乱走了,会被误认为盲流抓起来的,但萧景知的京兆尹职位还没被摘下,没有人敢抓他们。 去年冬天的时候,他们就认识了,现在已经快到七夕,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认识那样久了,而这样在月下漫步,好似是第一次。 兜兜转转终于都了周府,现在的周府是真的荒芜了,府邸是空荡荡的,只有白总管和一个老园丁不愿意走,还留在周府,他们坚持要守着周府,怕周氏夫妇鬼魂来的时候,找不到路。 今夜,他们敲门,还是白总管来开的门,恍惚中好像一切都没有变,但漆黑的院落将她一下子拉到了现实。 两人去了祠堂,那里供奉着二老的牌位,两人上了香,周槿欢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些话,她本来是个挺利落的人,但只要和周夫人说话,就会将一句话分成好几段来说,好似在用这种方式在纪念着什么一般。 “小姐,姑爷,朔州路途遥远,还要万万珍重,多多注意安全,莫要像老爷、夫人那样遭人黑手才好,哎,老白叔不会说话,小姐和姑爷吉人自有天相。” “老白叔,爹娘走了之后,你们还愿意留在这里,真的让我非常感动,我这里有些银子,也没有别的意思,你们为周家奉献了一生,这些都是你们该得的。” 老白叔跪着将钱推回到周槿欢的手里:“我们年级都大了,对周府的忠诚早就融入了我们的血液,老爷和夫人生前给我们的待我们那样好,这钱如果我们拿了,不是打自己的脸么?” 老白叔的话说得很是真诚,周槿欢也没有强求,又和他说了会儿话,趁着他们不注意将银子放在桌角旁,出了周府,融入了黑夜。 赵瑜的旨意下来了,是以圣旨的形式,圣旨特别说明了一点,要长乐公主赵晴留在萧府。 对于这个决定,无论是周槿欢还是赵晴都是满意的。 离开邺城的倒数第二天,萧景知被赵瑜叫到了宫里,深夜时分,周槿欢一个人在房里有人敲了门,周槿欢以为是晚归的萧景知,开门的那一瞬间却发现来人是赵瑜。 大燕国的皇上夜半潜入臣子的夫人的房间,这桃色绯闻说起来都特别带感啊,话说他一个皇帝进萧府怎么会没有人通传,莫非是偷偷进来的? 她有些蒙圈,而赵瑜趁机就进了房间,瞬间还加了一个蜡烛,房间比刚刚更亮堂了。 赵瑜今日穿了一件黑色的外袍,做寻常男子的打扮,应该是偷偷闯进来的。 “景知呢?”她慢半拍地看看自己的衣服:还好,还好,她还没有准备睡觉,不然这会儿分分钟就出事了。 “在朕的皇宫里,喝了些酒,朕待他极好,还让几个美人伺候他。”听到她一开始就问萧景知的事情,赵瑜毫不客气,周槿欢生气归生气,但对于自己夫君的人品还是很信得过的,他那人一向机警,特别是当面对赵瑜的时候。 赵瑜单独留过他很多次,如果能得手,早就得手了,何必现在向她炫耀? “那倒是劳烦你的那几位美人了。”不软不硬地顶过去,她的面容冷淡:“若你就是想过来说这件事的,那我现在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看样子你对萧景知还是挺放心的?”赵瑜的反问话配着他微微上挑的眉和阴沉的脸色让她也跟着皱起眉来,她不说话,就像装哑巴,等着他自己说话说得无聊了,自然就会走了,可赵瑜不这样想,他最厌恶的事情就是周槿欢对他的无视,因而他走到她身后,下巴支在她的肩膀上,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如果朕将你也扣在萧府,就像晴儿一样,你说萧景知会不会在朔州再娶一个新娘?” “你……”她想要推开他那张可恶的脸,但是他的手劲儿太大,她动弹不得,他炽热的呼吸就在耳边,烫得她的耳根有些发热,很是不自在,只得深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你才不敢让我留下。无论朔州是什么形势,依萧景知的能力都是可以摆平的,我跟着其实没有什么用,我对你来说是个信息传输筒,但如果我留在萧府,我可能手法没有萧景知那般好,但一定也会让你的朝廷不安生,你怕?” 当然那是挑衅赵瑜的话,有极大的夸张的成分,她虽然聪明,但没有参与政事的身份,根本左右影响不了朝政。 赵瑜不会留周槿欢在萧府原因有些复杂。 赵瑜为难萧景知,这事儿在邺城百姓中都有流传。扣着赵晴这个名义上的左夫人,可能百姓还没有什么大的怨言,毕竟赵瑜是赵晴的皇兄,但扣着周槿欢这个右夫人,可能就流言不太好听了。自然那些流言,赵瑜作为上位者,可能不是太在意,最重要的还是将她放在萧景知身边,于赵瑜而言更有利,毕竟只有她跟着萧景知,苏婉才能名正言顺地陪着。 “周槿欢,你还会回来么?”面对她的挑衅,这次赵瑜并没有生气,而是更加圈紧了他的手,一个吻轻轻落在她的脸颊上,浅浅淡淡的,根本就不似他的性格。 “赵瑜,我不知道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我只知道若是你要弄死萧景知,我一定不会独活!”她的声音很是笃定,笃定地让赵瑜气得很,他太生气,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小迷妹,头也不回地投入了萧景知的怀抱,现下对他一点依赖都没有了,作为一个君王,作为一个能篡夺天下的君王,作为一个建立新朝的君王,这样挫败让他气恼,所以他狠狠咬住了她的细腻的肩头,这个举动惹得周槿欢大声尖叫:“啊啊啊,你做什么?!” “朕既能让你跟着他走,自然就能让你乖乖地回到朕的身边。”他松开了钳制她的手,她疼得龇牙咧嘴,斜眼看看不断冒血的肩膀,指着赵瑜道:“你给我滚!” “你大可以再大点声,不需要把所有人都叫醒,只要让你的阿诚听到就够了,上次他看得应该还不尽兴,我们再来一次,这次来个完整版的?” 赵瑜非但没有走,反而无耻地点住了她的穴位,她只能干瞪眼,什么都动不了,只能看他手指在她的脸颊、脖颈上流走…… ------------ 第九十章 你个熊孩子 被赵瑜放倒在床上的那一刻,那种压迫感又涌了上来,想到那次在后院的经历,她就浑身战栗起来,就连嘴唇都忍不住地颤抖…… 她的反应实在是太大了,赵瑜无法忽略,捏着她的下巴,让她和自己对视,他冷峻的气质因为嘴角的笑意而稍稍减弱了许多:“你在害怕?” 她害怕,他怎么就那样开心,说他是变态真的是一点都没有冤枉他! 她只是盯着他的眼睛看,却没有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赵瑜就这样和她对视着,好似过了很久,深夜里街道打更的声音都能听到,她眨巴了一下眼睛,微微侧了一下脸,不再看他,他顺着她转头的方向,翻身躺下,轻轻将她拥在怀里,她想要推开他,但是穴道被点着,实在是动弹不得,也只能由他了。 这样僵着身子,脑中有个警钟,但赵瑜一直都没有动作,她也就慢慢放松下来,不一会儿呼吸就平稳了,可能最近实在是太累了,她竟然睡着了…… 赵瑜松开拥着她的手,一只手细细抚着她的眉眼,一直都是神采飞扬的他有种挫败感,轻叹了一声,轻声问了一句:“周槿欢,朕答应过你的事情,永远作数,朔州你待不久,你能不能将心留在朕这里?” 回答的他的只有周槿欢轻微的呼吸声,他低头轻轻吻吻她的唇,解了她的穴道,下了床,走了。 赵瑜刚走,周槿欢就睁开了眼睛,用手狠狠擦了擦被他吻过的唇,眉不自觉地皱起来。 无论多晚,萧景知都会回家,这夜也是如此,他回来的时候,天都已经快亮了,她一夜没睡,知晓他回来了,才终于入睡了。 这一觉她睡得很沉,一觉就睡到了下午。 “你昨夜又等我了吧?”她醒来的时候,萧景知端着饭菜站在门口,一切都是刚刚好。 “嗯,但你回来后,我实在是太累了,困得很。”她揉揉眼睛,伸伸懒腰,只穿着寝衣就下了床,看到可心的饭菜,一个吻落在萧景知的脸上:“还是景知你心疼我。” 睡了十几个小时,现下不饿才怪。 不知道是不是周槿欢原主儿的公主身份,即使她吃饭速度极快,却还有种贵族的优雅。 “吃完饭,你再去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带的么,我们入夜前就走。”萧景知的话让周槿欢的手一顿,随后马上反应过来:“好。” 邺城,这个她一觉醒来就看到的地方,她现在就要离开了,说真的,还是有些不舍得的。 吃过饭,她去查看了马车上的东西,萧景知的心细,就连她习惯用的熏香都带了去。 “婉儿,阿城呢?”因为阿城的身子不好,去朔州的事情,她并没有和他说。 “阿城在自己房里,那个,姑爷今天一大早就开始准备东西,他想必应该知道咱们要走了。” 现在要走了,才告知他,他想必是会不开心的吧? “阿城那里,我自己去好了,你去和小竹再说会儿子话吧,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哎……”阿城的脾气怪,她虽怕单独面对,但这是躲不了的。 敲了很多下门,都没有人来开门,她启唇:“阿城,是姐姐,你开开门。”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们放心去朔州吧,这萧府我看着。” “阿城,再有不到一个时辰,姐姐和你萧大哥就要去朔州了,你开门,姐姐还有别的事情要和你说。” “我身子不爽,不方便开门。” “阿城……” 她还在敲门,但阿城不为所动,她想着要不要用暴力将门踹开,可萧景知来了,冲着她摇摇头:“阿城这孩子一向很倔,你若是强行将门打开,到时候还是要吵架的,这一别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面了,你还心平气和一些。” 萧景知的话都对,但周槿欢的火气就是有些控制不住,冲着门狠狠踢了几脚:“这个坏孩子,就像你萧大哥说的,这次一别还不知道多久才能再见,你这时候怄什么气啊,可是气死我了……” “你也不用那么担心他,我把小竹留在这里,若是这边有什么情况,他会向朔州传消息的。” “这个熊孩子,真是气死我了,你一定要嘱咐小竹,让他多多注意,别让赵晴靠近我家阿城……” 阿城是她的第一个亲人,也跟着她有大半年了,现在两人要分开了,但临走前这个孩子还要闹脾气,将她气得直跳脚,眼泪也落下来,啜泣道:“自阿城跟着我以来,几乎从来都没有离开我的身边,现在这样我也没有办法,这个孩子怎么就一点都不知道体谅一下我呢,气死我了,要气死了……” “萧老弟,时间不早了,咱们是该走了。”来人是黑老三,他这送行还真够早的。 “咿,萧老弟你又做错什么事儿了,看我这弟妹哭得……弟妹可是别哭了,你这一哭,黑大哥都心疼得不行了,更别说了萧老弟了,这邺城走便走了,有萧老弟在你身边,哪里不是一个家?” 黑老三的话让在房里的阿城小拳头握得紧紧的,脸色很是阴郁。 “黑大哥你不知道,我弟弟躲在房里,不想见我,我虽恼他,却也舍不得说他,真不知道上辈子欠了他什么,这辈子要被他这样欺负,真的是气死我了!” 周槿欢的话传到阿城的耳朵里,他的脸色明显好多了,走到门开,开了小小的门缝,隔着门缝看到她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她的鼻子红红的,小嘴一撇,一对小梨涡若隐若现。 他的心蓦然像是被什么揪住了,有些呼吸不上来,眼眶也有些发热…… “大人、夫人,时辰差不多了,该走了,再不走只怕不好找住的地方了。” 小竹提着略略沉重的脚步走来,这个萧府没有了大人和夫人,还算什么萧府? “好。”周槿欢答应着,回头看看那依旧关着的房门,擦擦脸上的泪,尽量让声线平稳:“阿城,姐姐和你萧大哥就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还在期待的回应,但阿城的房门没有动静,他更没有回话,安静得让人心烦。 “走吧。”这是她说的最后两个字,随后就上了马车。 送行的人并不多,只有小竹,阿城还在房里,赵晴本就和她不合,自然也就懒得露面。 这样的离别,真的够冷清的。 马车离开的时候,阿城出现了,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他随着马车跑了好长一段路,他只是沉默地跟着马车跑,直到体力不支才停下来,嘴里呢喃着:“你说过再也不会丢我一个人的,周槿欢,你说过的,你说过的……” 边说边朝回走,泪水涌了出来,等回到萧府的时候,脸上的泪痕都被风吹干了。 而另一边,周槿欢坐在马车上,难受得想吐。 按说这不是她第一次坐马车,应该不会出现晕车的现象,但她就是难受。 “要不我们先歇一会儿?”萧景知这是第 次说这样的话了,周槿欢还想像前一次一样拒绝,但这次一开口,就差点吐了出来。 “小斑,停一下马车,我带夫人先下去缓口气。” 萧景知拉着她下了马车,周围是一片竹林,有风吹过,竹叶轻撞再一起,声音很是悦耳。 “休息一会儿便快些启程吧,不然我们可能就赶不上打尖儿住店了。” 她的脸色还发白,他将她圈在自己怀里,轻轻揉揉她的肚子,轻声道:“你倒是懂事,现在好一些了没有?” “嗯,是好了一些。”她微微闭上眼睛,他的动作轻轻柔柔的,还真的缓解了她的难受。 “小斑,你去另外一辆马车吧,过一会儿天就黑了,你和黑大哥他们先走。”可是舍不得再让她赶路了,但是让别人陪着他们也是有些自私了。 “萧老弟,那我们先去店里了,你们随后跟来啊。”黑老三挑起马车侧边的帘子,声音很有穿透力。 黑老三的那辆车一会儿就不见了,他们马车上除了他,还坐着张子朗和苏婉,他们都是习武之人,策马百里都是小意思,更别说坐马车了。 “都是我,我拉了你们的后腿。” “你这后腿连着我的命,我要是真的砍了会要命的,我这人可是惜命的很。” “一边去,就会打趣我。” 她轻轻一推他,脸上总算是有了些许的笑容。 “我们来取些竹叶吧?”萧景知这个提议让她有些不解,还没有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就蹲在地上,轻轻拍拍自己的肩膀,她有些不太确定,四下看看,倒是没有人,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站在那里不动:“做什么啊,竹叶还不好采,到处都是……啊,喂,景知,你放我下来啊,快点,这也太丢人了……” 萧景知见她不动,就伸手抱住了她的小腿,她吓了一跳,一下子圈住了他的脖子,轻轻拍打着他的胳膊,他故意原地转了几圈,她更是吓坏了,一下子抱住他,求饶了:“好好好,你停下来,我来取,我取竹叶,好了吧?” 早这样就好了,萧景知的脸上带着一抹满意的笑。 两人的配合甚是默契,不一会儿就采了一大把的竹叶,她轻轻拍拍他:“好了,不少了,放我下去吧?” “这会儿心情好些了?”他并没有将她放下来,她趴在他的背上,轻轻点头:“好多了,放我下来吧,你将小斑给赶走了,一会儿还要你驾车呢,要保留点体力……” “最近脑子用多了,体力倒是丰沛得很,夫人不是不相信吧?” “咳咳咳,我相信,相信,哈哈哈……”自从她落胎之后,他就没有碰过她,让她好好养身子,现在差不多有一个月了,他现在说这话,动机好似不纯吧? “入夜之前,我们想必是无法赶去打尖儿住店了,不如我们就在这里熬一夜吧,你觉得怎么样?” 萧景知的眼睛里带着期盼,周槿欢的脸突然有些发热,看着手里大把的竹叶,一下子扔到他的脸上:“萧景知你是故意的吧,说什么采竹叶,其实就是想浪费时间,想我们留在这片竹林里……” “夫人终于稍稍恢复了以往的聪明劲儿,为夫甚是欣慰!” 周槿欢现下有什么办法呢,她又不会赶车,只能跟着他在瑟瑟的竹林里等第二天的太阳出来。 “现在虽还是夏天,但到底是马上要秋天了,你先去马车上,我生堆火,等火上来了,你再下来。” 周槿欢听话地坐在车上,盯着萧景知看,也不知道他到底都经历了什么,感觉什么都会做。 只见他圈了块地,将草都拔光,折了些竹竿,用火折子点了火,不一会儿火堆就成了,她的星星眼在月光下闪闪发光,他冲着她灿然一笑:“别傻笑了,我的弓箭和小刀都在马车上,你帮我拿过来。” 即使被他说了,但他还是很帅。 周槿欢犯起了花痴,乖乖地去马车里找东西,找好之后,踏着欢快的小步子邀功一样将东西给了他,他揉揉她的发:“刚刚我折竹竿的时候,顺手摘了些果子,你先吃点,我去给你打些野味儿来,一会儿就回来,听话不要乱跑,知道么?” “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你放心去吧。”她吃了一个果子,汁多肉甜,还天然无公害,一个字:美。 边吃果子,边等萧景知的野味儿,周槿欢一开始还是很惬意的,但萧景知左等右等都没回来,她有些不安了:按照他整火堆的能力,这会儿该回来了,怎么还不来? 她坐立不安,对自己心理暗示:不会有事的,萧景知那是什么人,打个野味儿还能难住了他? 她意识到自己会胡思乱想是因为没有事儿做,因为没事做,所以才会觉得时间漫长。 她记得从这边朝前走,有个湖,一会儿吃野味儿也是要喝水的,不然她先去打点水去? 那湖也就是几步远,她这样大的人了,应该不会有事的。 她给自己打气,拿了一个燃着火苗的竹竿就去了湖边。 饶是有火光的映照,古代的深夜也是很漆黑的,她将水袋放在湖水里,等水袋快满的时候,正要拿上来,感觉有个湿热的东西在舔舐着她的手,那好像是……舌头?! ------------ 第九十一章 要个孩子吧 “啊啊啊!”她惊叫一声,手里的水袋都丢到一边,要不是有理智在,手里的竹竿也被丢到了一旁去了。 女人的音调本来就高,加上她现在收到了刺激,那声音又尖又高,简直要直击长空了。 “汪……汪……汪……”回应她尖叫的是三声微弱声音,这声音……好像是狗叫? 被过度惊吓的心脏终于回归了自己的位置,她也能稍微思考一下了,咽咽口水,将竹竿换到另外一只手上,微微上前,举在湖边,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微微撤开,终于将那个小东西看清楚了,那是一条黑白相间的小奶狗,看样子应该不过几个月大,一条腿陷在湖水的泥里,看样子是自己出不来。 也不知道这小家伙在这里泡了多久,浑身都是冷冷的,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你是哪家的小狗,怎么会将腿陷在湖的泥里?”她边说边将小奶狗从湖水里抱出来,几步走到了火堆边,那小奶狗怏怏地趴在火堆旁,还是提不起精神的模样。 “呐,要不要先吃个果子?”将果子推到小奶狗嘴边,他却连舌头都不伸,依旧趴在那里,就像是一个入定的高僧一样。 “你是不是没有家?” “没有家,以后就跟着我吧?” “看你黑白相间的狗毛,本来想叫你小花的,但你性格这样高冷,以后就叫你小僧吧?” 周槿欢这边自顾自地决定了这小狗的命运,那狗却连眼皮都没有抬,火光映着他那张可爱的小脸。 “身子总算是有些温度了,小僧啊,你还真是好运,要不是遇到我,你的小命就不保了,知道么?” 小僧的狗毛很是舒服,周槿欢摸着,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不是睡着了吧?”紧紧的,萧景知的声音传过来,她深深一吸气,很大的一股血腥气,而小僧的反应很大,打了一个很大的喷嚏。 “这是什么?”萧景知放下手里的野兔,指着那个躺在火堆边耷拉着脸的小僧。 “这是我们小僧。”周槿欢抱起还是打哈欠的小僧,举到萧景知跟前,献宝似的,萧景知捏捏他的脸,笑着问:“那今晚我们是吃兔肉还是狗肉?” 小僧的反应很快,像是能听懂他的话一样,缩着身子,眼神很是悲切地看着周槿欢,这个表情惹得她哈哈大笑:“你吓我们小僧做什么,他才几个月大呢~” “你叫他什么?”萧景知坐下来,背过身去将野兔处理好,随后将野兔插在竹竿上,在火堆上烤着,不时用处理过野兔的手摸摸小僧,小僧的身子本来就小,这下更是缩成了一个小团,周槿欢打落他的手,将小僧放在自己的腿上:“他叫小僧,你别一直吓唬他啊。” “好好好,我不吓他,行了吧?”萧景知撕开一块已经烤熟的兔肉,递到周槿欢的嘴边,她一点都不客气,一口就吃掉了,很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好好吃,景知啊,我们干脆别去朔州了,直接开个烧烤店好了,我负责收钱,你负责烤肉。” “好啊。”萧景知答应着,神情有些茫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僧虽然不过才几个月大,但对骨头有种本能的热爱,萧景知给他一个兔骨头,马上就忘了萧景知的可怕,咬得很是起劲儿。 “有时候真的觉得做人还不如做一条狗呢,至少做狗很容易快乐,是不是?”周槿欢趴在萧景知怀里,看着本来怏怏不乐的小僧因为一块骨头而变得神采奕奕,感叹。 “至少现在,我们是快乐的,不是么?”萧景知吻吻她的唇,头顶顶她的额,嘴角的笑意很深。 “嗯,是啊,有你在身边,无论是什么样的日子,我都愿意过。”她将自己埋在他的胸口,手指在他的腰上打转,轻声道:“景知啊,我们再要个孩子吧?” 因为她就趴在他的胸口,因而她能很清楚地听到他骤然变快的心跳,一下一下地在做加速运动。 “你以为我最近忍得不辛苦么,等我们到了朔州,将曹、范两人都修理好了,那时候你的身子也大好了,我们就要孩子。” “好。” 这夜,他们没有回马车里,而是在火堆边睡着了,许是火堆的缘故,这夜虽睡在野外,但非常非常温暖。 周槿欢是被小僧的早安吻给叫醒的,他那湿乎乎的舌头真是比闹钟还要厉害。 睁开眼就看到那双滴溜溜的眼睛,带着灵气,她的起床气竟然神奇地变没有了。 揉揉眼睛,坐直了身子,看到萧景知正在采竹叶,两人眼神相撞后,他微微一笑:“给你打好了水,洗洗脸吧,这边距打尖儿的店不足二十里,我们早饭去店里吃。” 她狠狠点点头,完全被他那倾国倾城的笑给蛊惑了,一点都没有注意他的话。 这片竹林距离酒肆不足二十里,其实昨天努努力是可以到的。 收拾得宜之后,周槿欢抱着小僧到了马车上,萧景知提着一袋的竹叶也到了马车上。 “你还真需要这些竹叶?”她一直以为那些竹叶是他用来浪费时间的,昨天一气之下就所有的竹叶都扔了,没有想到他又采了许多来。 “路途无聊,我就用这些竹叶给你吹曲儿,给你解解闷儿。” “是你说的啊,我可以随便点么?” “自然。” 周槿欢抱着小僧,开始为难他。 “我唱歌,你来配乐如何?” “好。”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周杰伦的歌,有大段的 ap,节奏也很难配,但无奈的是她不记得歌词了,只能唱些记得歌词的慢歌。 从梁静茹唱到孙燕姿,从孙燕姿唱到了江美琪,萧景知都能配合得很好,一路上很是欢乐,后来她有些累了,就听着他吹竹叶,声音悠扬又婉转,简直就是享受。 不知不觉就到了酒肆,小斑在店外等着,见到萧景知就慌张地上前:“大人,你们总算是来了……” “先带夫人去吃饭。”萧景知拉住了他的话,将周槿欢扶下了马车,冲着小斑使了个颜色,对她道:“你昨天就没有吃什么饭,先去吃饭,我去找黑大哥他们。” “我们一起来的,我自己去吃饭算什么事儿。”周槿欢将小僧递给小僧,拉着他的胳膊:“走,我们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不然这顿饭我想必也吃不下去了。” “哎,真是拗不过你。”他捏捏她的鼻子,带着她朝店里走。 “你们可算来了。”黑老三和张子朗都迎了过来,唯独没有苏婉,周槿欢和萧景知对视一眼,果然张子朗开口:“苏姑娘被人刺伤了。” “她在哪儿?”周槿欢的脸色有些难看,张子朗领着她去了苏婉所在的房间。 “夫人……”苏婉的脸色发白,看得出来伤得并不轻,伤在右肩,白色的绑带,红色的血。 “你先躺着,别乱动,昨天袭击你的那人你还有印象么?”她坐下来,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心疼。 苏婉只是一个侍女,没有得罪过谁,不用说,这是她代自己受的过。 “那人穿得是常见的黑色夜行衣,当时房间太黑了,也看不出来什么……不对,那个人好像左边眉上有个疤。” 苏婉揉揉自己发晕的头,也就能想到这样一个细节了。 “婉儿,你就安心休息,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了。”周槿欢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起身的时候,轻声道:“婉儿,是我对不起你。” “夫人说的什么话。”依稀记得苏婉笑起来是很好看,但绝对不是这样虚弱的好看,周槿欢的手紧紧握着,面容却保持着平静:“我去让店里做些排骨汤,你快快躺着。” 出了苏婉的房间,站在门外的是萧景知,他拉着她回到他们的房间。 “一切有我,不要多想,先吃饭,这些都是你喜欢的。” “好。” 生气么,当然,可是生气气坏的是自己的身子,又是何必? 还不如好好吃饭,然后再好好分析一下情况。 饶是话是这样说,但还是没有吃下一口就将筷子放在桌子上,气恼:“我说她也太心急了吧,我这还没有离开邺城一百里路,她就那么等不及了?” “你觉得是长乐公主赵晴对你下手?” “赵瑜是恼恨咱们,但要杀咱们对他来说不是难事,没有必要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也只有她赵晴才会这样做了。在邺城的时候,她不敢动手,出了邺城,她就可以放开手脚了。前一段我爹、娘赴任被杀,大理寺现在都没有给结果,她一定觉得我们死在半路,下场多半会和我爹、娘一样,所以才会下手的……” “赵晴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你,这也是你将凶手锁定在赵晴身上的原因,是吧?” 一般萧景知说出这样反问的话,那就表示他并不同意她的话。 “除了她,还会有谁,对我那般恨之入骨?” “你细细想想,如果凶手是赵晴,她会让受伤的人是苏婉?” 这确实是最大的疑点:赵晴要让人杀她,不会让杀手将人杀错,更不会只让她只受点剑伤,一定会要了她的命! 既然不是赵瑜,也不是赵晴,那会是谁? “或许凶手向苏婉动手,只是因为她是女人,比起流氓头子出身的黑老三和经战场的张子朗更好对付而已,和你并无关系。” “又或许他根本就不想杀人,只是想引起我们的恐慌?” 两人对视一眼,脸上都涌出一抹了然的笑,萧景知将一块鱼放在她的碗里:“现下终于可以乖乖吃饭了么?” ------------ 第九十二章 朔州母夜叉(一) “曹、范两人的手竟然会伸得这样长,小半旬后我黑老三必让他们好看!” 张子朗虽年轻,但是个能沉住气的,而黑老三就不是了,从来事情都是摆在脸上的。 周槿欢朝萧景知努努嘴:都说了,先不要告诉黑老三了,等到了朔州,他能忍得住脾气才怪! 萧景知只是笑,像是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事实证明,萧景知的做法是很正确的,黑老三确实是个不安定因素,但整个人马都安生下来,因苏婉被刺伤而带来的恐慌悄然不存在了。 苏婉是练武出身的,底子很好,受伤的第二日就要求赶路了,一行人都不答应,她忍着痛上了马车,任谁说都不下车,那倔劲儿真的没有人拗得过她。 苏婉都这样做了,他们也只能开始赶路了。 小斑本来是该跟着萧景知他们的,但萧景知再次将他赶到了另外一辆车马上。 两个人的马车,他们都很是自在。 萧景知的马术技术很高,一路上给她吹竹叶,看似很优哉游哉,但却一直紧紧跟着张子朗他们的马车,并没有落后。 “景知啊,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好像错过了第一个七夕吧?” 七夕那日,婵娟正好,而她却忙于照顾苏婉,根本就忘了这回事,甚至那夜她是在苏婉房里安寝的,并没有回房。 “是夫人你错过了,我没有。” 萧景知放下缰绳,细长如玉的手指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宠溺的笑。 而周槿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但那话她还是没有听明白。 “呐,这个给你。”他从衣袖里掏出一个五彩绳编制而成的手环,手环编织的花样很是繁杂,上面还点缀着红色的珊瑚珠子、绿色裴翠珠子、白色汉白玉珠子和小小铃铛,在阳光的照耀下,很是漂亮,轻轻一晃,声音很是悦耳。 “景知啊,这是你什么时候买的?”那手环放在手心,怎么看怎么喜欢,怎么会有这样的巧手,花样那般好看,珠子和铃铛的搭配那么相得益彰,是个七窍玲珑的心啊。 “如果是买的,怎么可能作为七夕礼物送给你?”萧景知的那话让她的手微微一颤,那五彩手环差点掉下马车,有些不相信:“你说这是你做的,哈哈,怎么可能?” “你给我的手帕我一直都带着,我给你的手环,你一样也要带着,知道么?”他亲自将五彩手环给她戴上,轻轻吻吻她的手,后又盖章一样拍了一下:“以后就一直带着,永远都不要去掉。” “你真霸道,这手环不过就几条丝线加上一些珠子,比这东西好看的海了去了,我为什么就要一直带着?”她微微撅着嘴,一副很桀骜的模样,他则低头吻在她的唇上,顺手将她鬓角的碎发拨到耳后,哑声道:“五彩手环可都是为夫的血汗,你真的不要?” “血汗?怪不得有股子味儿,一点儿都体现不了我的柔美气质。”她还真的和她杠上了,他眼睛微微一眯,她马上变得无比乖巧,讨饶:“开玩笑的,这手环这样漂亮,就算给我金山银山,我也不换的,真的,我保证!” “这才乖。”萧景知揉揉她的发,轻轻将她拥在怀里,轻声问:“这会儿还难受么?” 她晕车是很厉害的,但自从酒肆出来之后,她还真的没有晕车了,好神奇。 “夫人,到朔州之后,我们不去军营,我会先把你安排在朔州州牧府里,你要在那里呆两三日……”他看她心情不错,就试图蒙混过关,但她也不是糊涂的人,马上就回话:“不行,你说过的,以后无论做什么都要带着我的,那朔州州牧是什么人,你我都不清楚,我可不敢自己一人呆在他的府邸里。” “朔州州牧名为郑柳,是赵瑜登基之初派过去的,为人正派,一直都和曹、范不和,在朔州城是有口皆碑……” “胡说,若是那郑柳真的是个大好人,还和曹、范不和,依照曹、范两人的性格,他还能在朔州安安生生地做州牧?要知道赵瑜派到朔州的驻军将军都没有生还的,他一个文弱书生若非和曹、范暗度陈仓,曹、范两人怎么会容忍他道现在?” “看你这性子急的,你总要我给你解释清楚的,是不是?” 明明就是他妄图要蒙骗她,这样一说反而是怪她的性子太着急了。 周槿欢这下也平静下来了,支着胳膊,那神情好似在说:你说,你说,我看看你要胡说些什么。 “之前我就和你说过,曹、范两人在面对共同敌人的时候是同仇敌忾的,你觉得他们会将郑柳这样的读书人当做敌人么,你觉得他们看得上他么?” 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然后呢? “在面对郑柳这个人的问题上,曹、范两人发生了矛盾。他们都是粗人不假,但范直偏偏对读书人有种天生的好感,还自诩有识人之才,加之同为粗人的曹明不喜欢郑柳,他自然要好好维护郑柳的。” 他的话并没有说透,但她好像已经清楚了。 “范直故意和曹明作对,就算郑柳对他们不敬,他也不恼怒,反而对他愈加礼遇,一方面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容人之量,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曹明生气。说到底两人的军队实力相差无几,郑柳正好在两人之间保持平衡?” 有时候,一个人的正直也是他的护身符,他可以用这个护身符自然而然地挡住一些恶意。 如果说事实真的是如萧景知所言,那郑柳这个人绝对不简单,而且对于他们在朔州立足很是关键。 “你的意思是,我在州牧府所能起到的作用更大,是么?” “夫人就是夫人,着实是太聪明了。” “那郑柳的夫人怎么样啊,会不会不太好相处?” “这个还真的不知道,只知道传闻都说她是‘朔州母夜叉’。” 咳咳咳,这是什么意思,好像是不太好相处的样子。 “夫人,有件事,为夫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 “什么事儿?” “你在邺城也有‘母夜叉’之名,这次我们去朔州,有好多人都在说,不知道邺城和朔州哪个地方的女子……更烈性。” “萧景知,你是不是想死啊?” 如果她有能力,真的想将他从马车上一脚踹下去啊,那都是什么传闻啊,她明明就是柔情似水的人,怎么就母夜叉了,邺城的那些人成天在想什么呢? 不过,类比来推,那郑夫人应该也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吧。 这样想着,她的心情就欢快了许多,马车上的悠扬曲调再次传遍了马道。 除去苏婉受伤的事,下面的路途还是挺顺利的。 小半个月都在路途上,几个人性格不同,但并没有生出嫌隙,反而相处得很愉快。 朔州对他们来说本是地图上的一个小小的坐标而已,但现在他们真真切切地到了这个边陲小城。 和邺城的恢弘大气不同,朔州因处于边界则有几分苍茫之气。 他们来得时候并没有发文牒,所以算是静悄悄的。 并没有突兀地去州牧府,而是去了旅店,先行落脚。 脚总算是能落地了,周槿欢是开心坏了,头一沾上枕头就睡了,连脸都不洗了,萧景知拿着毛巾给她擦脸,嘴角绽放一个迷人的笑:“看来是真的累坏了。” “你也好好休息吧,赶路那么久,总算是能睡个好觉了……”朦胧中她拉住他的手,因为太困,话都说得断断续续的,不仔细听都听不清楚。 他安静地顺着她的意,躺在她身边,感知到她平稳的呼吸后方悄悄抽过自己的手,下了床。 这个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他却轻轻关了门,出去了。 “萧老弟你可算是来了,我这边等着都快睡着了。” 黑老三打开门,看到萧景知时候,整个人都是蔫蔫的,他也是很困的。 “槿欢她睡觉特别浅,我总怕还没有走出房间,她就醒了。” 他的话惹得黑老三轻轻一拳打在他的胸口上,嘴里埋汰:“少在我和张老弟面前秀恩爱,特别是张老弟,他来朔州前,张老爷子还在给他相亲呢。” 黑老三说话一向不讲究,张子朗的脸很白皙,因为窘迫,脸色迅速变红。 “萧大人不必理那话,只有这一夜的时间,我们还是快速动作吧,这都是为了我们自己的安危。” “你们去郑柳的州牧府探探虚实,我去军营,我们明日在这里会头。” 竒 書 蛧 W W ω . q í s ú W à N G . c c 萧景知这人一向谨慎,在路上他说的那些话,好多都是在安慰周槿欢的,那些都是传言,没有人知道真假,他们需要先去探求一下,再做打算。 这夜,是周槿欢离开邺城之后,睡得最安稳的一夜,却是萧景知最累的一夜,军营守卫森严,他孤身一人,却也甘之如饴。 清晨的阳光照入房间的时候,周槿欢将身子转到墙面,还是不想动,直到闻到了饭香才揉揉肚子,睁开了眼睛。 “起来吧,今天好好准备一下,我们一会儿就去州牧府。” 萧景知是一夜未眠,但精神很是不错,拉起还在癔症的周槿欢,吻吻她的眼。 “那个,我们现在是来投靠人家郑大人的,要不要准备些礼物什么的?” “呐,你看那里是什么?” 她看到那些红色包装的东西,感觉萧景知就是一个哆啦A梦。 “你都买了些什么,万一他们不喜欢可是怎么办?” “先吃饭吧,为夫出手,夫人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倒也是,萧景知什么事情都能做得漂亮,送礼这事自然也不会例外。 吃完早饭,一行人一起去了州牧府,郑柳携夫人来迎接。 郑柳是比较典型的书生长相,两肩膀都没有黑老三一个宽,很是羸弱,而他身旁的郑夫人和传闻中是完全不同的模样。 姣花照水,弱柳扶风。 这便是她对郑夫人的第一印象。 马克思主义哲学告诉我们,看事情绝对是不能只看表面,要透过现象看本质,郑夫人远非她看到的那般柔弱。 ------------ 第九十三章 朔州母夜叉(二) 这个发现很简单,萧景知给郑柳夫妇都准备了礼物,酒酣耳热之际让小斑将东西拿上来,中国人是没有当面打开礼物的习惯的,周槿欢也没有当一回事儿,她一直都觉得以萧景知的性格礼物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萧景知和郑柳算是一见如故,两人好似有说不完的话,而周槿欢他们刚到朔州,人生地不熟的,所以郑夫人就很热情地留下了周槿欢。 “萧将军刚来,带着槿欢去军营去毕竟不太方便,那将军府现在虽已经落成了,但还有些东西需要规整规整,您估摸着也得在军营待上几天,这几日就让槿欢和我作伴好了,顺便带着她去添置些东西。” 盛情难却,更何况他们本就存了这样的心思。 和郑夫人并排站在州牧府门口,萧景知帮她理理衣领,拉着她的手,对着郑夫人微微一笑:“鄙家夫人就劳烦郑夫人多多照看了。” “萧将军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和槿欢很有眼缘的,一见到她就喜不自禁,她能来陪我,我开心还来不及呢,说什么照看呢,见外了。” 面对两人的撒狗粮,郑夫人并不甘示弱,小手指钩钩郑柳的手心,他倒是上道,也紧紧握着她的手。 咳咳咳,这个郑夫人的好胜心还真不是一般的强。 “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特别是曹、范两人,明白么?”周槿欢凑到他的耳边,说到曹、范两人还是有些心悸。 这是萧景知和曹、范两人的第一次见面,而她不在,她有些担心。 “放心。”他轻轻拍拍她的手,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她跟着点点头:就他的修行,曹、范应该不是他的对手,就算他们是地头蛇,也玩不过他。 萧景知刚走,她就开始思念他了。 郑柳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去办公了,这个郑府只剩下了她和郑夫人。 “槿欢,我们一会儿去北街逛逛吧?”郑夫人很是亲热地拉住她的手,手里掂量着那份礼物,笑着问:“槿欢,我现在把礼物打开,你不会不开心吧?” 不开心你也打开了,不是么? 这个郑夫人的脾气倒是很直接,也很考虑别人的想法,算是个让人心情愉快的人。 礼物打开的那瞬间,周槿欢的笑容凝结在脸上,一丝笑容都挤不出来了。 “那个,那个,景知可能是将礼物给弄混了,哈哈哈……” 那是一个很小巧的匕首,全身镶着红色的宝石,抽出来之后,匕首很是锋利,在阳光底下闪着夺目的光。 她一手轻轻拍拍额头,很是郁闷,伸手就要去将那匕首夺走,可是郑夫人却不让:“说什么呢,我觉得还是萧将军有心,这匕首我心心念念很久了呢。” “郑夫人你不喜欢也没有关心,我们一会儿去北街,你喜欢什么只管说,我保准不说二话。”她只觉得郑夫人是在替她打圆场,能弥补多少就弥补多少好了,可是郑夫人却完全不这样想,她甚是高兴的样子也不似假装:“槿欢啊,我是真的喜欢这个礼物的,我自小就喜欢舞刀弄棍的,这个匕首我很早就想买了,但在朔州都找不到,不愧是从邺城来的,这样的红色宝石,这样锋利的匕首,也只有在邺城才能找到……” 以周槿欢的角度来看,郑夫人绝对是女人里的异类,不喜胭脂水粉,反而喜欢冷兵器。 话说萧景知还真的是能通天了,连郑夫人的喜欢都能把握得这样准,这样她对曹、范两人的境遇就更担心了。 “谢谢谢谢诶,老实说我真是太喜欢这个匕首了,你也不要一直‘郑夫人’地叫我,我叫你槿欢,你便叫我如锦吧。” 郑夫人,不,如锦很是豪迈地拍拍她的肩膀,圆圆的的眼睛一笑起来就成了半圆,很可爱,和她柔弱美人的形象很是不相符。 “呐,将这匕首好好收着,我过几日去找点书籍,好好钻研钻研。”将礼盒递给她的小侍女小雨。 “那个,如锦,这匕首你喜欢就好。”从郑夫人到如锦,对于她来说是不小的进步了,自然最大的功臣就是萧景知的礼物了。 两人在府里稍稍准备了一下就出了郑府,一路上如锦充当解说,她是土生土长的朔州人,对于街道的任何物件都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北街有好多的小吃,周槿欢把自己觉得好吃的都一一记下,想着等萧景知哪日得闲了,两人就来吃。 “槿欢,你是不是还没有去过萧府?” “我就住在萧府,怎么可能没有去过萧府?” 她正在想着和萧景知一起吃小吃的事儿,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如锦的话,这样的回话惹得她一阵笑。 “什么事情那么好笑?” “我当然知道你邺城的时候是住在萧府的,我说的这个‘萧府’是朔州的萧府啊,不是邺城的那个,你听明白了么?” 好囧,还好她周槿欢的脸皮够厚:“这就要怪你了,要是你说明白了,我也不会会意错了。” “好好好,一会儿我就带着我们萧夫人去萧府看看,可好?” 郑柳是朔州的州牧,自然所有的事情都会上心的,包括驻军将军的住所,如锦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对于新萧府的好奇让她对小吃的兴趣寥寥,拉着如锦去寻。 新萧府地理位置是很不错的,处于朔州城的中心,相当于现在的CBD中心商业区了。 朱色的大门,门两边的石狮子,鎏金的门扣,略带古朴气质的门匾,很低调却不简单。 “参见郑夫人。”门口还有两个守卫,看到如锦行礼,如锦轻轻摆手,将周槿欢推到了前面:“这就是你们的萧夫人,以后养家糊口可是都要靠着她呢,还不快拜见?” 两个守卫都有些蒙圈,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等了那么久首先看到的会是萧夫人。 机械似的行了礼,只听到一声轻飘飘的“起来吧”,人已经走了。 “你看什么看,那萧夫人可不是什么善茬儿。” 一个看着瘦弱的守卫狠狠踹了另一个看似很老实的。 “没有啊,我看那萧夫人很和善的啊。” “你怎么看出来的?” “那萧夫人长得很好看啊。” 那瘦弱的侍卫差点就吐血了:“长得好看的人才不会是和善的,你看看那郑夫人是个好相处的,成天就知道舞刀弄剑的,真不知道我们州牧大人倒了哪辈子的血霉,朔州应该只有一个那样的女人吧,怎么就让他给娶了?” “那你说说看,到底是我们郑大人更可怜还是新来的萧将军更可怜?” “那当然是萧将军,我可是听说那萧将军是出名的美男子,就连长乐公主都心仪不已,宁愿为妾也要嫁到萧府去的。” “话虽如此,可是那萧将军到底是有两个夫人,可我们州牧大人却只有一位夫人,这样看来是不是我们州牧大人更可怜一些?” …… 两个侍卫就在为哪个大人更可怜一点而争得有些面红耳赤,而他们口中的两位夫人正躲在门后听着前面的辩论,时不时地对视而笑,她们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真的很默契,好多话都在不言中。 “他们也是挺无聊的。”周槿欢终于抬起头,如锦也跟着抬头:“我觉得我们两个人更无聊。” 两人很默契地一起朝着大厅走,大厅很是宽敞,什么物件都不缺,很全。 接着又去了其他的几个房间,可以说很合心意。 “如锦,这些都是谁准备的,我很喜欢。” 如锦微微一笑,本来带着几分病态的脸色瞬间上爬一抹艳色,很是惊艳。 来到异世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契合的“女朋友”,真是庆幸,郑柳和萧景知是合作关系,不然她可能连认识如锦的机会都没有。 这边,两人的氛围很是和谐,而萧景知那边却是一言难尽的。 朔州作为大赵国和大燕国的边界城市,承担着很大的边防压力,驻军的数量极大,这对萧景知来说既是挑战又是机遇,而他最擅长的就是将挑战变成机遇,上升的机遇。 萧景知是朝廷派来的正规将军,曹、范两人虽有想法,但朝廷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他们迎了很远的路,看到萧景知的倾城长相,更是嗤之以鼻,顺便对那些有关他的传说都心存疑问。 “久闻范直将军喜欢古籍孤本,这本五柳自传还望范将军你能喜欢。”萧景知将礼物递给范直的时候,他已经难掩喜色,面容比之前也柔和了许多。 曹明对萧景知很是不喜,但看到他出手很大方得体,不由得也对自己的礼物期待了几分,却不想萧景知完全对自己不上心,只是随便拿了几颗东海珍珠敷衍了事,看着嘴角还在上扬的范直,心里那股憋屈更是难以咽下,只是碍于颜面没有发作而已。 “萧将军可是要去查看士兵的操练?”范直和曹明两人共事多年,自然知道他的不快,这不马上提议让这个新来的驻军将军去看操练了。 “是啊,将军便去看看吧。”曹明也在一旁附和,这个萧景知看着并不是领兵打仗的料儿,不如先让他去军营看看,能吓唬住他最好了,省得脏了他的手。 “将军,皇上派您过来就是要提高他们战斗力的,不妨一观。”张子朗这一说话,曹、范两人才看到他,这个人长相虽没有萧景知倾国倾城,却也是好看。 但两人都不是打仗的料儿。 对视之后,两人倒是得出了统一的结论。 这个萧景知如果没有要夺取兵权的打算,倒不妨放过他一马,一是给朝廷面子,二是书生虽大多脾气不好,但好控制。 各怀心思去了操练的军营,曹、范两人时不时地来个讲解,好像他们两人是全然不懂军事之人,萧景知和张子朗两人也乐于装作傻瓜。 参观过军营之后,四个人一起在大帐里吃了晚饭:烈酒和烤肉。 几杯酒下肚,萧景知的脸色就微微变了,酒精而引来的红色慢慢攀上白皙的脸上,说话也有些气息不太稳,时不时还说几句对贬谪的抱怨,似是无意。 曹、范都是爱酒之人,极少能喝醉,这夜在看到萧景知和传闻中不同之后也就放松了警戒,特别是曹明竟然还说出了坊间有关萧夫人的传闻。 这本不是什么过分出格的事,更何况萧景知因为不胜酒力已经趴在桌子上像是睡着了,却不曾想惹来了张子朗的一阵笑,他也喝了不少,看着倒在酒桌上的萧景知,神神秘秘地道:“两位将军,你们可知道萧将军为什么那么怕萧夫人么?” “说说说!” “你们在朔州,有些事自然不知道,都道我们的萧夫人是周铭周大人的养女,却很少人知道她是当今贤妃的堂姐,萧夫人是皇亲国戚,而我们萧将军当初只是一个连品阶都没有的小官……咯……听说当初就是因为萧夫人在皇上面前美言,皇上才让萧将军去了象州,其实当时皇上早就定好了作战计划,萧将军只是走一下过场,果然最后大胜而归,顺利当上了京兆尹,提升官位之后皇上就下令让他们成亲了……” 这话说得很露骨,意思很明确:萧景知就是一个吃软饭的,能不怕金主么? “要我说啊,能吃软饭也是种能耐,人家不仅能搞定皇上的大姨子还能搞定长乐公主,我就不行了,看脸就知道啊……” 曹明实在是喝多了,话说了一半就被还尚清明的范直打断了:“胡说什么,我看你今天是喝太多了!” “将军说得也没错,萧将军对这个也不避讳的,咯……我真是喝多了,真的陪不了你们了,我先睡会儿……” 张子朗倒在酒桌的那瞬间,范直揉揉发红的眼睛,努力让自己清明一些:“来人,将两位将军移到大帐里。” 几位士兵将两人抬到大帐,人一走,萧景知就挣开了眼睛,嘴角有一抹得逞的奸笑。 ------------ 第九十四章 小别胜新婚 这两三日,周槿欢都和如锦混在一起,同吃同住,很是投缘。 如锦是个看似很柔弱很温柔的小女人,实则是个很大方很豪爽的大女人。 有句话叫做: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从如锦这个夫人就能看出郑柳是个不错的官,萧景知完全可以放心大胆地和他合作。 “你家小僧好像胖了不少?”如锦是个大大咧咧的女汉子,但却有一点特别小女人:怕小狗。 第一次来郑府的时候,她不太好意思将小僧带过来,第二天将小僧抱过来的时候,本以为如锦会欢天喜地地跑过来抢走它,却不想她躲得远远的,声音还颤抖:“那个,别让那小畜生过来,知道了么……啊啊啊,我说了啊,别让那小畜生过来……” 小僧长得那么可爱,她怎么会害怕,还口口声声地叫人家“小畜生”? 直到现在周槿欢终于纠正了她“小畜生”的称呼,但她还是怕小狗,就如现在虽然不像一开始那样夸张了,但还是和小僧保持了距离。 “那你要不要抱抱?”周槿欢将小狗朝她晃晃,她大惊失色:“别别别,求你别让它距离我那么近,你看看我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怕小狗,明明这样卡哇伊的生物啊。” “卡哇伊?” “卡哇伊就是可爱的意思,我们的家乡话,哈哈哈,话说萧景知那货也没有说清楚到底什么时候回家住……” “那货?” “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我都不知道萧景知什么时候回家住,你自然也不会知道了,呵呵呵……” 在如锦面前,她好多时候都觉得很自在,话就免不了说错,这可真不是一个好习惯。 “说话颠三倒四的,我都听不明白了,以后你要是不住在郑府了,我家大人常常办公很晚才回家,我无聊的时候就去找你吧。” “乐意至极。” 女人的友谊,有时候真的很简单,只要一个字:懂。 像是为了验证她的话,这天黄昏之时,萧景知就来郑府接她了,当然免不了和郑柳单独谈些事情。 回萧府的时候,如锦将她送到门口,依依不舍,倒是像送出嫁的女儿一样。 “朔州人都说那郑夫人脾气很是怪,没有想到你们还真对脾气。” 萧景知拉她入怀,深深吸着她身上的味道,前几日虚与委蛇的疲惫便一扫而空。 “你怎么跟小狗似的闻来闻去的?”她被他的呼吸弄得脸上痒痒的,正要推开他,却不曾想他的吻落在她的唇上:“槿欢啊,我好想你。” 她轻轻蹭蹭他的肩膀,像是一只乖巧的猫,轻轻吻吻他的下颚,手摸摸他的脸颊:“不错不错,为伊消得人憔悴,到家之后,我好好给你补补。” “你说的?”他失声一笑,将她狠狠拥在怀里,结果没有等到她的羞涩回应,反而是她的皱眉:“你轻点啊,一会儿小僧就被你给勒死了……” 她的抱怨还没有说完,他的吻再次落下来,这次并不像刚刚那么轻描淡写,他急切、莽撞甚至带着微微粗鲁,将她扣在自己的怀里,迫不及待地表示对她的思念。 这个吻很长,直到赶车的小斑轻轻咳了一声,两人才分开,各自整理了一下衣服,相视一笑,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很是自然地下了车。 依旧是那两位侍卫,只是他们比上次更丢人,面对如同谪仙一样萧景知,他们眼睛都看直了,以至于忘记了行礼。 “这两人怎么没有一点机灵劲儿,明日便换了吧?” 萧景知这话他们都听明白,连忙下跪,这可是铁饭碗,丢了可怎么办? “都是郑大人亲自选的,以你和郑大人的关系,怎么能换?” 周槿欢圈着他的胳膊,似是无意地提起,他则故作吃惊道:“竟是郑大人亲自选的,便留着吧。” 两人进了府,那两侍卫才站起来,都捏了一把汗:还好,还好,郑大人和萧将军的关系好,不然这可要如何办? “夫人你到底是什么变的,为什么为夫在想什么,你总能知道?” “我可是你的枕边人,你以为你什么都不说,我便不知道了?” 这夫妻两个好像是在打哑谜,反正在一旁的苏婉和小斑都不甚清楚。 两人进了房,周槿欢刚转身结果就撞在了他坚硬的胸口上,很疼,很疼。 她还没有来得及埋怨,萧景知就一把将她抱起,直直朝着床的方向大步跨去,她有些害羞,将脸都埋在他的胸口,没有抬头看他。 小别胜新婚,账内没一会儿漫出来无边的春色。 自从落胎之后,两人便没有了肌肤之亲,因而这次欢爱格外漫长,一旦开始就如同开闸的洪水,很难收住。 等春色渐歇之时,周槿欢整个人都无力地连话都不想说一句了。 “槿欢啊,上一个孩子与我们无缘,我们便再要一个,如何?”这话从萧景知口里说出来,周槿欢就略略有了些精神:“你的意思是,军营那边快要解决了?” 来朔州的途中,他们就商量过这个问题的,这现在刚到朔州,要说解决了曹、范两人,是不是太快了些? “不,那个要等大半个月后,只是我等不及了,槿欢……”他吻吻她嘴角的小梨涡,脸上带着满满的期待,那眼神她太熟悉,但她的身子现下不太受得住,轻轻推开他,认真问:“今天就到这里,别再动什么歪脑筋,你先和我说说事情进行到哪一步了,你最好别隐瞒我,这直接决定了以后我要不要你爬上床,明白了么?” 世界上怕是再也没有这样狠的威胁了,萧景知认了。 对付曹、范两人,他的办法很简单:离间计+示弱。 具体步骤如下:第一步将周槿欢放在郑府。郑柳是州牧,将她放在郑府本就合着规矩,而就算有人想要多想,也只是能想到他想和郑柳结交。他萧景知是文人,想和同为文人的郑柳结交本没有什么。但若还有人有了别的想法,将他和郑柳的结交当做是将军和州牧的结交,就麻烦了。 最后一种的可能性不大,特别是在曹、范两人都是粗人的情况下,但他一向严谨,所以才有了第二步:带着张子朗去军营。 这是他们第一次去军营,他要做的事情有两件。其一是区别对待曹、范两人,给范直的礼物是精挑细选的,而给曹明的则是随便挑的,这是离间两人的第一个小动作;其二是专注于示弱,去军营他只带了张子朗,并没带一身匪气看着就不好惹的黑老三。他和张子朗的长相都没有武将的粗蛮,看着格外文弱,加之在酒席中故意贬低自身,是给曹、范两人先入为主的怯懦形象。 第三步就是飞快从军营里抽身,回到自己府里,让曹、范两人认识到他对军事并不感兴趣,让他们更加放松戒心。 自然这一步并没有周槿欢什么事儿,但她给自己加戏了,就是在萧府门口她说的话。最晚明天中午,整个朔州城就会传着萧大人对郑大人的好感,两人的亲密。 “停停停,之前你也说过,你和郑大人亲密随时都会让曹、范两人警惕的,这样做其实还是有风险的。”他拂过她紧皱的眉,手指缠着她青丝,低低一笑:“这就要看我的夫人要怎么帮为夫了。” “怯懦是你用来掩饰你和郑柳合作的,所以你要利用我显示你的怯懦?” 她从来都个聪明人,他话从不需要说透。 “夫人若是还不困,不如我们……” “一边去,你才说到第三步,后面呢?” “剩下的步骤,你都亲自参与,就不要问那么多了,这几日和郑夫人一起,好不容易笑容多了一些。”他低头再次吻吻她的唇,眼睛亮晶晶的,神情却有些哀伤:“和我在一起,夫人受苦了。” “你知道就好,等收拾了曹、范两人,你要好好补偿我,一开始来朔州我很不乐意,现在才来这里几日,我就喜欢上了这里,自由自在的,真好。” 没有赵瑜在,这里真的让人心情舒畅。 这夜,他们相拥而眠,睡得很是安心,好久,好久没有这样舒心了。 第二天一大早,周槿欢挣开眼睛就看到盯着自己看的萧景知,她咧嘴一笑,紧紧搂住他的腰,脸在他的胸口摩挲,心满意足,他却轻咳一声,手摸她的头顶,低沉着声音,有些不怀好意:“夫人这一大早就投怀送抱,这般热情,为夫真的有些……” “去去去,去吩咐厨房做些清粥小菜来,我饿了。”她可不敢一大早就惹火,要知道昨夜真的很累,她睡一觉才刚刚好一些。 萧景知在她额上印下一个吻后就走了,而她还在床上眯着眼睛睡觉。 “夫人还不起来么?”苏婉进来的时候,她还在躺着,掀开了床上的纱幔,微微一笑:“婉儿你都不困么,怎么每天都起那么早?” “可能是习惯了吧。”苏婉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有些落寞,那表情让她有些内疚:她虽是苏长青将军的女儿,却是私生女,虽在苏府灭门的时候免于一死,但自小过的日子只怕好不到哪里。 “婉儿,对不起。”她对苏婉从没有敞开过心扉,两人的相识是那样不愉快,可不能否认的是苏婉是陪她时间最长的人。 “无事,夫人你想多了。”苏婉脸上的落寞迅速不见,换来的是有些淡然的表情。 “槿欢,看这些饭菜合你的胃口么?”萧景知进来的时候,苏婉悄然退了出去。 “景知可能是我想错了,你觉得婉儿人怎么样?” “她是你的人,你自己有分寸就好。” 分寸,什么是分寸? “吃饭的时候不要想别的事情,一会儿为夫带你去个好地方。” 她有些嗤之以鼻:好地方,不见得吧? 这朔州虽说算不上穷山恶水,但位于两国边界,乱得很,到时候别把她给卖到鲜卑就好,阿弥陀佛。 ------------ 第九十五章 深沉的心机 吃完早饭,给小僧洗了澡,两人就出了萧府。 他们出府的时候只有两人,并没有任何的随从,径直去了郑府。 紧接着从郑府就出来了两对,如锦和周槿欢在前,郑柳和萧景知在后,开启了逛街模式。 朔州虽不比邺城繁华,但还是有些东西可以买的,自然而然的,萧景知和郑柳就不约而同地开启了妻奴模式。 萧景知长得好看,站着就是一道风景,现在怀里抱着一堆东西,很是狼狈,却不曾想被吸引的人更多了。 对于帅哥的不幸遭遇,迷妹们表示同情之余将所有的怨恨目光都给了在前面买买买的周槿欢。 “萧景知你行不行啊,不会连这点东西都拿不了吧,你看看人家州牧大人?” 周槿欢适时来了句红果果的嫌弃,更是让万千锋利的箭头都集刷刷地朝自己射来,大家也顺便都知道了这个仙气满满、一笑倾城的男人就是新来的驻军大人。 “萧大人和郑大人竟然一起陪着夫人逛街,这样说来他们两家关系确实挺亲近的,不过那萧夫人看起来不像是个善茬儿啊……” “听说萧夫人是个母夜叉,这样看来还真是名不虚传,就想不明白了,那么好看的男人,她怎么就下得了心那样说话?” “就是就是,这个女人真的过分,长得虽然不难看,可完全配不上我们萧大人啊,啊啊啊,刚刚萧大人笑了,你们看到了么,他好像刚刚朝着我这边看了,还笑了……” “胡说,萧大人才不是看你,他是在看我来着,我有表亲就住在邺城,我那表姐曾经写信给我说过,这萧夫人曾经落胎,是以萧大人才会对她多番迁就……啊啊啊,萧大人竟然揉萧夫人的头发,啊啊啊,他是朝我走过来了么?” 最后说落胎的那个姑娘,没错,就是你。 她的话让周槿欢的脸色瞬间就变了色,萧景知当着众人的面,轻轻揉揉她的发,给她一个暖心的笑,接着就朝着那姑娘走过去,神情很是严肃:“这位姑娘你的话很恶意,对我们夫妻两人特别是我夫人造成了伤害,请你道歉。” “那个……”那姑娘本来只是一个默默八卦的吃瓜群众,没有想到正主会找上门,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萧景知你为难人家一个姑娘做什么,况且我落胎是事实,你迁就我也是事实,你让人家道歉什么?” 她心情不好,很不好,但萧景知他是刚到朔州的驻军将军,这样做对他很不利。 “好,都听你的。”他纵使有万千的不满意,但只要她说的,他都听着,众目睽睽之下,一只手搂过她的腰,吻落在她的唇角,笑了一个九天玄女都自愧不如。 看到这个画面的人都呆在原地,好久才回味过来,最后是如锦的鼓掌声打断了安静,却没有人跟着鼓掌,气氛有些怪怪的。 “本来好好的心情就被打断了,马上正午了,我们去吃饭吧。” “好。”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周槿欢和如锦并肩走在前面,后面跟着累呵呵的两位大人,场景有些滑稽有些戏剧。 这一天,这四个人就这样招摇过市,一个邺城的母夜叉,一个朔州的母夜叉,两个同样怯懦的文人夫君,很久之后,说书人说到这个场景自己都会笑场。 繁华的朔州城不是萧景知要带她去的地方,等到夜晚的时候,萧景知带着她去了一个地方,那是在朔州的最西边,距离朔州城已经很远了。 她看到了在邺城、朔州城都看不见的场景:大批的流民。 他们大多面黄肌瘦,眼睛都深深陷下去,嘴唇都干裂得有一道道的血纹;他们大多穿得很破旧,衣服上都是歪歪扭扭的缝补针脚。 毫无疑问这样的他们是无法抵御即将来临的秋天的。 “朔州西边有个小县城叫蓝田,现在成了大赵的土地,这些流民大多都是蓝田逃过来的。” “我们没有银子。”她是有心想要帮这些人,但萧景知的银子都在她的手里,所以她心里是有数的,这些流民至少也有两千人,他们怕是无能无力。 “这不仅仅是我们的事情,还是郑柳他们的事情。”萧景知的话她听懂了,但并不认同:“郑柳为官一向清廉,他品阶在你之下,想必银子还没有你多,如何能指望上?” “郑柳在曹、范两人之下还能安安生生做让人称赞的清廉州牧,这本事不是谁都有的。”萧景知的话说了跟没说一样,周槿欢翻个白眼,他只得再次开口:“你一定不知道,距离这里十里有我一处的田地,那里距离朔州城很远,很僻静,没有任何的村庄,而要形成一个村庄需要的银子并不多。” “你的意思是……”她好像明白了什么,联想到他的那处田地,眼睛更亮了,他笑着点头:“不错,一切就如你所想。” “你早就和郑柳商量好了吧,那还不快做,这是积善行德的好事。” “我的好夫人,为夫的钱不是都在你手上么?” 他笑着伸出手,她则狠狠拍上去,那“啪”的一声很是响亮。 一直以为郑柳是个委曲求全的人,却不曾想他是这样心机深沉的人,果然能在虎口谋生的人都不简单。他早就发现了边界的流民,但碍于自己微薄的俸禄,没有什么大的所为,他可能也曾施舍过粥米,但都是杯水车薪。赵瑜派萧景知来做驻军将军,他和萧景知一样,早早就做过了功课,这才会将给驻军将军的田地分在那样远的地方,一是方便让他发现流民的存在,二是方面新的村落成形。 蓝田的百姓说到底也是大燕的百姓,他们也是郑柳的责任。 “我们最重要的是建一些房屋供那些流民住,至于流民入碟书之类的事情,郑柳会做的。” “不是我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这单生意你明显是赔本的,完全不符合你的性格啊,虽然你也是很有爱心的。” 她这话绝对不是空穴来风,萧景知这人做事极少是没有目的的,她不否认他做这件事的良好初衷,但好像不会这样简单。 “为什么我做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夫人你?”他扶额,有这样一个聪慧的夫人他有时候都有些控制不住,拉着她的手,宠溺道:“这些事情,我们回家再说。” 还真的很喜欢吊人胃口啊! 两人回到萧府之后,萧景知先让她去查看了他的俸禄,到底是京兆尹的大官,银子在朔州能买不少的地产。 记住了银两的数目后,萧景知去了书房,周槿欢不明所以就跟着去了。 她等着他的回复,他却拿起笔在纸上刷刷刷地写起来,她有些好奇就凑上去看了看,那信写得……很狗腿,若不是最后的落笔是萧景知三个字,都不像是他写的东西。 “你写信给范直是要接着行使离间计么?”说实话,对于离间计,她有些持观望态度,还有他说的那个什么礼物的区别对待,那两个大老粗会有那么细的心思么? “离间只是其中一个目的,另外一个目的是显示自己的怯懦,你可能没注意我连自己的俸银多少都写出来了,只有一个特别小气、没有本事的人才能将自己的每一笔钱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信你是写给范直的,一定是想让曹明也看到的。只有曹明看到了才会意识到你和范直的关系亲密,这样才会让他们心生嫌隙,可范直并不是傻子,他可能不会如你所愿,很可能自己藏起来,或者收到之后直接就烧了,那样就完全没了痕迹,你不就是白用功了?” “不会是白用功的。”几个字有些意味深长,露出了比狐狸还狡猾的笑容:“他直接给曹明看其实是最好的处理办法,虽然两人也会生出嫌隙,但他主动就让整件事少了些阴谋的味道;可如果他藏起来或者烧了的话,情况只怕会更糟糕了……” “我虽然是怯懦的文人,但还会时不时去驻军营地看看的,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酒醉之时就不经意地说句‘范将军你最近想必是很忙吧,我一直在等你的回信’,你懂了么?” “曹明一定会好奇那是一封怎样的信,如果范直将信藏起来了,可以将信交给他看,虽然信里没有说什么过火的话,但语气很是亲昵,足以让他们生出嫌隙;如果范直将信给烧了,这会是最坏的一个结果,曹明会猜想信里的内容,加上之前你送礼物时候的区别对待,他很可能会猜想他被人背后捅了一刀,这将会是最坏的结果,他们可能会在这件事后直接翻脸!” 所以说,萧景知你是这是什么脑子,真是简直了!怪不得林廉那样的老狐狸都会栽在你的手里,这心机也太过深沉了! 刚刚还在感叹郑柳的心机深,这下子一对比,简直弱爆了! 对了,还有那些流民的事情,他这样狐狸怎么可能一点利都不图呢? “好了,告诉你就好了,你不用一直那么含情脉脉地盯着我了,行么?” 萧景知一把将她揽在怀里,点点她的鼻尖:“我想要我们的孩子,我想一直陪在你的身边,所以我必须赢,所以我不允许自己有点的差错!” ------------ 第九十六章 混乱入军营(一) “就如你刚刚判断的一样,这封信有可能会断送曹、范两人的一切,也可能只是让他们的嫌隙更深一些,所以我不能冒险,无论事情发展成什么样子,我都要有自己的士兵。” “你在打那些流民的主意?” “我怎么可能那么坏,我不可能强迫他们,我们提供的一切都是没有前提的,只是在一周后,会有人去发布征兵公告而已,这些士兵将直接归入我的帐下。” 其实,她还挺希望他能坏一点的,如果那两千多人的流民都能成为他的士兵,那在面对曹、范两人的时候,他就不必那么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了。 赵瑜将他派到战乱频繁的朔州做驻军将军,却不让他带一个士兵,这就是最大的恶意。 “好了,别胡想了,我自有办法。”她热烈地吻他,像是要给他自己的支持,他一把将她抱起,轻轻咬她的耳朵:“夫人就是应该多多朝这方面想才好,那样我也安心很多。” 一直以为那邺城的官场是最可怕的,但这朔州的军营才是真的刀光剑影,一个不小心就会成了刀下冤魂了,并不比邺城轻松。 这夜她对他很是逢迎,想用自己的柔情让他暂时忘却那些闹心的事情。 “槿欢啊,槿欢啊,给我生个女儿吧,一个眉眼都像你的女儿,我一定将她捧在手心上。” 女儿么,其实她更贪心,因为她不满足一个女儿,她想要的儿女双全。 第二天她醒的时候,枕边已经凉凉的了,想到昨夜的疯狂,她还是有些脸色发红。 “夫人,郑夫人来了。”苏婉每次都能在她醒来的时候,恰到好处地进来。 “让她在大厅等一下,我一会儿就去。”她拿着衣服在铜镜前看了又看,昨夜实在是有些激烈,现下马上就到了秋天,但衣服还是薄薄的,脖颈上的那点红印很难掩饰。 昨夜她一直都很顺从他,如果她记得不错,他身上也有不少红印,除了脖颈上的,还有耳后的,他一大早就出门了,要是被人发现了……那也太丢人了吧? “小斑,大人今早去哪儿了?” “张大人一早就过来了,大人和他一起去了军营。” 听到这话,她马上明白了,萧景知那货是故意的,昨夜就是故意让她留下那些红印,今天去军营也是让曹、范两人看的吧? “你在自己府里这么晚才起也不太好吧?”她刚到大厅就听到了如锦的声音,还没有说什么,她掩唇一笑,手指划过她的后颈,调笑:“啧啧啧,也都怪我,还没有搞清情况就信口开河,这萧大人还真是勇猛啊……” “如锦,你说完了么?”她拉拉衣领,坐到位置上,对萧景知的恼怒又多了几分。 “怎么还生气了?”如锦笑起来的时候蛮阳光的,和她柔弱的气质完全不同。 “我哪里敢生您州牧夫人的气?”她说的是反话,却也没有讽刺的意味,顺便白了一眼,如锦很亲昵地捏捏她的脸:“明明是夸你家的男人,你倒是不开心了,真是的~” 如锦就是有这种本事,就算你一开始是个炮仗,最后在她的软言软语下都变作无形。 “槿欢,我们今天偷偷去军营,怎么样?” 这绝对是个能让周槿欢兴奋的消息,忙不迭地点头。 其实她对军营的印象算不上多好,但萧景知今日在军营,她就想去看看了。 两人打定主意之后就开始行动了,军营是重点,女人一般是不能进的,如锦喜欢舞刀弄剑,自然有军装,两人换好了衣服就开始设定路线。 其实若是如锦不在,周槿欢完全可以让苏婉用轻功将她送到军营的。没有办法,既然想装人家的军装,就要牺牲一些的。 军营的守卫很严,唯一的漏洞就是军营南边的那座山,命唤莱山,那山和军营紧紧挨着,夜里会有水兵不间断地巡逻,但白天的守卫很松懈,这对于她们来说就是机会。 “夫人,我也跟着去吧?” 那山不高,但对于她们两个养尊处优的人来说还是极大的挑战,有苏婉这样一个有武功的人在,对于她们来说是个不错的事。 “不用了吧,那山我自己爬过,现在和你两人也不怕什么。” 如锦只是看着柔弱,其实是个武家子,这样一说,苏婉不去也可以。 最后,她们两人换了军装到了莱山脚下,莱山巍巍,根本就不像如锦口中所说的宠物山。 想当初她是个连爬邺城的尧山都会气喘吁吁的人,面对这个比尧山还要高出一倍的莱山,她这会儿腿肚子有些抽筋。 “那么,我们开始吧!” 要不是知道眼前的如锦早就嫁为人妇了,她真的以为身边的这位是哪部漫画里走出来的元气少女! 自己选的路,就算是跪着都要走下去,同样自己选的莱山,就算是拄着拐棍儿都要走完!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跟在如锦身后,机械地朝上爬,一步一个脚印。 大清早的莱山空气很是清新,暮夏时节还有许多不知名的野花在迎接着清晨的太阳,细细的枝叶上还带着点点的露水,若是有相机,真的想拍下来。 走边走欣赏美景,本来苦闷的爬山活动也变得有趣许多了,终于攀上顶峰的时候,她兴奋地挥手,两只手做喇叭状,大声喊:“萧景知,我要我们好好的!” 吼了那么一嗓子,笑得很甜,朝着站在一边的如锦道:“你也来啊,这样吼一嗓子真的很舒服!” 如锦有一刹那的跑神,回神的那一刻又成了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那我也来吼一声‘萧景知,我要我们好好的’?” “一边去,捣乱什么,你吼的话自然是你家的郑柳……”她的话还飘在山顶山,人却被如锦拉了下来,丧气着一张脸:“算了吧,人家还不一定是怎么想的,我算什么啊……” “啊?” “你就当我什么话都没有说,马上就到正午了,你要是不怕热的话就呆在这里吧,我自己下山。” 周槿欢不是个没有眼色的人,乖乖地跟在如锦身后,细细体味她的话: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和郑柳的感情不是很好么?他们成亲数年,一直都没有子嗣,若是换做别的男人只怕早就妾室娶了一大堆了,哪里会独宠她一人? 感情的事情只关乎两人,别说她和如锦的关系还没好到如胶似漆的地步,即使两人好如亲姐妹,也万万不敢随意评论的。 她不是一个头脑简单的人,也不是一个摆不正自己位置的人,所以她很快就将这事丢在脑后。 也是怕如锦心里不舒服,她一路上都在讲笑话来缓解气氛。 “啊啊啊,好疼!”她只顾着讲笑话,一个不小心就崴了脚,脚轻轻一挨着地面就尖叫。 “槿欢啊,我一直以为自己够不长心了,自从认识你之后,我才真切明白了‘小巫见大巫’的意思。” 如锦嘴角漾出一个笑涡,眼睛里带着狡黠和好笑,走到她身边,扶着她,轻声道:“慢点,本来正午左右就能到军营的,现在可好了,估计到军营要捱到下午了。” 这话让她有些愧疚:周槿欢你还真是没用啊。 “我们现在如果还去军营,今夜是一定回不去了,那么现在我们是回家呢,还是去军营呢?” “军营。” 山已经爬了一半,若是现在放弃就是前功尽弃了,做事半途而废不是她的作风。 将重心都放在自己另一只脚上,强忍着疼痛,一步一步地下山。 俗语有云:上山容易下山难。下山本就难,更何况她的脚还受了伤? 瘸瘸拐拐地下了山,她们两人趁着巡逻的士兵换班之际,偷偷溜进了军营。 “真有你的,还好这衣服和这些士兵的一模一样,不然我们马上就被人发现了。” 看着周围士兵和她们一样的衣服,周槿欢摸了一把紧张的汗水,微微放松了一些。 “这军营分为两派,分别是曹派和范派,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你需要歇歇脚,随后我们找机会问一下这边是哪派的阵营……” 如锦是那种看起来没有什么心眼,但很有分寸、有智慧的人,就像现在落在男人堆里,她虽也慌乱,但马上就稳住了心神,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 刚想给她的冷静点赞,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叫他们:“喂喂喂,那两个人,你们过来!” 她们是听到了,对视了一下,脚步更欢快了,就像完全没有听到一样。 “老子叫你们呢,你们跑什么?!”那像是“小队长”模样的士兵拦住了她们的去路,将手里的两壶酒塞到她们手里,手指狠狠戳戳她们的额头:“将这两壶酒送到范将军的帐中,要去敢乱跑,老子打死你们!” “那个,她的脚……” “好好好,我们去送,马上就去。” 就两壶酒而已,用得着么,你完全可以自己送去啊。 她们一人捧着一壶酒,在那“小队长”的灼灼目光之下,去寻找范直的大帐。 在萧景知来之前,范直在朔州的军界是首屈一指的人物,那大帐自然也是显眼的,她们很快就寻到了。 “范将军在帐中么?”怕找错,如锦舔着脸问那守卫的士兵,士兵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我怎么看着你眼生呢?” “大哥真是好眼力,我们两个本来是曹将军那边的人,因为崇拜范将军所以才偷偷过来的,这不,正好撞上来给范将军送酒这样好的差事儿……” 周槿欢故意压低了声音,说着拍马屁的话,本来以为会有很好的效果,却不曾想那守卫一个没有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起来,而他旁边的守卫也跟着笑起来,两人越笑越起劲儿,反而让周槿欢她们两人有些不明所以了。 “诶呦呦,笑死我了,去吧去吧,范将军正在里面呢。”那守卫强忍住笑,让两人进去了。 进帐后,周槿欢看到了两个边喝酒边聊天的男人,她敢肯定一个人是范直,另外一个就不知道了,转头正要轻声询问,却见如锦的脸色很是难看…… “范直,你他妈的当我曹明是什么人,你竟然敢耍我?” 这话听在耳朵里,周槿欢手里的酒壶差点落在地上:妈呀,怪不得帐子外那两人笑得那么欢,这曹明和范直看着好像心情都不太好的样子,不会成炮灰吧? ------------ 第九十七章 混乱入军营(二) “曹将军,这天地良心啊,我们两人共事多年,怎么会有事瞒着你?”范直将酒杯放在案板上,话说得很真诚,对周槿欢两人示意让她们离开。 剩下的话不用多听,她已然全部明白了:原来今早萧景知来军营就是来挑拨离间了,他还真是很速度。 “走。”拉着如锦,就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正要窃喜,却没有想到曹明并不放人:“你们这两操蛋玩意儿,让你们来给老子倒酒的,你们走什么?” “曹将军,我们……”小心地看了看范直,他的脸色很不好看,有杀机从眼角一闪而过。 “曹将军什么曹将军,老子让你们留下!”曹明的想法和范直的完全不同,以他现在盛气凌人的表情,想必是要在下属面前让范直丢份儿,毕竟这事儿理在他这头。 周槿欢低着头,泪流成海:曹明啊,你和范直有什么恩怨,你们自行解决就好了,和我们又没有关系,你就不能放过我们么? 范直也是不说话了,只是在和闷酒,曹明却理所当然地将他的表现当做了心虚,当着周槿欢两人的面,无不得意地道:“若是你真的心里没有鬼,为什么不把那萧景知给写的信拿出来,反而在这里和我兜圈子?” “我当初就是怕你会多想,所以当初得了那信之后就直接销毁了,连一眼都没有看。” “说的倒是好听,如果你真的将我当兄弟,心里没有鬼,得到那封信之后就会把信给我,而不是将这件事瞒着。” “看吧,现在萧景知那边还没有动作,我们就现行乱了阵脚,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他在邺城能当好京兆尹,在象州能以少胜多,打趴下大梁国胡何的军队,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他这是在离间我们的感情。” 这个范直倒是比曹明要有脑子多了,他的话真的直指萧景知的阴谋,周槿欢倒酒的手抖了一抖,差点就将酒壶都摔地上了。 “你个操蛋玩意一点用都没有!”曹明的手上沾了些酒,一个巴掌就打下来,到底是糙汉子,下手也没轻没重的,周槿欢疼得差点眼泪落下来,心里忍不住骂娘:马丹,你个xx,你自己蠢就好了,干什么要打我的脑袋,就那么怕别人比你聪明么? “我这人你也是知道的,在朔州这块地方逞威风惯了,怎么会巴结一个朝廷派来的人?” 范直这话是一针见血,每个人都是有惰性的,当他习惯了一种解决方式,很难去改变。范直和曹明一直在朔州为虎作伥,对于朝廷派来的人也有自己的解决办法,丝毫不会去巴结。 因为巴结是有风险的,这风险主要来自于萧景知。如果要在萧景知和曹明之间选择合伙人,范直一定会选择曹明,这是毋庸置疑的。 “你不觉得萧景知这次来军营就是为了说‘信’这个事儿么?” 曹明是个心思很简单的人,这并不意味着他傻,所以在范直的一再解释下,他还真的有些相信他的话了:“你是说真的,那信你真的没有看?” 范直点点头,曹明将酒杯狠狠丢在地上,毫无预兆的动作惹得周槿欢心脏突突直跳,而如锦倒是比她还淡定一些。 “萧景知这人我们留不得,他一直都在营造很怯懦的形象,刚到朔州就让妻子的‘母夜叉’名声远传,甚至故意和郑柳走得很近……” “郑柳那不过是个读书人,根本不足为虑,他要是真有本事,也不会闷不声地夹着尾巴做人这么些年!” 曹明啊曹明,你可知道现在给你倒酒的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郑夫人? 范直这次没有说什么,好似有些跑神,曹明顶顶他的胳膊:“我说范直啊,你这小子不会还在肖想着郑柳的那位‘母夜叉’吧?” 妈妈咪呀,这是什么话? 周槿欢不禁朝如锦看,如锦的头低着,根本看不出什么异常,但是手有些微微颤抖,这表示她的内心还是颇为不平静的。 “你怎么能那么说如锦姑娘?”范直微微错开,一句话说得周槿欢差点笑喷了:这如锦都嫁做人妇有些时日了,这范直还叫她“如锦姑娘”也是挺……说不上来的。 “还‘如锦姑娘’,要我说啊,你要喜欢就把那如锦姑娘搞到手,搞不到手说破了天都不是你的,你这天天心里惦记有什么用?”曹明拍拍她的肩膀,一脸的坏笑:“我早就跟你说过,你这手握兵权的人比郑柳那个狗屁书生招人喜欢多了,你只能对她用强,保证那小娘子再也不想她夫君,脚踏实地地跟着你过了……” “你别胡说了,行么?” “我胡说什么了,男欢女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啊,那郑柳不过就是一个没用的书生,实在不行你找机会杀了他也行,到时候他那母夜叉夫人,不是,你的如锦姑娘也成了寡妇,到时候还不是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曹明能说出这话真的让人大跌眼镜,不过细细想想也是,边界之地,掌握了军队就是一切,他不把心眼颇多的郑柳看在眼里也算正常了。 “这是我的事儿,不需要你插手。”曹明的语气有些生硬,这脸色略略有些紧张,如锦的脸掩藏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看得并不真切。 这直接改变了周槿欢对范直的看法,其实仔细看看范直的长相,还是挺好看的,特别是那双眼睛,在男人里都是少有的丹凤,唇色很浅,但还漂亮,特别是和身边的五大三粗的曹明想比,风度高了不止一点点。 她以前一直都以为郑柳之所以能在曹、范两人之间求得生存,靠的是高明的平衡之术,没有想到还会有这样的内情。 如锦和范直两人是怎么认识的,既然他们之前就是认识的,那如锦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们先退下吧。”好像听到了范直若有若无的叹息声,两人表情很淡定,内心很激动地退下了。 她们出来的时候,那两个守卫还是一脸的坏笑,特别是见到如锦还在低垂着的头,其中一个忍不住问:“今天刚刚到我们范将军手下就见到了老主子,感觉是不是很不错?”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周槿欢笑而不语,心里却在翻白眼:关你什么事儿啊,天天八卦什么? 自然,她马上就打脸了。 “如锦啊,那个范直不是真的喜欢你吧,我看那人长得还挺不错的,还是个将军,比那个瘦瘦弱弱的州牧大人身体可是好多了呢。” “槿欢啊,你要是真的那么好奇,不如我将这些话传给我家州牧大人听吧?” 咳咳咳,这话实在是太狠了,明摆着不让她接着问下去了,要知道这话如果传到郑柳耳朵里,萧景知那边可是有些吃不消的,毕竟现在曹、范两人都要握手言和了,她这个时候不太适合拖后腿。 从大帐里出来,两人各怀心思,但有一个共同的想法:找个安全的地方先躲起来。 天早就黑了,山上什么都看不到,现在离开是不可能的,但这军营可不是闹着玩的,到处都是汉子,而且是武力值爆表的军营汉子,她们两个到底是女人,万一被人发现了,那可是天大的事儿! “跟我来。”如锦拉着她就朝一个方向小跑,那是个蛮偏僻的地方,临着水边。 湖边的小帐,无论是小说里还是电影里都是很小清新的存在,但在现实中却完全另外一样子。 因为湖边多的是飞虫和蚂蚁,这些无疑是让人想躲避的东西,也正是如此,湖边才会人烟稀少,就连那帐子也如同摆设。 “话说如锦啊,明天我的脸不会毁容吧?” “说什么呢,怎么可能,这些蚊子可是很善良的,只要你让它们喝饱了就绝对不会打扰你的。” 这算是人话么? 喂蚊子总比睡在汉子中间要好许多,周槿欢认命了。 这一夜,两人都睡在帐外,湖水和她们一样平静。 可是萧府和郑府一点都不平静。 萧景知一回到家就发现自家夫人不见了,苏婉说是和如锦一起出去了,这才稍稍放心了一些。 谁知从正午一直等到下午都不见人,想到他那夫人一向是个聪明伶俐又省心的,也就稳稳心神,等着她回家,不过他等到的人不是他的夫人,而是另外一个焦急的男人,郑柳。 两人什么话都没有说,心照不宣地对坐,心里默默数着时间。 刚入夜,两个男人就都坐不住了,一起朝着军营走。 郑柳是个典型的书生官员,根本就没有任何武功可言,这次去夜探军营的重任主要是落在了萧景知身上,他则在莱山脚下等着,以防她们从山上下来找不到人。 这军营萧景知不是第一次来,很是顺手,他直接去了莱山周边的几个帐子查看,结果还是让人挺失望,遍寻不到她们的踪迹:莫非是曹、范两人已经将她们给识破了,她们已经被关起来了?不对,槿欢是个很谨慎仔细的人,万万不会让自己走到那般地步,可是那个郑夫人呢? 关心则乱,本就是这样一个道理,萧景知强迫自己沉静下来,细细想着还有什么可能的地方疏忽了:湖边! 暮夏时期蚊虫最是多,士兵大多不愿意去,而这正是她们藏身的好地方。 轻飘飘地到湖边,真的有个帐子,而里面躺着的两人正是他的夫人和如锦。 他本来提着的心终于是落下了,原来是想将两人都一并带走的,但他突然改变了想法,将如锦扛起来,将哪一方蓝色的丝帕轻轻放在周槿欢的身旁,离开了。 ------------ 第九十八章 混乱入军营(三) 鸟叫是最天然的闹钟,周槿欢这天几乎是和太阳一同起床的。 睁开眼睛的那瞬间,马上就跳起来:如锦怎么不见了?是自己先走了,还是被人带走了? 莫非是范直发现了她,那范直看样子确实挺喜欢她的,不可能认不出来她的,难不成…… 人的想象力是很可怕的东西,她瞬间就脑补了一部很虐心的电视剧。 拍拍身上的尘土,就在起身的那一瞬间,发现了身旁的那方蓝色丝帕。 这方丝帕本没有什么特别,但丝帕上歪歪扭扭的“周槿欢”三个字很是亲切,这个独一无二的丝帕是萧景知留下的。 将丝帕放在鼻尖,好像还能闻到他身上特有的气味,萧景知确实是来过。 萧景知来了,将如锦带走了,却将她留在这里,这是什么意思? 满满的狐疑,但她相信萧景知这样做有自己的想法,也愿意顺着他的意思去做。 以前有如锦在,虽人越多越容易出事,但好歹有个伴,现在真的就剩她一个人了,想想还真的有些小不安呢。 “喂喂喂,你怎么还在这里,他们都去训练啊,你偷懒?”她正对着湖水发呆,身后就有人狠狠推了她一把,要不是她定力不错,早就落水了。 “这关你什么事儿啊?”她是真的很生气,要知道如果落水了,绝对不是闹着玩儿的,湖水足够将她脸上的伪装都卸下。 “火气倒是不小,自己逃训练还这样理直气壮的,看我不告诉范将军去!”说话的是个小兵,小小的个子,若不是穿着军装,根本就不像是个军人。 昨夜的经历,她可不想再次经历一次,连忙拉住他,一再地赔不是,那臭小子像是拿住了她的把柄,趾高气扬的样子甚是让人不爽。 “呐,取些水来。”那小子将水桶丢给她,她硬着头皮接过,满满的一桶水,很沉,而他完全没有搭一把手的意思,她也只好提着水桶,和他一起去了厨房。 这个小鬼是“炊事班”的? 厨房距离操练的地方有些远,想必是个不错的选择。 “小鬼……那个小帅哥你叫什么?” “你虽然开始冒犯了我,但我是个很大气的男人,告诉你我叫什么也可以,但你要帮我做厨房的活儿……” 这个小鬼,还真的不要脸! “这个厨房就一个人么?” “这种小厨房军营里有好多呢,我只管十人的伙食,你真是新来的吧,连这些都不知道?” “我确实是刚到军营不久,按说是一个小厨管十人,我留在这里不会出事吧?” “你躲着就好了啊。” 躲着就好了,这还真是个好办法。 “其实我是为了帮你,你自己说自己这小身子骨,能受得了高强度的训练么,倒不如就藏在我这里,这里杂物多,要藏你一个人是非常容易的。” 话说得好听,实际上是他不想干活吧,这个小滑头! “你倒是都为了我好,那也好,厨房的活儿,我来做就好,不过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臭小鬼,以后千万别落在我手里,不然我一定不会轻易饶了你。 “你叫我阿桑就好了,哎,你还算是个聪明人,外面的训练可不比做饭,而且你自己做饭嘛,还不是自己想吃什么就做什么,多好啊。” 这就叫得了便宜还卖乖,人小鬼大,比起我们阿诚可是差许多了。 想到远在邺城的阿诚,她的心就沉了一下:邺城的萧府只有阿诚和小竹相互作伴了,不知道身处高位的赵氏兄妹会不会对他不利? “不就是让你做饭么,至于红了眼睛么?”阿桑翘着腿,嘴里叼着个狗尾巴草,见她红了眼圈,走了过来。 “没有,我有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弟弟,看到你就想到了他。”她现在最忌讳的就是流泪了,作为一个当兵的“男人”,怎么能那么容易落泪? “你少占我便宜了,我都十三岁了,你顶多也就十四岁!” 作为一个女人,作为一个心理年纪已经近三十的女人,被一个刚上初中的小男孩说顶多也就是十四岁,周槿欢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c 干脆什么都不说,直接开始做饭了,她以前在萧府的时候都会时不时地给萧景知做饭吃,现下技术上一定是没有问题的,关键是十人的分量有些大,她有些累。 自然在她做饭的时候,阿桑会和她聊天,说说军营的一些事情,若是以前她一定会听得津津有味,但现在她确实没有什么心情。 终于赶在饭点之前做好了饭菜,她这才松了口气,歇息了一会儿。 “看不出来,你的厨艺真的挺不错的,都快赶上我的了。” 阿桑就是这样一个不要脸的小鬼。 到饭点的时候,她躲了起来,听到了士兵的交口称赞,这更加证明了阿桑是个不要脸的小鬼。 饭点之后,周槿欢偷偷回到了自己的帐子里,手摸着那方蓝色的丝帕,慢慢合上了眼睛。 从来都不知道午休这样让人欲罢不能,阿桑叫她的时候,她真切地想:如果是聋子就好了。 下午和上午的工作内容是一样的,不同的是阿桑讲的话,她本没有在意,但他说到了范直,她想到了如锦就多了几分好奇。 “那个范将军以前是做什么的,和你一样很小就从了军?” “也不是,传闻范将军是个家生侍卫,后来去从了军,有勇有谋,在战场上屡建奇功,这才成了现在的范将军。” 范直那样的人竟然会是个家生奴才,这简直颠覆了她的认知! 想到如锦那天的表现,联想到曹明的调笑,有种有些荒谬的想法无法避免地形成了。 “范将军从军之前是在哪个府邸做侍卫,是戚府么?” 如锦的全名叫戚如锦。 等着肯定的答案,但阿桑却摇摇头:“这些我怎么会知道,你不是喜欢我们范将军吧?” 阿桑这话差点让周槿欢以为自己的身份暴露,但马上意识过来:“你胡说什么,我堂堂男子汉怎么会喜欢男人?” “切,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古有哀帝为董贤而断袖,现在怎么就没有你……对了,你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周萧。”她的眼睛转了一圈,顺口就说了个名字,那是他们的姓氏。 “那好,周萧,其实你完全不必不好意思,好多人都很喜欢范将军的,说起来他的姿色也就比我稍稍差了一点点。” 忽略阿桑说自己比范直好看这个槽点,周槿欢有些汗颜:如果用颜值可以统领军营,那萧景知根本就不需要步步为营了,只要穿一件白衣就能轻轻松松将他们的范将军给秒杀了。 “我的性取向很正常,根本就不会喜欢范将军,你的话倒是有趣,看来这个军营好多人都是喜欢范将军了,你也是?” “我和你一样都喜欢女人的,你别胡说啊!” 呸,谁和你一样喜欢女人啊? 这个话题说得双方都有些小小的尴尬,阿桑眯着眼睛不再开口了,周槿欢也专心地做自己的事情。 晚饭是馍菜汤,她自己先吃了些,不等那些训练完的士兵来就先离开了。 坐在湖边,等待着萧景知的到来,她知道他夜里一定会来。 拿着石子丢在湖心里,看着一圈一圈的涟漪,很能打发时间。 “槿欢啊。”温热的呼吸就在耳边,熟悉的味道让她轻轻呼气,放松了身子,倚在他的怀里:“总算是来了,今日要累坏了。” “好,我们马上就离开这里,好么?”萧景知将她的身子板过来,头抵在她的额上,轻轻蹭着,她吻吻他的唇:“现在才想到来接我了,晚了,我不想回去了。” 瞳孔微微放大,有一瞬间的慌乱,随即眼睛里的怜悯和心疼一闪而过,将她拥在怀里,轻轻吻吻她的发,柔声安抚:“我想我昨夜真的做错了,对不起。” “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错了,你就是把我当做你信任的人,这才让我在这里的,不是么?”他的态度让她有些慌乱:“我刚刚说‘不想回去了’没有抱怨或者不开心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在军营我能更好地观察一些事情,你一个人太辛苦了,我总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是不是?” “傻瓜,你何需解释?”他抚着她的脸,月光下的他看着她的神色很是深情,她的心神都被他的眼神给锁住了,他的脸渐渐逼近,吻在她的唇上,开始是轻柔的,后来是凶猛的,不合他气质的凶猛,她承受着,脑子有一瞬的清明,想到现在的处境,不由得生出几分紧张。 “夫人,我是真的后悔了,所以今夜我们便回家吧。”他放过她的唇,揉揉她的发,嘴角带笑,她却再次拒绝了:“不,在萧府对你来说根本毫无用处,在这里反而能帮上忙,我要留在这里。你不知道范直那人很聪明的,他昨夜就说动了曹明,他们依然看透你的离间计……” “那这里就更危险了,你更要走了。” 女人有一哭二闹的权利,男人都抵抗不住,如果是真爱的话。 萧景知最后还是妥协了,在她再三保证不会再次接近曹明和范直之后。 “最晚一周后,我会亲自来接你,让整个军营的人都知道你是我萧景知的夫人。” 这是萧景知临走之前所说的话,说是一周的时间,但远远比一周要快,事情的发生太快,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 第九十九章 坐收渔翁利 当时她正在厨房里做饭,阿桑突然从外边闯进来,她吓得正要躲到柴火堆里,定睛一看是他,这才松了口气。 “周萧,打起来了,打起来了!”阿桑的脸上还有红晕,气息还不稳,明显很激动。 “谁打起来了,你负责的人今天是不是都不用吃饭了?”她还在继续做饭,丝毫不受影响,但阿桑随后的话让她无法淡定了:“是曹将军和我们的人打起来了!” 曹明的士兵和范直的打起来了,胡说,怎么可能,明明前几天他们两个已经看透了萧景知的离间计,怎么就能打起来? “什么地方,带我去看看。”将手里的菜丢在一边,心跳得很快,她有种预感,一种并非很好的预感。 他们到的时候,曹、范两拨人马已经打成了一团,他们很好区分,范直士兵的穿着明显要比曹明的好很多。 周槿欢不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无知妹子,当初漳州之战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但他们这根本就不是在打仗,而是在群殴,场面实在是太混乱,那些人说是士兵倒不如说是土匪、流氓更贴切一些。 混乱之中,她注意到了站在高处的萧景知,他也看到了她,对黑老三说了几句话,对着她微微一笑,她冲着他摆手,慌张被欣喜淹没了。 “诶诶,你冲谁摆手呢,那可是萧将军,你知道么,从京城来的萧将军,你不要命了?”阿桑拉了她一把,他年纪不大,但力气却大得出奇,周槿欢差点就被拉走了,她的手腕被人捏住了,转头就看到了黑阿三,刚刚他还在高处,这会儿就已经到身边了,速度还真是快。 “弟妹啊,萧老弟让我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黑老三出身市井,身上有太重的煞气,即使是在军营里呆了不短时间的阿桑都是有些害怕的,不自觉地将身子缩在后面。 “黑大哥,我在军营的时候,这个孩子帮了我不少,不如你带他去吧,而我,我想去那里。”她将阿桑推到黑阿三面前,抬头看看萧景知缩在的位置,嘴角带着柔软的笑。 黑阿三和周槿欢的接触并不多,但从她坚定的眼神就能看出自己阻挡不了她,痛快地带着阿桑走了。 “这里太危险了,你该跟着黑大哥一起躲躲的,现在是最混乱的时候。” 萧景知迎了过去,拉着她的手,她的手有些凉,他将她的手递到唇边,轻轻哈气:“这几日委屈你了,槿欢。” “说什么委屈,和你在一起,我愿意就足够了。”她站在他身旁,看着下面的混乱,嘴角绽放出一个笑:“况且今日的场景也有我的一份功劳,我才不要躲在后面。” “你啊,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才好。”他点点她的鼻尖,将自己的外袍披在她的身上,好像下面的事情都和她无关一般。 “萧大人,是时候了。”张子朗见缝插针,萧景知点点头,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得比他们想象中还要顺利。 黑阿三带着训练有素的士兵进来的时候,两队的人马已经打得差不多了,这就是现实版的“坐收渔翁之利”。 “那些便是我们那日见的流民?”不外乎她要不相信了,现在的他们和当日她所见的流民是完全不同的,甚至连气质都不一样了。 “他们现在是我的士兵。”短短一旬的时间,他们竟然能让那些流民变成这个样子,简直可以说得上是奇迹了。 形式已经很明朗了,不消两个时辰军营就已经打扫得干净了,萧景知他赢了。 “萧将军,曹、范两人该怎么处置?” “他们不过是带着军队训练,何来处置之说?” 萧景知边说边将曹明和范直都从地上扶起来,四两拨千斤,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了:“现在天也不早了,不如今晚就到我萧府去吃个便饭吧。” “老子为什么要……”曹明喜怒形于色,正要呛声,却被范直给拦住了:“好,我和范将军一定去,多谢萧将军关怀。” “那我备薄酒相待。”萧景知看范直的眼神就看得出来,他对范直很欣赏:曹、范两人手上的士兵都已经多半折损,能屈能伸方才是大丈夫。 按照之前的计划用自己的士兵将整个军营都控制起来,随后萧景知就拥着周槿欢一起回了萧府。 回到萧府之后,周槿欢就迫不及待地开始盘问他最近的动作。 自从上次他们见面之后,萧景知就加快了动作,先是用以前的俸禄建了连排的房子,汇成了一个小村落,后组织他们搬了进去,等到流民安置得差不多的时候,就联合郑柳给他们上了户籍。 流民们对萧景知感恩戴德,征兵自然也是很容易的,剩下的大部分精力,他都用在训练新兵上。 新兵们的训练都很用心,加上黑阿三和张子朗的帮助,一些都很有序,接着他继续使用自己的离间计。 上次周槿欢已经告知过他,离间计已经被察觉,但他始终相信这个计策可以成功,他让黑阿三夜里将带有萧府印记的贵重物件偷偷放在范直的帐里,三三两两个,足够让曹明生疑,而这一点点的狐疑,在萧景知今日的动作下发生了质的变化。 “你今日做了什么,我看到范直的士兵和曹明的穿着不同,是不是你搞的鬼?”她当时看到就觉得奇怪,萧景知微微解释了一下,她就都清楚了。 “还是瞒不过你,今日他们两队的士兵比武,我只是赏了他们穿的比武服,范直的那方布料很讲究,曹明的则很一般,一开始他们上场比武的时候就带着怒气,在第三场比武的时候,那两人明显已经是有杀人的倾向了,而曹明并没有制止,接着场面就失控了,两拨人就打起来了,而我就成了那个渔翁。” “曹、范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你真的决定要放过他们,依我看斩草要除根,还是不要留着他们比较好。” 她的话让萧景知沉默了,那沉默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莫非是自己说错了,还是说……他不会认为我是个冷血无情的女人吧? “那个,我这样想也是为了我们好,要知道他们在朔州可是地头蛇,不可能一下子就被我们打压住的……” 她接着补充了几句,可是话没有说完就被他狠狠抱在怀里,这个拥抱来得让她有些愕然,但她喜欢这样被他拥在怀里,好像要被他揉进骨头里的感觉,这让她觉得自己对他来说很重要,比这世界上任何人都要重要。 “槿欢啊,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特别没有用,为什么总是想将你挡在危险之外,却又狠心地将你拉到自己身边……”他的话落在她的耳边,低沉的声音带着莫名的苦涩,她本能地想要安慰他,想拉开相拥的身体,他却将她抱得更紧了,她也就顺从他:“景知啊,自从我偷偷跟着去漳州的时候,你就该知道,我从来都不想做你身后的人,我并不是温室里的柔软花朵,而是能和你并排而站迎接风雨的木棉花。” 心领神会地对视,随后萧景知抵着她的头,呼吸可闻,好像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一直停在这一刻。 “大人,两位将军……来了……”是小斑的声音,萧景知转头,示意一下,随后双手捧着她的脸:“你这几日一直在军营,先好好休息,曹、范两人我要再试探一下。” “好,都听你你的。”伸伸懒腰,这些天在军营当厨娘,还真的很累的:“婉儿这几日萧府没有什么事儿发生吧?” “无事,大人最近一直都没有回府。”苏婉面有难色,像是有话要说,周槿欢走过去将门关上:“有什么话你说吧。” “赵瑜让我每半个月回邺城一趟……” “他为什么不让你写信,为什么非要你亲自去?” “这个……” “你一个侍女,寄信确实有诸多的不便,既然他让你去,你便去吧,这边我自然会帮你准备好说辞的。” 苏婉还想解释什么,她挥挥手:“我这几日实在是太累了,你今夜就启程吧,找一匹快些的马,早就早回。” 她边说边躺在床上,等苏婉将门关上之后,她的神色还是有些阴沉:算了吧,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 她真的是太累了,刚躺床上就睡着了,直到“砰砰砰”的敲门声将她吵醒,她本想装作没有听到,谁知那人也是很执着,断断续续的,一直都没有放弃。 “谁?”她揉揉头发,颇有些不爽,下床开门的时候,连来人都没有看清就诘问:“到底是谁啊,敲门声跟催命似的……” “你这个没有良心,我听说你回来了就马不停蹄地过来看你,不过看你的态度好像还不欢迎是吧?” 推开挡在门口的周槿欢,如锦直接就进屋了。 “哪里敢,主要是现在天色不早了,我想着明日去你郑府溜达溜达。”她又添了一盏烛火,略显昏暗的房间瞬间变得亮堂了许多。 “听说你家萧将军今日设了鸿门宴?” 如锦这样一说,她马上就明白了:来看自己是假,来探听情况是真。 “这房间就我们两个人,你就别那么拐弯抹角的了,你到底想要打听什么?” “我是不是耽误你休息了?”如锦的表情有一瞬的错愕,随后开玩笑似的就要走了:“那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到底是什么事?”她拉住了如锦的手,正色问:“若非真的是着急的事情,你绝对不会在敲门那么久,不是么?” ------------ 第一百章 脱什么衣服? 如锦低下头,坐在她的面对,手揉着丝帕,像是有难言的话:“算了,你还是休息吧,其实明日我也能知道结果的……” “是范直。”这是肯定的话,并没有任何的疑问,如锦开始有些诧异,随后马上就释然了:“你这样聪明,自然是能猜到的。” 将一杯茶推到如锦的跟前,听着她将事情娓娓道来:就如周槿欢所猜想的那般,范直是戚府的一个家生奴才,因为体格强健后来成了戚府的侍卫,主要是负责后院东、西厢房的守夜。如锦是戚府的小姐,但并非嫡出,加之身子一直都柔弱,在戚府里并无存在感。和范直的接触算是情理之中,两人情愫暗生,却不想被人告发,戚老爷大发雷霆将范直给赶走了,而不到半个月,她也被指婚给了郑柳,郑柳是小官吏出身,但自身能力强,不久就被朝廷提拔,到了朔州做了州牧,如锦跟着郑柳来到朔州,万万没有想到会碰到范直…… “因为你这层关系,所以范直才会让郑柳做了这样久的州牧?” “应该是有我的几分薄面吧,但我们的关系并不没有你想象的那样不堪,在公众场合我们都是装作不认识的。” 这样说来,那个范直倒是个还不错的男人。 “这些事情,郑柳知道么?”她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很小心,好多时候她都觉得郑柳是个心思很深沉的人,这样的事情应该瞒不住他的。 “我和他说过范直在我家做侍卫的事情,别的没有多说,我也不知道他知道些什么,他那人的心眼多,我好多时候都看不清他,这也是我来问你的原因,在他面前我几乎很少会提到‘范直’两个字,怕他会多心。” “那倒也是。”她回想萧景知离开时候的表现,出声安慰:“依照萧景知以往的性格,他绝对不会让这件事整大,最有可能的是将曹、范两人收为己用,这一点你该放心了,这场宴与其说是鸿门宴倒不如说是交心宴,这是景知给他们的机会。” 如果他认可了她的“斩草除根”理论,临走之前不会不表态的,她对他很了解。 “听你这样一说,我还真的放下心了。”如锦如释重负,脸上带着柔柔的笑,这和她平常大大咧咧的、不走心的笑完全不同,或许她是真的爱过范直的吧? 人啊,对于别人的感情总是抱着强烈的八卦之心。 “如锦,如果给你一个机会在郑柳和范直之间选择一个,你会选择哪个?” “没有如果,我的夫君就是郑柳,我这一辈子只能指望着他,我今日来找你问范直的事情,也不过是因为他在朔州对我和郑柳的多方保护,再没有了别的想法。” 如锦边说边起身,指着那在燃烧的烛火:“月亮再亮,再好,也不如这烛光温暖。” “看你那吃惊的表情,这话确实都不像是我说的了。”如锦的笑容很熟悉,她将周槿欢推到床边:“今日打扰你了,早些休息吧,不然你家萧将军只怕是饶不了我了。” 如锦开门的时候,站在门口的有两人,萧景知和郑柳。 “萧夫人刚回府你就来打搅,还不快过来?”郑柳的脸板着,有些面瘫,看不出来表情。 如锦和周槿欢都惊呆了,特别是如锦像是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了,郑柳没有等她自己反应过来,上前拉着她的手,和萧景知礼貌告别后就走了。 “景知啊,你们什么时候来的,都听到了些什么?”她开始使劲儿回忆自己说了些什么话,萧景知好似心情还挺好的,进屋将门关上,几步走到床边:“就是你问那个什么让郑夫人在郑柳和范直之间做个选择之类的……” “啊啊啊,你别说了,这简直是在揭我们州牧大人的丑么,你说他们不会因为我的胡言乱语有了家庭矛盾吧,郑柳不会休妻吧,啊啊啊?” 还真不是她多想,要是真发生这样家庭悲剧,她这个罪魁凶手该怎么自处啊? “放心,就凭郑柳的功力,他是动不了你的,有我在。”萧景知躺在她身侧,一把将她拥在怀里,吻吻她的发:“你就不想问问我一些别的事情?” “啊?”她脑子里还在想象着郑氏夫妇的事情,根本就无暇顾别的事情,他叹气一声:“算了,早些休息吧。” 他们夫妻是休息,可郑氏夫妇这边可是不妙了。 “夫君啊,我和范直并没有什么龌龊事儿,你不是知道的么……”如锦的话还没有说完,郑柳就一下子将她推倒在墙上,他看着瘦弱,但如锦知道他还是有肌肉的,力气也远在她之上,受了惊吓一样两手举到脸颊旁,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看着他的脸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直到鼻尖相触才停下来:“戚如锦,在我和范直之间你为什么会选择我?” “说什么胡话,我们是夫妻啊,我不选择你又能选谁?”她轻轻推他,企图蒙混过关,但,失败了,她的双手抵在他的胸口,那姿势颇为暧昧,他盯着她的手,嘴角扬起一个让她看不懂的笑:“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这个朔州州牧怕是当不了这样久,戚如锦,你说我该怎么感谢你?” 这是什么话,如锦还在思考这话的深层含义的时候,人就被郑柳抱起来了,她一向惧高,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不放手,嘴上质问:“郑柳你要做什么,你一向知道的,我害怕高,快放我下来啊,啊?” “夫人莫急,等到了府邸,为夫自然会放夫人下来。”郑柳的声音平平稳稳,仿若他抱的不是近百十斤的人,而只是一个乖巧的小猫咪。 郑柳是个挺难说话的人,如锦也就不费口舌了,安心地在他怀里,其实这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不用走路,他的怀抱也比马车要平稳舒适得多。 到郑府后,郑柳将如锦放在床上,如锦撇撇嘴就赶人:“那个,谢谢夫君了,天不早了,你也早点睡吧,我就不送你了……诶,你脱什么衣服?” 如锦的瞌睡虫一下子就全跑了,昏暗的烛火下郑柳已经脱得只剩下了白色寝衣,而他好像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夫人也知道天色不早了,为夫歇在你房里有什么不好么?”郑柳完全没有什么扭捏,将如锦抱到床内侧,躺在她旁边,如锦那边却方寸大乱:是啊,你以前也是歇在我房里,但那时候你可以睡在地上的,你现在和我睡在一张床上是几个意思? “那个,郑柳郑大人你是不是在恼怒我,觉得我让你戴了绿帽子?” “那你让我戴绿帽子了么?” “没有,绝对没有,我发誓,我和范直之间绝对没有过苟且之事!” 她狠狠拍拍胸脯,以示自己的诚意,却不想郑柳眼睛盯着她手所在的地方,悠悠然道:“既然如此,我恼你做什么?” “那你干什么睡在我床上?” “夫人可以出去看看,这个府邸是郑府,府里的一切都是我的,包括夫人的这张床。” “你……” 竟然无言以对! 郑柳将她拥入怀里,下巴在她的肩膀上:“七夕之后天就变凉了,为夫若是再睡在地上,身子就受不住了,你放心,我对你没有多大的兴趣。” 听到这话,如锦就放心了,轻轻推开她,转向了床内侧的墙面,手揉着身下的被单,她的心情有些复杂,一方面觉得庆幸,一方面觉得自己作为女人受到了羞辱。 当后者的程度超过了前者,她就转过头来,看着郑柳睡着的脸,手伸了过去,摩挲着他脸颊的曲线,他好像睡得很沉,没有任何反应,她就更放大的胆子,身子微微凑上前,唇落在他的鼻梁上,正要对他的唇下嘴,他的眼睛突然睁开了,她受到了很大的惊吓:“那个,那个……” 她欲哭无泪,做坏事被发现了,怎么就这样倒霉? “你在做什么?”郑柳的声音依旧沉稳,但带着一些嘶哑,他有一双让人逃不了的眼睛,她口不择言:“我在收保护费,要不是我和范直的那层关系,你这个州牧也不会做得这样安稳……” 这绝对是在找死,刚刚还在和范直无关的,这会儿又在硬扯在一起,简直了。 果然,郑柳的表情很难看,他的手慢慢抬起,如锦差点就跳起来了:“郑柳你竟然打女人,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如期的疼痛感并没有来临,他的手穿过她黑色的长发,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唇压在了她的唇上,她的眼睛瞪得老大,这个故事发展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他的舌尖扫过她的唇,引得她一阵的战栗,慌忙着将他推开,脸红得吓人:“你……你做什么?” “我在给你保护费,若是不够……”郑柳很淡漠地要解自己的寝衣,如锦连忙按下了他的手:“够了,这就够了!” “真的够了?”郑柳最让人不爽的地方就是他明明说着让人脸红心跳的话,但他本人却一脸正派的样子,仿佛有龌蹉想法的人是你,而不是他。 如锦狠狠点头,连忙转过身去,刚要睡,他的手就圈了过来,让她睡在自己的怀里,她刚要说话,他就先开口:“我怕冷,这样正好,快休息吧。” 什么都捱不住困意,如锦终究是没有掰开郑柳圈着她的手,沉沉地睡着了。 “如锦,如锦……”郑柳眯着眼睛,唤着她的名字,将她紧紧圈在怀里,好像拥着整个世界。 是雨声唤醒了沉睡的人,周槿欢醒来的时候,仰头就看到了萧景知,很久没有这样的时光了,她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他在,真好。 “在想什么?” 萧景知睡眠一向很浅,她醒的时候亦是他醒的时候。 “这样好的日子,总感觉是偷来的一样。” “现在整个朔州都在我的控制之下,这样的日子还会有很多,很多,很多……” 他的话让她嫣然一笑:“景知你是不是卡壳了?” “卡壳是什么意思?” “就是结巴啊,没有想到我们英明神武的朔州驻军大将军竟然是个小结巴,哈哈哈……” 她笑得正欢,萧景知一把抓住了她的双手,欺身将她压在身下:“你竟然敢诽谤朔州驻军大将军,是不是该军法处之?” “将军饶命啊,小的自小就身子弱,怕是捱不住那二十军杖啊!”她第一次去军营时候的那二十军杖让她记忆犹新。 “不想受军杖?”萧景知有一缕头发落在她的脸上,很痒,她的双手都被钳制住,动弹不得,只是笑:“不想不想不想,我说萧将军你能先好好管管你的头发,我的脸好痒啊……” “这样还痒么?”萧景知这货竟然边说边用舌尖舔她的脸颊,她的脸爆红,热得感觉整个人都要冒烟了,动动胳膊以示反抗:“你和小僧学的什么坏毛病?” “夫人你的脸又红了……”难得他说这样调戏话的时候,神情依旧正经。 他本来那么风高气朗的人,怎么在她面前变得越来越没了下限? “你为什么那么喜欢看我脸红啊?”很久之前,他好像也说过这样的话,那时候他好像是黑老三走得比较近来着,这么说…… “又是黑老三教你的,是不是?”她质问,他没有回答,反而用唇堵住了她剩下的话,这反而更加让她确定了自己的想法:黑老三那个臭流氓到底都教了我们景知什么啊?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毕竟想办法让黑老三离他远一点! 她正想着,突然他的吻雨点一样落下来,她正要反抗,他的语气带着几分撒娇:“槿欢啊,我们说好要个孩子的,是不是该好好努力了?” 这么大早起的,合适么? 得了,就由着他吧。 房外是潺潺的雨声,房内是满满的春色。 水到渠成之时,萧景知抱着她去了屏风后的浴池,暖暖的热气让她红润的脸平添了几分诱惑。 “为夫陪你,如何?”萧景知正要下水却被周槿欢推到一旁:“我饿了,吩咐厨房做些饭菜去。” 萧景知倒是听话,吻吻她的唇便穿戴整齐,出去了。 他回来的时候,她还在热水里泡着,很是惬意。 “你是自己出来,还是要我代劳?” 萧景知都发话了,她马上收拾,穿戴整齐之后马上就坐在饭桌前大快朵颐。 “对了,昨天就想问来着,曹、范两人你准备怎么办?” ------------ 第一百零一章 坐实恶名声 “我决定给他们一个机会。” “那你要分神好好盯着他们,以防他们有不轨之心。” 从理性上说,她并不认同他的做法,但想到如锦的处境,她觉得这样的决定也不算糟糕。 “曹明这人心思很简单,主要是范直,昨夜我好好和他谈了谈,至少到此时,我是愿意相信他们的。” 萧景知看人很有一套,他既然说是相信他们,就不会派人盯着他们,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今天还去军营么?”她吃饭一向很慢,他就在坐在旁边盯着她看,这让她颇为不自在。 “萧老弟果然还在弟妹这里,小张你看老哥我没有说错吧?”回答她的并不是萧景知,而是黑老三,话说他们这么早过来做什么? “你们吃早饭了么?”她其实特别后悔没有关门,谁说的看着雨景吃饭很浪漫的? “我和小张都没有夫人,自然就睡得早,睡得早就起得早,起得早吃饭就早,这不能和萧老弟相比啊。”黑老三一说话就很内涵,周槿欢的功力不够,只得扒饭装作什么都听不懂的样子。 “我跟着你们去军营就好了,黑大哥你打趣我夫人做什么?”当着外人的面,萧景知捏捏她的鼻子,柔声道:“今日天不好,你就在家休息,不要出去乱跑了,我回家给你捎些你爱吃的点心。” 她嘴里的勺子都要落到碗里:萧景知你这是在对他们两个单身汉撒狗粮么? “不过半个月没有见就腻味成这样,我的牙都快酸倒了。”黑老三轻哼一声,拉着萧景知就朝外走:“弟妹啊,你家夫君就暂借我们一下,要知道那军营的士兵都伸长了脖子在等着他这个驻军将军呢。” “正事重要,正事重要。”她低头夹菜,听到旁边一阵笑声才发现夹了一段葱,也是够了。 那三人走后,府里一下子就冷清了。 以前身边还有苏婉可以说说话,现在连苏婉都回邺城去了,真心好无聊。 “夫人可要绣花?”问话的是府里的苏姑姑,四十多岁,与府里的杨管家是夫妻。 两人都是老实人,如锦亲自帮挑来的。 “绣花就算了,我可拿不出手。”她对自己的绣功还是挺有先见之明的。 “那夫人中午想吃些什么,奴婢去吩咐一下厨房?”苏姑姑和这位萧夫人接触的时日不多,言语上很是小心。 “是啊,中午还是要吃饭的。”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拉住苏姑姑的衣袖:“带我去厨房看看。” 她好久没有给萧景知做过饭了,手都有些痒了。 糖醋里脊是她的拿手菜,而且是别人都不会的菜式,她今日就决定做这个。 不知道是不是许久不做了,火候的掌握一直都不到位,直到做到第四遍,她才满意。 “夫人这是什么菜,奴婢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 “糖醋里脊,这可是我的独家菜式,景知很喜欢吃的。” 说起这个来,她脸上就荡漾出一抹柔美的笑。 萧夫人长相很美,但这样的笑还是让苏姑姑当场楞在原地:怪不得我们萧大人会惧内,有这样的夫人怎么会忍心让她伤心落泪? “苏姑姑,准备马车,我要去军营。” 她回屋换了件御寒的外袍,一手拿着油纸伞,一手提着饭盒,上了马车。 秋天的雨水总是缠缠绵绵的,总是不利落,街道上虽没有人,可小斑也不敢驾车太快,怕控制不住。 足足有半个时辰,他们才到了军营。 半个月前,她是从莱山偷偷潜入军营的,但现在守卫看到他们马车上的标志就给他们放行了。 萧景知的大帐里很热闹,除却了他本人以及黑老三、张子朗以外,还有曹明和范直两人。 这些都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们几人围成一个圈,圈里面是跳舞的女人,她们的穿着在大燕国看来,十分暴露。 萧景知在低头喝酒,时不时抬起头来,目光在几个舞女以及曹明、范直之间流转,有个胆大的舞女踏着舞步走到他跟前,故意弯下身子,露出雪白的胸脯…… 这个场面一下子就刺激到了她,将饭盒丢给小斑,几步走到萧景知跟前,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对着那个舞女道:“美人跳舞这么久了,应该也累了,坐下陪我喝一杯如何?” 那舞女见有机会坐在萧景知周围,很开心地答应了。 “美人,你觉得这个男人长得如何?”她很豪迈地喝一碗酒,指着萧景知问那舞女,那舞女微微低头,一副不胜娇羞的模样。 我去,这心机婊,刚刚半个胸都放人家眼前了,这会儿又装起羞涩了? “美人,你的眼光不错,在座的所有男人里,他的军衔是最高的,你若是能和他春风一度,瞬你就不再是被人看轻的舞女了,而是这朔州城尊贵的女人,你想么?” “想。”即使那舞女低着头,周槿欢都能猜到她的表情。 “美人,不过正好巧了,我是他的夫人呢。”她说这话的时候,是咬着牙的,而身边的萧景知正优哉游哉地饮酒,嘴角还挂着一抹是是而非的笑,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那还请夫人姐姐能多多关照。”舞女的一句话让周槿欢的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什么姐姐,谁是你姐姐,胡乱攀什么亲戚?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美人这样的姿容,姐姐我自然会好好关照的。”她笑得脸有些僵硬,轻轻戳戳旁边看戏一般的萧景知:“夫君啊,你有没有觉得这酒不如我们府里的醇香?” “你这样一说,还真是这样。”萧景知又喝了一口酒,点点头,很配合。 “那是自然,你可是不知道那酒可不是一般的酒,是我专门用明镜寺特有的小青蛇炮制的,蛇酒本就好喝得多。” “将军喜欢喝蛇酒?”那舞女的脸色有些发白,美目里都是慌张无措。 “是啊,只是明镜寺远在邺城,现在怕是喝不到那样好喝的蛇酒了。”萧景知放在酒杯,轻轻揉揉周槿欢的头发,她则拍下他的手:“怕什么,我早就派人去邺城了,让他捕二十几条小青蛇来,我们府里还有好多空房,随便放个房间里就好。” 周槿欢的话说完,那舞女的脸色大变,吞吞吐吐地问:“姐姐,那蛇不会到处乱跑吧?” “以前有个妹妹好像就是被小青蛇咬伤了,那小畜生有轻微的毒性,最后好像整半个脸都溃烂了……”她像是自言自语,后马上大声道:“不会不会,那小青蛇很乖的,其实它们有一点点毒性,但泡在酒里时间长了,也就没有毒性了,这个你放心!” “……”那舞女的脸色更加难看了,看得出来手脚都出汗了,以询问的眼神看了看萧景知,而萧景知则满脸柔情地帮周槿欢拨弄头发,根本就没有朝她看。 “萧夫人怎么过来了?”见气氛尴尬,张子朗打破了沉默,而这“萧夫人”三个字让那舞女的脸色更难看了,一下子就跪下了,手指都在发抖:“姐姐,不,请萧夫人饶命!” “美人何必那么害怕,我也没有说要怎么样啊?”她还用上三成功力,这舞女就认怂了,也太无趣了。 “萧夫人声名远播,是奴婢错了,求夫人饶命!”这舞女的话让在座的几个男人都笑了,而她身边的男人笑的声音最大,她狠狠用小拳头敲他的胸口,对着跪在地上的舞女道:“既然知道本夫人有‘邺城母夜叉’的称号,还留在这里做什么,等着本夫人将你喂小青蛇?” 这句话说出来,别说跪在地上的那个舞女了,就连还在跳舞的几个也都走了,想必是吓坏了。 她这“邺城母夜叉”的头号是坐实了,还是当着这么些外人的面儿,妈呀,这也太丢人了! “怎么知道丢人了?”她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他一边和其他人举杯,一边轻声调笑。 “正事,正事,这就是你们所说的正事?”她恨恨道,明明就是他们做坏事被她捉到了,为什么到头来反而被嗤笑的人会是她? “你这算是吃醋?”他还是笑,明显是蛮开心的笑容,她狠狠捏了他一把,当着众人的面,他也不好发作,俊秀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这让她还挺解气。 “我好像闻到了糖醋里脊的味道?”他低头狠狠闻闻她的发,那是很熟悉的味道,她装作没有听到,就赖在他身边,不动。 “乖,我真的好久没有尝你的手艺了。”这个撒娇是不是又是黑老三教的? “你们先聊,我回去了。”她还是没有将饭盒给他,狠狠踩了他一脚,很是有礼地一一颔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帐。 “那个,等他们人都走了,将这饭盒交给萧景知,明白了?”将饭盒交给了守卫,她才放心地离开,到底做好的饭菜,只为了他一人。 本来是要坐着马车回萧府的,但想到萧府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就让小斑调头去郑府。 她到的时候,如锦还在房里午休。 “今日天气不好,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如锦伸伸懒腰,拍拍床,眼睛都没有睁开:“下雨天就适合躺在床上,你也褪了鞋坐上来吧。” 周槿欢也不和她客气,躺在床上,突然问了一句:“如锦你和你家夫君成亲也有些时日了,你们怎么也没有要孩子?” ------------ 第一百零二章 小姐非夫人 “还说我呢,你和你家萧将军也是二人世界,操心真多。”如锦笑着戳戳周槿欢的头,那力道很轻,但周槿欢还是皱了眉头,脸色有些难看:“我们曾经有个孩子,只是我太弱了,没有福气留住他。” 如锦马上意识到自己玩笑开得不对,但开口要劝慰的时候,她的脸色已经如常了:“我和景知都在期待着新生命,你和你家州牧大人也加油,到时候我们两家说不定还能结娃娃亲呢。” “加油?”如锦重复了一下,周槿欢马上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就是努力的意思,邺城那边都这样说的。” “加油”这个词是在石油广泛应用之后才出现的,这个时代根本就不会有。 “我说呢,听着新鲜。” 如锦不疑有他的神情让周槿欢暗暗舒了一口气,再也不说这个话题,再次提到了范直。 将萧景知对他们两人的态度告知给如锦,如锦这边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槿欢啊,我为什么闻着你身上有股甜甜的味道?”如锦靠在周槿欢身上,略微夸张地用鼻子嗅她的衣服,她故作讶然道:“如锦你这是狗鼻子吧,下雨天早就将我身上的气味稀释了不少,你竟然还能闻到?” “是什么东西,我总觉得这个味道熟悉,可怎么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难得如锦能有如此认真的时候,周槿欢也不瞒她:“是糖醋里脊的味道。” 时间在这一刻有稍稍的停止,直到周槿欢的手在她眼前晃的时候,她才回神:“那是什么,听起来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菜式,等得了机会我做给你吃。” 这话只是客气,因为她以前就说过这道菜她只做给萧景知吃。 如锦本不是那样较真的人,破天荒地她回答了:“好,我一定要尝尝那糖醋里脊。” 这算是自己挖坑自己跳么? 周槿欢觉得这个话题也不能再继续了,就接着转移话题:“如锦啊,你的那些功夫是谁教的,不是范直吧?” “不是,有一个世外桃源的高人曾客居我们戚府,有次我被二哥欺负正好被他撞上,他见我一个庶女在府里过得很难,就大发善心教了我些功夫。在府里没有什么人喜欢我,我也懒得去应付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专心习武,久而久之也就喜欢了习武,越是有喜欢,就越得习武之道。” 在外人看来,如锦是个很泼辣,甚至跋扈的女人,但谁又知道她以前作为庶女时候遭受了什么? “现在还是戚府有联系么?” “联系做什么,他们有他们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 戚府远在襄州,距离朔州千里,戚家将她远嫁,对于这个女儿也没有什么情谊吧? “如锦啊,我和景知怕是以后就要在朔州安定下来了,我以后若是生了孩子,你能做他的干娘么?” 这是一个橄榄枝,是周槿欢给戚如锦的,她们两个相互取暖的朋友,和萧景知、郑柳无关。 “好啊,我最喜欢玩……逗小孩子了。” 这一天两人的谈话,时不时就会尴尬,但朋友之间,从来不怕尴尬,所有的尴尬都是两人加深了解的必须。 朔州的天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安心舒畅,而邺城的皇宫正是乌云密布。 苏婉跪在地上,赵瑜坐在龙椅上,远远的,让人有极大的压迫感。 “你说萧景知已经将军营完全控制住了?”赵瑜拿毛笔的手一顿,从声音里听不出任何不快,但他本来低着的头突然抬起来,眼中凶光一闪,跪在地上的苏婉,手跟着一抖,颤声道:“是。” “他的动作倒是比朕预想得还要快一些。”赵瑜放下手里的毛笔,像是很随意地问了一句:“周槿欢呢,她在朔州安生了么?” “回皇上,小姐她自己一人去了军营,一呆就是半月,直到萧景知将曹、范两人完全控制住了,她才回到萧府……” “什么?”赵瑜的语气不重,很反应很快,没有任何的掩饰:他在生气。 “回皇上,小姐在军营的那些时日,奴婢都一直躲在暗处,不会让小姐有任何的危险……” “萧景知他还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赵瑜并没有听苏婉的解释,似是自言自语,他只听到了苏婉的最后一句,脸色很难看:“危险?她缺少的就是危险!” 这话苏婉不敢接,她跟在周槿欢身边许久,亲眼看到她对萧景知的神情,对赵瑜的厌恶;她作为赵瑜的细作,亲眼看到赵瑜对周槿欢的在意,那种在意从一个细节就能看出来:在赵瑜面前,她从来都只能叫周槿欢“小姐”,周槿欢刚嫁到萧府的时候,她有次叫周槿欢“夫人”,赵瑜就将她拖出去打了三十大板。 苏婉很庆幸自己的发现,赵瑜对周槿欢越在意就越对她有利,这样的发展她乐见其成。 想到周槿欢为了萧景知甘愿孤身去军营涉险,赵瑜就抑制不住地恼火,但他是那样冷静自持的一个人,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在奴才面前失态,所以他马上就平静下来。 “去萧府走一趟吧。”一句话就将苏婉给打发走了,而他则将写着《心经》的纸张都撕了个粉碎,好像每张纸上都是周槿欢穿着军装的样子。 “皇上,今夜……”小孟子在赵瑜身边多年,很有眼色地不说话了,正要退出宫殿,听到了赵瑜的声音:“今夜去贤妃那儿。” 夜渐渐深沉,皇宫外的街道很冷清。 苏婉从皇宫出来,略阴沉的脸终于挂了些笑容。 她本是想从前门过的,但她这次是偷偷回来的,只能用轻功落在了萧府的房檐之上。 踏过一个个的房檐,最后落在了阿诚的屋子上。 挑开一块瓦片,房间里并不昏暗,烛火很明亮,足够将房里的人都看得清楚:阿诚和赵晴。 这样的深夜,赵晴出现在阿诚的房见里,是很不合理的。 “我无事,还请公主回房吧。”阿诚的脸色很难看,他已经被蛊毒折磨了些时日。 “无事,你都这样了,还说无事,要不我再去皇宫求皇兄给你写止痛的汤药吧?”赵晴用丝帕给他擦汗,他的唇色发白,手都没有什么气力,却还是握住了她的手腕:“天色已晚,还请公主回房!” 如果那句“还请公主回房吧”还带着几分商量的意味,那后面的那话就完全是命令了。 “这大燕是我皇兄的,本宫是皇兄唯一的皇妹,这大燕还真没有什么本宫不能呆的!” 赵晴本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这样他们就犟到了一起。 阿诚倒是不和她争抢,随手将自己的枕头下的东西丢到了地上,赵晴细细看看那些东西,很是恼火:“好啊,本宫亲自去皇宫向皇兄求的止痛药,你都没有用过,是不是?” “是,阿诚本就是不知好歹的人,还请公主以后再也不要踏入我的房间了。” “好好好,你以为本宫愿意见你这个倒霉鬼么,要不是怕人家说本宫的闲话,本宫才不会在乎你这样卑贱的人的生死!” 赵晴甩袖而走,阿诚闭上眼睛,很平静地开口:“戏看够了就下来吧,初秋深夜天凉。” 她本没有想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的,但现在若是逃,好像有些晚了吧? “为什么是你?”当苏婉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的脸色很难看,比刚才对付那个桀骜公主更难看。 “为什么这样问,是夫人让我回来一趟的,你也知道的,我轻功不错……”她作为细作多年,反应能力还是很好的,而且她这人有一点要强过许多人:从来都不会自己吓自己。 “她在朔州怎么样?”听到周槿欢,他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苏婉松了一口气,坐在长椅上,将在朔州发生的事情大概讲了一下。 “如果我在朔州绝对不会让她受那么多的苦。”阿诚喝了口茶水,像是轻声呢喃了一句,苏婉耳尖地听到了,脸色微微发白。 “将军和夫人还在等着我回去呢,我是偷偷回来的,你不需要和任何人说,我先回去了。” 苏婉说着就要离开,却没有想到阿诚开口了:“你这会儿走了,一会儿还要再回来,费那个劲儿做什么?” 这话让苏婉当场就石化当场,有些紧张地回答:“我要连夜回去,夫人他们都在等着……” 阿诚没有给她机会将剩下的话说下去,他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那双比女人还要漂亮的眼睛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苏婉,你是不是觉得我蠢?” 即使和萧景知、赵瑜那样聪慧的人相比,阿诚都算不得笨。 “阿诚,你到底什么意思?”这是最后的反抗,苏婉不知道自己在阿诚审读的眼神下能坚持多久。 这次阿诚并没有说话,而是低头狠狠咬了她的手,他咬得很深,殷红的血流到手腕,滴在地上,不一会儿就汇成了小小的一滩,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苏婉,你的血就是我的解药,不是么?”他的唇上沾染了她的血,他苍白的唇瞬间成了桃花般的红色,带着几分不合他年龄的妖娆,她看得有些痴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和她一同住在白鹭阁的清秀少年变成了这般妖孽。 ------------ 第一百零三章 悲戚的离别 苏婉,你的血就是我的解药。 这句话本身就带着几分的暧昧,但她明白那句话随时可以将她置于死地,即使他怎么妖孽,她的命都更重要。 “阿诚我看你是中的蛊毒太深了,这会儿才会神志不清、胡言乱语。” 掰开他的手,她扭过头去:“我是真的该走了。” 她走,他不留,只是轻飘飘地说了句话而已。 “苏婉,我是赵瑜手里的一张牌,他绝对不会让我死,而你呢?” 苏婉还真因为这话停下了脚步,却没有退缩:“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是想将我对你下蛊的事情告诉周槿欢,让她对我下手,可是你别忘了,我现在杀你比杀一只蚂蚁还简单。” “你不会,你杀了我,你就更没有存在价值了,可以说,如果你杀了我,你也必死!”阿诚从床上坐起来,这个十岁的孩子有超乎他年龄的聪慧:“你并不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若你想死,自然我没有任何办法,你也大可以拉我做垫背,但若你想活着,必须要经我这一关,必须我掌握着向周槿欢告发你的自主权,你回她身边后,若是我这边有所动作,你就会性命不保,而我是赵瑜手里的一张牌,他绝对不会放任我死的,蛊毒除了下蛊之人的血,还有别的解法。” 阿诚的每句话都无懈可击,苏婉的死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但生确实是握在阿诚的手里。 “所以,你想怎么做?”苏婉问这话的时候,心已经凉了大半,想到枉死的父亲,心痛极了。 “苏婉,我要你答应,永远都不要伤害她。”周槿欢远在朔州,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但苏婉作为她的身边人,即使帮不上她的忙,千万不要害她的想法。 “阿城,你当她是傻子么,如果我真有伤害她的想法,她能留我到现在?”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苏婉笑了。 “是么,你就那么确信没有伤害过她?”阿城轻声来了这样一句,苏婉的笑容僵在脸上,低头道:“好,我答应你便是了,希望你也能做到不多话。” 两人秘密达成了协议,苏婉给阿诚暂时解毒,等事情做完之后,再次去了皇宫。 赵瑜从来都将她当做一个细作,只是让她打听消息,并不负责别的事情,这次召见没有一炷香时间就让她回去了。 来邺城两日后,她心情略略沉重地策马回朔州。 这个时候的朔州是最好的时候,萧景知掌握了军队,周槿欢也可以安心在萧府里做好后勤工作,可是这一切的美好在苏婉看来并非那么回事,依照她的判断,赵瑜绝对不会放任他们这样逍遥的,他们开心,赵瑜就会不开心,而赵瑜不是一个会让自己不开心的人。 试想这天下都是他的,还有他做不了的事情么? 赵瑜的动作马上就来了。 大赵国大多是汉人,因而也是耕种为生,但大赵国依仗鲜卑,鲜卑逐水草而居,秋冬没有粮食,大赵国将粮食给鲜卑,自己的生存也就成了问题。 当生存成了问题,他们便有了掠夺的欲望。 事情并非是从大赵国开始的,而是偏居在南方的大梁国,大梁国出兵的理由并不是掠夺粮食,而是单纯地想要扩大地盘。 俗话说,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大梁国此次派出的将军正是当初兵败的胡何,攻击的地方也是漳州城。 漳州城是萧景知的勋章,但此时的漳州城并没有誓死保护它的萧景知,只有对它跃跃欲试、势在必得的胡何。 胡何的出击过于突然,就连赵瑜都吓了一跳,但他一向善于应付突发事件,只是他的决定让满朝文武都坐地不安:他竟然下令让萧景知去解漳州之围。 从经济上看,漳州城每年向中央上缴的税款要比朔州多得多,两个城市根本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但从地理位置来说,朔州城位于大燕和大赵国的边界,北面又和鲜卑王朝接壤,这种敏感的地理位置,绝对要比漳州城要重要得多。 舍弃朔州而救漳州,这笔买卖,好像做得太不划算了吧? “景知,朔州和漳州相去甚远,漳州现下已经被围,只怕你到漳州之时,等待你的也只是胡何的尖刀,赵瑜他明显是想要你的命!”周槿欢看着那封诏书,脸色很难看,萧景知只是看着诏书,并没有说话,她凑上前去,看到了重要的一句话,怒气有些不可遏止:“赵瑜他到底什么意思?” 他们两人都看到了诏书里的那句话:不许夫人随军。 “槿欢啊,我走之后,会让张子朗和黑大哥都暂时住在咱们府里,你不用担心,安心在家里等着我,只要你在萧府就不会有事的……” 萧景知将她拥在怀里,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觉得脖子有些许的凉意:“槿欢啊,你要安安心心等我,少则十天半个月,多则三两个月,我一定会回来的,我答应你。” “不行,你不在我身边,我总感觉不安心,你明明答应我,以后无论做什么都会带着我的,你明明答应过我的……”她总感觉这次的漳州城之战,他是凶多吉少,所以很害怕。 “那么,夫人啊,我就又对不起了一次,等我回来之后就随你发落了,可好?”他搂着她的胳膊,又紧了一紧,他的手也在颤抖。 萧景知也是人,他应该也会害怕的,他害怕带着浓浓恨意来复仇的胡何,也害怕没有自己在身边的周槿欢会遇到危险,他害怕! “景知,你相信我,对不对?”周槿欢感知到他的害怕,反而冷静下来,轻轻推开他,用手拂过他的眼眸,轻轻印上一个吻:“既然是皇命难违,那你就安心去,千万不要担心,无论别人说什么,无论有什么不利于我的传闻,你都要相信我的能力,我逢凶化吉的能力,不要为了我分神,只要好好地回来就好了,记得我在萧府等你就好。” 她不愿意让自己成为他的软肋,此去漳州很凶险,他只能将所有的精力都用在胡何身上,其实胡何并不是一个很容易对付的人。 “好,我答应你。”萧景知轻轻吻吻她的唇,嘴角带着一个如清风一般的笑,她轻轻趴在他的胸口,微微合上了眼睛。 他们的告别很短,送别的那日,是和离开邺城的那日一样的好天气。 送行人员有张子朗、黑阿三、郑氏夫妇以及曹明、范直。 萧景知对张子朗和黑阿三两人早有嘱咐,送别之时也没有多说,只是顶了顶拳头,对曹、范两人也没有什么例外。 “夫人,我走了。”他今日没有穿他们第一次见时候的白衣,而是一袭的黑衣,是为了方面赶路的。 “早去早回,等你回来,我给你做糖醋里脊。”她踮踮脚,轻声在他耳边说了这话,歪歪头:“丝帕带了么?” 他笑了,那是很畅快的笑容,她迷恋的笑容。 “夫人亲手绣的丝帕自然要带在身上。” 他从衣袖里拿出那方绣着自己名字的丝帕,她也抽出自己的丝帕,声音有些不稳:“这些日子,你便好好打仗,不许想我,等你凯旋回来了,便要十倍百倍地想我,知道么?” “好,都听你的。”萧景知最后拥抱了她一下,侧身上马,冲着一众人挥手:“这朔州就靠诸位了,还有槿欢……” 他的眼睛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随后就策马走了。 她这才意识到他真的要走了,跟在他的马匹后跑着,等到没有了气力才停下来,冲着他的背影大喊:“萧景知你答应我要回来的,你是个男人大丈夫,如果不守约,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秋日的阳光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强烈,她感觉眼睛有些酸酸的疼,等要伸手挡住阳光的时候,突然有一片阴影在她的头顶,她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骑马回来的萧景知,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傻傻地看着他,捂着唇,流眼泪,嘴里叨念着他的名字:“萧景知,萧景知,萧景知……” 他一把将她揽在怀里,轻轻一提就将她抱到马背上,细细吻着她越来越多的泪珠,柔声道:“周槿欢,我答应会好好地回来,你也要答应我,要乖乖在萧府等我回来,知道么?” “好,我答应你。”明明一开始就想好的,不要用泪水给他送行,但最后还是在他的面前哭了,她觉得自己好没有出息。 他习惯性地揉揉她的发,将她抱下马,冲着她笑:“我看着你走回去。” “好的,我现在最不该做的就是牵绊你。”她答应了,她确实是往回走的,不过是倒着走的,为的就是能再多看他几眼,可,到底他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了,最后成了一个小小的点,他的景知,他的夫君,不见了。 “看什么,还不回去啊,他人都走了。”还没有等如锦他们说话,她就先行开口,可是头却是低着的,她怕他们看到自己红肿的眼睛。 “槿欢啊,你……”和几个汉子递了一下眼神,如锦很快追上了她,她也不反对,但也不说话,两人同坐在马车上,只有如锦在说着安慰的话。 “如锦,我这会儿头有些晕,想休息一会儿。”她的拒绝很委婉,如锦还想说什么,但她这话一说出口,也只能噤声了。 “郑夫人还是回府吧,我家夫人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一下马车,周槿欢就对苏婉递眼神,苏婉话是说了,但如锦并没有接受:“我已经和我家夫君说好了,我这几日就歇在萧府了,槿欢你不会真的要赶我走吧?” 也罢,她既然想留下来就留下吧。 萧景知走后的好几日,周槿欢的情绪都很低,她虽口上说着不需要人陪着,但如锦在身边,对她来说多少也是安慰。 等她终于从萧景知离开的低落中走出来后,朔州出事了:大赵国派人攻打过来了! 大赵国会派兵攻打朔州,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大赵国会趁着胡何攻打漳州城之时搞突击,是很多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但没有人会想到他们的动作会这样快,在周槿欢还没有完全从失落中走出来的时候就开始了。 大赵国只有十几个州郡,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们的战斗力就很弱,相反,他们并不弱。 “大赵国这是乘人之危,也有些太不要脸了点。”如锦在朔州多年,对于大赵国很没有好感,周槿欢则说了句公道话:“大赵国和大梁国距离那般远,大燕虽是两线作战,但也并不太吃亏,毕竟他们两国不能呈夹攻之势,现在守护朔州的还是以前的曹、范两人,甚至还多了黑大哥和张子朗,而漳州城之围虽失了天时地利,但漳州城的百姓对景知很有好感,齐心力很强大,占到了人和,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从理论上说景知还是占了优势的。” “既然这么会分析战场优劣,那你为什么哭了这么些天?”如锦毫不客气地回嘴,这话让周槿欢有些接不住。 战场的发展远非她所想,刚好相反,朔州的士兵无论再如何操练都比不得上大赵国的骑兵。 那些骑兵完全是按照鲜卑王朝的训练方式,并且配有鲜卑的高头大马,游牧民族的马匹一向都优于中原的马匹,这是先天的缺憾,根本就无法弥补。 “他们想好的对策了么?”周槿欢并没有去军营,这些消息都是如锦告诉她的,而如锦的消息大多也是来源于郑柳。 “我们中原的战马就是没有鲜卑的战马厉害,这能有什么办法,他们估计更多的是想着改善一下兵器吧,毕竟兵器方面鲜卑小儿和咱们的差距还挺明显的。” 如锦的想法还挺不错的,但战马是灵活的,兵器则是死的,以死物克制活物,想必是很难的吧?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 ------------ 第一百零四章 巧妙设伏击 这夜周槿欢整夜难眠,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嘴角终于浮出一抹得意的笑:办法么,总是要人想出来的。 她本是要直接去军营找张子朗他们的,但想到答应了萧景知不会随便出府,因而只能让苏婉告知他们中午来萧府吃午饭。 午饭是她亲自张罗的,其一是她在军营的时候天天在厨房呆着,对厨房有着比较特别的亲切感;其二是张子朗和黑阿三都是萧景知最信任的人,也是她在朔州的依靠,她虽对张子朗有些许的小小的偏见,但还是想和他们搞好关系。 他们约的时间是正午,但正午之后,他们人还没有到。 “婉儿,你再去军营看看。” “好。” 苏婉这边还没有出府门就碰到了一路风尘的张子朗和黑阿三。 “苏姑娘这样急匆匆地是要去哪儿?”黑阿三拦住她,黝黑的脸上带着笑意。 “夫人已经备好的饭菜。”苏婉落落大方地将两人请到大厅。 这是萧景知走后,她第一次面对他们两人。 “萧弟妹这会儿看着脸色好多了。”黑阿三是个江湖人,也不讲什么虚礼,坐下就吃起来:“这菜真不错!” “这还要多谢如锦了,要不是她这几日陪着我,我都不知道自己要成什么样子。”周槿欢招呼张子朗坐下,让他们把剩下的菜都上来。 “你这样一说,我也奇怪呢,怎么没有见到郑夫人?”张子朗四下看看,没有看到如锦的身影。 “她一早就回郑府了,好像有事。”如锦其实是她劝走的,到底是关乎军事的大事,她不想将如锦牵扯进来。 闲扯了几句话,周槿欢就放下了筷子,试探着问:“大赵国的骑兵很是厉害,你们想必是战得很艰难吧?” “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他们主要就是那马厉害,又高又大,跑得还快。”黑阿三和张子朗对视了一眼,倒是没有对她隐瞒什么的,可这不算是大问题的话,什么才算是大问题,等他们打入朔州城么? “既然他们的马厉害,我们就该对他们的马下手,不是么?”她顺着黑阿三的话说,可是这话让他噤声了,转头看向了张子朗。 “夫人一向颇有谋略,可有什么好主意?”张子朗放下了筷子,认真地看着周槿欢,旁边的黑阿三拍拍他:“萧老弟走之前就说不要让弟妹卷入这些战事里,你问这些做什么?” “黑大哥不相信我?”周槿欢的脸色有些不好,要知道她很讨厌看不起女人的男人。 “弟妹这是说的什么话,弟妹之才我从萧老弟那里听到了太多,可萧老弟他不在,我们不能让你……” “黑大哥此言差矣,景知走之前是嘱咐过不让我出萧府,为的不过保我周全,现下我军和大赵国战事如此紧张,朔州不保,何来萧府平安?” “这……” 黑阿三看看在吃菜的张子朗,只是轻轻呢喃了一句:“战事到底是男人的事情,这和你们女人是无关的。” “黑大哥,我本是闺中妇人,对于战事的了解也多来源于书本之上,只是有个想法,你们就姑且听听,要知道没有我家景知在,那战场我是不愿意沾的。” “萧夫人姑且一说,我们且听着。”张子朗看黑阿三还想说什么,先行开口了,他看出来了周槿欢略略不满的情绪。 “你们可是知道大赵国骑兵的马都在何处饮水?” “都在渭水河畔。” “你们先在朔州城广发告示,高价收刚产仔不久的母马,收购的母马数量和大赵国骑兵的数量保持一致……”她的话没有说完就被黑阿三打断了,他的语气里颇有种“女人就是不懂战争”的感觉:“大战在即,收购母马倒不如多给士兵发些粮饷。” “黑大哥,你先听萧夫人讲。”张子朗此时的表情也是充满了不解,但他心底是相信她的能力的,她既然这样说,必定有这样做的目的。 “母马征集到了,我们的士兵就趁着大赵国骑兵休息、鲜卑马饮水的时候,偷偷过去……” 她的话再次被黑阿三打断,他揉揉酒足饭饱的脸:“我们的中原公马尚且不是鲜卑马的对手,更别说中原母马了……” “不对,萧夫人是想用我们的中原母马引诱那些鲜卑公马!”张子朗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在发亮,望着周槿欢的眼神充满了钦佩:“萧夫人竟然能想到这样的主意,真是聪慧至极!” “没有,这个主意我也是想了一夜才想到的。”张子朗的这种眼神让她略微有些受不住,殊不知她这话让张子朗更汗颜了。 自然,这边还是比张子朗更汗颜的,黑阿三在听到他的解释后仍然有些蒙圈。 “黑大哥想不明白就算了,我们先照着萧夫人的话做,到时候你领着母马去渭河边就什么都明白了,那萧夫人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征集母马了。” 黑阿三还想说些什么,但张子朗已经拉着他走了。 “夫人真是好主意,只怕是将军在也想不到这样妙哉的主意。” 苏婉的话句句发在肺腑,周槿欢微微一笑:“不,景知若在,这样的主意绝对不会想一夜,可能一会儿就能想到了。” 说起萧景知,她将丝帕放在脸颊上:自从离开朔州城,她便再也没有听到他的消息,而她是真的想他了。 萧府外,张子朗和黑阿三开始组织张罗征集母马的事情。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往往,皆为利往。 用母马换银子,还是高于市场价,朔州城的百姓们兴致都很高,征集工作很高效地完成着,不到黄昏之时就征集了近三百匹,那些马都圈养在军营里,等待着发挥作用。 第二日,他们征集了更多的母马,等到了八百匹后,征集活动才算完成了。 竒_書_蛧_W_ω_W_._q_í_δ_U_ω_ǎ_й_g ._℃_c 两人再次去了萧府。 “大赵国可是有近四千的鲜卑战马,就那八百的战马真的够吗?”想到那些跑得极慢的母马们,黑阿三心里很没有底儿。 “这又不是配种,不用一对一的,而且你们带着八百的母马逼近渭河,他们也不会有疑心,方面采取行动。” “虽然说是趁着他们休息、鲜卑战马饮水的时候采取的突然行动,但他们大赵国的人不是傻子,万一他们有守卫换班巡逻,会不会引不来鲜卑战马,反而赔了我们的中原母马?” 从问问题的角度来说,张子朗说了一个有技术含量的好问题。 “若是有骑兵追上来,反而对我们更好,因为我们可以提前设计好伏兵,母马引诱公马,大赵国骑兵进入伏击圈,到时候于他们更不利。” 又是一个“诱敌深入”之计,这是周槿欢最擅长的。 两人走的时候,张子朗脸上是带着笑的,而黑阿三则还是有些不太自信。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周槿欢的计策只有实行了才会知道好不好。 张子朗、黑阿三、曹明和范直四人分成了两队,张子朗和曹明负责带领士兵骑着八百匹母马去渭河边引诱鲜卑战马;黑阿三和范直负责带领二千士兵设埋伏,躲藏在暗处。 计划的实行比想象中还要顺利。 张子朗和曹明带着八百的士兵,根本就不需要做什么,那八百的母马只要一叫,那些本来在渭河边饮水的鲜卑战马就好像失了魂,一甩头就冲着那些中原母马跑过来。 张子朗和曹明率领着士兵朝回跑,那些鲜卑战马就一直追着,直到朔州军营才罢休。 正如张子朗担心的一样,大赵骑兵真有巡逻的,发现这一状况之后便大队人马紧跟在后,不曾想这些追上来的大赵骑兵都被在暗处的黑阿三和曹明给逮了个正着,整整一千的骑兵都命折于此。 周槿欢的计策大获成功,他们不仅得了一千多的鲜卑战马,还杀了大赵国骑兵一千。 世间的事情有时候很有趣,本来的坏事会变成好事,本来的好事也可能会变成坏事。 很不幸的是,周槿欢的计策是成功的,对于战事的扭转也很重要的,但万万没有想到大赵国的皇上哭哭啼啼地将这事告诉鲜卑皇上拓跋斜的时候,拓跋斜震怒。 鲜卑人表现震怒的方式很直接:向大赵国加派了五千鲜卑兵,用来攻打朔州城。 那五千的鲜卑兵,是最纯正的野蛮战争狂人,他们同样骑着鲜卑战马,战斗力却比大赵国骑兵要强得多,打跑了小野狼却惹着了大狼王,这简直了! “鲜卑人有什么可怕的,上次用的那些母马都还在,我们完全可以故技重施。” 气氛沉静得吓人,黑阿三打哈哈,可是他的话惹来了张子朗的皱眉:“这母马战术用一次可以,第二次用的话,只怕那些母马还没有来得及叫一声就被鲜卑人的尖刀刺了喉咙。” 张子朗的话简直对得让她无法反驳,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步。 打狗也要看主人,拓跋斜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 和实力并非很强的大赵国对峙,他们还是有胜算的;可是和野蛮凶悍的鲜卑人对峙,他们的胜算实在是太小太小了…… 萧景知,这朔州城怕是要不保了,你现在在哪儿啊? ------------ 第一百零五章 无助的呼喊 事态的发展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严重,鲜卑骑兵过于凶猛,朔州全城惊恐,灭城的流言甚嚣尘上,好多百姓都逃出了朔州,或东进或南下,不几日,朔州城就快变成了一座空城。 “鲜卑骑兵这般锐不可当,你们可向国都送加紧信件,赵……皇上可曾下命派援军来,什么时候能到?”形势比人强,即使周槿欢再不愿意相信,但也不得不承认,现下只能期待赵瑜的援军,不然他们这群人都要玩完。 “皇上的加紧密信说会派八千的骑兵来援助,但邺城和朔州距离过于遥远,等他们到了这朔州城怕是已经沦陷了。”张子朗眉头紧皱,他旁边的黑阿三在一旁骂骂咧咧:“这皇帝老儿的主意还真是怪,这邺城和朔州距离那般远,怎么就不知道让附近的州府伸出援手,这不是让我们去死么?” 话糙理不糙,黑阿三说中了在场所有人的想法:这朔州城是大燕的北方锁钥,若是丢了,整个大燕的北方就都在鲜卑的控制之下了,即使赵瑜不喜欢他们几人,也不会拿自己的江山开玩笑吧? 想到这些,周槿欢的心就更乱了。 张子朗、黑阿三、郑柳、如锦以及曹明、范直,几个人都坐在那里,谁都说不出话来,她周槿欢也是。 计谋这种东西,只有在两个力量均衡的人之间才会发挥作用,若是两个人力量悬殊,即使是诸葛孔明在世也无济于事。 对付鲜卑,只有用实力,容不得半点侥幸和滑头,能对付暴力的就只剩下了暴力,然而…… 张子朗虽有作战的经验,但算是个书生将军面对如狼似虎的鲜卑骑兵,就像是待宰的羔羊;黑阿三虽暴力值满格,但也只能冲锋陷阵,保几个人突出重围是毫无问题的,但保不了朔州城;曹、范两个实战经验最多,但只能对付对付大赵国的骑兵,鲜卑骑兵就算了;而郑柳是个太典型的文官,根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如锦会耍枪弄棒,但多是花枪儿,好看而不实用,这战场是太现实血腥的地方,根本就不适合她。 所以,他们能想什么对策呢,根本就在等死! “天也不早了,况且黑夜是敏感时间段,你们还是多多去看看军营吧。” 一圈人这样你看我,我看你,倒不如回去按部就班地忙自己的事情。 能顶一天便是一天吧,现下她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将所有人都送走之后,她就将自己锁在房里,一种无力感将她团团围住,这种感觉她以前从未感受过,所以她将头埋在膝盖上,轻轻啜泣:“现在可怎么办啊,景知啊,估计那些鲜卑人不几日就会冲到城里,我该怎么做,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守住对你的承诺,怎么办……” “砰砰砰”的敲门声让她眼泪一下子就收起来了,擦干眼角的泪,她顺手喝了口茶:“谁?” “夫人,是我,婉儿。” 她深深呼吸了几下,拍拍发胀的脸,走过去开了门:“天不早了,怎么还不休息?” “月末了,我要去趟邺城。” 自从萧景知离开后,“时间”这个词在她这里并没有什么存在感,细细一想,距离上次她回邺城真的有半个月了,她是该回去给赵瑜汇报情况了。 “那我就走了?”苏婉正要走,周槿欢突然拉住了她,语气有些急迫:“你先等等!” 她拿了只笔,几乎没有思考就写下了一封信,这信是她写给赵瑜的,目的是让他下令让周边的州府出援兵,她相信若是能多一些援兵,战局的扭转也不是不可能。 就如黑阿三所说,邺城的援军他们真的指望不上,只能求他下令了。 “婉儿,这封信很重要,很重要,你一定要亲手交给赵瑜,整个朔州的安危都在此一举了,你懂么?”将信件塞到她的手里,周槿欢的表情是难得的慌张,在她正要走的时候又出声问:“我知道你功夫好,也就三四天就能回来,是么?” “是。”这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她一个人赶路,骑着上好的宝马,还有轻功,比一般的军队行进速度要快得多。 “婉儿,求求你,谢谢你。”她和苏婉的关系是看着近实则远,本来这样生死攸关的事情她是不该交给她的,但现在没有任何办法,能求的人只有她了。 “夫人这样说就有些严重了。”苏婉显然没有想到周槿欢会对她用上“求”这个字。 略微收拾了一下东西,连夜她就走了,只是她的目的地并不是邺城,而是漳州城,萧景知所在的漳州城。 其实收到赵瑜密件的并不只有张子朗他们,还有她,苏婉。 赵瑜给她的密件很简单,让她去找萧景知,将朔州城的事情据实以告。 “对不起。”苏婉本想将周槿欢写的那封信给撕掉的,最后还是下不去手,放在自己的衣袖里,头也不回地去了漳州城。 漳州城离朔州比邺城更远,她紧赶慢赶到漳州城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漳州城的大门紧闭着,她完全不明白情况,只得用轻功轻轻跳上了城楼,一切都很平静,但军队在不停地巡街:难不成漳州的战事还没有结束,但大梁国的士兵呢? 她现在若是莽莽撞撞地出现在萧景知的眼前,他一定会起疑的,所以这夜她就偷偷躲在城楼上熬着夜,等太阳终于挂在天上的时候,她将地上的泥土抹在脸上,跟着那些巡街的士兵找到了军营。 “这位军大爷,求你让我见见萧将军吧,我是萧夫人的贴身侍女,有个事情急需向将军汇报。”她一夜都没有休息,这会儿眼睛都是肿胀的,口也有些干,那守门的士兵看她这个样子就要赶她走,她灵机一动,想到了在衣袖里周槿欢的亲笔信,连忙将信件递过去,同时语气也跟着冷冰、强硬了许多:“这是萧夫人的亲笔写,你最好马上交到萧将军的手里,要是贻误了军机,你们一家子的命都不用要了!” 欺软怕硬好多时候是人的天性,就如眼前的守卫,在听到苏婉的威胁后,马上就屁颠颠地拿着信去禀报了。 萧景知来的比她想象中还要早,她不太喜欢萧景知,但也不得不承认他对周槿欢的痴情。 “槿欢她现在怎么样,朔州城情况到底如何?”萧景知还是像以前一样好看得令人发指,即使他白皙的脸上有了一道不长的口子,也没有让那份好看打折,反而多了些男子气,更让人着迷。 “夫人她……”她只说了三个字就晕了过去,七分的伪装,三分的真实。 其实她一直都是有直觉的,但她此刻不想醒得那样早,不然就太不自然了,和她脸上的尘土、嘶哑的嗓音都不配。 大夫自然是查不出来什么的,只是说是劳累过度,也很合理。 “她醒了就叫我。”能听得出来,他在强行压着自己的心慌。 自行出了大帐的萧景知,将信件又重新看了一遍,周槿欢的笔迹她太熟悉了,绝对不会是伪造的,但朔州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为什么要向周围借兵,他实在是太听话的,周槿欢让他只盯着漳州城的战事他就真的只盯着漳州城了,竟然对于朔州城的事情完全不知! “最近大梁国的那些人老实了点么?”自从他坐镇漳州城,漳州之围是解了,但总有小拨小拨的流民一样的士兵来侵扰漳州,他们深谙地形,打完就跑,就连他都没有想到好的方法,不然早就回朔州去了。 “回萧将军,他们那些都是乌合之众,不然你……”他的副将这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萧景知打断了:“上一次也是这样,我这边刚领着一些兵出了漳州城的大门,他们就来了,关键是他们只是先头兵,他们之后还有胡何他们的大队人马,这样绝对不行……” 面对胡何的战术,他还真的有些头疼,他到漳州城这些日子,前半段时间都在思考这要解围城之事,后半段时间就在思考对付流民侵扰的方法,却一直不得其法。 他们就像是狡猾的地头鼠,既灵巧又难缠,还让人防不胜防。 “萧将军,那女人醒了。”士兵的通报让他猛然起身:“快带我去,你,去请大夫。” 他到帐里,苏婉正要行礼,他拦住了她,直接开口问:“夫人在萧府可好,朔州现在情况如何?” 苏婉据实以告,他越听眉毛就皱得越厉害,直到最后听到赵瑜说会从邺城派兵去援助,他的手握得咯吱咯吱响。 “你一路也辛苦了,大夫你给这姑娘好好看看。” 这次出帐后,萧景知的脸色更难看了:苏婉是她的贴身侍女,是极少离开她身边,当他看到苏婉的时候,他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却不曾想那预感会这样准! 现下,他被胡何的流民士兵战术困在漳州城动弹不得,而她远在的朔州城正面临着被鲜卑骑兵马蹄践踏的命运,此刻他的槿欢,他的乖夫人一定害怕极了,心慌极了,他到底要怎么办? ------------ 第一百零六章 我的傻夫人 现实好像在逼迫着萧景知在周槿欢和漳州城的百姓之间做个抉择,他心痛得很。 “萧将军你从早上到现在什么东西都没有吃,多多少少还是吃些饭菜吧。”副将端了碗白粥过来,他接过来,随后又放在了桌子上,似乎在问自己:“心爱的人和百姓之间,作为一个将军应该选谁?” “于公来说,是百姓;于私来说,是心爱的人。”那副将以为是在问自己,随口就回答,萧景知轻笑一声:“丛副将没有成亲吧?” “好男儿何患无妻?”那副将像是被说中了,黝黑的脸上有一抹可疑的红色,转移话题:“萧夫人可是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儿?” “我想自私一下,现在就想跑到朔州去,跑到她的身边。”要不是有有一丝的冷静和万分的不甘心,他这会儿早就骑上马去朔州了。 “其实将军完全可以去看看夫人,那胡何就是想困住你,那些流民士兵晚上一般不会有所动作的,将军完全可以晚上去看看夫人那边的具体情况,白天回来,他们也不会知道将军根本不在军营,说到底只要将军在军营,他们就不敢轻举乱动的……” 丛副将的有句话好像有些意思,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萧景知问:“你刚刚说什么?” “他们就不敢轻举乱动的……” “不对,前面的。” “他们也不会知道将军根本不在军营,说到底只要将军在军营……” “对,就是这句‘说到底只要将军在军营’,只要‘我’在军营就够了!” 一旁的丛副将完全就蒙圈的状态,萧景知的脸色则好了很多,拉他坐下,说起了自己的计划。 首先,偷偷在军营里物色和他的形体相似的人,趁着人不备的时候,将他偷偷带入帐子里;其次准备猪皮、脂粉、黛石等材料,做人皮面具;最后李代桃僵,让选中的人装作是他萧景知本人,时不时去城头上转转,以此来迷惑胡何他们。 “将军,那人皮面具到底要怎么做,卑职不会……”丛副将想用这个借口让这个计划泡汤,他不敢相信计划能够成功,事实上这个计划过于冒险了,漏洞百出不说,如果那胡何将军忽然心血来潮想要攻城了,这漳州城如何保得住? “我也不会,但我可以试试,给你两日时间去寻找和我相似的人,我也趁着这两日钻研一下人皮面具,两日后我若是见不到‘那个人’,不仅你的副将保不住,连命能保住不能都是问题,明白么?” 这个计划有多冒险,他如何不知,但想到在朔州的周槿欢,他觉得这个险值得一冒! 丛副将的动作很快,当他带着一个身形和萧景知有百分之九十相似的士兵来的时候,萧景知对他点点头。 这件事是绝对要保密的,全军只有他们三人知道这事儿。 军队是有荣誉感的,萧景知将冒充他这事当做政治任务下达给那士兵的时候,那士兵一副英雄就义的模样,看得出来,丛副将选的人不错。 人皮面具的做法,周槿欢从没有告诉过他,但他知道原料,两日的不停的实验,他的人皮面具总算是可以用了。 当人皮面具贴在那士兵脸上的时候,别说一旁的丛副将了,就连萧景知本人都要迷惑了:哪个人才是自己? “丛副将,你跟我相处的时间不短,我的小习惯你都要告诉他,要保住他才能保住你,才能保住漳州城,你懂么?” “萧将军,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完成任务的,在你回来之前绝对不会出现纰漏的!” 在看到人皮面具的效果之后,丛副将就有自信多了。 萧景知是连夜走的,苏婉还在军营里,自然就连她也不知道真正的萧景知早就走了。 他走的时候带了些金子,买了匹好马,马不停蹄地就往朔州城赶。 他的速度很快,第二日就到了朔州,他没有去军营,反而回了萧府,那两个守卫都呆在了原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回来之事不准给任何人提起,夫人呢?”他只是习惯性地问了一句,人早就朝着房间走了,那两个守卫在人早就不见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喃声道:“夫人在房里……” 萧景知推门而入的时候,周槿欢正靠在床边,眼睛无神地盯着前方看,听到动静只是象征性地看了一眼,马上就将头转了过来,但是……等等,那人是谁,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她很紧张地咽咽口水,眼睛微微闭了一下,轻轻摇摇头,瞪大眼睛,转头看着门口的那人,狠狠咬了一下下唇:很疼,是真的? 她像是被人施了魔法,心跳很快,快得都要让她承受不住了,但却动不了,她就坐在床边,动不了。 “怎么不认识为夫了?”久违的,他的声音,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他几步走到她跟前,伸手给她擦泪:“我不在的这几日,你还好么?” 他的话让她所有的不良的情绪都爆发了,一下子扑到他的怀里,几天来所有的害怕都涌出来:“不好,不好,一点都不好,你去了漳州城,将我自己留在这里,我真的好害怕……” “傻夫人,我不是来了么?”轻轻吻吻她的发,他的心也跟着疼了起来:还好他来了,还好他及时来了,很少见她如此害怕的样子…… “漳州那边已经好了么?”不知道在他怀里腻了多久,她终于抬起头,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他有一刹那的迟疑,随后笃定道:“自然,都没事了。” 现下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周槿欢将朔州的情况细细讲了讲,这些话他本就听过,所以只是看着她的脸,什么话都没有听进去,她也发现了他的跑神,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一直盯着我做什么,你不知道那些鲜卑骑兵简直是一群猛兽……”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再次将她拥入自己怀里,细细嗅着她的味道:“我就在你身边,你不要害怕,这些情况我在回来的途上都听到了,你好久没有好好休息了吧?” 他不在的时候,她确实连睡觉都不安生。 “好,你就在我身边。”她躺在床上,手还抓着他的手,他握着她的手哈气:“好,我就在这里。” 这是他离开后,她睡得最安心的一日。 “小斑,你去军营请张将军和黑将军来。”他回来了,但却是偷偷回来的,有些事情他只能对最信任的人讲。 张子朗和黑阿三来之前,他就坐在床边看着周槿欢休息,她睡觉一向很轻,思虑又多,这几日自己一个人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将军,人来了。” 小斑的声音在外边响起,萧景知将纱幔放下,将屏风推到床前,去开了门。 “萧将军你怎么回来了?” “萧老弟你怎么回来了?” 两人的话一模一样,很显然他们知道漳州的战事还没有结束,他将两人请入房里,冲着屏风扬扬下巴:“说说看,现在的战事到底如何,能撑多久?” 张子朗和黑阿三对视一下,脸色很难看。 这就是说,现在的情况很危急了。 “现在要你们做的是要将军营的士兵的士气鼓舞起来,用银子、军职两样就可以。”说完从包袱里拿出不少的金子,不等他们问话,他就现行开口:“别的话先不要问,重要的是面对鲜卑骑兵我们要做的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只有有后退的就斩杀,不能手软,明白了么?!” 萧景知虽是将军,但和张子朗、黑阿三的关系极好,三人很少有尊卑之别,现在他这样严肃地说话,他们两人都被镇住了,就连一向叫他“萧老弟”的黑阿三都听话地点点头。 “朔州城的存亡在此一举,你们两人都去军营吧,我们现在要的一个铁军,一个只能前进不能后退的铁军!” 两人点头后退出了房间,黑阿三摸摸头上的汗:“那小子明明比我小那么多,长相还是不食人间烟火一样,怎么就能有那么狠辣、凶猛的眼神,我这个大流氓都有些受不住了!” “我觉得萧将军说得对,我们军队要有铁的意志,只能进不能退,不然这朔州城只怕是真的要被灭了。”张子朗重复着萧景知的话,带着满满的崇拜。 军营里正在等着他们带来一场血雨腥风。 房里的萧景知回到了床边,他的夫人还睡得很香甜,他则吻吻她的唇,捋了捋袖子,去了厨房。 好久没有睡得这样安稳,周槿欢醒来就开始找萧景知:他说好的会在她身边,为什么一觉醒来人就不见了? 刚推开门就看到了萧景知捧着碗站在外边,她轻轻推推他:“你去哪儿了?” “我看你睡得香,这一觉醒来估计会饿得不行,就给你熬粥了。”他将碗送到她跟前,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别说,我还真饿了,这是什么粥,闻着好香!” “也是因缘巧合,我在漳州城那几日从一个老婆婆那里学的手艺,叫齐眉粥,说是吃了这种粥的夫妻会相伴一生的。”他没在扯谎,都是真的,怕她不相信接着道:“漳州城好多人家的夫妻都喝这种齐眉粥的,不过每家的配方都不太一样……” “所以,我的好夫君这粥你和谁喝过?”她狡黠的眼神让他有些想笑,举手正色道:“我保证,除了教我做粥的那个老婆婆,我只和夫人一起喝这粥,这辈子都只和夫人喝。” “这才像话。”齐眉粥的粥名喜人,她喝了不少,等到月亮悄悄升起来的时候,他们两人坐在月亮下,他轻声对她说:“槿欢啊,这朔州城不安生,我要负责的,你好好休息,我保证七日内回来,可好?” ------------ 第一百零七章 说服山头子 萧景知无论做什么都有自己的道理,她听着就好,说好一周就一周,她只要求他不许食言。 他走得很急,在以为她睡着的时候。 殊不知他前脚刚走,她后脚就睁开了眼睛。 萧景知要救下朔州城,只有冒险,所以他根本就不敢告诉她自己的计划。 他连夜赶路去了大燕和鲜卑分界的界山——蒙山,蒙山有不少的山匪,这些山匪以前是官府的眼中钉、肉中刺,但现在在他看着就如救星一般的存在。 手里的黄金是敲门砖,却绝对不是打动他们的利器。 “什么人,竟然敢擅自闯山?”说着话的是在山中巡逻的小弟,一般能这样说话就表示并无甚大的恶意。 “小兄弟,我有个重要情报要告诉你家老大,请你帮忙通传一声。”萧景知走进,将一锭银子放在他手里,他眼睛转了转:“想得美,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来找事儿的?” “我是萧景知,朔州的驻军将军,这是我的印鉴,你可以看看。”萧景知将印鉴递给那小弟,那小弟确定他的身份后,猛然提高的声音:“你他妈的唬弄我,你一个驻军将军来我们蒙山做什么,是不是带了士兵来?” “你印证我了身份,就更该将我带到你家老大那里,你抓到了朝廷的命官,你们老大会奖赏你的。”只要让他见到了山匪头子,他就有机会说动他们。 那小弟仔细想了想,确实是这么回事,怕他会功夫难以控制,就先用绳子将他绑住,将他拽到了山上。 “老大,这人就是新来不久的驻军将军萧景知,小弟巡逻时候发现的。”那人将萧景知推到地上,邀功一样。 “你先退下吧。”山匪头子四十岁左右,长得很精明,不像一般山匪五大三粗,反而是精瘦精瘦的。 “有贵客登门,怎么能绑着呢,还不快给老子将人放了?”山匪头子话说得很好听,但只顾着自己喝酒,并不动手。 “我是萧景知,敢问兄台如何称呼?”萧景知揉揉手腕,也不等他开口,端着一碗酒就和他对碰。 “久闻萧将军大名,那曹明、范直都非泛泛之辈,萧将军能将两人收服,手段着实让人钦佩。”那山匪头子没有回答萧景知的问题,抬眼对他接着道:“我在界山多年,虽是山匪,但一直都是劫掠鲜卑那个老儿的,从不曾和朔州的官府有什么龃龉,萧将军这一趟怕是来错了地方吧?” “鲜卑骑兵兵临城下,朔州城怕是难保了,兄台可知?” 萧景知的话落在地上,那山匪头子不接话,自饮自酌,就像他这个人不存在一样。 “本以为兄台是冰雪聪明的人,却不想如此愚钝,竟然看着鲜卑人给自己挖坟头还无动于衷,罢了,这一趟就当萧某是白跑了吧。” 萧景知的话说得难听,那山匪头子喝酒的手轻轻一颤,却还没有说话,倒是他身边的二当家跳脚了:“我大哥不说话是给你面子,你妈的不要给脸不要脸啊?!” “老二,你怎么能这样对贵客说话?”那山匪头子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二当家安静下来,转头对萧景知问:“萧将军大半夜来我蒙山,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 “我手里有二十金,想请兄台帮个忙。”既然他那么说了,萧景知也就直接开口了,在得到他肯定的眼神后,接着道:“除了和以往一样劫掠鲜卑的贵族之外,还要时不时侵扰他们的驻军。” “大哥,那鲜卑的驻军都是很彪悍的,我们没有必要为了那区区的二十金冒险。”二当家当场就表示了不赞同。 “到底是官府的人,都这样精明,这二十金可是不好赚呢。”山匪头子一脸待价而沽的表情,好像是他掌握了主动权。 “大树底下好乘凉,正是因为兄台和兄弟们一直都对鲜卑人下手,官府才一直对你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才从不来蒙山剿匪;反过来,若是朔州城被鲜卑人攻下,那些鲜卑人相比不会饶了你们吧?” 这话说得很现实,就连刚刚在叫嚷的二当家都噤声了。 “整个蒙山的兄弟一共不过四百多人,根本就不能和鲜卑的驻军相比,我们不是在找死么?” “并非让你们和那些鲜卑驻军硬碰硬,只是侵扰,在他们吃饭或休息的时候搞突袭,让他们精神紧绷,你们并不和他们打,他们发现了,你们便跑到山上,将他们引入你们之前设定的埋伏里。” 这便是胡何使用的流民战术,萧景知活学活用将那战术变成了山匪战术。 “还有侵扰驻军是一方面,重要的是还要继续加大劫掠鲜卑贵族的行动,这样才能让鲜卑上层动荡,让他们将注意力转移到鲜卑本身,而不是在战事上。” 他要的就是转嫁矛盾,这是他计划的第一步。 “你话说得好听,你拿二十两金子打发我们,让我们暴露在鲜卑士兵跟前,万一他们要对我们不利呢?”二当家轻轻咬了一口那金子,随后丢在地上:“金子是重要,可是我们的命更重要。” “这蒙山是你们的,他们不来也就罢了,若是他们来了,只会死!” 他的五官很柔和,然而从他漂亮的口里说出这样冷冰冰的话反而让在场的人都一阵的冷颤:原来这就是从曹明、范直手里夺过兵权的男人啊。 “那个,那个,万一鲜卑士兵他们被惹火了,想要用火攻,现在正是秋天,植被虽不如春夏那样多,但还是很多的,他们从山底点火,我们这群人都得死……” “正是因为是秋天,不是夏天,不是冬天,他们才不敢用火攻。”萧景知的话让那山匪头子欣喜一笑,却也不说话,只是听着他接着说:“蒙山秋冬两季都是西北风,若是那些鲜卑士兵在山脚点火,不到半个时辰,他们的军营就会成为一片废墟,只要是逃不及的士兵都会被大火吞噬,这样对我们来说是最好的,我们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就将这些鲜卑士兵打败!” 他的话已经说得相当明白了,但那个二当家还是有不太明白的地方:“为什么说正是秋天,不是夏天,不是冬天,他们才不敢用火攻?” “亏你还在蒙山呆了这么些年,你真是一个棒槌!”那山匪头子听不下去了,开口解释:“若是夏天,我们蒙山草木茂盛,春夏两季还是南风,从山脚点火,不到半个时辰火势就能蔓延到山顶,到时候我们必死无疑;若是冬天,即使是西北风,鲜卑人的草场都没有了草,火也烧不起来。秋天蒙山集合了天时地利的优势,是最好,是么,萧将军?” “兄台是通透之人,这样的天时地利若是不用真的有些可惜了。” “萧将军缪赞了,若是萧将军愿意便叫我老杜吧。” 原来他姓杜,萧景知再次端了一碗酒,这次不等他先动手,老杜用酒碗和他碰碰:“这次若不是萧将军来,我都不知道我们会有次一劫,这二十金多谢了!” “杜哥你实在是太客气了。”萧景知仰头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这个时候天上的星星还在闪闪发光,就像他夫人的眼睛。 “萧将军……哎呀,总觉得这样叫生分得很老杜叫你萧老弟你不介意吧?” “自然。” “和萧老弟一见如故,我们再去我那边喝两杯吧?” 这是个很好的信号,表明老杜真的要和他好好谈谈“侵扰之策”了,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这个老杜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山匪,很有想法,也很有远见,可惜是生在赵瑜当政的时代,若是个昏庸的君王,他只怕是个逐鹿中原的人物。 “诶呀,本来萧老弟就是一路赶来的,我还拉着你说了这么些话,真是不该,若是萧老弟不嫌弃,今日便在这里住下吧。” “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黑阿三以前就是流氓头子,所以他和老杜的相处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正要睡下,就感觉鼻尖猛然多了一股的胭脂味儿,有一双小手就要解他的衣服,他警觉地睁开眼睛,握住了那人的手,冷声问:“谁让你来的?” “老大让奴家来的,公子只管休息就好,别的奴家来……”那女人并非汉人,她有一双湛蓝色的眼睛,如同湖水一样的颜色,五官深刻,眼睛上挑带着某种魅惑,很漂亮。 “出去,别让我说第二遍。”他话说得严肃,但表情很平淡,什么都看不出来,那女人就大了胆子,小手又贴了上来,可是这一次,她的手刚刚碰到他的衣带,整个人都不能动了:她被点穴了。 将那女人搬到房间外,随后将房门锁上,他睡了,那美人在外边足足站在一个时辰才恢复了知觉,气呼呼地跑去找老杜了。 “那男人简直太过分了,怎么能将我这样一个弱女子丢在外边,现在是秋天,晚上那么冷……” “那让我给你暖暖?” “咿,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啊,你这色鬼摸哪儿呢?” …… 第二天,山匪头子老杜一觉起来就去找萧景知,谁知他到晚了一步,人已经走了,只留下一封信。 信的内容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告别而已。 “咿,那男人就是萧景知啊,就是那个惧内的萧景知?” “要不是惧内,只怕这会儿你就躺在这个床上了。” 老杜这话说完,突然抽出身上的剑,将那女人杀了,血溅了一地。 “老大,你不是挺喜欢这个女人的么?”在一边的二当家有些琢磨不了情况,要知道这个鲜卑女人长得美,老大一直都让她暖床的。 “一个普通的鲜卑女人,如何认识汉字?”老杜的话让二当家的冷汗出了一层,不等他说话,老杜接着道:“让人将山上的所有鲜卑女人都杀了。” 自古成大事者都不拘小节。 另一边,萧景知从蒙山走后,悄悄去了军营,让张子朗和黑阿三挑了五百人的精兵,他趁着黑夜将那五百人带走了。 萧景知将他们带到了他建立的那个村子,那村子本来人就少,再加上不少人都参军了,现在人更是少了,空地很多,方便了他训练士兵。 张子朗、黑阿三甚至曹明、范直他们对于士兵的训练都很用心,这五百人更是精良,在村里呆了两天,第三天他们就要出发。 萧景知计划的第二步就要实行了。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萧景知就领着他的敢死队朝着盛乐去了。 盛乐是鲜卑王朝的国都,从地理位置上看并不是在国中央,而是在偏西方向,这主要是因为鲜卑王朝初建立的时候只是几个部族,后来慢慢才朝东发展的。 萧景知他要袭击鲜卑的国都,这话听起来很疯狂,让人有种感觉:他不要命了! 其实不仅别人这样认为,即使是他自己,也没有多大的把握,所以他才不敢将自己的计划告诉周槿欢,她若是知道了,只怕不会放他来吧? 盛乐距离朔州有些距离,他们跑到了鲜卑的后方,盛乐城的西边只有一个城市名唤永乐。 要打入盛乐,首先要攻下的地方就是永乐。 ------------ 第一百零八章 凶猛塔依族 凭借着这五百精兵就能顺利攻下永乐虽不算痴人说梦,却也极难实现,但如果领兵的人是萧景知那就是另外一个说法了。 一头狼带领的绵羊一定会打败一只绵羊带领的狼群,何况萧景知不仅有狼的凶猛还有非凡的智慧。 攻打永乐之前,萧景知带着不到二十的小队人马去了位于永乐西边的部落—塔依部落。 这个部落也是逐水草而居的,也和鲜卑人有着同样的生活方式,不同的是塔依族人更凶猛,也更淳朴。 萧景知是擅自闯入部落的,塔依族的凶猛并单单存在传闻中,是真实的。 还没有见到部族首长,他就先被人给抓住了,当然其中也有故意的成分。 “我是大燕的将军,这是令牌。”驻军将军都有令牌,那令牌通身是汉白玉,很是和润。 “大燕?”抓着他的人显然被那令牌给吸引住了,将令牌放在手心细细端详,随后就将玉牌放在衣服里,心不在焉地道:“一个将军就这点本事,怪不得鲜卑人总是抢你们的粮食……” 这人的话没有说完,萧景知就轻轻松松地将绳子挣开,伸手向他讨要自己的玉牌:“现在可以将玉牌给我了么?” “你……怎么可能……”那人话都说得不太利索,紧紧握着自己的布袋,虚张声势:“我告诉你,这是在我塔依族部落,你要是敢……” “我没有什么别的要求,你只需帮我通传就好,那玉牌给你了。”见那人没有什么反应,逼近他威胁:“我本没有恶意,这玉牌在我们大燕多的是,你拿着也就算了,我只想知道让你帮我向你们首长通传一下。” “汉人都狡猾得很,我才不会帮你!”那人说着就要走,却不想萧景知一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之前我就说过,我本没有恶意,若是你一再不合作,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好好好,我带你去就好了,我带你去就好了。”那人连忙点头,快得有些让人忍不住怀疑有诈,而萧景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跟着他走。 那大帐确实是华丽,很是扎眼,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地位尊贵之人的住所。 “我们首长让你进去。”那人从大帐里出来,萧景知就进去了,只是刚刚进去就有人动手,他眼疾手快躲过去了,可是好汉难敌四手,况且塔依族的汉子们的力气真是大,他最后再次绑住了。 “首长,这人不怕绳子的,不如就直接将他杀了吧,听说大燕人的饭菜都做得相当精致,想必他们的肉质也是极好的……”那人走到一个白胡子坠地的老人跟前,说的话让萧景知略略有些反胃。 “首长是想吃一顿酸酸的人肉宴,还是想要得到足够你们过冬的粮食?” 他的话并没有在人群中得到任何的回应,倒是那老首长脸色微微有些变化,在别的族人叫嚣着要喝肉汤的时候,他狠狠用木杖敲地面:“安静!” “你到底是谁,来我塔依族做什么?”老首长的声音很苍老,好像随时都会咽气一般,这和他红润的面容一点都不相配。 “我是大燕的驻军将军,鲜卑人欺人太甚,我领着一队人马来直捣他们老巢。”他本就没有想到隐瞒什么,在看到那老首长发亮的眼睛后,心里更有底了:“我只带了五百人,却是要攻下盛乐的。” “那你便攻去,来我部落做什么?”老首长的脸色比刚刚要好些,坐在凳子上,让人将他的绳子解开。 “我准备用五百人攻下永乐,老首长你便带着你部落的人就劫城,这样你们部落过冬的物资是不是就有了着落?” “你的条件呢?” “我们在永乐修整两日后,请老首长帮我,和我带的五百精兵集中起来,一起攻入盛乐。”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你攻打盛乐不过是为了解朔州城的兵围,永乐城的物资于我们来说已经足够了,根本就不需要冒险和你们一起攻打盛乐。” 老首长之所以能成为老首长,就是因为他是整个塔依族最聪明的那一个。 萧景知失笑,对于这个回来他本没有什么准备,但他马上就想到了应对之策。 “老首长此言差矣,若是你们能跟着我们一起攻打盛乐,鲜卑人就不敢动你们,反之,等鲜卑人回神过来就会对你们进行疯狂的反扑!” 老首长是个聪明人,萧景知的话刚说完,他就听明白了,淡淡回了句:“那就静待萧将军的消息了。” 萧景知回来的时候是满面的春风,攻下永乐就有了军粮的供给,还多了塔依族的帮忙,这对于他来说就足够了。 攻打永乐的信心就更足了。 萧景知用的是百试不爽的夜袭,永乐面对的敌人大多都是凶猛却缺乏战术的塔依族,所以对于他无法把门的战术完全无法招架。 永乐就这样被攻下了,城里的百姓都没有什么真实性,只是一夜城里就涌出了大量的汉人和塔依族人。 和塔依族老首长谈了谈作战计划,刚出了大帐身边的小兵就提醒:“将军,那些塔依族的人真的会帮我们一起攻打盛乐么?” “自然,他们若是不进永乐城也就罢了,现在他们进来了,就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见那小兵还是一脸茫然的模样,萧景知很是耐心地和他解释:“现在塔依族跟在我们身后得好处,若是不和我们一起攻打盛乐,等鲜卑人回过神来攻打他们就不会有所顾忌了,那些鲜卑人会自然而然地以为咱们和塔依族有间隙,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攻打;若是他们和咱们一起攻打盛乐,即使以后鲜卑人要攻打他们,也会忌惮许多,那些鲜卑人潜意识地以为咱们和塔依族关系紧密,攻打塔依族可能会引来双方的围攻。” “就是说,我们强行将他们和咱们捆绑在一起了?”那小兵似懂非懂,萧景知也不多说什么,仰头看着天空,他想到了远在朔州城的周槿欢:若是你在这里,一定不会问这样愚蠢的问题吧? 永乐的战场还没有完全结束,朔州城那边两军也打得难舍难分。 在朔州正规驻军和蒙山的游击兵的双重攻击下,前线的鲜卑骑兵战斗力下降了太多,甚至慢慢有些落了下风。 “槿欢啊,你怎么还在这里吹风?” 周槿欢独坐在庭院里,秋风吹起她的发,越发显得她瘦弱,如锦进府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我答应景知不出门的,他说过几日就回来了,可是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她喃喃自语,如锦耳尖都听到了耳朵里:“你不要着急,只怕还要等些日子的,我听说漳州城之围是早就解了,但总有流民侵扰,总是赶不完,你家萧将军只怕还要呆几日的。” 这消息她听得有些心惊,但掩饰得很好:漳州城的事情并没有解决,他就偷偷回来了? 这事要是让赵瑜知道了,可怎么得了? “都是我太没用了,要不是我,他怎么可能会冒这样大的险,对,苏婉她……不是去了邺城,怎么还不回来?”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后面的话如锦都没有听清楚,只是很大气地拍拍她的肩膀:“是皇上下的命令让你家萧将军去的漳州城,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不要想那么多了,知道么?” “如锦啊,能借借你的肩膀么?”她这会儿身子一阵阵的冷,她在害怕。 “槿欢啊,你头怎么那么烫?”如锦摸摸她的头,还要再说什么的时候,人已经依在她的肩膀上像是睡熟了,怎么都叫不醒:“来人啊,请大夫!” 她其实没有病,只是最近思虑过多,出于保护自己的需要,她的身子暂时停工了。 朔州城的周槿欢生病了,远在永乐的萧景知突然心有些痛,毫无征兆的心痛让他在夜里惊醒:三日,最多只要三日,我便会回去,槿欢。 盛乐是鲜卑王朝的国都,守卫很森严,最要命的是有一条天然的屏障,护城河。 护城河名叫清河,将永乐隔在西边,好像是一条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逾越的鸿沟。 论骑兵,鲜卑人绝对是首屈一指,但论水战,梁国和大燕尚可一比,但鲜卑人就差远了。 这清河是盛乐的保护河,但在萧景知看来足够可以成为他们的绝命河。 在水战的优势让萧景知一度以为胜利唾手可得,距离周槿欢的距离也更近了,但没有想到鲜卑人使了坏。 那些鲜卑人将黄油都倒到河水里,随后将火把都扔到河面上,火苗在遇到黄油之后,火势就更大了。 自然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风向问题。 就如前面所说,秋冬季节吹的是西北风,永乐在盛乐的西边,也就是说漫天的大火从盛乐朝着永乐的方向就火速蔓延开来了。 火势的蔓延远远快于他们逃跑的速度,惨烈的尖叫声一浪接着一浪,在船上看好戏的鲜卑士兵越来越多,他们的嗤笑声冲天一样,好笑在嘲笑萧景知的失算。 是啊,这怪得了谁么,完全怪不了任何人,只怪他没有算到他们会用利用风向使用火攻,这个计策太歹毒,照着这火势,不仅自己会死,只怕就连永乐城都保不住吧? ------------ 第一百零九章 河上的尸体 当一个人面对死亡的时候,对于自己的心最是清楚,当大火朝着他肆无忌惮地汹涌而来,穿过重重的火光,他好像看到周槿欢慢慢向他走来,他心狠狠朝下坠:槿欢啊,若是我死了,你一个人该怎么办? 远在朔州城的周槿欢此时正在吃饭,近日来的战况都对朔州有利,她明明应该安心的,但是饭却一口都吃不下去。 “啊!”突然感觉到心一阵阵的抽痛,她头猛然倒在饭桌上,旁边的如锦连忙扶她:“槿欢你怎么了,要不要请个大夫来?” “他们都不肯告诉我景知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如锦你能不能告诉我?”对于现在的战况,她大多都是从如锦那边听说的,自从萧景知回来那一趟之后,张子朗和黑阿三便再也没有来过萧府了,想必是萧景知临走前就有过嘱咐,不让他们来打扰她。 可是,她这会儿莫名地心慌,这种心慌在她知道萧景知放下漳州城来这里解围之后就时常会有,但如此强烈的反应,还是第一次:他,是不是出事了? “槿欢啊,我不说你也明白,萧将军临走之前嘱咐过的,不让和你说,你家夫君你自己也清楚,他那样的人久在战场,经验丰富,不会出什么事儿的,若是等他回来的,你有个什么事儿,我们这些人都脱不了干系的,你知道么?”如锦很为难,但周槿欢并没有放过她,拉着她的手,眼泪汪汪的:“那你能不能把外边的真实战况告诉我,我想知道,这样也不行么?” “也好,我说,你也多少吃些饭,再这样下去,你身体会吃不消的。”如锦妥协了,她是个知情重的人,只是将战况告诉了她,别的什么都没有说。 “也就是说因为有蒙山那些山匪头子和咱们军营的士兵配合,这才让那些鲜卑士兵占不到便宜?” 利用那些山匪头子牵制鲜卑士兵,这确实像是萧景知会用的手段,黑阿三本来就是流氓头子出身,他和三教九流打交道都有自己的手段,说这个,她会信。 但是,若仅仅只是劝服那些流氓头子,他早就该回来了,就算他还要去漳州城,也一定会先萧府一趟的,不可能会一声不响地离开。 那么,他现在在哪儿,除了这些事,他一定还在做别的事情,别的能够使得朔州城安全,能够钳制鲜卑士兵的事情,可是到底会是什么事情,会是什么事情让他对她三缄其口,甚至还会让周围人都将消息封锁? 这说明她在冒险,他会做什么冒险的事情,什么冒险的事情会让他都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大的把握,不肯和她说? 围魏救赵,他在用这个方法救朔州城,而他要攻下鲜卑的国都盛乐,别的不说,就连士兵人数都不足吧。 朔州城的士兵本来就不足,加之之前在和鲜卑打仗的时候,多有亏损,他能带的兵马太少了! “槿欢啊,你别不说话啊,你说话啊,嗯?”如锦被她愈发苍白的脸色给吓坏了,连忙摇晃她的胳膊,她却像是失了魂一样,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如锦伸手捏捏她的脸:“槿欢啊,你别吓我,萧将军他吉人自有天相的,你千万别想多了……” “我……我没事,我真的没事。”她挤出一个笑,端着碗,机械地用筷子朝嘴里扒饭,她的手在发抖,笑还僵在脸上,不听使唤。 如锦确实对于她的反应有些害怕,就一直陪着她,直到晚上也没有回郑府,而是陪着她,如锦太怕她会出事了。 可是,周槿欢想要办的事情,没有人能够拦住她,所以在如锦睡着之后,她就偷偷溜了。 萧府的守卫很严,但周槿欢有自己的办法,她有人皮面具,离开也是光明正大的。 她顶着一张普通得近乎于平庸的脸出了萧府,但出了萧府之后,她就直接去找了张子朗。 张子朗绝对不会答应她带他去盛乐的,但她既然敢来找他,自然会有办法让他答应。 张子朗这几日被战事给整得心力交瘁,回到府里的时候已经到了深夜,没有想到会看到几日不见的周槿欢。 “周……萧夫人,你怎么会在这里?”萧夫人要进张府,守卫的人自然不敢拦着,他这话算是废话。 “张子朗你老实告诉我,萧景知现在是不是在盛乐?”她问得咄咄逼人,张子朗脸上的讶然一闪而过:“怎么可能?” “你还准备骗我?”周槿欢捂住心口,恨声道:“张子朗你应该清楚我的脾气,盛乐我是必须要去的,你若是当我是朋友就派个人同我一道去……” “盛乐现在正是混乱之际,我答应过萧将军要保护你,就绝对不会让你去那里的。”张子朗打断她的话,盛乐那边的战事如何,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他要守住自己的诺言,不让眼前这个女人受伤。 “张子朗你知道自己和萧景知的差距在哪儿么?”她使用激将法,每句话都难听得紧:“萧景知可以为了朔州城,一个人领着寥寥的士兵去盛乐拼命,而你却只能守在后方,弯着腰去捡拾别人的胜利成果,要脸么?” “景知他当时带的是全军营最精强的五百士兵,当初他可以用那般少的士兵打败大梁的胡何,攻下盛乐……” “攻下盛乐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为什么不说下去,你自己都知道那是屁话,不是么?” 周槿欢的话让他无言以对,是啊,他将萧景知当做自己的偶像,但是他自己何曾不是带着侥幸的心理想着躲在萧景知的身后,去取得那些简单的胜利? “张子朗,如果你真的还有些良心,真的还拿我和景知当做朋友,至少应该派个人跟着我一起去,是吧?” 火候差不多了,周槿欢见他的眼神有些涣散,就加了一把火,她很笃定,依照张子朗的性格,他一定会答应的。 “好,我陪你去。”张子朗的一句话让周槿欢差一点就跳脚了:“你说什么?!” “张子朗你是抽风了吧,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么,景知现在在盛乐对朔州城是鞭长莫及,虽然说现在军营里有你、黑大哥以及曹明、范直四个人作为副将,但是你仔细想想,现下除了你,谁能挑得起大梁?”若不是顾忌到自己的身份,还有自己有求于人的处境,她真的想狠狠打他一顿,让他弄明白情况:“黑大哥勇猛过人,比起杀气的本事,整个军营里都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但是他的性格很鲁莽,沉稳不足;而曹明和范直两人,萧景知虽看中他们两人,临走之前也是对他们表现得极为信任,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两人就没有异心,一旦他们有什么想法,可是比那些鲜卑士兵更厉害,到时候只怕你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张子朗像是醒了,从激动的情绪中走出来了,让他的随身小厮阿荣陪着她一起去盛乐。 从张府出来之后,周槿欢终于放下了心,再次披上人皮面具,和阿荣一起上路了。 盛乐的路途很远,他们几乎都没有休息,只是在不停地赶路,她还是心慌,越距离盛乐近,就越感到心慌。 他们并不敢直接进去盛乐,而是从西边出发,先是到了永乐。 眼前的永乐让周槿欢就想要的一个词:人间地狱。 她以前见过被抢掠的漳州城,但永乐比那时的漳州城还要惨,他们穿过一条一条的街道,最后走到了永乐城的最东边,那是一条河,一条不宽不窄的河,上边飘着的是大片片的尸体,她曾经去过军营,知道那些是朔州驻军的军装,死的人都是朔州的士兵,都是萧景知的人,那么萧景知,她的景知呢? 那个说好了让她在府里等着他的景知呢? 秋天的河水很冷,她要下水去看看那些还在水里的尸体,但是阿荣拦住了她:“萧夫人你还是不要去了,我去帮您看看……” “为什么要你去,我要去!” 周槿欢推开了他,径直朝水里走,河水不深不浅,正好漫到她的脖颈,微微一低头就能死人的程度。 河水很长,也很凉,她走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尸体,从河的南段一直走到了河的中段,翻过了不下一百个的尸体,但是没有他,还好没有他,可望着剩下成片的尸体,我的心又坠下去了,手也更冷了:景知,你一定没有死,是不是,这些尸体都不是你的,对不对,这些朔州士兵当初一定是擅自行动,你一定没有参与的,对不对? 可惜,没有人回答她,她咬咬唇接着朝前走,可是这个时候她的步子已经有些虚了,水的阻力对她来说太大了,她好像要走不动了…… “槿欢!”是焦急的声音,她好像出现了幻觉,只是凭借着本能朝前走着,头没有抬,可就在这个时候,她眼前一黑,整个人都朝着河水栽下去,冰冷的河水浸入了她的口腔、鼻腔和眼睛里,她有些着急:怎么办,好像要死了呢,不过临死之前还能幻听到他的声音,上天好像也是待她不薄呢…… 她的身子并没有栽入水里,反而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接着抱着她从河水里一跃而上,一个怜惜的吻落在她毫无血色的唇上:“槿欢啊,你怎么过来了?” ------------ 第一百一十章 沉睡的美人 做了很久的梦,梦里她看到了河面上都是尸体,她踏入河水里,每一具尸体都成了他的样子,萧景知的样子,她有些抓狂,吼叫着说不相信,但是却像是被梦给魇住了,整个人都走不出来…… “大夫,我夫人她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一直在说胡话?”萧景知用丝帕给她擦汗,她的眉毛紧紧皱着,脸色很是不安,好像在做一场让人焦虑的梦。 “夫人的身子本来就弱,一路上颠簸加之在水里泡了太久,这才会高烧不下,我已经给夫人开了较霸道的方子,想必夫人不久会醒的……”大夫擦擦自己额头上的汗,话说得有些心虚,高烧不退最是难治,何况这夫人身子底子并不好。 “不久是多久,十天还是二十天?”打断大夫的话,萧景知特别后悔,为什么自己没有在她踏入河水的那一刻就发现她? “这就要看夫人的自己的造化了,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老夫只能保证夫人终有一日会醒罢了。” 这是什么话,若不是身边的人拦着,萧景知的佩刀怕是要到那老大夫的脖子上了,那老大夫提着自己的药箱飞快离开了。 “将军,鲜卑已经着手将派到朔州的士兵回调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回去了?”有个不知死活的士兵突然提到战事,见萧景知没有动静,正要再次请示,旁边的一个好基友马上拉住了他:“将军这会儿正心烦呢,你还是一会儿再说吧。” 那士兵就要走,萧景知的声音自床边传来:“将那些牺牲的兄弟们都火化后,我们便动身吧。” 这次萧景知出来带了五百精兵,但是现在只剩下了三百多人,有一百多都牺牲了。 他们将死去的那一百多人都火化,骨灰都收拾得宜,是在三日后的事情了。 可是,周槿欢还没有醒,她好像是真的睡着了,没有任何要醒来的迹象。 这三日,萧景知将军中的所有事情都交给了副将,他则专心地陪着她,给她梳头、洗脸、喂饭、穿衣,陪她说话,给她讲他以前在大梁国时候的事情,给她讲他在漳州城的那些日子,给她讲胡何的狡猾,给她讲自己对她的思念,但是她都没有醒。 离开永乐城,他是带着自己的夫人和三百多的追随者一起的,不过临走之前他还是要做一场戏。 他又去了塔依族,这次来是老首长亲自来迎接他的,说了一些很直接又诚恳的话,他都听着,直到最后他要走的时候,塔依族送给了他们一百匹的汗血宝马和三位漂亮的异族美人。 宝马、美人,这都是男人最爱的东西,但萧景知都拒绝了。 “听闻萧将军有惧内的名声,不敢带这三位美人走,想必是怕家里的那位夫人吃味儿吧?”老首长捋捋胡子,调笑似的开口,却不想萧景知很正经地回答了他的问题:“是啊,我这人一向什么都不惧怕,一个人领着五百人也敢直捣鲜卑人的帝都,但是独独怕我的夫人,她不是我的妻,而是我的命啊……” 萧景知这样说让老首长有些讶然,随后便开玩笑:“想必萧夫人是位极美的美人,这才让萧将军挂心至此。” “我夫人的容貌不是绝美,但她会为了我,一人从朔州追到盛乐,这样的女人,得她的心是我的幸运。” 听到这话之后,那老首长再没有了开玩笑的意思,正色且严肃道:“萧夫人值得萧将军的爱慕,倒是老夫我唐突了,不过这些马匹请你们带走,就当是我们塔依族的心意。” “老首长言重了,这马匹我们实在是不能收,朔州城那边战况还未见明朗,我们必须要赶回去了,多谢。” 萧景知什么都东西都没有拿,领着士兵就走了,这时从帐子走走出一个二八妙龄的美人,悄悄问老族长:“阿爷,那便是萧将军么?” 而另一边,萧景知他们艰难地上路了。 周槿欢身子还没有好,萧景知刚刚说的话不过是在糊弄他们罢了,他并不太着急会朔州,因为他早就猜到了结果,所以他买了辆马车,留下副将和他们一起,别的士兵都策马先回去了。 “将军,夫人的病……”那副将有话要说,谁知萧景知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安心赶路吧,平稳一些,她脸色不好。” 军令如山,副将就安安静静地赶车,装哑巴。 他们是在那些士兵回到军营的第三日才到的,当日如锦正好在萧府,看到萧景知回来一脸的开心,随后看到脸色苍白的周槿欢,连忙凑上前:“槿欢这是怎么了?” “无事,只是受了风寒。”萧景知的面色很平静,这让如锦稍稍放了心:“槿欢啊,就是主意太大了,自己一个人就敢偷偷去找你……” “郑夫人,我不在的这几日多亏了有你陪着她,谢谢。”萧景知这样专门说谢谢,如锦有一点蒙圈,随后马上反应过来:“那个,我家里还有鸡汤在火上炖着呢,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走了。” 难得如锦这样知情知趣,萧景知点点头,也没有多话,等她刚走,他就去请了大夫,从永乐到朔州,整整六天,要不是永乐并不安全,他是不会坚持要带她回来的。 “快去请朔州最有名的大夫过来!”他一直都更愿意相信,那些蛮夷人的医术不精,这才会使得她沉睡至今。 大夫很快就到了,但是令人沮丧的是这个大夫并不比原先那个好多少,他也无能为力,方子也还是那个方子。 能给萧景知答案的只有时间了,可是他能等多久呢? 如锦是个大嘴巴,当夜张子朗和黑阿三就到了萧府,就是为了看他们夫妻两个。 见到沉睡的周槿欢,张子朗很是内疚,但萧景知并没有说什么,他心里是有气,觉得张子朗不该放任周槿欢去盛乐,但事已至此、木已成舟,他还还能怎么办? 安抚了两人几句,也就将话题转开了。 “萧老弟漳州城那边,你该怎么办,若是让皇上知道了事情就大了。” 朔州城之围是解开了,想必鲜卑一时半刻也不会有什么动作,剩下的大问题就是漳州城了,他离开之后,漳州城现下虽没有什么动静,这并不意味着胡何会一直没有动作,漳州城他还是要回去的。 “槿欢现在人还昏迷着,还是那句话,这朔州城,这萧府就交给两位兄弟了。”萧景知真的是太不放心了,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周槿欢的脸,心也跳得奇快。 “好,你放心,我和黑大哥会保护好朔州城和萧夫人的。”张子朗答应了,接着问:“这次去盛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听阿荣说那河道上都飘着尸体,当初别说萧夫人了,就连他一个大男人都吓坏了……” “当初盛乐的鲜卑士兵将黄油倒到河面上,随后扔了火把,整个河道都烧起来了,你们可能也知道,秋冬时节,盛乐那边吹的是西北风,所以顺着风势,火就朝着西边烧起来,永乐在盛乐的西边,我们的船只就在西边,因而我们的人死了不少,当时我都以为自己会死的……”回想起当日的情景,萧景知还是有些心悸,要不是命运使然,他可能早就不在人世了:“冥冥之中自由天意吧,风向突然变了。” “风向变了?”张子朗和黑阿三对视一下,异口同声。 “嗯,本来是西北风,突然变成了南风,所以那些鲜卑人都自作自受,用自己的火把点燃了自己的船只,点燃了自己的身体,也点燃了盛乐。” 这是当时的真相,只是上天的一个小动作,鲜卑的那些士兵不仅仅自己送了命,就连在皇宫的鲜卑皇帝都连夜逃走了,留下的只是一个成了废墟的盛乐,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他们还能打胜仗,就奇了怪了。 这就是他们能够在前线轻松让鲜卑人退兵的真相,并不是他们的战斗力有多猛,是萧景知他在烧他们的后院。 “是我们没用,若我们能够再争气一些,就不会害的你独闯盛乐,也不会害的萧夫人昏迷不醒。” 张子朗这是发自肺腑的话,他一直都对萧氏夫妇仰望着,想着终有一天也会和他们一样高度,但是今日他发现,他和他们距离太远了。 说服山匪,训练新兵、合营塔依族,攻下永乐,火烧盛乐,这哪一件事都不是他能够做的,就说最后一件事,火烧盛乐,说起来是老天在庇护,但如果老天当初没有看一下眼,他们是不是人都会葬身火海? 萧景知当初带领军队去的时候,难道就知道西北风会变成南风,自然是不知道的,所以他是在用生命在赌博,只是运气好才捡回了一条命而已,这样的勇气和魄力,试问他张子朗有么? 这才是让觉得惭愧的地方,他到底还是和萧景知差远了。 因为漳州城的战事为消,萧景知只是在朔州城了呆了两日,就连夜回去了。 这两日他都在萧府呆着,并没有出门,一直守着他的夫人,而他的夫人就是在他走的时候也还是沉睡的模样,并没有起身送他。 可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刚走出朔州城门的时候,周槿欢就已经醒了,那两行的清泪很是显眼,声音很是微弱:“他走了,是么?” ------------ 第一百一十一章 还治其人身 “萧将军人还没有走远,你快点去还能见他一面……”如锦淡化了她装病的事情,推推她,她却拉住了如锦的手:“他说让我在萧府等着,我便等着,就是怕我会拉他的后腿,所以才会装睡的,这会儿又何必破坏了修为。” 这些话是周槿欢告诉如锦的,也是她告诉自己的,她想过萧景知会放下她去漳州城,当初他能放下漳州城的数千的百姓和士兵来解救她,她就应该知足了,也该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但事实发生在眼前,她还真的有些不太开心。 她不想别人说自己矫情,但她是真的很矫情。 “何必呢,他去漳州城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你应该去送送,这也是让他放心,不然他心神不宁的,如何安心打仗?” 如锦的话让周槿欢蓦然惊醒:是啊,我只想着自己不能在清醒的情况下放他离开,但他走的时候还以为我是沉睡的状态,他会怎么想? 周槿欢是聪慧,是有智谋,但面对萧景知,她还是会考虑不周,还是会犯错。 “给我一匹马!”她边说边披上一件大衣,在众人讶然的表情下,骑马去追人了。 萧景知是武将出身,马术很是了得,周槿欢虽没有大病,却算大病初愈,她是如何都追不上他的。 她一口气追到了漳州城,彼时已是深夜。 因为是大梁的侵扰,漳州城一直都是城门深锁着,她轻轻拍拍门,立马就有士兵喝声:“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我是大燕人,我有个哥哥在军营里,家里发生了些变故,所以我才赶来……”说谎是女人的本能,周槿欢边说边挤出几滴泪水,她本就是大病初愈,又赶了一天的路,这会儿的脸色自然不好看,那士兵见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心有一点软,正要开门就被另外一个士兵拦下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你怎么就知道这个女人不是大梁的细作,若是你这样大胆将城门打开了,若是出了什么问题,你能负责么?” 本来想开城门的士兵听到那人的话,手缩了回来,周槿欢这不知道是该骂那人多管闲事,还是要为他的谨慎点赞。 “那位大哥,我这里有方丝帕,求你将这丝帕交给你们萧将军,萧将军看到之后,自然会知道我是大燕人,麻烦你们,可好?”还好,她还有丝帕在手,不然估计就算她成了望夫石都见不到萧景知了。 那士兵不算是冷血之人,她将丝帕交给他后,他就拿着丝帕去禀报了。 “这是什么东西,给萧将军的?”东西先到了丛副将的手里,正要将东西扔掉,看到了粉色丝帕上那三个字:萧景知。 除去第一字他认不得,剩下的两字他看得真切,是他们将军的名字。漳州城的百姓大多都知道萧将军,但很少人知道他的全名。 想了想,他还是去找了萧景知一趟,他刚刚回来,正在揉自己的太阳穴,很疲惫的模样。 “将军,这个东西您认得么?”丛副将将丝帕递给他,他眼睛猛然一亮:“这是你从什么地方得到的?” “是城门的守军从一个女子那里得到的,她说自己有一个哥哥在军营,想见一面……” “带我去。”将丝帕放在兜里,萧景知的唇角扬起一抹笑。 萧景知到城门的时候,周槿欢正好在揉太阳穴,她也很疲惫,两人在一起久了,这些小习惯都相似了。他站在城楼上,用一颗小石子轻轻地丢她,她并没有在意,只是随便抬头看了看,没有细看就地低头了,他笑,再拿起一个小石子丢她,她这次真的是有些生气了,抬头就要骂人,可是看到那人后,骂人的话都吞到了肚子里,反而露出了一个甜蜜的笑容。 城楼上,那个男人迎风而立,绝美的五官暴露在月光之下,一笑倾城;城楼脚下,那个女人靠着冰冷的城墙,仰着头看着城楼上,眼睛里像是盛满了星星,嘴角挂着让人沉迷的笑容。 这构成了一副让众人都不忍打破坏的美景,多年后一副《月光如凉》的名画展现的情景就是以今日的事为蓝本的。 “你跟来了?”城楼上的萧景知环着胳膊,一步一步地朝下走,眼睛却没有从她的脸上移开。 “是啊,漳州、朔州、盛乐,你去哪儿,我都跟着。”城门早就开启了,她一步步走进了漳州城。 两人的视线自相遇之后就一直胶着,不再离开。 到了军营,到了属于他们两人的大帐,他终于将她拥入怀里:“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给我写信的,你身子刚好,又何必亲自过来?” “听你话的意思,是不想我过来找你了?”她嘟嘟嘴,表示不满,他则亲吻她的唇:“真的不知好人心,我是担心你的身子。” “其实我的身体在回朔州的时候就好得差不多了。”她的声音很低,萧景知不喜欢被人欺骗,她知道。 “我当然知道。”他回答,轻轻刮刮她的鼻尖:“你做事都有自己的想法,我当然要顺着你。” “你这人怎么能这样,既然知道就揭穿啊,你都不知道我一个人演得有多累,要是知道你早就看穿了我,我就不用那些小把戏了,早就醒了,在你走的时候,抱着你的大腿,死活都不让你走……” 她说这些话都是带着开玩笑的成分,萧景知却吻吻她的眼睛:“槿欢,对不起。” “得了,我也就在这里呆一晚,明日就要启程回去的,咱们就别再说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 赵瑜下过诏书的,漳州城之围当初指明要萧景知来解,也说明了“不让夫人随军”,她只能偷偷在这里呆一日,以防落人口实。 “苏婉也在军中,有她和你一起,我也安心一些。” 对于苏婉的事情,他们两人从来都没有交流过什么,但都心照不宣。 第二天,萧景知就让人去叫苏婉到大帐来,见到帐中的人,苏婉有些说不出话来:“那个……夫人,你怎么过来了?” “我还没有问你怎么到漳州来了,你反而先问我了,我不是让你去邺城找赵瑜借兵么?” “皇上没有同意,所以我才自作主张地来找姑爷了,夫人不会生气吧?” 苏婉这话说得还是很小心翼翼的,但周槿欢很久没有答话,场面一时之间有些冷场。 “我生什么气,反正现在鲜卑兵也退了,漳州城的战事只是时间问题,就凭着萧景知这漳州城早晚会恢复平静的。” 这话算是抚慰吧,苏婉点点头,不再说话。 她们离开漳州城的时候也是偷偷的,但是雁过留痕,只要是来过,总会是有痕迹的。 朔州城就如他们初来时候一样平静,好像并没有那么一场让人惊心动魄的战争存在。 周槿欢还是在萧府里等着他回来,他则在漳州城和胡何斗智斗勇,要知道面对游击战好多时候是很无奈的,谅你有多少兵力,多少智谋,他们来去如风,你根本就抓不住又有什么办法? “将军,咱们总不能一直就这样和他们耗着,胡何那小人不过是仗着有座可以庇护的大山,这才能不停地侵扰我们,都是可惜了,我们没有这样好的地理条件,不然也让他们尝尝被骚扰的味道……”丛副将真的很生气,他是知道萧景知的疲惫的,刚刚从朔州战场回来就马不停蹄地回到战事里,他是一刻都不得闲。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丛副将的话无意中启发了萧景知,既然胡何可以利用流民钳制他们,为什么就不能也制造成一批流民去骚扰胡何他们? 这次,萧景知依旧利用人皮面具脱了身,随后便去了象州,象州本是大梁的国土,上次漳州城之战中,萧景知将象州一并攻下。 这象州和漳州城的繁华无法相比,但是象州有一座象山,和蒙山一样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有说服蒙山的经验在前,这次的象山之行可谓是顺分顺水,马上大梁就尝到了被侵扰的滋味,这就是他们该得的下场。 大梁的胡何本来心情是极好的,开心了就让人去骚扰漳州城,不开心了也让人去骚扰漳州城,可万万没有想到位于象州城对面大梁的莽州会被侵扰,更没有想到侵扰莽州的也是流民,是象州象山的流民。 这一下,双方算是杠上了,你有流民我也有流民,你有军队,我也有军队,战事就这样僵持了。 最后还是胡何先妥协了,漳州城有萧景知坐镇,而莽州可是连个会打仗的人都没有,若是在这样下去,那莽州很可能就被攻下了。 既然占不到一点便宜,又何必坚持下去? 对于何谈这种大事,赵瑜是必须插手的,他收到急件之后,马上回信,说明了期望,大燕位于北方,对于江南之地的富庶很是红眼,指明了要大梁每年上供丝绸50万匹,不足的以黄金充数。 这样是狮子大开口,赵瑜笃定了大梁不会答应,只要不答应就会接着打仗,他要萧景知打仗。 和谈的地点是在漳州城下,萧景知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他想的更多的是赵瑜的无礼要求,梁国能否答应,就是这样的一个小小疏忽后来给他惹来了杀身之祸。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她的有情人 现代人经常会说的一句话是:不到帝都不知道官有多小,不到魔都不知道钱有多少。 这话放在古代也是一样的,赵瑜以为那50万匹的丝绸是个不小的数儿,却不知道这在梁国看来根本就算是个事儿,事实上大梁国的皇帝还在窃喜,5还好只是50万不是100万,这很好。 这和谈进行地过于顺利,萧景知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签字之前,萧景知将和谈书连夜发到邺城,赵瑜看到和谈书差点就将手边的茶杯给摔了,最后还是忍住了:罢了,机会总还会有的。 和谈书刚刚签好,萧景知就急不可耐地要回朔州了,和他一同离开的还有原先的数千士兵。 邺城、朔州城,有周槿欢的地方,无论是什么地方,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去。 近乡情怯,他到萧府门口,侍卫们正要禀报,他却阻止了,整理了一下衣服,进了府门。 他进来的时候,周槿欢正抱着小僧在荡秋千,暖暖的初冬阳光洒在她明艳的脸上,美好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将军……”苏婉的声音不大不小,让正在荡秋千的周槿欢猛然停了下来,转头就看到了一身戎装的萧景知,抱在怀里的小僧跳到地上都没有发现,她微微一笑,小梨涡若隐若现:“漳州城的战事了结了?” “是,了结了,是真正的了结了,我可以安心地留在朔州陪你了。”他的语调低低的,一字一字慢慢的,她听着很安心。 两人之间隔着一个秋千,互相望着,好像这样的对视可以持续到天荒地老。 “汪汪汪……” 还是不甘寂寞的小僧打断了两人的眉目传情,周槿欢弯身将那小家伙抱起来,走到萧景知跟前:“这天慢慢冷了,你得空了给小僧做个小窝儿吧。” “好。”萧景知捏捏小僧的耳朵,微笑:“那你说小僧的小窝儿建在哪里好呢?” “不如就建在我们房间吧,这小家伙的身子骨不好,又这样小,我怕府里的人不小心,还是放在眼皮底下更放心……”她的话还没说完,萧景知就凑到她耳边,坏笑道:“这样不太好,若小僧在我们房间,那我们两人‘做坏事’的声音,他岂不是都听到了?” “去一边,萧将军你能正经一些么?”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抱着小僧就要走,他却一把拉住了她,从身后将她拥入怀里,她估计到这是在大院里,连忙道:“放手,这光天化日之下,让婉儿看到是什么样子?” “我的好夫人,苏婉早就退下了。”他的手并没有放松,反而越来越紧了,唇印在她的脖颈上,只是吻在那里,并没别的动作:“说起来也是丢人,但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小僧,从来朔州之后,这小家伙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比我都长……” “萧景知你真的很无聊啊,你和小僧吃什么醋?”话是这样说,但她心里很开心的,但细细想他的话,不觉有一些失落:其实他说得一点都没有错,自从来朔州之后,他先是要收服曹明、范直两人,各种忙,这事刚刚搞定就被赵瑜派到了漳州城,在漳州的日子,前前后后加在一起,差不多就有一个月了。 “梁国和大燕签订了和谈书,近三年都不会有动作了,整个大燕最容易出事的就是朔州了,赵瑜怕是再不会派我去别的地方了,我们终于等好好地在一起了。”他大大地松了口气,轻轻嗅着她的发,一股淡淡杏花香气让他沉迷。 “嗯,以后我们哪儿都不用去了,就好好地待在朔州,你和你的兄弟们在军营训练士兵,我和如锦在家洗手作羹汤,咳咳咳,当然我是在咱们家,如锦是在他们家。”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补充那样一句话,这样的小心思让萧景知开怀大笑,这样畅快的笑容,若是他手下的士兵看到了,想必会惊恐不已了:我们将军竟然会这样笑,这一定是冒牌货吧? “槿欢啊,我想我们的孩子,想得心都疼了……”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一点小可怜,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可以想象他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太可爱。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c 她本没有想笑的,但想到他那样一个手握重兵的面瘫将军会有那样的表情,就没有忍住,他感知到她的笑意,一把将她抱到怀里,本来在她怀里的小僧吓得一下子跳到地上,跑开了。这个没有良心的小畜生! “景知啊,我们好商量,我错了,行了么?”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府里没有人是靠谱的,这大早上被萧景知抱着到房里,不用等到明日,今天下午,朔州城想必就会流言每天飞了。 “你错在哪儿了?”萧景知还真停下来了,但他这样歪头一问还真的将她给难住了,是啊,她错在哪儿了?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他已经抱着她进了房,不等她说话,热烈的吻就落下来了。 在情事方面,他本不是多么热切的人,这样的反常反而让她无法拒绝了,半推半就了,两人就滚到了床上。 和有情人做快乐事,本就是舒心的,特别是萧景知是个很顾忌她感受的人。 云雨之后,萧景知将她揽在自己的胸口上,低头吻吻的额头:“槿欢啊,你知道么,当我在城楼上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如果能在那一刻就那样死去,也未尝不可……” “你胡说什么呢?”她捂住了他的唇,眼睛狠狠瞪着他,随后双手合十:“老天爷呀,萧景知是胡说的,您老人家都当没有听见,一笑而过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是一本正经的模样,萧景知觉得可爱又可笑,吻吻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如果我们说的话老天都能听到,那他一定会累死的。” “你懂什么,老天爷啊,你就当他童言无忌吧?”她本也不相信神鬼之说,但她自己要怎么解释? 她可是结结实实地穿越到了书里,穿越到了本不该存在的大燕国,这样的现实让她不得不相信冥冥之中的神灵存在。 “其实我总感觉我的这一条命就是上天赏我的,你不知道当初的盛乐之战有多么蹊跷……”他正要卖关子,她则笑道:“我当然知道,为了让你赢得那场战争,本来好好的西北风都变成了南风,不是么?” “你那个时候就已经醒了?”他挠她痒痒,她躲避不得,只能连连求饶:“对不起啦,当时是我不好了,我认错好不好,好不好?” “不好。”萧景知收了手,眼睛却愈发亮了,她连忙捂住胸口,吞吞吐吐道:“你那是什么表情……” 那表情很明显就想要吃掉她,萧景知只是笑笑,不动声色地将她压在身下,低头吻住了她:“我说只是想吻你,你信么……” 这都是什么见鬼的话,周槿欢刚刚没有形象地翻了个白眼,接着人就被萧景知给带到沟里去了。 最后她是躺在他怀里睡着的,也不知道到底是睡了多久,只知道等她醒来的时候,他还躺在她身边,他的手放在她的腰肢上,嘴角还带着安心的弧度。 很久没有这样静静地看他了,她很满足于现况,想着若是能一直这样该会有多好? 贪恋他的温暖,她缩了缩身子,钻到了他的怀里,他还没有醒,习惯性地揉揉她的发,声音都说得不太清楚:“怎么了,是饿了还是渴了?” 她装作没有听到,闭上眼睛,接着装睡,他则吻吻她的发,接着睡了。 装睡大多数情况下都能让人真的睡着的,周槿欢就是这样,她这一觉睡得是昏天暗地,等醒来的时候,萧景知已经不在床上了。 揉揉眼睛,下了床,窗外的天色已经昏暗,已经接近傍晚了。 “你不是饿醒了吧?”萧景知进门的时候,手里端着两碗粥,她上前接过一碗,表扬他:“你倒是能掐会算,怎么就知道我快起来了?” “不是啊,我不用算啊,我回来你还没有醒的话,我直接用冷冰冰的手把你从暖和的被窝里抓出来就好了。” “你敢?” “你猜我敢不敢?” “切,你要是敢欺负我,我就……” “你就怎么样?” “我就跑到如锦那里,我不回家了我!” “那也好,我正好许久不和郑柳大人谈事了,我就算住到郑府里,想必他也是欢迎的吧?” “你……” 这朔州城都是他拼了命才打下的,想必在朔州是没有人敢违背他萧景知的话了,她怎么就对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呢? “晚上我和小僧一起睡,不让你上床。” 看到小僧的那一瞬间,她终于想到了办法,这下换萧景知无奈了,想他一个大将军竟然比不过一只狗,听起来也是可笑。 “好好好,我错了,我们吃饭,好不好?” 这次又是齐眉粥,是萧景知亲手做的,她心里开心,却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反而略带嫌弃地说:“又是齐眉粥,萧景知啊,你说说看,你在漳州城那么久,怎么就只学会了这一种粥,亏你还是大将军呢,这也拿得出手……” 这次她的话没有说完,萧景知用吻堵住了她剩下的话,她刚刚醒过来,连饭都没有吃,再次被他拐到了床上…… “喂喂喂,你等等,我这刚醒过来,你又要做什么?”她推了推他,他完全没有听到她的话,手径直地覆上了她的后背…… ------------ 第一百一十三章 她的有情人(二) 萧景知自从回来之后,整个人都腻在周槿欢的身边,也亏了朔州城最近安生得很,不然她还真的有些小慌张呢。 这日,她醒来之后,照例看看旁边,让她吃惊的是:他竟然不在? 他人正在院子里,脚边是一堆的木料、钉子、手锯,很全的木工用具。 他并没有看到她,正用手锯修理那些木料,将本来圆柱体的木料锯成木板,他太投入专注,以至于完全没有看到在一旁观察他的她。 “呐,擦擦汗吧。”很顺手地将丝帕递给他,他接过去,心情还在那些木料上,连头都没有抬,直到听到她的话:“还挺认真的么,这是要做什么金屋?” “夫人还会和小僧吃醋啊?”萧景知放下手锯,正色问:“我想着还是要小僧做一个大大的狗窝比较好,免得它没空间玩。” “嗯,我来给你设计设计,看看做什么样子的好看。”周槿欢也来了兴致,她本就喜欢古朴的中国风,自觉很有见地,却不想萧景知毫不客气地嘲笑她:“你说那个都好土气,小僧应该不会喜欢吧?” 什么叫做“土气”,镂空雕花土气,还是水墨勾画土气,那明明就是复古中国风好么,萧景知你到底懂不懂什么是流行? 奈何周槿欢满满的不满,却一时半会儿说不说什么话,只得半讽刺地说了欧洲的那种建筑风格,说完就要讽刺地来句:“你觉得这样不土气么?” 只是那话她没有来得及说,萧景知眼睛猛然一亮:“我说么,我夫人从来都不是那么俗气的人,你说的这种想法就很特别么,我们小僧一定会喜欢的。” 咳咳咳,从镂空木雕变成了木浮雕,这新奇在哪儿? 算了,既然他喜欢,她就随着他一起做吧。 冬日的清早,他们两人就在院子里给小僧做窝儿,连早饭都没有吃。 有时候真的觉得上天是不公平,像萧景知这样的人能玩转朝廷、军事也就罢了,怎么连木匠活儿都能做得那样专业? 周槿欢说是在帮忙,但其实只是用小刀雕花而已,她的刀工并不好,而且目光时常会被萧景知给吸引住,那效率是低得令人发指。 正午的阳光照在秋千上的时候,有些饿晕的小僧拖着沉重额步伐挪到了周槿欢的脚边,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很是无辜可怜。 “小僧乖乖地趴一会儿,我们在给你做小屋子呢,好不好?”这里又是钉子、小刀,又是手锯的,对于小僧来说真是危险的。 小僧很可怜的叫了一声,跑到了萧景知的脚边,萧景知将它抱到了秋千上,轻轻摸摸它的小脑袋:“乖乖呆在这里,不要乱跑,不然会受伤的。” 求关注失败,小僧想要跳下秋千,直接去厨房,但是这秋千对它来说是太高了,它最后还是乖乖趴在秋千上。 “你到底有没有用心在给雕花?”萧景知手上的活儿都做完了,那小窝儿都已经成型了,而她连一朵像样的画都没有雕出来,这差距还真的有一些明显。 “你那都是粗人的活儿,你有本事来雕朵花试试?”她理亏,但是却不服软,他应战:“现在你已经雕了一半,你敢不敢和我打赌,我从现在开始雕花,都会比你快?” “那有什么不敢的?”她回嘴:这也太看不起人了吧? “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笑得略略狡黠,她有些不太确定,但还是没有反口:“当然,从现在就开始了。” 接下来的每一秒都快得很快,她边雕边时不时看看对方的进度,还好,还好,他也没有那么快…… “诶呀……”她一心都扑在了雕花上,一个不小心小刀就朝着手招呼起来了,那小刀很锋利,划了很长的一道,殷红的血流个不止,倒是不疼,但那血流的速度让人有些害怕。 “还雕什么,还不快将小刀扔掉?”萧景知放下手里的木板,一把拉着她进了房间,从小柜子里拿出止血药粉,洒在她的手上,捏着她的鼻子:“怎么来的那么强的好胜心,现在手受伤了可如何是好?” “还好是冬天,要是夏天就惨了。”她还真是会自我安慰。 “你呀,以后都不准再摸小刀了,知道了?” “好好好,知道了,我这会儿还真的有些饿了,我们先吃饭吧?” 就这样,小狗窝儿这半截子工程暂时告一段落了。 他们这边刚刚吃饭,张子朗和黑阿三就一起来了,倒是赶巧。 吃过午饭,周槿欢去乖乖去午休了,而萧景知被张子朗他们请到了军营。 她的午休时间并不长,下午两三年点就醒了,但就是不想动,就一直在床上赖着,差不多到四点左右,她终于从上床爬起来了,原因很简单:她想洗头。 现在她的手不太方便,只能让苏婉帮忙。 开了热水,在院子摆好了盆子和大把的皂荚,她穿着白衣,披着头,有些像某部恐怖片的女主角。 “夫人,我们在院子里洗头发会不会有些不合规矩啊?”这萧府大院里除了萧景知,几乎没有别的男人,但周槿欢这样好像也不太合适。 “房里太冷了,现在这冬日暖和,我们洗头发快一点就好了,而且这院子又不会来什么人。”这样好的阳光,怎么能辜负? 苏婉拗不过她,只能答应。 古代人的头发几乎都是不剪的,所以洗发这事儿很麻烦。 周槿欢的手刚刚受伤,这会儿只能听任苏婉的摆弄。 温热的水漫入发丝,苏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夫人,水温可好?” “嗯,就这样,我们快点洗,别一会儿我们萧将军回来了……”周槿欢一句接着一句,站在她身后的苏婉面色有些尴尬,因为萧景知就站在她的旁边。 “你在想什么呢,快点帮我洗洗啊。” “嗯嗯嗯,好……” 苏婉刚上前一步,萧景知就拉住了她,对她使了一个眼神,她却默默退到了原先的位置。 萧景知站在她身旁,手指轻轻揉她的发丝,他的手法很柔和,指腹的温度让她很舒服,她不由道:“要知道婉儿你的手法这样好,我早就让你帮我洗发了。” “啊……是啊,夫人若是想的话……”苏婉的脸微微有些红,因为她一不小心正好看到萧景知吻了周槿欢的耳朵,而周槿欢心思都在洗发上,完全没有感知到。 萧景知用皂荚给她洗发,换水的事情是苏婉做的,不过第二次洗发依旧是萧景知做的,这次萧景知直接将苏婉打发走了。 下午五点的阳光已经没有原来那样灿烂的,但依旧温暖。 “啊,好舒服,婉儿你以后……”洗发之后,萧景知用毛巾将她的发都圈起来了,她仰脸正说着欢快的话,但看到的人并非苏婉,而是萧景知,猛然她的脸就红了,话有些迷瞪:“你怎么在这儿,刚刚……呵呵呵,刚刚帮我洗发的人……不会是你吧?” “不然你以为是谁?”冬日的太阳落山得早,这会儿有些西斜的阳光洒在周槿欢的脸上,她本来就发红的脸上更是被霞光照得明艳了几分,他捧着她的脸,笑道:“帮你洗发,我要我的工钱。” “工……钱,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这样很吓人的,知道不知道?”周槿欢掰开他的手,撇撇嘴,自己的小心脏吓得都要跳出来了,但萧景知并没有放过她,一把将她抱起,吻吻她的发:“头发都没有干就要赖账,夫人你这也太欺负人了……” 这哪里是要工钱,这就是在红果果的、好不掩饰的耍流氓啊! 回到房间,将她放在床上,后面的事情就水到渠成了。 事后,周槿欢颇有微词:“我的头发都没有干呢,这样是没有办法睡觉的,不然第二天会头疼的,你知道么?” “好的,夫人,为夫下次一定会等夫人的头发干了之后再兽性大发,绝对不会重蹈今日的覆辙。” 听听,这都是什么浑话? 周槿欢也不理他,径直下了床,用干毛巾来擦拭头发,萧景知披上寝衣也下了床,拿过她手里的毛巾,帮她擦头发,她则笑:“先说清楚啊,这擦头发,你要什么工钱,我看不合适就自己动手了哈。” “这样就足够了。”萧景知用毛巾勾住了她的脖子,轻轻一使劲儿就将他带入了自己怀里,他的吻落在她唇上,只是轻轻的一吻,不等她反应就调笑:“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觉得不够?” “工钱都给你了,还不快干活儿,话这么多。”她没有忍住笑意,这话说得没有一点正色,萧景知用轻轻一使劲儿,故技重施地又吻了她一下,这才道:“好的,遵命。” 她的身上总是有一股淡淡的杏花香气,即使刚刚洗过发,依旧掩饰不了,他轻轻一吸气就全是她的气息,他感到很安心,但想到军营的事情,眉毛就皱在一起了,她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双手揽住他的脖子,轻轻晃着:“怎么了,为什么一脸心事的样子?” “还真的什么都瞒不住你,槿欢啊,赵瑜说让我们回邺城一趟。”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赵瑜不是一直都不想看到他们两个人么,所以才将他们放在朔州城的,怎么就想让他们回去了? ------------ 第一百一十四章 走漏的消息 “什么由头?” “平定朔州,解漳州之围,擢升柱国大将军。” 如果只是擢升军衔,没有必要非去邺城一趟,赵瑜应该还有别的什么想法吧? “我和你一起去。”这次不论赵瑜的诏书是怎么写的,她都要陪着他。 “好,我们一起回去,你也许久不见阿诚了。”萧景知的面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她知道他并不轻松。 回邺城是在三天之后,按说平定朔州并非萧景知一人之功,但赵瑜只让他一人回邺城,这一点也是很可疑。 “槿欢啊,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如锦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的,难得在朔州有个能说话的人,这才不到两个月就走了。 “没有多久的,估计半个月左右就能回来了。”她这话也不知道是从何说起的。 回邺城的一路还算是顺利,她一直在对自己心理暗示,让自己尽量朝着好的方向去想,但心底的那抹异样就是压不下去。 “景知啊,不然我们不去邺城了吧,我们半路逃走吧?”她趴在他的腿上,看小僧在玩毛线球。 “傻夫人,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毫无征兆地,萧景知将自己的脸贴上她的,暧昧又暖心的动作让她的脸微微发红,却依旧在坚持自己的想法:“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次说是擢升你的军衔,但我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朔州城之战打败了鲜卑士兵,漳州城之战打败了大梁士兵,若是赵瑜不擢升我的军衔,反而会奇怪,夫人你想多了。” 真的是这样么,这些事情她都知道,但心底的那抹异样到底是来自哪里? 两人谁都说服不了谁,但周槿欢的理由更牵强,所以马车悠悠地到了邺城。 邺城的空气比朔州城的要凝重得多,一入城门,她的心情就有些沉重,萧景知握着她的手,对着她轻轻一笑:“你太紧张了。” “等那些乱七八糟的仪式都做完,我们就回朔州城,好不好?”她急切地征求意见,萧景知点点头:“好,不过你不要忘记了阿诚。” 不得不说人都是自私的,要不是萧景知提起阿诚,她差点就忘记了他的处境。 他们在朔州城的那些日子,阿诚和小竹两人在萧府并不好过吧? 苏婉先他们一步去敲门,开门的是小竹。 应该是没有想到会见到苏婉,小竹当场就楞在了原地。 周槿欢和萧景知走上前,小竹这才反应过来:“大人,夫人,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小竹的声音太大,门上的小麻雀差点就摔下来了。 “阿诚呢?”刚进门,周槿欢就忍不住去找阿诚,想到刚刚就将他忘记了,这会儿还真的有些内疚。 “这个时辰,阿诚还在太学上课呢。”见周槿欢一脸的黑人问号,小竹连忙解释:“夫人你们走后没有多久,阿诚就央公主将他送到了太学。” 央?阿诚竟然会央求赵晴? 这个字眼让周槿欢很不舒服,甚至她会脑补很多本没有场景画面。 “赵晴人呢?”她的语气太冲,萧景知拉住了她:“你本就不喜欢她,又何必给自己找不自在?” “咳咳咳……长乐公主也在太学。”小竹的话无疑又在周槿欢的心里点了一把火,她强压住火气:“她那么一把年纪了,脑子早就死僵了,还用去太学?” “胡说什么呢?”萧景知的笑意实在是难以抑制,只是苏婉和小竹都在,他要保持自己的威仪,拉着她进房:“小竹你去准备些白粥,夫人一路颠簸,这会儿有些乏。” 小竹听话地去厨房,苏婉则带着小僧回房。 “景知啊,你知道太学在什么地方么?”周槿欢越是不想让自己那么想,思维越是不受控制。 “你想做什么,槿欢你别忘记了,在邺城不比在朔州城,懂么?”萧景知在提醒她,也是在提醒自己,她则笑着撒娇:“我没有想做什么,我只是想去太学看看,你知道的,我以前虽贵为公主,但从来都没有去过太学,你带我去,好吧?” “你保证不会捣乱?”只要将阿诚和赵晴两个名字放在一起,她都会炸毛,这他清楚得很。 “我保证,我真的只是看看。”她拍着胸脯保证,那真挚的小眼神让萧景知有些动摇,她则再接再厉:“真的真的,我只是看看,就去感受一些那里的氛围。” “那好,等一会儿吃完粥,我就带着你去。” 她的要求,他总是难以拒绝。 一炷香的时间,两人就从萧府出动了,太学距离萧府有些距离,天气又冷得出奇,两人选择做马车去。 可能是心急的缘故,尽管小斑已经在全力赶车了,她还是觉得慢。 马车终于停下来,周槿欢一马当先,没有等萧景知自行跳下来,太学比她想象中要低调得多。 “这位姑娘,太学是不能随便进的。”门口的侍卫将她拦下了,她指指在后面慢慢踱步的萧景知:“你们知道他是谁么,他可是京兆尹萧大人,我是他夫人,我们来太学考察一下,你若是……” “这位姑娘,太学是不归京兆尹大人管的,而且现在的京兆尹大人是梁大人。”那侍卫真是完全不给人面子,周槿欢的面子有些挂不住,几步走到萧景知跟前:“看吧,你才去朔州几个月,连太学都进不了了……” “既然人家侍卫不让进,我们就别进去了,回家等着就好。”萧景知冲着那两个侍卫一笑,那两人都有些承受不住,其中一个走上前仔细看看他,不确定地问:“您……您可是萧景知萧大人?” “正是。”萧景知的两个字让那两人都激动起来,一个没有原则道:“既然是萧将军想进太学看看,我们就不拦着了……萧将军有一件事,不知道我们能否一问?” “朔州城和漳州城的两场战争,你觉得哪一场对于你来说比较难?” “不是,萧将军我想问的不是这个,萧将军当初真的是你领着几百的士兵直捣盛乐的么?” “你那是什么问题,萧将军你还是回答我的吧,我的比较有技术含量……” “你问的才无聊呢,能带着几百士兵打盛乐的除了萧将军还会有别人么?” 两个侍卫就这样吵起来了,在一旁的周槿欢不觉嗤笑,抬头看萧景知,只见他的脸色凝重,倒是没有她那般轻松。 “我一并回答了你们的问题,是不是我们就能进去了?”萧景知的声音带着几分严肃,两侍卫都住嘴了。 “带着几百士兵去盛乐的人并不是我,所以对我来说还是漳州之战更难一点。”萧景知在说谎,周槿欢正要说什么就被他拉到了府里。 “明明就是你做的,为什么否认?”她还想给那两人说清楚,但萧景知将她拉回来:“张子朗带着士兵去攻打盛乐的时候,我正在漳州城抵御胡何的攻击。” 周槿欢从来都不是笨人,所以她马上就明白了:当时他是偷偷从漳州城跑到朔州城的,虽然这个举动并没有让漳州城有什么损失,但到底是个把柄,决不能让赵瑜抓住。 “你领着几百士兵攻打盛乐的事情,是怎么传到邺城的,要知道这事朔州城都没有多少人知道,难道是张子朗……”对张子朗的怀疑并不是没有根据的,要知道当初人皮面具的事情就是他告密的。 “不会是张子朗。”他如此笃定地相信张子朗,她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其实在朔州城的那些日子,她对张子朗改观了不少。 “你不是想见阿诚么,还不快走?”见她还在为那事烦恼,他拉着她朝主殿走。 两人走到太傅讲学的房间,远远地就听到有人在和太傅辩论着什么,那声音很熟悉,正是阿诚。 几个月不见,阿诚好像长高了,眉眼也张开了,和她记忆中的那个胆怯的小男孩越来越无法重叠在一起了。 “老夫老了,这天下早晚都是你们的,卫道诚,这个大燕没有谁的位置,都会有你的位置。”她的眼睛只顾着盯着阿诚看了,倒是没有注意他们的对话,不过这最后一句听到了心里:是啊,凭着阿诚的聪慧,别说是大燕了,在任何一个王朝都不会被埋没…… “阿诚的才华自当如此,太傅这话说就和没说一样。”有人将周槿欢的心里话说出来了,听声音就知道此人是谁了,长乐公主赵晴。 她果然在这儿。 周槿欢的脸色变化太快,在旁边的萧景知看着一脸莫名骄傲的赵晴,有些无语。 那老太傅怕是不想和赵晴一般见识,好脾气地冲着阿诚笑笑,并不说话。 一堂课就在不怎么和谐的氛围下结束了,阿诚谁人不理,直接就走,反而是赵晴跟在他身后,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小阿城,姐姐我回来了。”阿诚刚刚踏出房间,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抬头果然看到了她,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什么话,只能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低着头走,她则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熊孩子,见到姐姐连个招呼都不打,怎么回事?” “你明明都带着她去了朔州,为什么要回来?”阿诚甩开了她的手,直接走到萧景知跟前,眼神很骇人。 ------------ 第一百一十五章 骤变的局势(一) “喂喂喂,你这个熊孩子怎么和你姐夫说话呢?” 见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加之有好事者还在一边围观,周槿欢轻轻敲了一下阿诚的额头,不等他回话就拉着他走,他也不反抗,就老老实实地跟着周槿欢。 只是让赵晴并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回萧府,她坐着轿子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 “我们不在的这些日子,赵晴她没有欺负你吧?”望着越发远的轿子,周槿欢放下了帘子,捏捏阿诚的脸,阿诚没有躲过去,眉毛微微一皱:“从前几日开始,公主她就不住在萧府了。” 周槿欢的手顿了一下,去看萧景知,他却冲着她笑,好像一切都不关他的事情一样。 这个话题一带而过,周槿欢马上就火力就对准了阿诚,从他的衣食住行到他看的书、听的曲子,就像是阿诚是个初中住校生一样。 阿诚开始还说两句,后来干脆就什么都不说了:“上了一天的课,我累了,这些事回头再说吧。” “是啊,你就先放过阿诚吧。”萧景知也这样说的话,周槿欢就真的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乖乖地闭上了嘴。 到了萧府之后,周槿欢和阿诚一起去了大厅,而萧景知则和小竹在交谈什么。 “赵瑜只是说让萧景知回来,你回来做什么?”本来她以为阿诚见到她会是很开心的,但没有想到自从两人见面之后,他的脸色一直都不对劲。 “熊孩子,说谁呢,那是你姐夫,我是你姐姐,赵瑜让不让我回来有什么打紧,我想回来谁能拦得住我?”周槿欢狠狠戳了一下他的脑门,他却不改口,反正站了起来,厉声道:“你在皇宫那么久,怎么就不知道赵瑜的那些心思,你若是回到邺城,他还会放过你?” “阿诚你是不是想太多了,这次你姐夫他回来是因为军功,我实在是想不到赵瑜他还能做什么动作,毕竟平定朔州、漳州两成,这些都是天下人都看的到的事情,不是么?”她见他那样激动就放缓了自己的语气,慢慢向她解释,谁知他却用一副看白痴的眼神瞟了她一眼,甩开她的手就走,她被他窜得火气也上来了:“阿诚你到底怎么了?” “你要是没事,我就先回房了。”阿诚并没有回头,脚步都没有停,朝着自己房间就走。 儿大不由娘,况且她只是他的姐姐,还是没有血缘的那种,只是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叛逆,她都要hold不住了? “在想什么,那么出神?”萧景知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哈气:“邺城虽在东边,但天气却比朔州城还要冷,你本来身子几就弱,怎么还站在院子里,咱们也回房吧。” “景知啊,你说阿诚这个小鬼到底是怎么了,我们那时候去朔州的时候,他都没有送,我当时只觉得他是在赌气,但如果他在赌气,这么长时间了,他的气也该消了吧?”她边说边落泪,萧景知给她擦泪,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但还是忍不住,接着喋喋不休:“其实我知道,这次见面,他一开口就说我不该回来,他是在关心我,但他怎么就能那么不懂我的心,若不是他在邺城,我们两个用得着回来么?” “槿欢啊,他还只是一个孩子,话也说得无心,你不要往心里去。”周槿欢和阿诚之间的事情,萧景知也算是个外人,好多话也是没有办法说的。 “他不是想让我们回朔州城么,这边的事情办完,我们就走,才不要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她正在气头上,萧景知只得揉揉她的发,点头表示同意。 只是一个仪式,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是偏偏就出了岔子。 自然,事情不是发生在仪式上,而是仪式后那时候当萧景知已经成为镇国大将军。 朔州城一直都不安生,所以萧景知向赵瑜请命,想去戍边。 这个要求,两个人都心照不宣,明白什么意思,但赵瑜答应了,但他这次明确要求不让周槿欢陪同。 “景知,赵瑜他那话是什么意思,我都在朔州呆了那么久了,怎么就抵御不了朔州城的寒风,怎么就会拖你的后腿了?” 自回到萧府之后,阿诚的态度就让她很不开心,现在赵瑜还不让她和萧景知一同去朔州城,她心里的怒火可想而知。 “赵瑜他就是想要将我们两个人分开,很简单的分开而已,我还可以偷偷回来找你的,你放心。” 萧景知说这话是云淡风轻的,但周槿欢就是能从他简单的话里寻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景知你老实告诉我,赵瑜找你的时候还对你说过什么话,他到底想做什么,他那个人是真的很有趣,想牵制我们,他明明可以用阿诚的,而且实验证明,这个方法很奏效,他为什么要改变策略,用我去牵制你?” 其实这才是她最疑惑的,赵瑜一直都不放心萧景知,这她清楚,但他明明可以沿用老办法的,为什么非要将两人分开? 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是无法说服周槿欢的,这一点萧景知自然比谁都明白。 “比起朔州城,邺城更安全,也对你更好一些,所以当赵瑜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我并没有反对。”萧景知的话果然得到了周槿欢的一个大大的白眼,他装作没有看到,上前一步轻轻抚着她的小腹,在她耳边道:“在邺城,你可以和阿诚好好解开心结,还可以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至少这里比朔州城安全得多……” “先等等,你说什么,我们的孩子?”纳尼,她怀孕了,为什么她不知道? “你还记得盛乐之战么?” 周槿欢不是个蠢人,所以他只提到盛乐,她就明白了,应该当初她生病的时候,大夫都查出来的,让她不解的是为什么他一直不告诉她。 “当时战事吃紧,我想着等漳州城那边的战事结束了再告诉你的,但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恰巧你这次也没有怎么害喜,所以这时间才一直到现在。” 这样说一切就都对上了,可是……谁说邺城安全的,她可清清楚楚地记得上次她的孩子是怎么没有的。 “除了我,没有人知道你怀孕了,所以,槿欢,我走之后你只要乖乖呆在府里就好。” 从来都不曾想过萧景知会这样天真,怀孕这事是可以瞒着,可是只要她不出萧府就没有事儿了? 这里是邺城,是大燕的国都邺城,不是他萧景知,萧将军的朔州城,一个镇国大将军府连个王爷都拦不住,更何况是赵瑜了。 “不,我不呆在这里,我要和你一起去朔州城,这个地方我一时一刻都待不住的,我害怕,你懂么,我太害怕了,即使萧府固若金汤,只要是在赵瑜眼皮底下,我就不安心,我害怕……” 对赵瑜的害怕是发自内心的,若是她没有怀孕也就罢了,她还能做到无畏,但现下她做不到。 “夫人不怕,不怕……”萧景知将她拥入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以此来驱赶她的惧意,等她情绪稍稍平静了,才松口道:“好,我们一起走,我带着你一起回朔州城。” 这样做是欺君,若是被发现是要诛九族的,但他看不得她的泪,方法总是有的。 还是人皮面具。 萧景知亲自找了一个和周槿欢身形十分相近的女人,随后便将她藏在府里,周槿欢亲自教她自己的一些小习惯,时间紧迫,等教得有几分相像的时候,也差不多是他们要离开的时候了。 自然替身培养计划之所以能如此顺利地进行,还要多谢长乐公主赵晴,多亏她离开了萧府,这样除了苏婉和小竹便没有人知道这个计划。 离开的当日,周槿欢也披了张人皮面具,这是一个很普通的侍女,普通到丢在人堆里根本就看不到。 来邺城的这几日周槿欢都没有见到赵瑜,这次离开,她再次看到了他。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英俊、冷漠,笑起来让人鸡皮疙瘩落一地。 那替身的表现很让她满意,一直都垂着首,好像看不到别人的目光,即使那人是大燕的皇帝赵瑜。 他们离开得很顺利,照例这次阿诚没有出来送别,说不失落是假的,但她表现得很好,做到了一个侍女的冷漠。 连夜赶路,他们想着若是能早些到朔州城,可能会有不一样的结果,但是事实正好相反。 他们离开的当夜,赵瑜踏入了萧府的大门,径直走到了他们的房间,当然在房里的人是她的替身。 赵瑜并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将人逼到了墙角,吻上她的唇,立刻就意识到不对劲儿,一个巴掌甩在那替身脸上,蹲下,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人呢,嗯?” “臣妾不知道皇上在说什么。”那替身还在狡辩,灯下看她,眉眼和嘴角的笑意都和周槿欢一模一样,但就是那样的笑意让他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狠狠将人摔在地上,冲着外边道:“来人,去给朕追萧景知一行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 第一百一十六章 骤变的局势(二) 赵瑜的人马追过来的时候,周槿欢吓得一身汗,条件反射地摸摸自己的脸,萧景知则拉住她的手:“你的人皮面具,很好。” “萧将军,皇上有命,让您回皇宫一趟,还请您配合。”领头的是卫尉卿张旻,主要就是守卫皇宫的。 帘外的声音传到周槿欢的耳朵里,她整个人都紧张了,拉着萧景知的衣袖,不停地摇头,但他依旧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就像平常一样,在她耳边道:“你放心,赵瑜刚刚将我封为镇国大将军,现在万万不会对我动手的,一会儿马车会回咱们府邸,你就寻个机会逃走,知道么?” “劳烦张大人了。”不等周槿欢回答,他反而走下了马车,对着张旻行礼后,并没有回到马车里,而是自行骑马。 离开邺城的时候,他们是连夜赶路的,现下有赵瑜的皇命在身,速度也急快。 “萧将军马车里可是还有人?”等过了邺城城门,张旻对着萧将军问这样不着边际的话,坐在马车里的周槿欢手紧紧揉着衣袖,咬着下唇。 “是我的贴身丫鬟,不如让她先回萧府吧。”云淡风轻的话,好像马车里的人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但张旻却道:“皇上只说让去邺城的一行人都到皇宫候命,我也只是听命行事,萧将军可否理解一下?” 人家都这样说了,还能有什么办法,毕竟他不是一个人来的,现下又是在邺城,不是他萧景知的天下。 马车悠悠地来到了皇宫,萧景知下了马,对着张旻说了几句话后就跳上马车,看着十分紧张的周槿欢,宽慰她:“傻夫人,我都和你说过了,不用那么担心,我不会有事的,你寻个机会逃走就好,不用管我,知道吧?” 他自认没有什么把柄在赵瑜手上,所以走的时候还是挺坦然的,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就先进了皇宫。 萧景知的每句话,周槿欢都记在了心里,所以她一直再找机会逃走,但上天并没有给她那个机会。 萧景知前脚进了大殿,马车后脚就被带入了皇宫,如果有苏婉或者阿诚在,她都能逃走,但是没有,只有她,只有不会武功的她。 “这位姑娘,皇上下令让您去后花园。”有个眼生的太监走过来,身后还有两排小太监跟着,她倒是想反抗,但好像没有什么机会。 后花园这个地方,她以前来过,不过是半年前的事情,现在想想好像隔世一样。 “你们能先退下么,皇宫禁地,我大不了不乱走就好了,你们一群人围着我,我很不舒服。”她有表达的权利,但他们也有不听的权利,所以她的话成了他们的耳旁风。 这边周槿欢被一堆太监给团团围住了,另一边萧景知则被张旻带到了赵瑜跟前。 “不知道皇上紧急召微臣回来有何事?”张旻刚刚下去,萧景知就开门见山地问话,没有一点的绕弯。 “萧将军启程了半日,朕本不该召你回来的,但朕这边突然听到一件事,想听你亲口告诉朕真相。”赵瑜慢悠悠地喝着茶,看向萧景知的眼神却很是凌厉:“萧将军可曾听闻盛乐之战?” “盛乐之战是扭转整个朔州战局的关键一步,微臣自然听闻过。”该来的总会来的,但他没有想到赵瑜会将这个事情作为突破口。 “朕听说了一个版本,不知道真假,还请萧将军给朕指点一二。”赵瑜慢慢走下台阶,和萧景知对立而站,声音冰冷:“鲜卑王朝流传,当初带领着几百士兵攻下盛乐城的人是萧将军,朕记得清楚,萧将军当初被朕安排去解漳州城之围了,不知朕记得是否有误?” “陛下并没有错,那些鲜卑王朝的流言也并没有错。”萧景知边说边跪下了,语气很平淡:“当初微臣人在漳州城,收到了张将军的书信,臣便想到了围魏救赵之策,张将军顾及到臣曾经以少胜多,有一定威信,这下才决定以臣的名义去攻下盛乐,因而几乎所有的人都以为那是臣的功劳,其实这些功劳都是张将军的。” “萧将军每句话说得都很有道理,但可有人为你作证?”赵瑜这人一向都是难搞的,如果就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让他相信了,他也不会坐上大燕的皇位。 “漳州城之战,微臣一直都在,漳州城的百姓都可以给臣作证;至于盛乐之战,张将军本人就是证人。”对于丛副将和张子朗,他都很信任,他们都不会出卖他。 可是他还是漏了别的人。 “萧将军是不是忘记了塔依族?”赵瑜的话让萧景知的脸色瞬间变了,那些见过他的鲜卑士兵现下多半都见了阎王,但塔依族的人呢,不说别的人,只说那个老首长就是一个很头疼的存在。 “陛下对于盛乐之战还真的是很熟悉,微臣却不知道还有什么塔依族,那是西边的游牧民族么?”用疑问掩饰了心慌,百密一疏,怪就怪当时真的事情太多了,他确实是思虑不周,这才让赵瑜抓住了把柄。 “朕前几日已经派人去塔依族了,为了显示我们大燕的好客,还带了许多珍奇宝物,那塔依族虽是蛮族,但很淳朴,他们的老首长为了表示感谢,已经修书来邺城,说要回访大燕,萧将军不如就留邺城几日,也好让那老首长见识一下真正的萧将军是何等风采?” 赵瑜说这话的时候,已经不是试探了,而是在步步急逼,他一直远在邺城,对于前线的事情确实不知道得完全,但他有脑子,他知道张子朗虽说有勇有谋,但带领五百人就攻打鲜卑的国都,他张子朗没有那个胆子。 “我本就没有参与盛乐之战,这些事情还是让张将军参与更合适一些。”这种情况下绝对不能露怯,萧景知是个经历了大风大浪的人,自然可以做到不露声色。 赵瑜并没有答话,那话就落在地上,若是别人只怕是要再说几句话来掩饰一下的,但萧景知不会,赵瑜不说话,他也就不说。 “按照你这样说,确实是张子朗更合适一些。”最后还是赵瑜先开口了,只是这话说得有些意思,他自然不会相信萧景知的说辞,但也没有非要拆穿他:“朔州那边事情正最是多的时候,你便去回朔州吧。” 赵瑜这是要放他一马了,但就连萧景知都有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莫非塔依族的事情只是他随口一说,根本就没有来邺城之说? “是,微臣遵命。”压下那股好奇,萧景知出了大殿。 他出来的时候,只看到了马车和坐在马车上的小斑,她不在。 “马车里的人呢?”他随口一问,没有想过不好的结果,但小斑偏偏给了他一个坏消息:“刚刚有一个老太监领着那个姑娘走了,我也不知道是做什么……” “去了多久,只有一个太监么?”萧景知明显是惊慌了,一把提住了小斑的衣领,小斑从来没有见过萧景知这样慌乱,心下也有些害怕:“不……不是,那老太监后面跟着两排小太监,估计是有些地位的,那姑娘走了有些时辰了,将军您前脚走,她后脚就被带走了……” 这下萧景知就都明白了:想必赵瑜已经去过了萧府,早就发现了府里的替身,这才赶忙让他们回来的。 “将军,要不我们找找那姑娘?”小斑不确定地开口,但被萧景知斥责了:“这皇宫是皇上的,你说找人就找人,拿皇宫当什么?” “可是那姑娘……”小斑还想说什么,但萧景知摆摆手,很无奈的语气:“她只是我的一个侍女,就算是丢了又如何,皇上会将这件事放在眼里么?” 说不定到时候赵瑜还会趁机派两三个侍女在他身边,以方便对他进行监视,那样就更得不偿失了。 “回朔州城吧。”这是现下他唯一能做的,他要回去,他要用自己的军队对赵瑜进行威慑,让他不敢对周槿欢有所动作。 这边他们刚刚出了皇宫大门,赵瑜就换下了繁琐的朝服,去了后花园。 后花园这个地方,除了有皇上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擅入的,自然这个时候只有顶着张普通脸蛋的周槿欢一人。 “皇上驾到。”是小孟子的声音,这下周槿欢真的有些紧张了。 “奴婢参见皇上。”平民见到皇上都是要行大礼的,而她只是微微屈了一下膝盖,等她反应过来要下跪的时候,赵瑜温热的手已经揽住了她的腰,凑在她耳边道:“我看这位姑娘眼熟得紧,是不是以前就在后花园当值?” 这话让周槿欢本来狂乱的心有了一点点的平静:或许真的是自己多想了,他根本就没有发现自己就是周槿欢? 说到底她还带着人皮面具,那人皮面具萧景知用过、陈留用过,都没有人发现,饶是赵瑜如何聪明,也不可能这样快就发现萧府的那人是替身,是的,绝对是这样。 “想必皇上是认错人了,奴婢是误入后花园的,奴婢现在就走……”她正耍着小聪明,但赵瑜却不放过她,对着她一笑。 说实话赵瑜笑起来还是很好看的,但他对周槿欢笑的次数寥寥,这也让她更害怕了,加快步伐就要离开这里,却被太监给拦下了。 “你们都先下去吧,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进来。”赵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正想顺着他们一起走,就被赵瑜捏住了手腕,他的气息萦绕在她的耳后,声音近在咫尺:“周槿欢,你还准备跑去哪儿?” ------------ 第一百一十七章 赵瑜的逼迫 “陛下你在说什么,奴婢怎么听不明白?”她还在装傻,但是赵瑜不想给她机会了,一把将她揽到怀里,一手将她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了下来,随手丢在地上,挑起她的下巴,眼睛直直盯着她,出声问:“事到如今,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陛下请自重。”她几乎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在抗拒,但他的力气比她大太多,她反抗不得,最后只好冷冰冰地吐出五个字,但赵瑜听到这话,非但没有放手,反而笑了,好像是听到了一个可笑的笑话:“周槿欢,你是在和朕说自重?” “已入夜,臣妾留于皇宫着实不合规矩……”强压住怒火,她想先服个软,但话却被打断,他脸上的笑意很是欠揍:“若是朕不准你回萧府呢?” “赵瑜你到底什么意思?”实在是装不下去了,她干脆就将话摊开了说:“你别忘了,景知是替你平定边界的功臣,你若是强行留下我,就不怕他……” “朕本来就是从你皇兄手里夺下的江山,若是论打仗,萧景知未必能胜于我,况且……”他停顿了一下,轻轻将周槿欢推到了树干上,微微侧身,魅惑道:“况且,萧夫人就在萧府,你说到底不过是一个下贱的婢女而已,朕就算留你在寝殿伺候,又有谁敢说什么?” 她愿意是用那替身迷惑赵瑜,以此让自己和萧景知脱身的,但最后却给赵瑜做了嫁衣,真是世事难料,关键是他的话每一句都该死的对,她无力反驳。 “你将我囚禁在皇宫,难道就不怕景知有所动作?”将萧景知抬出来是为了让赵瑜有所忌惮,谁知却正好戳中了他的敏感点,他狠狠按下她的肩膀,不让她反抗,狠狠吻住了她的唇。 萧景知有时候也会狠狠地吻她,但那种吻到底还是带着怜惜的,但赵瑜的吻并不是那样,他纯粹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他用牙齿撕咬她的唇,就像一只猛兽。 “朕和你说过,朕从来都不惧怕打仗,你好像忘记了?”一吻后,他的气息还带着些许的不稳,手指从她的脸颊慢慢移到耳后,发凉的手指穿过她的青丝,搂着了她的脖颈,他的唇慢慢贴近,最后停留在她的耳畔:“而且,朕将你留在皇宫就没有想过让你离开,用你来激怒萧景知,也是朕的计划之一……” “赵瑜你疯了!”周槿欢想要推开他,奈何他的气力太大,自己反而被拉到了他的怀里。 “朕悄悄告诉你,这次让萧景知回邺城,朕并没有想对他做什么,毕竟现下只解决了大梁国,鲜卑那边还很难搞的,但朕特别厌恶别人对朕用计策,真的特别厌恶,所以朕决定不再容忍萧景知了,他那样的天生将军大燕没有,但朕也可以是个将军。” 赵瑜这话让周槿欢全身的气力都被抽走了一般,他这话的意思就是全然不会放过萧景知了。 萧景知能够在大燕立足,靠的就是军功,但赵瑜都能说出自己做将军的话了,那萧景知还有存在的价值么? 答应很显然是否定的,他对萧景知起了杀心。 “赵瑜你也不过是个蠢人,萧景知那样的人在朝廷里没有任何依附,还是一个备受怀疑的外族人,你只用他打跑大梁人有什么,重要的是鲜卑人。等那些鲜卑人也臣服了,你只需要用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能将他解决了,又何来亲自上战场之说?” 萧景知他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你是怕朕在他回朔州城的路上对他动手,对不对?”周槿欢的话,赵瑜自然听得明白,也知道她那样说的目的,但他自有想法,抬起她的下巴,冲着她吐气:“或许你能乖乖地听我的话,我还能让他的命多留一会儿,你觉得呢?” “如果我听话,你真的会让他安全地回到朔州城?”这是眼下她最关心的事情,要知道萧景知只要出了邺城的城门,就会生死未卜了。 “那要看你怎么做了。”赵瑜的手从她的脖颈一路下滑,一直到了她的胸口,还饶有兴趣地冲着她一笑,随后就放开了钳制她的手,转身就走。 “求求你,饶了他。”她追了上去,声音很小,拽住了他的青绿色外袍,他微微侧身,甩开她的手,像没有听到一样,继续往前走,她再次追上去,这次她的手拉住了他的手腕,声音也大了:“赵瑜,求求你,放过景知吧……” “周槿欢,你以为自己还是那个高高在上,动辄让人掉脑袋的高平公主么,你早就不是了,你现在不过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有命的镇国大将军的右夫人而已,你这样求我,也算是有诚心?”这次赵瑜依旧是毫不留情地甩开了她的手,那脸上是得逞的笑,也是让人气得牙痒痒的笑。 周槿欢的脸色很难看,有些不知所措,和萧景知在一起的时候,他经常说自己没有照顾好她,但他不在的时候,她才真正知道他一直将自己保护得很好。 只有他不在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的能力那么弱,保护不了自己的父母,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保护不了朔州城的百姓,她常常自诩聪慧,但其实最笨、最没有保护能力的人,就是她。 眼看着赵瑜就要离开后花园了,周槿欢追上去,从身后将他抱住,很突兀,就连赵瑜都吓了一跳。 “赵瑜,不,陛下求你放过景知吧。”扑到身上的温香软玉没有推到外边的说法,赵瑜转身过来,淡淡地说了一句:“周槿欢,就这样你就想让朕……” 他的话没有说完,周槿欢踮起脚跟,用唇堵住了他接下来的所有话。 这不是他们的第一次亲吻,也不是周槿欢第一次主动吻的,但这次是不一样的,是她在他的几番威逼利诱下才得到的。 所以,他有些小激动,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若是在以前,她一定不会配合的,气急了还会甩手给他一巴掌,但她这个时候没有办法,为了萧景知只能委曲求全。 她的默许让赵瑜更加放肆,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转移了阵地,从她的肩膀到了她的小腹。 是可忍孰不可忍,周槿欢一把将他推开,夺路就跑,赵瑜几步追上去,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入自己的怀里,逼近:“周槿欢,你是在耍我么?” “赵瑜我求你放过景知,你若答应就答应,若是不答应就不答应,大不了我陪他一起死!”她的慷慨激昂只换来了赵瑜更大的怒火,握着她手腕的手力气也加大了,她疼得想要尖叫,但还是忍住了,眼泪在眼眶打转,却不说一句软话,这更让他恼火:“被我动一下就想死,是这个意思么?” “你的理解一点都没有错,就是这个意思,赵瑜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招人讨厌么,顶着一张英俊的脸就以为自己做任何坏事都该让人理解么?” 她实在是太生气了,所以说话并没有客气,暂时也忘记了她骂的人是当今的圣上,是掌握着天下人生杀大权的圣上! “顶着一张英俊的脸,周槿欢你以为朕是什么?”这个赵瑜的愤怒点也是奇怪,周槿欢刚想接着骂几句,却被他抢了先:“不是不让朕碰你么,朕今日便非碰你不可了!” 这人一定是疯了! 这个认知刚刚形成,人就已经被他从地上一把抱起来,信步就朝着他的寝宫走。 “赵瑜你放开我,听到了没有,你快放下我……”她一路的挣扎都没有用,无论是太监、宫女还是侍卫都装作看不到,他们很顺利地到了赵瑜的寝殿。 赵瑜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直接将她丢到寝殿的龙床上,黑着脸让太监、宫人都退下,这样偌大的宫殿只剩下了两人。 周槿欢一次次起身,一次次被他丢到在床上,直到他将纱幔放下,脱了外袍,将她压在身下…… “赵瑜你做什么?”她手脚都被禁锢住,根本就没有办法反抗,此时才开始真的害怕起来,脸色煞白,而赵瑜像是听到了一句可笑的话,邪邪一笑,吻上了她的唇,话都有些不清楚:“你说朕在做什么?” “赵瑜你这样是灭绝人伦,我是萧景知的妻子,你这样若是让人知道了,一定会……”她的回话,他并不想听,他只是将自己的唇从她的唇转移到了她浑圆的肩膀上,手下轻轻一使劲儿,她的外衣就变成了碎布,没有了遮挡,他的眼睛一下子变得很亮,手指在她的浑圆之上画圈,嘴角挑起一抹讽刺的笑:“朕是皇上,这大燕所有的东西都是朕的,这所有的东西中也包括你,周槿欢。” “景知他为大燕的边界稳定立了汗马功劳,你却在这里欺辱他的夫人,赵瑜,若是你的将军、大臣知道这些事情该做何想,你就不怕自己的这些肮脏事儿被史官们记在史册上,被后世的人指指点点?”她在做最后的一点反抗,想着他能暂时压住自己的怒气,想想自己的一世英名,但他并没有,他的手狠狠捏住她的下巴,狠狠吻住她的唇,像是情人一般呢喃:“那又如何?” ------------ 第一百一十八章 阴沟里栽船 “赵瑜,我难道是ji, v么?”那两个字让她很难开口,但他赵瑜都这样做了,她又有什么说不得的? 这话太过于刺耳,加之她说话时带着些许的哭腔,赵瑜的手终于停了下来,翻身躺在她的身侧,手一拉便将她拥入了怀里,贴在她耳边道:“周槿欢,你可真会败人兴致。” “你放开我……”她还在挣扎,赵瑜的手非但没有放开,反而更紧了些,在她耳边轻轻吐气:“安静一点,萧景知他现在人刚走,你不会就这样想让朕临幸你吧?” 这是红果果的威胁,也很符合赵瑜的做事风格,她知道他一向是说到做到的人,接受了他的背后拥抱,带着屈辱地接受了。 想到现在同样身处险境的萧景知,她的心就不受控制地下坠:赵瑜真的会如他自己所说不会在路上对景知下手么? 她的心没有那么大,所以她根本就睡不着,在听到身后轻微的鼾声之后,那股子怨气就更大了,她试着掰开他的双手,但是毫无作用,他的双手像是铁镣一样将她紧紧地圈在怀里,即使他现在已经睡了,她依旧掰不开他的手。 这人简直就是变态。 她有多爱萧景知,就有多很赵瑜。 可是她现在没有任何办法,为了萧景知,为了他们未出世的孩子,她只能躺在这个男人的怀里,世界上好像也没有比这个更讽刺的事情了吧? 这种事情,若是哭了,显得自己很矫情,若是不哭,自己又太委屈,所以她就和大多数的女人一样选择了默默流泪,好在夜里的黑暗可以当做掩饰,没有人会看到,就像根本没有存在过一样。 她是一夜未眠,直到感知到赵瑜放在自己腰间的手动了,才慌忙闭上了眼。 “皇上,今日的早膳……”屏风的另一边传来小孟子的声音,话被赵瑜打断了:“谁许你如此大声了?” 他边说边穿上了外袍,将她贴在脸颊上的头发拨到耳后,动作很轻柔,但她还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压制住自己跃跃欲试的手,他好像是没有看出任何的异常,轻悄悄地走了。 细心听着屏风那侧的动静,直到整个大殿都安静下来了,她才睁开了眼睛,穿好衣服刚撩开纱幔就看到了一张极为熟悉的脸,是苏婉。 “我饿了。”她本来是想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的,但这个问题太过于愚蠢了,其实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婉儿马上吩咐他们给姑娘准备。”苏婉欠欠身,她的话说得没有什么毛病,只是那个称呼让她不舒服:姑娘? 从什么时候她从萧夫人变成了姑娘? 周槿欢不是第一天在皇宫吃饭,但在皇帝的住所吃饭确实是第一次,即使这非她愿意。 “婉儿,我自问一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我?”心里有气在堵着,她吃不下去,拉着苏婉坐在自己旁边,没有拐弯抹角,很直接开口。 “姑娘何出此言?”苏婉并没有看她,话说得甚是敷衍,这惹恼了周槿欢:“何出此言,你敢说这一切都你无关?” “婉儿自从到白鹭阁后就一心为姑娘办事,姑娘不要错怪了婉儿,要知道婉儿的心也是肉长的……”这次她的话没有说完,周槿欢直接甩了她一巴掌,那声音极响,在空荡荡的大殿上回荡。 “婉儿跟着姑娘一年有余,没有做过于姑娘无益之事……”苏婉依旧倔强,这次周槿欢没有动手,而是一下子捏住了她的下巴,眼睛里冒着仇恨的光,盯着她道:“婉儿,你敢摸着良心说,周铭夫妇他们的死和你无关,萧景知的几次被人暗算、告密,以至于这次我被抓到皇宫,这些事情都和你无关?” “姑娘从来都是个谨慎的人,既然这次能问出这样的话,自然也是有确切证据的,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否认的,可是周铭夫妇、萧景知,他们都该死,不是么?”苏婉并没有否认,反而说了这样一句让周槿欢几乎要抓狂的话,她几乎要忍不住再次动手:“你这是什么话?!” “姑娘莫不是忘记了自己曾经对我说过什么?”苏婉这是责问的语气,明明就是她杀了无辜的人,现下反而那样理直气壮:“姑娘知道我的身份,当初说过要和我合作,一起将赵瑜置于死地的,可是姑娘啊,当你入了周府,当你嫁给了萧景知,你还是原来的那个自己么,别说骗我了,你连自己都骗不了,你根本就忘记了仇恨,根本就想着能偏安一隅就好,根本就将对我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苏婉的话让她很震惊,条件反射地就要解释,但苏婉没有给她机会:“周铭夫妇、萧景知都是你我报仇的阻碍,我替你扫了他们有什么不对,况且萧景知他还没有死,其实现在这样是最好的,萧景知如果有本事可以拿下大燕,那你们正好百年好合,如果他不能,我就陪着你一起对付赵瑜,这有什么不好?” 很小的时候,周槿欢就知道一句话:夏虫不可语冰。当时她还小,觉得这句话未免有失偏颇,无论是什么人,到底感情都是相通的。 但这次她真的意识到自己的天真。 “滚。”千言万语,最后她只吐出了一个字。 “姑娘……”苏婉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她的发红的脸就不敢再开口了,灰溜溜地走了。 其实这些事情,她一早就该想到的,从她在大理寺看到那块碎布开始她就该猜到的:一开始她确实以为杀害周氏夫妇的人是赵瑜,那块只有皇宫才会出现的碎布也是证据,但那证据得到得过于容易,好像是有人故意放在她眼前一样,当时她就怀疑了苏婉,可是只是怀疑,直到他们一起到朔州城之后,赵瑜的每一个动作都在掐萧景知的脖子,这更加深了她的怀疑。 苏婉本来的职责就是要监督周槿欢,但她答应过周槿欢的,关键的信息是绝对不会外泄的,而赵瑜知道的都是关键信息。 而好巧不巧的,她昨夜刚到皇宫,苏婉今早就出现在眼前,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儿? 在周氏夫妇遇难的时候,周槿欢曾说过要为他们报仇,但她现在动不了手,不管苏婉做过什么,不管她手上有多少人的鲜血,她毕竟是跟了周槿欢最久的人。 可是又有多可悲呢,诚然她一直没有将苏婉当做最亲近的人,但两人相处那么久,她怎么就能那样对自己,怎么就能好不眨眼地就将周氏夫妇杀掉,怎么就能一直挑拨景知和赵瑜的矛盾? 她这辈子都不愿意再见到苏婉,就像是两个人从未认识过一样。 “周姑娘,陛下下令,若是姑娘用过了早膳便让奴婢们领着姑娘去白鹭阁。” 她这边刚刚让宫人将饭菜撤下,就见一个小宫女过来,话她没有听进去几个字,只有那三个字让她猛然一阵心慌:白鹭阁。 自从她入了周府之后就没有想到会有回到白鹭阁的这么一天,赵瑜这是要故技重施,再次将她囚禁了,是么? “姑娘,请吧。”见周槿欢不动,那小宫女忍不住提醒,她则笑起来,带着九分的自嘲一分的难堪。 时隔一年,她再次回来了,白鹭阁。 周槿欢这边再次回到了牢狱之地,赵瑜那边却是春风得意。 朝堂之上,不断有人上表说萧景知有不臣之心,但他都装作毫不在意地一笑而过。 “皇上,萧景知拥兵自重,万万不能让他回到朔州城去啊,这样是纵虎归山,于我大燕不利,臣自请五百士兵前去围杀他那个不忠之臣!” 说这话的人是太常卿高峰,他一个主管宗庙之事的人能说出这样的话,无疑是正中了赵瑜的下怀,但赵瑜却装作很为难的样子,委蛇委蛇:“萧将军平定漳州,和大梁签订了和平书,这于我大燕有利,朕刚将他封为镇国大将军,他人还没有到朔州城,朕就让你等前去围杀,天下人将如何看朕?” “皇上,萧景知在明知可以打败大梁军队的情况下还和大梁谈和,这明显是卖国行为,怎么就能担得上‘镇国大将军’的封号?”太常卿高峰并没有退步,反而越说越激动了:“皇上您细细想想,那谈和书是在何处签订的,并不是在大梁的城池之下,而是我大燕的漳州城下,这是垓下之盟啊!” 所谓垓下之盟就是说,背敌人逼的得着实没有了办法,这才签谈和书以求苟且偷生的。 太常卿的话太毒、太狠,但是又好像没有什么错,毕竟何谈书不是在距离梁国的某个城池下签的,也不是在两国的中间地带签的,而是在大燕的漳州城签的,这就是耻辱! “皇上,那萧景知本就是大梁人,在明知可以打胜仗的情况下,还要签谈和书,本就事有蹊跷,加之他选择签谈和书的地方是在漳州城,这根本就是在侮辱我们大燕!”卫尉卿在一旁附和,满朝的文武都有些蒙圈的。 明明前两日刚刚新封的镇国将军,怎么在一夜之间就成了卖国贼了? “皇上,微臣觉得高大人他们所言似乎有些牵强,不管当初签何谈书的地点在哪儿,最后是大梁国向我们进贡五十万匹的丝绸的,这本身就能说明问题。” 说这话的人是不知死活的京兆祭酒大人柳越。 “柳大人在太学待的时间莫不是太久了,还会天真地相信那些大梁的史官会将那些丝绸写成进宫物品,人家只会写‘可怜大燕蛮荒之地,好心相赠’吧?” “你……” 柳越本就不善言辞,被堵得根本说不出话来。 “放肆,朝廷之上你们这是做何样子?” 赵瑜轻飘飘的一句话就结束了这个话题,但完全没有表态,没有人知道这个皇帝到底是如何想的。 ------------ 第一百一十九章 过分的天真 孤家寡人,有时候不仅仅是形容皇帝的,比如说这个时候的周槿欢用这个词是再合适不过的。 以前在白鹭阁,她有阿诚、苏婉陪着,但现在她真的是一个人了。 她不愿意阿诚再次卷入皇宫里的纷乱事情,也不愿意再看到苏婉那张脸,每当她看到就会忍不住想要替周氏夫妇报仇,替萧景知报仇,替自己报仇,这些都不是让她头疼的,她头疼的是即使她想要报仇,但对苏婉她下不去手。 她试过逃跑,但没用,一点用处都没有,皇宫实在是太森严,她逃不了,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如此没用,和那糊不上墙的烂泥不相上下。 赵瑜这几日不知道在忙什么,倒是没有来打搅她,好似将她这个人都忘记了。 上一次他将她这样晾着,还是她刚刚穿越到这里的时候,那时候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出宫,原来兜兜转转她的心愿并没有变化,这算是讽刺么? “姑娘,你再吃点东西吧,皇上若是知道了……”那小宫女将饭菜都端上来,其实她并不是有意不吃饭的,关键是吃不下去,这么几日,赵瑜虽说没有来打搅,同样没有也没有给她任何关于萧景知的消息。 “我会吃的,你们先下去吧。”她实在没有心思和这个小宫女周旋,几句话就将人打发了。 看着桌子上满满的食物,她拿起筷子,强吃了几口,最后还是将筷子放下了。 “姑娘还是吃一些吧,这样下去会熬不住的。”又是陈词老调,周槿欢想要装作什么都听不到,但细细一想,这声音也太熟悉了吧? “我说过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了,你若是嫌自己的命长,我不介意和赵瑜提议让你安生一些。”来人果然是苏婉,周槿欢的脸色很难看,连眼都不想抬,现在每次看到她就会想到枉死的周氏夫妇。 “我知道姑娘不愿意看到我,但你总想见萧将军吧?”这话让周槿欢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但马上就平静下来:苏婉的武功不弱,但还是很难做到来去自如的地步,不然当初萧景知早就将她从皇宫给救走了,不是么? “婉儿在皇宫多年,出宫的方法自然也多,姑娘不必怀疑。”苏婉看出她的疑虑,倒是也不多说什么:“今夜子时,晴雨亭。” “你到底在捣什么鬼?”周槿欢真的不敢相信她会帮自己,她停下了脚步:“就当婉儿为自己赎罪吧。” 周槿欢该相信么,或许她又存着什么坏心思? 但,她有别的法子么,至少这是个机会,她总该试试的,最多也就是被赵瑜发现了,承受他的愤怒而已。 子时,晴雨亭,周槿欢准时到了,而苏婉比她来得还要早。 “我跟了姑娘这样久,却还不知道这东西到底要如何做,是不是太笨了?”苏婉将一张猪皮递给她,见她一脸的不解便解释:“婉儿带姑娘去见萧将军,只怕姑娘便再也不愿意回白鹭阁来了,总要有个姑娘做您的替身留在白鹭阁的。” 这并不是难事,趁着皎洁的月光,周槿欢几笔就将人皮面具做好了,这并不是她的手巧,而是她做过一次自己的人皮面具,烂熟于心了。 “这样行了么?”她将人皮面具丢给苏婉,面色带着几分急躁,不相信地反问:“你真的知道景知在哪儿么,不会又是骗我的吧?” “姑娘竟然会如此恼怒我?”苏婉说这话的时候颇有几分的无奈,圈着周槿欢的腰轻轻一使劲儿就跃上了晴雨亭的檐角上,她来不及惊呼,就被带着出了皇宫。 刚出皇宫,苏婉并没有和她一道走,而是将她放到一驾马车上,驾车那人也是她相熟的小竹。 “萧夫人就交给你了,萧将军现在在洪州,你要一路保护夫人的安全。”苏婉对小竹仔细嘱咐了几句,周槿欢有些捉摸不清:“你难道不跟我们一起么?” “夫人是怕我前脚将你送走,后脚回皇宫向赵瑜告密么?”苏婉这话说得不错,周槿欢确实有这个疑问,苏婉笑笑,仿若她还是那个跟着她一同面对所有困难的苏婉,话里有几分无奈:“婉儿是要回皇宫,不过是顶着这个人皮面具回白鹭阁,婉儿和夫人在一起一年了,论模仿夫人,这个世界上想必不会有人比得上婉儿。” “夫人,不,姑娘,回见。”苏婉轻轻一跃,人早就走了,而坐在马车里的周槿欢呢喃了一句:“婉儿……” 小竹驾车极快,周槿欢马上调整自己的情绪,淡淡冲着驾车的小竹问了句:“小竹,你和苏婉是什么关系?” “夫人这是什么话,我喜欢苏婉姑娘,这个您不是一直都知道的么?”小竹的话没有任何毛病,但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洪州距离邺城不远吧?”洪州是个小地方,她并不知道具体在什么地方。 “洪州就在邺城的西南方向,是个小城,差不多两个时辰就能到了,夫人还是先睡一会儿吧?” 原来她在白鹭阁的这几日,萧景知已经带兵到了洪州,怪不得赵瑜没有去打搅她,想必是顾不上吧? “阿诚呢,他为什么没有跟着一起来?”马车里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人,按说萧府现在已经空了,只剩下了阿诚,他们怎么会没有想到要带着阿诚一起? “夫人不需要担心,阿诚在很安全的地方,婉儿有所安排的。”小竹这样一说,周槿欢马上就意识到了她原来那股奇怪的感觉从何处而来了:“你和苏婉认识并不长,满打满算不过三、四个月,就连景知都不太清楚她的功夫深浅,为什么她能将我从皇宫里救出来,你却一点都不吃惊?” “这个……”小竹还是编谎话,周槿欢接着道:“苏婉一个侍女,你是一个管家,你竟然放心将阿诚交给她安排?” “夫人到底想说什么?”小竹依旧在赶路,口风有所松动:“夫人有时间在这里琢磨这些事儿,不如多想想一会儿如何面对大人。” “景知那边的情况到底怎么样?”小竹那话是说到了重点上,她被囚在白鹭阁多天,根本就不知道现下萧景知那边到底是如何情况。 “我只是一个小厮,自然是看不出来的,夫人到了洪州并知晓了。”小竹这话相当于什么都没有说。 苏婉不是以前的苏婉,小竹也不是以往的小竹了。 这次周槿欢不再多问了,安静地坐在马车里。 没有白炽灯的照耀,古代的黑夜伸手不见五指,要不是小竹对路线熟悉,这样的夜里赶路简直就是在找死。 马车跌跌撞撞地走了一夜,太阳刚刚露出头的时候,洪州也到了。 现在正是敏感时候,洪州的城门紧紧闭着,小竹下车对城门的守军大叫了几声,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周槿欢也跟着下了马车,盯着那个紧闭的城门看了好大一会儿,随着“吱呀”一声,城门打开了,迎面的是一匹高头大马,上面坐着的人对着她浅浅一笑,冲着她伸手:“夫人,你来了。” 好像,萧景知就猜到她会过来一样。 两人共乘着一匹马到了军营,这不是周槿欢第一次来军营,但气氛这样严肃的,却是第一次。 “一路上很辛苦吧,先吃些东西,然后好好睡一觉?”刚到大帐里,萧景知就一把将她拥入怀里,紧紧的,在她耳边轻声呢喃:“我知道你会过来的,但我又不希望你过来……” “傻瓜,你说的是什么话……”她也紧紧拥着他,轻轻呼吸感知他的气息,是他,是她的丈夫,是她的良人,是她魂牵梦绕的景知。 “想吃些什么,我去给你做。”吻在她的小梨涡上,他轻轻捏捏她的脸:“这几日你受苦了。” “我想吃你做的齐眉粥。”齐眉粥总是带着战争的硝烟味道,偏他只会做这个,那么,她吃就好了。 “好,夫人等着,一会儿就好。”他低头吻吻她的唇,转身就去给她做吃的了,她却没有在大帐里等着,反而在军营里四处转。 这里的士兵顶多一千,还没有朔州城的士兵多,景知真的要用这一千人去攻打邺城么? 她心慌,这根本就是以卵击石,现在邺城就算再无良将,但士兵的人数远远要大于这些,他们根本就是在送死。 或许,这一仗可不可以不打,他们退兵可以么? “夫人在看什么,和为夫一起吃饭去。” 萧景知一手端着粥,一手拉着她入了大帐。 “看你的样子就知道是一夜未睡,吃些粥,多睡一会儿。”萧景知拿着勺子,一口一口地喂她,她有些赧然,伸手就要结过那勺子,他躲过去了:“乖,我来喂你。” “景知,那几日我被赵瑜囚在白鹭阁。”这话题本是禁忌,但她想这事情和他讲清楚,她怕他会多想:“赵瑜不是好人,但只是将我囚在白鹭阁,可能是为了将我做人质,以此来威胁你,并没有对我动手……” “槿欢,你想说什么?”萧景知的手放下了,那双柔情的眸子盯着她,她直言不讳:“我天真地想告诉你,赵瑜将我囚在白鹭阁,并没有对我动手动脚,我们是不是可以不和他起正面冲突,要知道邺城光皇宫的守军都有两万人,而我们只有不到一千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槿欢啊,我的夫人,你都知道自己天真,这些话又何必要说出口?”萧景知的神色是她从未见过的挫败。 ------------ 第一百二十章 一道道伤口 只要一个眼神,周槿欢就知道了自己的愚蠢。 萧景知不是一个随口说要谋反的文臣,而是一个什么都不必说就领着一千的士兵来攻城的武将。 赵瑜本就将萧景知当做眼中钉、肉中刺,不过是因为边界战事的需要才加以利用的,现在和大梁国都签订的谈和书,而鲜卑一时半会也不敢进犯,这就够了,于大燕而言,萧景知早就是个没用的人了。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本就是这样的道理。 “景知,如果我们两个逃走,会怎么样?”她试探着发问,萧景知将她抱在怀里,细细解释:“槿欢,你知道我如何得到这一千的士兵么?” “这些都是我从朔州骗来的士兵,其实说‘骗’也不对,更确切的是‘利用’。赵瑜拿我和大梁国签的谈和书做文章,说我和大梁国还有所牵连,我也同样利用他对我的猜忌,让那些士兵为我卖命,我打的旗号是‘清君侧’,虽然老套,但还是很管用的……”萧景知还在说着什么话,她安静地趴在他的怀里,自己都不知道听了多少,终于她忍不住开口打断他:“景知,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自作聪明,非要跟着你一起回朔州城,或许现在就不会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 “胡说,我就是赵瑜眼里的一粒沙子,他根本就容不下我。他重视我,将我安排在边界,初衷并非让我大放异彩,而是想借刀杀人,好几次我都差点死于非命就是证明。即使我们不一起回朔州城,他也一样能找到借口对我用兵,这是逃不了的,不是么?”他捏捏她的鼻子,低声安慰她,而她的眉头还是紧皱着,他拂过她的眉眼,吻吻她的眼睛:“一切都有为夫呢,不要担心,知道么?” “将军,皇上派石将军来攻城了!”大帐外是常年跟着他的丛副将。 “乖乖休息,你也累了,我去看看。”萧景知一把将她抱到床上,她这个时候才发现有些不对劲儿,抓住了他的衣袖:“对了,张子朗、黑大哥他们呢?” “他们有什么错,为什么要拖他们下水?”萧景知将纱幔放下,声音如同山中的清泉一般冷冽,转头面向她的时候又变得温暖了许多:“不要多想,我去会会那个石将军。” 曹明和范直,她不敢说什么,但张子朗和黑阿三都算是萧景知的亲信了,这次怎么会只有他一人? 是他们自己不愿意趟这趟浑水,还是萧景知事先有安排将他们困在了朔州城? 越想越觉得不对,后者的可能性很大,到底如果没有萧景知在,张子朗和黑阿三是斗不过曹明和范直两个地头蛇的。 她并没有听话地睡觉,反而起身要出大帐,谁知大帐外有士兵守卫,那两人一脸的横肉,绷着脸不让她出去。 “大胆,我是萧景知的夫人,你们敢拦我,难道不怕我让你们将军将你们拉出去砍了?”狐假虎威,这事情她做得很顺手。 “萧夫人不要为难我们,这是萧将军临走前交代过的,我们两人是在不敢……”其中一个侍卫露出一副小可怜的模样,周槿欢可是没有那么多的同情心,接着威胁:“不知道你们将军知道你们两人调戏我,会不会生气呢?” “夫人,您去哪儿,我跟着如何?”那个多嘴的侍卫终于是松口了,都听说萧将军惧内,若是这萧夫人真的说些什么,他们就都完了。 “那也好。”有个侍卫在身边,也有安全感,她答应了。 和朔州城的军营比起来,这里至少要小了一半,士兵的质量倒是不错,一个个都很精神,只是和邺城的相比…… 史书上为什么热衷于记载那些以少胜多的战役,归根到底是因为以少胜多的战役太少了。 她想到自己一开始对赵瑜进言献策,有个“大恩大赦”只说,当时她说的是以低于对方士兵数量的三至五倍,现下的双方可不止这个倍数,差不多有几十比一,这样几乎都没有了胜算。 “我想去城门看看。”走到军营的门口,她侧身对那守卫提出要求,那侍卫本来还想反抗一些,但看到她的眼神就服软了,对军营的守军说了几句话,他们竟然真的放行了。 “夫人,您的安全是最重要的,那城门还是太危险了,不如我们回去吧……”刚出了军营,那守卫就后怕起来,若是萧将军回到军营没有看到夫人,他的命也保不住了。 “像你这样胆小的人,如何能上战场?”周槿欢白了那侍卫一眼,一步一步走到城门,那些嘈杂震天的喊杀声也越来越响,在她的耳际不绝。 上一次这样直接接触战场还是在漳州,那是第一次,而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吧? “夫人,那城楼你万万不能上去的,太危险了!”那侍卫正在后悔自己的冲动,一抬眼萧夫人就慢慢走上了城楼。 石将军在城下挑衅,萧景知拿着剑戟出了城楼,正是最精彩的时刻,没有发现城楼上多了一个女人。 “萧景知,皇上待你恩重如山,你竟然敢谋反,简直是没有良心,今日我石某便代替皇上来教训你!”这石将军名叫石贤,将门世家,自是有些本事的。 “圣上受高峰等奸臣挑拨,萧某只是入京向皇上解释清楚而已,石将军莫要误会了。”这一场对打不可避免,萧景知也准备好了。 “巧舌如簧,你的那些小心思皇上如何不知,萧景知你有能耐便和石某正大光明地来一场!”石贤说这话的时候,手里的剑戟已经开始有所动作了。 萧景知也不客气,两人马上就你来我往打了起来,他们两人,一人后面是整个邺城的士兵,一人后面只是洪州的一千士兵。 石贤并非只是一个莽夫,他和萧景知边打,边故意装颓势,萧景知则步步紧逼,站在城楼上的周槿欢吓坏了,大声喊:“景知,不要去,有埋伏,不要去啊!!!” 她的声音很大,在混乱的战场上依旧能依稀听到,但萧景知只是顿了一下身子,并没有停止前进。 这是羊入虎口啊!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救将军啊,快去啊!!!”周槿欢急的泪水都落下来了,恨不得自己是个男人,陪着他一起杀入敌营。 那些守城的士兵终于反应过来了,提着剑戟跟在萧景知身后杀了过去。 萧景知和石贤的对战,谁都没有占到便宜。 石贤并没有失望,萧景知的名声在外,他本就没有想着能在对打中获胜,他就是想把他引入自己的士兵包围圈,萧景知再神,以一抵百怕也是难,但他错了,这个萧景知远比传闻中更神,他到了包围圈,并没有多做纠缠,而是直接锁定了目标,他石贤的儿子,没有上过几次战场的石伟。 可惜石贤发现得太晚了,等他发现萧景知的目标是自己儿子的时候,萧景知早就一个甩手,剑戟在石伟的脖颈划了一个优美的弧线…… 石伟,他石贤的儿子就这样死了? 有道是擒贼先擒王,萧景知只能和石贤打个平手,但对他的儿子,丝毫都没有手软。 “伟儿!”石贤看着石伟从战马上落下去,就像是一件轻飘飘的衣服,老泪纵横,狠狠抽了战马一皮鞭,飞快到了石伟的跟前,刚刚下马就被萧景知一下子逮住了,和他共乘着一匹战马,回到了洪州城内。 竒_書_網 _W_w_w_._q ǐ_S_u_W_α_N_G_._C_c 这个变故让所有人都有些蒙圈了,石贤的军队一下子就乱了,最后还是副将先反应过来,带着余下的士兵灰溜溜地逃跑了。 石贤被抓如了洪州城,一直都骂骂咧咧的,这自然也不怪他,他快五十岁的,那石伟是他的独子,现下他是绝后了,如果心情好那才是怪了。 “石将军就不该带着你那个没用的儿子一起到战场。”萧景知这样悠悠一句话,羞辱石贤,见他没有什么发现,接着刺激:“谢谢石将军的军粮,正好我们最近也缺粮食了。” “你……萧景知你这个乱臣贼子早晚是要遭报应的!”石贤咬牙切齿,双眼瞪着,很是骇人,但萧景知则笑:“高峰那些人在编排我的时候,可曾想过我是大燕的臣子,他们不是当我是大梁的人么?” “你……”石贤被噎住了,还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大叫:“我现在既然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任由你。” “不,石将军你还有用的,萧某怎么可能会让你死?”萧景知安排人看护着他,自行回军营。 他刚刚走到军营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周槿欢,他和煦的笑,几步走到她跟前,手刚刚摸到她发凉的脸,还没有说话就栽倒在她身上,他的身子沉沉地压在她的肩膀上,声音却很轻:“刚刚冲过去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没有想到真的是夫人,真好……”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请大夫!”扶着他不断下滑的身子,周槿欢半跪着身子,看着他身上一道道的伤口,眼泪就落下来,声调不自觉就提高了:“快点啊,快请大夫!” ------------ 第一百二十一章 水攻入洪州 萧景知久经沙场,那些皮外伤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但因为军营的条件不好,伤口很难愈合。 “赵瑜那边竟然还没有反应?”萧景知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就硬拉着周槿欢和他一起上了城楼,周槿欢的心思都在他的身体上,没有好气地说:“正是因为他们那边没有动作才好,你也好好休息一下,本来不是多大的伤,你这天天不注意的也会……” “知道了,我的好夫人,你什么时候变成小唠叨了?”萧景知捏捏她的鼻子,明明是宠溺的话却硬让她听出了几分的伤感。 “你留着那石贤做什么,一点用处都没有,反倒是浪费咱们的军粮。”她拨开他的手,想到那个有事没事就骂人的石贤就有些头疼。 “石贤自然有他的作用,用不了几日你就会知道。”萧景知拉着她一起下了城楼,脸上总算是有了些许的笑容。 事实证明,萧景知的话大多都是对的,石贤果然有他的作用。 赵瑜派了新的将军来围城,那将军明显是个新人,干净的脸上带着不属于战场的稚气。 “景知你去哪儿?” 萧景知和周槿欢一起站在城楼,突然萧景知就朝下走,这个动作吓坏了她,要知道他的伤还远远没有好。 “这是唯一的机会了,槿欢,我想和你好好的。” 他转身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很深情,她愣在了原地。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萧景知已经骑上了战马,冲着她微微一笑,出了城门。 “景知,萧景知你知道不知道你身上还有伤?”她慌忙跑下了城楼,想要开城门跟着跑出去,却被守卫拦下了:“夫人,请回。” “我命令你们起开,我要出去!”她本就是公主出身,自带贵气,现下眼神凌厉,那几个守卫还真的有些动摇,她则接着道:“你们若是还挡道,信不信我捅自己一刀?” 一个女人说这样的话,大多数人会当做笑话,但周槿欢的语气过于认真,眼神过于坚定,他们没有人敢冒险,因而城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萧景知带着石贤在前,不知道和对面的新人将军说了些什么话,随后将就石贤丢给了那将军,自行骑着马回来了,他自然也看到了站在城门口的周槿欢,一把将她虏上马,凑在她耳边道:“战场这样的地方,你躲在后面就好,以后再也不许这样了,懂么?” “可是你的伤……”她转头,唇略过他的脸颊,还想说什么的时候,他的头已经沉沉地落在了她的肩上,嘴角的血流到了她的白皙的脖颈上。 “快请大夫,快!”他的伤还没有好就上了战场,马上的颠簸让他的伤口再次恶化了。 不论赵瑜现在手下的将军有多弱,但他的兵力在那里摆着,要打下洪州其实不在话下,但他几次三番这样折腾人,应该就是要羞辱萧景知吧? 猫吃老鼠的时候,喜欢在老鼠濒临死亡的时候,在掌心玩弄,赵瑜现在就是这样的心态吧? “在想什么?”她坐在床沿上,看着萧景知苍白的脸发愣,本来冰冷的手被温热包围了,他的声音还有些嘶哑,她连忙起身给他倒水:“你要吓死我了,终于醒了。” “军粮有了么?”当时萧景知留下石贤,就是为了用他来换军粮。 “你如何知道赵瑜会答应你的条件?”她扶他起身,老实说看到那些军粮她还真的有些不太敢相信,要知道现在他们被围,城里的粮食储蓄根本就不够,其实只要赵瑜派人围着他们,过不了一个月他们就会全部饿死。 “你不在朝堂,自然不会知道石贤和赵瑜的关系。赵瑜当初登上皇位,石贤是有保荐之功的,而且他喜欢看我们多挣扎几天。” 后面那句话和周槿欢想到了一起,赵瑜这样的变态怎么会那么容易放过他们,特别是在他们处于弱势的情况下? “那有什么关系,我们现在每一天都是赚来的,多一天我都高兴。”她不知道萧景知是怎么想的,她是开心的,她这个时候心底对苏婉甚至是感激的,虽然她做过很多对不起他们的事情,但这一件事她感激。 他们本以为两军可以对峙,等着洪州的军粮全部用尽就好了,他们还有很多相处的时间,但是他们都错了。 张子朗和黑阿三来了,带着两千多的士兵来了。 这是一个转机,对于赵瑜和萧景知来说都是。 自古忠义难两全,张子朗的纠结比黑阿三要多得多。 黑阿三对于朝廷本就没有好感,不过是碍于萧景知的面子才会做官,而张子朗则完全这么回事。 古言有言,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但张子朗和黑阿三是两个人,他们倒是想出了办法,但是个很糟糕的办法。 若是他们能找人向城里传递消息,或许还有的救,但他们太自信了,觉得自己的法子一定会奏效,这就蠢了。 一个人犯蠢就要对自己负责任。 黑阿三在没有和萧景知他们商量的情况下,向赵瑜递交了奏书,说明萧景知的无奈和犯傻,同时让随军两千多人全部跪在了洪州城外,大喊冤枉,这简直就是在威胁、逼迫赵瑜。 “他们在做什么?”周槿欢看着城下黑压压的一群人都跪在地上,替萧景知喊冤,整个人都不知道要如何反应才好了,恨恨道:“这到底是谁的主意,简直就是在逼着赵瑜赶紧杀了我们了事……” “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再去计较谁的主意也晚了,不如就顺着他们吧,这都是命。”萧景知轻笑,拉着她要下城楼,但周槿欢却不要:“我们必须马上联系张子朗他们,现在若是风声没有传到赵瑜那里,我们还能……” “还能如何,还能多活几日?”萧景知一直都在避免说这样的丧气话,可周槿欢那样聪明她自然能猜到,索性就直接说开了。 “你说张子朗和黑阿三跟了你这么些日子,怎么就还那样……笨?”她气急了,本来是想说“蠢”呢,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下去了。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其实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他们算是在帮我文过饰非,于我后世有益……”越是在这个时候,他越是这样云淡风轻的态度,她便越着急:“你胡说什么呢,现在这是什么时候了,我们两人总会想到办法的,你不能这样认命……” “好,为夫听夫人的,为夫不认命。”萧景知的话是顺着周槿欢说的,很听话,却好像没有入心里。 “夫人,你来洪州的那几日为夫都没有什么时间陪你,明日为夫陪着你去店铺买些东西吧?” 萧景知是古代的男人,但和现代男人一样不喜逛街,难得他能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 来洪州的几日,她都很不安稳,但是这夜她睡得太沉,第二天刚醒来就被萧景知拉着出了军营。 萧景知一向顺着她,今日尤其如此。若是没有猜错,这应该就是他们相处的最后一天吧? 以前听过一个笑话:世界上最悲惨的事情是不是没有钱,而是钱有一大堆,但是人没有了。 当初只是当做一个笑话,没有想到有一日也会在自己身上得到验证。 “槿欢啊,中午的时候我们回军营吧,为夫想吃你做的糖醋里脊,如何?” 逛街是个体力活儿,萧景知却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眼睛一直都没有离开周槿欢。 “给你做就好了,要不要那样直勾勾盯着我看?” 虽说是老夫老妻了,但他那样看着自己还真的有些承受不住。 “夫人还记得自己和我说过的一句话么?”要不是大庭广众之下,他不敢有所动作,真的想将她圈到自己怀里:“长得好看还不让人看了,怎么这么霸道?”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初周槿欢那样说萧景知,今日两人对调过来,是他说她。 “快逃啊,快逃啊,洪水要过来了,快点逃啊……” 前方突然一阵阵的骚乱,周槿欢条件反射地看看萧景知,萧景知则拉着她将她带到了一个小巷子里,这里的人流量要少得多,她还有些蒙圈,拉着他的手问:“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是冬天怎么会有洪水,这笑话也太……” “不是笑话,确实是洪水,洪州城地势低,上方有条孟川河。”他话说到这里,周槿欢已经差不多都明白了,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可是现在是冬季,孟川河是有凌汛的,现在天气这样冷,河面早就该结冰了。” “对于赵瑜来说,破冰很难么?” 是啊,破冰这种事她都能想到,更别说赵瑜那样的老狐狸了。 破冰这事儿其实是最简单直接的解决办法,可是从另外一方面来说,也是最不可取的,因为会使得千千万万的百姓丢命。 赵瑜一开始不用这个办法想必也是为了百姓着想,不想坏了自己的一世英名,但张子朗和黑阿三的举动让他不得不这样做。 “槿欢啊,有件事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这是最重点的一句话,可惜她并没有听到。 ------------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亲口喂她药 他们两人被汹涌的人流给冲散了,周槿欢在努力朝着萧景知的方向冲,但一切都是无果,最后她的脖颈被人狠狠敲了一下,人就晕了。 那是一个温暖的怀抱,可是不是萧景知的。 大水漫到了洪州城,城外是捡功劳的士兵、将士,城内是丢命的士兵、将士以及无辜百姓。 很多时候,人类在天灾人祸面对都是渺小的,不到半个时辰,洪州城就从大燕的版图上消失了。 周槿欢是在皇宫里醒来的,这是个太熟悉的地方—白鹭阁。 “姑娘醒了,喝着粥吧。”对着她言笑晏晏的人是苏婉,她曾说要其滚出自己视线的苏婉。 “景知呢?”她将那碗粥打翻,眼睛有些发酸、发热,苏婉躲过了她的视线,就要退下却被她拉住了,她的力气很大,让苏婉这个习武之人都挣脱不得,执着地问:“我问你,景知呢!?” “姑娘以后不要再问萧将军了……”实在是绕不过这个话题了,苏婉不得不回答了,话不直接,但周槿欢完全听明白了,她却还是不肯相信:“你是在骗我,萧景知他到底怎么了,我要你告诉我,清清楚楚地告诉我!” “姑娘不要激动,萧将军已经死了,你也知道那大水根本就不是人力能够阻挡的……”周槿欢一把将她甩开,指着她,声音里充满绝望,在她说了实话后,依旧不肯相信:“你胡说,你骗我,一定是赵瑜让你这样说的,对不对?!” “姑娘你冷静一点,萧将军真的死了……”苏婉怕她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双手扣着她的肩膀,她却一下子将苏婉推开,从头上拔出簪子,半跪着身子,将簪子抵在她的脖颈上,一个哽咽,泪珠从眼角滑落而下:“你给我说清楚,说,是谁死了,谁?!” “姑娘你可以想想,若不是萧将军死了,你会再次到白鹭阁?”苏婉将自己的语调放缓,试图让周槿欢的情绪好一些,但她不停摇头:“你胡说,我来白鹭阁和景知有什么关系,我没有武功被你抓来就算了,景知是什么身手,就不能从洪州逃走了?” “对付姑娘,自然我一人就够了,姑娘以为赵瑜会派一个人去对付萧将军?” 饶是萧景知再厉害,只要有十个壮汉将他困住,让他没有办法使用轻功逃走就好了,那些对付他的人甚至连武功都不需要会。 “景知……”这两个字从喉咙里吐出,她手里的簪子应声滑落,她的双手捂着脸,泪水汹涌而下,浑身都在发抖,苏婉有些心疼,慢慢挪着身子到她身边,手刚刚拍在她的肩膀上,她就仰天大叫了一声:“啊!” 随后便软软地落在了苏婉的肩膀上,再次晕了过去。 “姑娘,你醒醒啊……”苏婉被她的悲伤感染,她从来都没有见到这样的周槿欢。 而另一边,赵瑜在有条不紊地做着洪州之战的后续工作。 张子朗、黑阿三都下了狱,好像事情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 刚下朝,赵瑜就到了白鹭阁,这个他时常会来的地方。 “她怎么样?”他并没有去她的房间,而是坐在大厅静静地喝酒。 “姑娘醒来一次,问了萧将军……萧景知的情况,随后就……”苏婉小心翼翼地回答,但还是让赵瑜动了怒,一下子将手里的酒杯丢在地上:“你都说了什么,一句话都不要给朕省略。” 苏婉在赵瑜手下做事多年,知道他的喜怒无常,也知道没什么滑头可以耍,便将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谁给你那么大的胆子让你将萧景知的事情告诉她的?”从头到尾地听完了,赵瑜玩弄着手上的扳指,一句轻飘飘的话让苏婉跪在地上:“是苏婉擅自做主,还请皇上责罚!” “下去领罚吧,五十大板。”要知道当初周槿欢连二十大板都撑不下去,这可是五十大板,但放在苏婉身上,她则是松了口气,赶紧退下了。 “小孟子你去她房里看看,那御医看完了么?”他并没有要去周槿欢房间的想法,小孟子虽好奇却只是听话地去请御医了。 那御医很快就过来了,正要行礼,赵瑜摆摆手:“罢了,说吧,她到底怎么了?” “回皇上,这位姑娘悲伤过度,若是不好好调养,不仅孩子难保就连大人怕是也难保……” “孩子,什么孩子?” 赵瑜的表情绝对是生气,那御医也是常年在宫里伺候的人,只要自己好似摊上大事儿了,只顾着流虚汗了,不再说话。 “哑巴么,朕问你孩子是怎么回事?”明明很生气,但偏偏又是这样冷静的语气,那御医就更害怕了,吞吞吐吐地道:“这姑娘已有三个月的身孕……可能是因为焦虑吧,现在大人和孩子都很不好……” “三个月?” 赵瑜反问,神情严肃,好像在思考什么,那御医就想着快点从这白鹭阁离开,又抹了一把汗:“是……是的。” “先下去吧。”口里的那茶好似窜了味道,怎么都不对劲儿。 “皇上,您刚下朝还没有吃东西……”小孟子看得出来赵瑜的不快,想试着让他转移一下注意力:“听说贤妃娘娘的昌德宫备好了吃食,不如皇上……” “朕要去哪儿什么时候需要你事先安排了?”赵瑜一字一顿地回话让小孟子吓坏了,慌忙跪在地上,连声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朕今日去德妃那里。” 到白鹭阁一共不到一刻钟,赵瑜就离开了,今夜德妃的长春殿如殿名一样春意满殿。 萧景知的事情对周槿欢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她本来身子就弱,自从被召到邺城之后就一直很焦虑,加之在洪州城那些日子提着心劲儿,现下得到萧景知死去的消息,一下子就没有了心力,悲伤、痛苦让她不愿意睁眼看这个世界。 “皇上,这位姑娘现在的情况实在是太危险了,现下主要是这姑娘喝不下药,就算是华佗在世也不行的……” 那御医已经来白鹭阁好几日了,那姑娘非但没有所好转,反而脉象更弱了,整个人也比开始消瘦了许多,这让他很惶恐,不得不将皮球丢给服侍她的宫女身上。 “这就是你开的药?”赵瑜指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汁,面色很难看,那御医点头,他则冷冰冰地来了一句:“若是你的药有问题,朕一定……杀了你。” 那三个字让御医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但现在不敢说不确定的话,只能接着点头,艰难地说了一个字:“是。” 当着所有人的面儿,赵瑜将周槿欢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手捏住她的下巴,指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汁:“药。” 宫女连忙将碗递给赵瑜,赵瑜接过来,喝了一口,抬起周槿欢的下巴,低头用唇印上她的唇,将药汁渡到了她的唇里,黑色的药汁顺着两人交缠的唇中流出来,红色和黑色的交接,莫名的旖旎…… 这样的场面,四周的人都没脸看,特别是上了年纪的老御医,整个人都快到地里去了,头都不敢抬。 一小碗的药汁,足足快半个时辰才见底,整个房间的人都大气不敢喘一下。 “给你十天时间,朕每日过来亲自给她喂药,十日后若她还是不醒,你们便都陪着她一起下地狱吧。” 多么简单直接的一句话,好像是在说“今日天气不错”一样,但这话却关系到至少十条人命。 已经是第八日了,周槿欢还是没有什么动静,这日赵瑜喂完药后在白鹭阁吃了晚饭,坐了许久才走。 苏婉每日都陪着周槿欢说说话,即使知道她是昏迷着,一切都是白费功夫。 “姑娘,我知道你怨我,恨我,但是我真的没有想过要让萧景知死,毕竟我也跟了你那么久,知道他对你的意义,我怎么忍心那么伤害你?” 或许在别人看来,她这样说是虚伪,毕竟是她亲手杀了周氏夫妇,害了萧景知,但她是顺着本心的,她可以说自己是问心无愧的。 “景知……”周槿欢的手轻轻动了一下,从喉咙里发出了两个字,若是一般人可能会听不到,但苏婉是习武之人,又对周槿欢的声音谙熟,马上就意识到:她醒了。 “姑娘,你等着,我去给你倒碗水来!” 苏婉是跳着去倒水的,眼睛也是亮的惊人,可是当她端着水回到床边的时候,周槿欢看着她的眼神却让她倒抽一口冷气:“姑娘……” “婉儿,我真想杀了你!”若不是她的身子虚弱,苏婉真的一点都不怀疑她会亲手杀了自己。 “若姑娘能帮婉儿解决了赵瑜,婉儿任凭你处置。”苏婉将碗放在一边,侧身扶她起身,她一开始想要推开苏婉,但身子过于虚弱,根本就推不开,最后拔下头上的玉钗,狠狠地刺在婉儿的身上,涓涓的血流顺着她的肩膀一路向下,蜿蜒到地面上,刺红了她的眼…… “姑娘,婉儿知道你恨我,但你总要听听萧将军最后要和你说些什么吧?” “萧景知”三个字是周槿欢的灵药,只能听到就会让她所有的动作静止。 ------------ 第一百二十三章 带血的匕首 那是一封信,一封萧景知写给她的信,信不长不短,每一句话都刺痛她的心。 有他们在梅花间的初见,有他误入她沐浴时的窘迫,有她在晴雨亭对他的质问,有她追着他到军营里挨的军棍,有她在漳州城给他买的情侣丝帕,有新婚夜他紧急赶来的风尘,有他们丧子之时拥在一起的泪水,有他们偷偷到大理寺去找的证据,有他们共赴朔州的一路乐声,更有他们在朔州城的那一段美妙生活…… 这些回忆都很美好,美好得让她都不忍卒读,可是看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的心猛地一抽,将信放在一边,摸摸自己的小腹,将自己的脸埋在膝盖里。 “景知说他逃走了,是他在骗我还是你?”她的声音并不大,苏婉神色有些黯然,挤出一个笑:“萧将军是想让您活着,让您和小公子都活着……” “你怎么知道他的存在?”她的话没有说清楚,但苏婉知道她口里的“他”指的是她和萧景知的孩子。 “不仅婉儿知道,就连赵瑜都知道。”这是一剂强心针,周槿欢的神色立马从悲戚变成了防备,苏婉则接着道:“姑娘,那是萧将军唯一的血脉,您若是真的爱他,就不会自暴自弃,让自己受伤害。” “与其让我带着他们的孩子被囚禁在这大燕的皇宫里,我宁愿带着他和景知在阴间相聚。” “可是,萧将军并不让你这样做,不是么?” 苏婉的这话是事实,所以她愤怒,说话也就不过脑子了,完全是在发泄自己的悲伤:“周氏夫妇加上景知的命,我该杀了你,苏婉!”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对视了许久,最后苏婉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到一把匕首,跪在她跟前,将匕首交给她:“婉儿早知道会有这样一天,所以……姑娘,动手吧。” “你害死了周氏夫妇已经触犯了我的大忌,现在景知更是因为你被害死,你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了你?”将匕首紧紧抓在手里,她的理智早就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去了,连袜子都没有穿,下了床,毫不犹豫地将匕首插入她的胸口,朦胧中听到了金属刺入皮肤的声音,鲜血慢慢侵染了外衣,苏婉的下唇狠狠咬着,冷汗从额上下滑,眼睛没有离开她,慢慢道:“姑娘真的想让婉儿死?” 周槿欢还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那鲜红的血发愣,她人就缓缓地倒在地上:她死了? 将手里的匕首丢掉,她远远地缩在一边,看着在血泊里的苏婉,眼神没有焦点,好似和这个世界都隔绝了。 “啊!”宫女一进门就看到了满身是血的苏婉和缩在床边的周槿欢,惊叫起来。 尖叫引来门口的守卫,马上有人跑到赵瑜那边讲明了情况,赵瑜也顾不得批改奏折,带着御医就朝着白鹭阁去了。 “将她带下去。”略有些嫌弃地朝着苏婉指指,上前几步将周槿欢抱在怀里,轻轻放在床上,转头对御医道:“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来看看她怎么样?” 赵瑜的喜怒无常是出名的,那御医也不敢多说什么,听话地给周槿欢把脉。 “这位姑娘大悲大伤,现下虽然醒了,但身子还是虚,需要好好休息,微臣给她开个安神的方子……”那御医的话不少,赵瑜听出来她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便摆手让他先行下去了。 “奴才监督他们抓药。”小孟子跟着赵瑜太久,只要他一个眼神就知道要怎么办。 这下,整个房间里就剩下了他们两人了。 “这匕首是哪里来的?”尴尬沉闷的气氛是赵瑜打破的,只见他手拿着那把刺伤苏婉的匕首,细细摸着那刀锋,不一会儿指尖就有血珠冒出来。 “……”周槿欢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用被子将自己的身子圈住,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脸,苍白的小脸上带着绝望的表情。 赵瑜是一国之君,大凡是他的问话,没有人能装作没有听到,不尽兴回答的,但这个时候的周槿欢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还真的让他有些不忍心责备,将匕首丢在一旁,隔着被子将她抱在怀里,手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背,轻声道:“你在害怕什么?” “……”她只是瞪着眼睛,不过眼眸里没有实物,只有空旷,他的温柔很少见,对于她额沉默,他难得的有耐心,捡起来了他以往作假的虚情:“自从你和他去朔州城之后,朕就在想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像这样拥着你,真实地拥着你?” “赵瑜,景知他根本就没有死,对不对?”她终于说话了,但第一句却还是有关萧景知。 这个问题是很傻的,她知道,即使为了大燕江山的永固,赵瑜都不会放过萧景知的,更何况他还对她有种莫名其妙的感情? 但她不愿意相信苏婉的话,因为她比谁都清楚,那洪州城的失守与否和萧景知的死活并没有关系,其实早在赵瑜使用水攻之前,他完全就可以逃走。那时候他没有逃,一定有自己的计划安排,不可能那样容易就死的。 “周槿欢,你记住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朕的人,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萧景知’这个人,懂么?”他轻轻推开她,双手扣在她的肩膀上,力气很大,足够让还没有病愈的周槿欢喊疼,但是她却强行忍住了,不怒反笑:“你的人,赵瑜你是得了失心疯了吧?” “朕知道你担心肚子里的孩子,只要你肯乖乖地呆在朕的身边,朕保证这个孩子能安安全全地降生,整个皇宫都不会……”赵瑜以为自己的这些话都是恩典,却不想得到的是周槿欢近乎发狂的笑,她在笑,笑得眼泪几乎都要落下来了,那笑容让赵瑜都有些心惊:“朕答应你的话,自然会做到,你不必担心……” “你想用这个孩子暂时稳住我,等我情绪缓和一点就将这个可怜孩子杀掉,是也不是?”赵瑜的手段,她知道得太清楚了,她根本就不看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反而接着道:“赵瑜,你凭什么以为我就会为了这个孩子苟活于世?” “……”他以为自己用那个野种留下她的命已经是极大的恩典了,万万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反问。 “你一开始不是问我,那匕首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么?”她轻轻拽住他的上衣,和他眼对眼口对口,笑得很灿烂,完全看不出刚刚那种失魂落魄的痕迹:“我还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但我知道如果我想死,即使没有匕首也能死,喝水也有呛死的,不是么?” “你就不怕朕杀了卫道诚?”熟悉的,他生气的模样。 从阿诚到白鹭阁的那一天到现在,他都是赵瑜威胁周槿欢的一张王牌。 她一直顾忌着阿诚,所以才会被逼去了周府,被逼在新婚夜刺伤自己,被逼去了朔州城,被逼和萧景知走上了绝路。 因为阿诚,她成了一个好姐姐,一个坏妻子。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为了阿诚而放弃和景知在一起,你觉得在我眼里,阿诚比景知还是重要?”这话她是问赵瑜的,也是问自己的。 曾经有那么多的机会,只要她自私一下,或许就能和景知在一起过着神仙一样的日子的了……可是,心会不安吧? “你到底要朕做什么?”赵瑜从来都觉得阿诚是最管用的一剂药,但她的回话让他也怀疑起来:阿诚和萧景知两人,在她心里谁更重要? “做什么,你问我要你做什么?”周槿欢推了他一把,也不顾隆冬的冷气,光着脚走出了房门,指着不断飘零的皑皑白雪厉声道:“除非天降红雪,不然你我永世为敌!” 她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回避人,所以当天所有在白鹭阁当值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每个人都记得他们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从那个一身缟白的女人身边走过,脸上的寒气比飘散的雪花还要来得厉害。 “姑娘,外边天冷,我们进去吧。”说话的是个眉眼很柔和的宫女,周槿欢甩开她的手:“起开,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宫女管了?!” “姑娘就算不为自己,至少要为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啊,奴婢听说您已经怀孕三个多月了……”那宫女还真的是锲而不舍,在周槿欢说了那样的话后还依旧在旁边叽喳个不停,而周槿欢突然抓住了一个重要词:三个月。 在得知萧景知死了之后,她一直都没有想过要独活,这是建立在赵瑜绝对不会放过她肚里孩子的基础上的,但她怎么就忘记了这个孩子已经在她肚子里三个月了? 古代生孩子不易,堕胎还能不伤性命的更不易,特别是在胎儿已经三个月的情况下。 退一万步讲,就算赵瑜真的是为了她的性命着想,真的肯让她留下这个孩子,那她要怎么做? 没有这个孩子的时候,只一个阿诚就能让赵瑜一再利用,那她生下这个孩子还有活头儿么,但这个孩子是萧景知唯一的血脉,她真的有些不忍…… 有时候没有选择反而是好事,有了选择人生才更举步维艰。 ------------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天降的红雪 白鹭阁这几日安静得吓人,周槿欢只顾着想自己的处境,却没有发现周围的宫女都换了一遍。 “用过膳了么?” 赵瑜推门而入,整个皇宫本就没有他不能去的地方,更何况这白鹭阁也是他专门给她准备的牢狱? 周槿欢却像是没有看到他一样,只是静静地靠在床边,毫无表情。 “回皇上,姑娘今日还是只喝了点粥,并没有吃别的。”答话的是个眼生的小宫女。 “将东西抬上来,你们都退下。”也没有指望她能说什么,吩咐小孟子将满满的一盆雪抬到房里,摆摆手就让他们走了。 “上次你不是问朕萧景知到底死了没有,朕没有直白告诉你,现在朕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他死了。” 他们两人中间隔着一盆的白雪,就好像是分在地球的两端。 “你可以不相信朕的话,不过这个东西你应该见过吧?” 对于周槿欢的无视,赵瑜已经没有那么生气了,他从衣袖里拿出了一方丝帕,那方蓝色的丝帕她太熟悉,但她还是怕自己看错了,慌忙下了床,将丝帕抢了过来。 世界上不会有相同的两片叶子,更何况那丝帕上绣的那歪歪扭扭的三个字是出自她手? “赵瑜,你为什么就非要杀了他不可?”她将丝帕放在脸颊上,好像是要通过这种方式感应他的气息。 “那自然是因为他该死。”赵瑜脸上突然呈现了一抹奇怪的笑,那笑容她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但让她很不舒服,他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问:“周槿欢,你当真以为萧景知是爱你的?” “你若是没事就请回去,我想休息了。”将丝帕紧紧握在手里,她下了逐客令,但赵瑜哪里肯走,一把拉住她的手:“怎么你害怕听到什么?” “你是个疯子,我若是相信你的话才是傻子了,你放开我,你抓疼我了!”她试着甩开赵瑜的手,但力气不够,他不顾她的抗拒,将她拥在怀里,话像毒蛇一样想朝她的心里钻:“他萧景知是一个外臣,这皇宫他来的次数不多,那么多的宫殿,他怎么就能刚好碰上你?” “赵瑜你这话说得就太没意思了吧,当初明明是你为了掌控他才故意让我们相遇的,这都是你的计划而已,怎么现在硬是要推到景知身上?” “朕的计划在后,你们第一次相遇和朕无关。” 现在萧景知他人已经走了,自然赵瑜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将脏水泼在一个死人身上,也幸亏他想得出来。 “好,就算你们在白鹭阁的几番想见确实与朕的推波助澜脱不了干系,那朕派他去送质子那次呢,当初大梁国派的人可是胡何,他们之间若是没有龃龉,他一个叛国之人,还杀了上万的大梁士兵,胡何能放过他,能让他毫发无损地回来和你成亲?” 这一点是赵瑜最不能接受的,他明明将萧景知往死里送了,那些大梁人竟然会放他回来,这根本就说不过去。 “还有漳州城之围,当初明明战况于我大燕有利,他怎么就会放过那样好的机会,和他们谈和?” 见周槿欢还没有反应,赵瑜又列出了一个证据。 “你的本心就是让景知死,但又怕别人说你这个皇帝昏庸,这才想着用各种莫须有的猜测将他闭上绝路,不是么?” 她若是再接着装哑巴,赵玉的嘴里不知道还会说出什么样的话。 “周槿欢你不会忘记自己说过的话了吧?”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不论这八个字是不是赵瑜的托词,周槿欢都明白萧景知的死和自己脱不了关系。 “更何况数千的士兵齐齐跪在洪州城外,为他萧景知喊冤,你觉得朕能放任他留在这个世上?” 见周槿欢的颜色暗淡,赵瑜追加了一句,那话让她一口血差点就喷出来:一山难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可能一开始赵瑜真的没有杀萧景知的心思,只是想利用他平定边界,却不想他的文治武功超乎了他的想象。君王都喜欢有才之人,但喜欢的都是能够控制的有才之人;若是那人难以控制,越是有才就越是危险,越需要铲除,以免后患。 “周槿欢,你说过若非天降红雪,你我永世为敌,那若是天降红雪呢?” 赵瑜看着她越发难看的脸色,自然地搂过她的腰,伸手将她手上的木质杏花簪子拔下来,她的头发散了一肩,正要说什么,他就用手里的簪子狠狠地划破了自己的手掌,殷红的血顺着指尖一点点滴到了那一盆白雪上,就像是一朵朵妖冶多情的啼血杜鹃花。 这样的场面,有些血腥,也有些妖孽。 她就看着那些白雪被温热的血融化、侵染,慢慢变成血水,却面无表情,好像一切都与她无关。 赵瑜听到了她轻微的嗤笑声,带血的簪子继续朝上,冲着自己的手臂又是狠狠的一道,这次正好划伤了动脉,血水像泉水一样涓涓流出来,顷刻间整个盆子的白雪都变成了红色,血腥气充满了整个屋子,这种气味她在战场上闻到了太多次,这更勾起了她对萧景知的念想,一把推开了还要继续自虐的赵瑜,冷声道:“我说的是天降红雪,你拿个扎这样的盆子放点血,就算是天降红雪了?你拿我当傻子?” “周槿欢,这已经是朕能做到的最大的让步了,你别得寸进尺。”他手臂的血还在留着,散发着让人作呕的血腥气味。 “没有人让你扎样做,你要是真在意我说的‘天降红雪’就去将自己的胳膊放到雪堆里去染红那一片的白雪去,别假惺惺地用这样一个小盆子糊弄我!” 周槿欢自然是不相信赵瑜会这样做的,所以她说得那般理直气壮,一脚就将沾满鲜血的盆子踢到了一旁。 “你就不怕朕让人将你肚子里的野种给做了?”赵瑜也是被她气坏里,一把将她推到床上,双眼里冒着熊熊的火光,忽而脸上带着一抹邪恶的笑意:“或者根本用不着别人动手,朕就能让你落了胎!” 他这话已经很明显了,加上盯着她唇死死看的眼神,她感觉自己浑身都在打哆嗦,想到已经死了的萧景知,她笑了:“你是皇上,你想做什么便做吧,我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三个多月了,他活不了,我也活不了,我该多谢你给我一个机会变成厉鬼都不放过你……” “砰砰砰”的三声,她的话还没有落地,他的拳头就狠狠地打在了墙面上,他胳膊上的血甩在她白皙的脸颊上,点点的红色将她的脸颊衬得越发白皙,而他盯着她看了好久,最后才下了床,那被打的前面上留下了一道道的血迹,分外渗人。 “周槿欢,或许朕真的该杀了你。”他看着在脚边的血盆,整理了一下衣着,貌似很从容地走出了房间。 “赵瑜你他妈的吓唬谁,死有什么可怕,成日里面对你才是最让我恶心的事情!”她将那来回滚动的血盆子从房间里丢出去,一句话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姑娘,姑娘,您……”赵瑜刚走,有个小宫女就进来了,看到的正是满屋的血迹,吓得魂不附体了。 “滚出去,滚出去!”她的情绪还是很不稳定,将床上的枕头、床单都丢了出去:“我不要看到你们,不要看到你们!” 那小宫女吓得不轻,一路小跑去了孟公公那边,孟公公敷衍了几句就让她回去了。 “皇上,那白鹭阁的宫女来报,槿欢姑娘……”小孟子堆着笑脸,刚说了两句话就被赵瑜愤怒地打断了:“她是死是活,干朕何事,滚下去!” 小孟子并不知道在白鹭阁发生了什么事,只怪自己跟了皇上那么些年还没有一点眼色,看不到他眼底的愤恨。 愤恨?这个词让小孟子都有些不可思议,要知道他跟皇上那么些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的生气,盛怒,对,就是盛怒。 白鹭阁的那位想必是活不久了吧? 正盘算着,刚到大殿门口,就听到了赵瑜的声音:“回来,说,白鹭阁的宫女说了什么?” “回陛下,那小宫女说槿欢姑娘像是受伤了,满屋子的血迹,她担心……” “去请御医给她看看,这几日朕都不去白鹭阁了,你也不许在朕面前再提那三个字,懂了么?” 那血都是他赵瑜的,可是他又不能这样说,只能让御医去一趟,以此来掩饰。 “对了,你吩咐御医一声,给她准备些安神的药,分量要足,最好能让她躺床上一两月的那种。” 小孟子先是讶然,后像是明白了什么,领了旨意就要退下,而赵瑜觉得他的表情不太对,又把他叫回来:“朕是说让御医给她一些安神的药,但不准伤害她肚子里的孩子,懂了么?” 小孟子的冷汗一阵一阵的,还好皇上补充了这句话,不然他可能真的会办错事了。 “另外,叫苏婉进来。” “是。” 苏婉身穿宫女的服饰,自殿外走了进来,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是大病初愈。 “奴婢叩见皇上。” “周槿欢是个念旧的人,朕派你去白鹭阁,朕的要求是让她平安将孩子生下来,你能否做到?” ------------ 第一百二十五章 安得两全法? 周槿欢这几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觉得浑身无力,就连起床都觉得吃力,整日都想躺在床上,动也懒得动。 赵瑜这些时日突然就忙了起来,没有来刺激她,她就是想发泄不良情绪都找不到人。 起先她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直到一个月后她才朦朦胧胧中有了个可怕的想法:赵瑜这样放任自己根本就不对劲儿,他莫非在打着她肚子里孩子的主意? 她摸摸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错综复杂的情绪在交缠,从枕头下拿出那条蓝色的丝帕,放在唇边轻轻吻着,一滴泪落在丝帕上,喃喃自语:“萧景知,你说过的,永远不会放下我一个人,可是你失约了,你留我一人在这里,要我怎么办?” 孩子已经四个月了,她早就和孩子融为一体了,古代没有引产,这个时候动孩子,她是必死的。 但萧景知都不在了,她留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意义? 她这条命本来就不是自己的,现下舍去了也并不可惜。 她笃定了主意就不再吃那些宫女送来的东西,几日下来人消瘦了许多。 赵瑜给她下药,她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但饿死自己总可以的吧? “你说什么?”坐在高处的赵瑜听到这个消息,虽面容平静,但眉毛还是紧紧皱起来,这是很细微的表情,但跪在地上的苏婉马上就感到了很大的压力,斟酌着答应着:“姑娘好像知道自己的饭食有问题,所以这几日的饭菜都不吃,她的身子本来就弱,只怕……” “她不吃你就不能强行给她吃?”赵瑜将奏章放在一边,细长的手指摸摸鼻尖:他在思考。 “姑娘还在气头上,奴婢不敢现身,怕她生气,那样就更糟糕了。”苏婉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周槿欢虽不吃饭,但近日情绪好了许多。 “这些日子你还是在暗处,但完全可以让别的宫女给她喂饭,自然这不是长久之计,你先下去吧,这件事朕自有办法。” 将苏婉打发走,赵瑜把玩着指间的扳指,脸上浮现出一个得逞的笑容:对付周槿欢,他有的是主意。 周槿欢知道自己的把戏玩不了多久,但她对自己有信心,他赵瑜不见得就能对付得了自己。 然而她错了,她错得离谱,因为她忘记了一个人,阿诚。 那是一个太寻常不过的正午,她正躺在床上看着那青色的纱幔跑神,门突然被推开,她以为是赵瑜又来了,转个身就要装死,却不想来人是许久不见的阿诚。 “槿欢姐姐,你真的在这里?”是阿诚的声音,她闻言转过了身,正巧看到一双漂亮的眼睛,是阿诚的。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是赵瑜将你带到这里的?”她条件反射地炸毛,拉住他的手:“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萧大哥死了之后,萧府就被官府封了,我则暂时住在了太学的闲置房间里,我从长乐公主赵晴那里听说姐姐被关在这里,就费劲过来了,姐姐你怎么能瘦成这样?”阿诚对房里的宫女道:“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我姐姐的,还不拿些吃食来?” 那宫女本来还冲着阿诚的脸发花痴,但他的声音冷冰冰的,被吓到了,飞毛腿一样跑开了。 “我说过的,男孩子要有风度,看你将那丫头吓的?”周槿欢伸手捏捏他的脸,就像以前一样,他则快速撇过脸,撒娇道:“姐姐干什么又捏阿诚的脸?” “捏你的脸怎么了,又不是第一次。”她笑,看到那张熟悉的脸真的很开心,好久都没有的开心。 “人是铁,饭是钢,姐姐还是先吃些东西吧,阿诚看着都心疼。”他接过小宫女的碗,要喂她粥,她很自然地接过了那碗,细细吃起来,许是她很久不怎么吃饭了,只吃了几小口就感觉胃不太舒服,将碗又还给了他:“陪着姐姐说几句话吧,太久没有看到你了。” “姐姐准备将孩子生下来?”阿诚看着她微微隆起的肚子,像是知道这是她的敏感点,话说得格外小心翼翼。 “阿诚觉得姐姐该将他生下来么?”她摸着肚子,似是无意地问,更像是在问自己。 “这孩子是姐姐和萧大哥唯一的血脉,现下萧大哥先走了,若是可以,姐姐还是为萧大哥将这一血脉延续下去,以慰他上天之灵吧?” “可是这个皇宫是我这辈子都不想来的地方,比起和孩子一起在皇宫里熬日子,我更想带着他和萧景知在地府相见。” “姐姐,你这样想就未免有失偏颇了,萧大哥也说过让你将孩子生下来的,你怎么也要完成他的遗愿吧,不能让他走得都不安心吧?” “罢了,我们不要再谈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还是和我讲讲你的事情吧,姐姐想听。” “那好,就听姐姐的。” 接下来阿诚说了好多在太学的事情,他现在人就住在太学,这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姐姐在朔州城那些日子一定也吃了不少苦。”发现一直都是自己在说话,阿诚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并不是,在朔州城的那段时间我是最开心的。”在朔州城的那些日子,他们要想着对付曹明、范直,要想着防范鲜卑的铁骑,更要想着邺城朝堂的流言蜚语,但那时候他们远离赵瑜,是真正快活的。 “姐姐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该为萧大哥多想想的,萧大哥就这么一支血脉,你总不能让他断了香火……” “阿诚是不是也担心姐姐走了之后,没有人能够陪你、照顾你?” “在这个世界上阿诚只有姐姐一个亲人了,阿诚只想姐姐好好的。” 阿诚的话很真诚,周槿欢出声安慰了他几句,倒是没有说别的什么,轻描淡写地就将这个话题转移了:“皇上什么时候让长乐公主住到皇宫的?” “萧大哥到洪州城的时候,皇上就下令让公主和他解除了关系,现在公主又恢复了自由身。” “长乐公主待你如何?” “公主对阿诚很照顾。” 赵晴对阿诚确实很照顾,周槿欢比谁都清楚。 两人接着又说了些话,后来是有个小宫女敲门进来了,欠欠身,对周槿欢道:“姑娘,长乐公主在找卫公子,不知道……” “姐姐不想长乐公主知道我在白鹭阁,她既然在寻你,你便先回去,来日方长。” 她轻轻拍拍他的手,宽慰他:“不用担心姐姐,姐姐没事,或许真的如你所说,我该负起责任来,不论是对景知、孩子,还是对自己。” 阿诚走了,脸上是她最熟悉的笑容,但她的心就沉了。 走的人绝对不可能是阿诚,是有人冒充的。 理论上说阿诚能到白鹭阁来是说得通的,他在白鹭阁住了不断时间,又和长乐公主赵晴走得近,但真正的阿诚绝对不会在这样一个敏感时间点出现。 从很早之前,阿诚就很少叫她“姐姐”了,而这个阿诚每句话都绕不过“姐姐”两个字,就好像故意要提醒她自己的身份一样;真正的阿诚在看到她现下这样落魄的样子,绝对不会那般和风细雨地说话,他会生气,就像在太学见到她的时候一样;而最最重要的是,她和阿诚谈话的时候,对赵瑜都是直呼其名的,她故意唤赵瑜为“皇上”,那个阿诚非但没有皱眉跳脚,反而很自然地接话,这就肯定了她的猜测:这个阿诚是假的。 既然这个阿诚是假的,那他所说的话就是有人唆使的,他背后的人是谁,一目了然。 阿诚从来就是一个倔强的孩子,赵瑜是使唤不动他的,所以就派了个假的过来,这说明什么,这说明阿诚可能会有危险。 赵瑜是个聪明人,他对周槿欢和阿诚的关系十分了解,不然当初也不会想到一次次用阿诚来逼迫她,怎么这次他就敢这样明目张胆地用个明知道会被发现的假阿诚来糊弄她? 答案也是很显然的,赵瑜他是在用假阿诚来提醒她真阿诚的存在。 真正的阿诚现在在什么地方,她不知道,但她知道的是在见到假阿诚之前她虽也一直都知道阿诚的存在和或许糟糕的处境,但一直都是没有特别强烈的感官冲击的,可见到假阿诚,她真的开始动摇了:阿诚是她对卫子封的愧疚,是她注定甩不开的责任;萧景知是她爱的人,是她愿意用生命去追随的爱情。 两人对于她来说都很重要,而她成全了自己的爱情就会丢了对阿诚的责任,成全了对阿诚的责任就会丢了自己爱情,太难了。 她不算是个纠结的人,但面对这样的情况,她真的恨不得自己能有个分身,成全自己的所有私心。 她以为这个纠结会持续很久,但在两日后事情就有了答案。 那日,“阿诚”再一次来了白鹭阁,这次他给她带来了让她有些愕然的消息。 “姐姐,你在白鹭阁住着,并不知道外边都发生了什么,你知道萧大哥被围在洪州城,张子朗和黑阿三带着两千多的士兵齐跪城外喊冤,皇上大怒,已经将两人都流放了,还有在朔州城的州牧郑柳、曹明、范直也都受到了牵连,只是因为没有直接参与到洪州城的事情,所以都只是被革职查办了……” 张子朗、黑阿三、郑柳、如锦、范直、曹明,这一个个都是和萧景知他们共难的人,赵瑜竟然一个都没有放过,他真的是好狠毒的心! 周槿欢紧紧握住了拳头,神色愤然:赵瑜,你竟然会这样对付他们,那么我为什么要放过你? ------------ 第二卷 ------------ 第一百二十六章 虚构的刺客 有时候人活着比死要难多了,但有两样东西能支撑一个人去克服任何困难,一则野心,二则怨恨。 周槿欢没有什么野心,她说到底就是一个小富即安的小女人,可是她有怨恨,对于赵瑜的怨恨。 “景知,你就再等等我,等我让赵瑜变得一无所有就去见你,好么?” 她将那方蓝色丝帕放在胸口,紧紧的,好像是在拥抱他。 这几日白鹭阁的宫女太监们都难得的轻松,主要是阁内的姑娘好像一夜之间就变了个人。 “小叶,给我端碗粥来。” 周槿欢这几日吃得好,睡得好,人也精神了许多,偶尔会摸着自己的肚子发呆。 “今天阳光很好,姑娘要不要出去走走?” 她自来到白鹭阁之后就差不多一直都缠绵在床榻之上,确实是该出去走走了。 这白鹭阁本来就偏僻,极少有人来,应该也不会碰到什么人。 “我们去晴雨亭吧,婉儿……小叶。” 苏婉跟了她太长的时间,无意识下她还会叫错名字。 去年差不多也是时候,她发现了这个地方,她坐在石凳上,摸着那红漆的柱子,物是人非。 “你先下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待一会儿。” “可是姑娘……”小叶的表情很为难,眼睛一直盯着她的肚子,意思太明显不过了,她环着胳膊,歪着头道:“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的,要知道若是我想死,根本就不会活到现在。” 小叶被说动了,临走还嘱咐道:“姑娘有什么事儿就喊小叶,小叶就在周围等着。” 她实在是不愿意多说什么,坐在石凳上,微微闭上眼睛,享受着难得的冬日阳光。 等到小叶人走远了,才慢慢睁开眼睛,低声道:“还不准备现身么?” 回答她的只是树叶簌簌的摩擦声,好像除了她以外真的没有了旁人。 “不出来,是么?”她的反问好像是呢喃,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慢慢走到了荷花池边,嘴角带着笑:“难道非要我跳到花池里,你才会现身,那既然是这样的话,我还真不妨……” “姑娘不愿意见我,为什么非要逼着我现身呢?”从天而降的那人,正是跟着她最久的人,苏婉。 “最近赵瑜一直都没有来白鹭阁,我就猜有人藏在暗处,只是没有想到那人会是你。”要说看到苏婉,她没有吃惊那绝对是骗人的,要知道当初是她亲手将那匕首刺入苏婉的胸口的。 “姑娘不问问我怎么还活着?”恍惚之间,苏婉还是那个对她开玩笑的小姑娘。 “比起你怎么还活着,我更好奇的是你到底是谁的人,为什么要缠着我不放。” 苏婉是苏长青的私生女这是真的,是小说里的板上钉钉的句子,她痛恨赵瑜也是真的,她有一百种方法去报复赵瑜,为什么要找上自己? 要知道她们最后相处的情境并不美好,周槿欢当时是真的想杀了她的,毕竟萧景知会死,她是脱不了关系的。 “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姑娘才能帮我杀了赵瑜,才能帮我报仇。” “笑话,我为什么要帮你,你将我害成这个样子,将景知害死,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帮你?”她最大的遗憾是连萧景知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他死了,而她作为他的妻子,他最亲近的人,最后只是被人通知了一下,每当想到这里,她的情绪就很激动:“想妄说赵瑜的事情,也不论你所说的这些话,我只要将你的身份捅出去,你就必死无疑!” “婉儿知道姑娘不喜我,想让我死,其实我也知道自己死不足惜,只是这皇宫里多的是刀光剑影,一个不小心就会送命,姑娘身边没有一个得力的人,又如何对付赵瑜?” “苏婉你一个人,抵过了这皇宫所有放冷箭的人。我曾经那样信任你,你却从背后狠狠捅我一刀,一次两次,你以为我会傻傻地相信你三次四次?” “婉儿承认自己过去做的有些事情着实对萧将军不利,但这次婉儿对天发誓会帮姑娘对付赵瑜,事成之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婉儿连眉毛都不会皱一下。”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苏婉已经跪在了她面前,她则像是没有看到一样,没有责骂,也没有安抚。 “既然你说要效忠我,那就用你的左手小指证明给我看吧。”半晌,她慢悠悠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苏婉有一双很漂亮的手,她对自己的那双手比自己的脸还要珍视。 “多谢姑娘给婉儿机会。”苏婉也只是顿了一下,马上就从衣袖里掏出一把小刺刀,就要动手,周槿欢却拦下了她:“你对着我动手做什么,难不成是想用苦肉计,转过身去。” 苏婉闷声说了句“是”,转身就用小刺刀对准自己的小指,她平生见过不少血腥场面,杀过不少人,按说切手指这种事情对她来说根本不在话下,但想到向自己发布命令的人是那个虽聪慧但心软的周槿欢,心下有些悲怆:是自己扼杀了她的心善,是自己啊。 苏婉害怕面对的不是血腥,而是自己的残忍,所以她闭上了眼睛,小刺刀如期落到了石桌上,痛感却没有如期来临,她睁开眼睛正好对上周槿欢那张明艳的脸,低头看到那小刺刀落在自己的指甲上,喃喃道:“姑娘……” “我现在怀着孩子,见不得这样的血腥,也闻不了血腥气,这个手指还是等几日吧。”周槿欢打断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冷冰冰地指挥她:“要小刺刀划伤我的胳膊,快点。” 苏婉还没有理解过来怎么回事,周槿欢也懒得和她解释那么多,抢过那小刺刀就冲着自己的胳膊狠狠来了一下,厉声道:“快来人啊,有刺客!” 刚说完就将那刺刀丢到了荷花池里,身子软软地靠在苏婉的身上,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姑娘,姑娘,您没事吧?”冲过来的是小叶,见到苏婉就条件反射地将周槿欢拉过来,并狠狠推了她一把:“大胆刺客,竟然敢对姑娘动手?” “如果我是刺客,你觉得自己能说这么多话么?”苏婉对眼前这个五官小小的宫女白了一眼,在她发呆的时候,一把将周槿欢抱起来,吩咐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去找御医,是想掉脑袋?” 小叶是个没有什么主心骨的人,被“掉脑袋”三个字吓坏了,飞快去请御医了。 “姑娘若是想留婉儿在身边,大可不必用这样的手段。”苏婉跟周槿欢的时间长,比一般人都要机灵一些。 “你懂什么?”周槿欢喝了口茶,静静地等着赵瑜的到来。 这些日子,她和赵瑜接触频繁,所以能够感知到他的气息。 他踏入房间的那刻,她就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有刺客?”他几步走到床边,她的伤口并没有想得那样严重,这才松了口气。 “若是想杀我就直接动手,用不着借由刺客的手,这样并不高明。”周槿欢答非所问,说完就转过身去,不再说话。 “你不是在怀疑是朕派人做的手脚吧?”他听懂了她的话,伸手将她的头板正,对着自己,认真道:“朕既然答应了你要保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就不会失信,你莫要太小看了朕。” “呵呵……”她回了两个字,足以让他难堪的两个字。 “站那么远做什么,朕问你,那刺客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生气,但又不愿意对着她发火,只能冲着无辜的苏婉发泄。 苏婉是个**湖,什么场面没有见过? 要说个谎,简直太容易。 “你放心,朕一定会帮你找到刺客的。”将前因后果了解了一遍,赵瑜拉过周槿欢的手,她则皱着眉抽回了自己的手:“贼喊捉贼,赵瑜你有完没完?” “若是朕有心让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死,怎么会费这么多的事情将你安排在白鹭阁?” “你自然是不想真的杀我的,你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若有丝毫差池,我也不会独活的,那样岂不是无趣?”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让刺客杀人,然后让苏婉救我,不过就是为了让我知道这个皇宫里只有你能保我周全,让我识相一些,不是么?” “……” “我知道苏婉是你的人,所以我用匕首杀她,却不想她还有这样大的命,竟然没有死。赵瑜,我告诉你,你赶快将那个叛徒给我带走,我一眼都不想看到,我就算死都不会让她救,让她给我滚!” 赵瑜的性格一向是很沉稳,不然当初就不会忍辱负重多年,最后一举夺下了江山,但他面对周槿欢的激烈情绪,总是没有办法沉下心的,相反他易怒。 “苏婉,你便留在白鹭阁里负责她的安全,若是她不想看到你这张脸你便去换个人皮面具。” 这是在白鹭阁的最后一句话,说完就走了,盛怒而去,整个白鹭阁的人都大气不敢喘一下,更没有去周槿欢的房间。 “姑娘怎么会知道赵瑜会让我留下来?”这会儿苏婉总算是知道了她的那句“你懂什么”的含义了,和周槿欢相比,她确实太愚笨了。 “你用景知的生命来证明自己对赵瑜的痛恨,我要对付赵瑜不拉你进来实在是亏了。”她淡淡地开口,答非所问,提到萧景知的名字,面容有一瞬间的温柔,只是那一瞬间太短了,堪比昙花。 “什么时候呢,我什么时候那么懂赵瑜的脾气了,是我懂,还是‘你’懂?”她自言自语,手摸着肚子,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 第一百二十七章 女人的战场 自从上次刺客事件之后,赵瑜就会时常来白鹭阁看看,自然他们两人的相处模式是虐人的。 赵瑜每次进白鹭阁前都会做好心理建设,暗示自己不要对周槿欢发火,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脾气,但是每次出来的时候都是怒火冲天的。 一开始那些宫女、太监还是很提心吊胆的,后来也就习惯了。 “姑娘,婉儿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苏婉给她泡了杯茶,说话吞吞吐吐的,周槿欢一点没有客气:“觉得不当讲就不要讲了。” “姑娘若是要对付赵瑜,不该对他如此怠慢吧,要知道他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怕是有一日你真的惹毛了他,对您也不利。” 苏婉也不再矫情,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见周槿欢没有说什么就接着道:“温柔一刀最是致命,姑娘那样聪明应该知道的。” “如何对付赵瑜,我比你清楚得多,我现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肚子里的孩子,只有将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我才有脸面对死去的景知,也才有心思去对付赵瑜。” 大凡能够和萧景知扯上一点关系的,苏婉都没有说话的权利,这一点她很清楚,所以她不再说话了。 本以为日子就能这样轻轻松松地过下去,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完全超乎了她的想象。 那日,她再次去了晴雨亭,倒是没有别的什么心思,就是简单地想出来透口气,那白鹭阁就像是个牢狱,她不喜欢得很。 “姑娘先别坐。”苏婉扶住了她,将一个毛茸茸的垫子放在石凳上,笑弯了眼睛:“这石凳这样凉,姑娘身子也不好,坐一会儿就回去吧。” “刚来你就让我回去,难不成是故意扫我的兴?”她这话说得并不好听,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苏婉的时候,总是忍不住说这样的话,苏婉那边的笑容有些不自然,不再说话,安静地坐在她旁边。 苏婉这样的反应反倒让周槿欢有些不自在了,也不说话,气氛一时之间有些沉闷。 “起风了,我们回去吧。”在晴雨亭静静坐了一下午,等天色慢慢暗下来,周槿欢才起身要走,苏婉一言不发地跟在身后。 前面已经提到过,白鹭阁处于皇宫北面,这边的宫殿极少,人烟也稀少,赵瑜本就不想让人知道她的存在。 但人少并不代表着没有人,刚好她们今天就碰到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宫娥。 只见那女子身着华服,水绿色的丝绸上是上好茉莉花刺绣,身姿婀娜,细看她的五官,淡扫蛾眉,明眸善睐,姿容秀丽,嘴角微微上扬之时小梨涡时隐时现,是个绝佳的美人,让她有些莫名眼熟的美人。 “姑娘有没有觉得这个人和您长得有几分相像,特别是那一对小梨涡。” 苏婉一语惊醒梦中人,她突然有些好奇眼前这人的身份了,只是她还没有开口,对方先责问了,倒不是那华服的美人,是她身边的宫女。 “大胆奴才见到了娘娘还不下跪?” 那宫女长相很乖巧,但声音有些公鸭嗓,听起来怪怪的,这样的反差让一向不怎么爱笑的苏婉都有些忍不住。 “你们大胆,竟然敢对娘娘无礼?”那宫女还在反问,这下别说苏婉了,就连周槿欢都忍不住笑了:有个这样的丫头也是件乐事。 “你们一个个的都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动手,是不想吃朝霞殿的饭了吧?”那宫女将身后的小太监推了过去,正好冲着周槿欢的肚子,但苏婉一把将人拿下了,还很挑衅地看了一眼那宫女:“你什么身份,敢这样对我家姑娘?” “什么身份,本宫觉得你们应该掂量一下自己的身份吧?”一直都没有说话的美人终于开口了,她自从看到周槿欢之后眼睛就没有从她的肚子上移开过,这时她颇有些傲慢道:“这后宫什么时候还能允许宫人私通了,本宫倒是不清楚得很啊,来人,给本宫将这两个贱人拿下,重打五十大板后赶出皇宫,以免脏了我的眼。” 主子说的话就是管用,她身后的那些太监们听话去抓人,只是挺可惜的是,那些阉人都是些没用的,苏婉一个人完全可以将他们都解决了,而周槿欢就站在那里,好像在看戏一样。 “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连个女人都对付不了,真是废物!”那美人笑起来的模样和周槿欢有几分相似,但生气起来就一点都不像了。 “这位娘娘,您若是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可是要走了,要知道天色不早了,皇上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到我那里等着了,您也知道他的脾气不好。” 仗着有苏婉的保护,她说话很不客气,说完还故意咳嗽了一下,似乎是喃喃自语,但声音大得周围人都能听到:“婉儿你可不要多嘴,要是让皇上知道我偷偷出来吹了些风,想必又要在我耳边唠叨了,他啊,就是那样,总是将我当小孩子一样……” “姑娘说的是什么话,皇上那是关心则乱,主要还是关心您。”苏婉在一旁帮腔,那美人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你少在本宫面前得意,你个什么品阶都没有下贱之人,竟然敢怠慢本宫,本宫现下治不了你,但你给本宫等着,不出一日,本宫定让你好看!” 那美人看看周围这些侍从太监们,又看看护在周槿欢身边的苏婉,当下选择了先离开。 晴雨亭又恢复了平静。 “朝霞殿是谁人所住?”这个信息她捕捉到了。 “是丽嫔孟潇。”丽嫔,也就是说是赵瑜的妃嫔了,世事就是这样无常,根本就让人掌握不了,她本想安安生生地生下孩子,不去理睬那些乱七八糟的后宫之事的,但她不去找事,事就来找她了。 早知道今天会碰到这样触霉头的事,她就该乖乖地呆在白鹭阁里不出来。 “姑娘在想什么?”自从回到白鹭阁之后,周槿欢的脸色就一直很凝重,苏婉有些担心:“姑娘是在担心丽嫔会找麻烦?” “不是丽嫔,是后宫,我其实还没有做好准备要面对后宫的肮脏事儿,可是天不遂人愿,硬是将我推到这漩涡里来了。”她轻轻叹了口气,喝了口茶,柔声道:“现下后宫是什么情况,你和我讲一讲吧,让我有些底。” “是。”苏婉久在宫中,对于宫里的情况也比较了解,而周槿欢当初看小说的时候,只看到了赵瑜登皇帝位,至于后面赵瑜如何充实后宫的情节,她还真不知道。 大燕的后宫有一后三妃,九嫔之说。赵瑜现在后宫的皇后之位还空着,三妃现在已有了两妃,其一是贤妃,其二是德妃。赵瑜登基之后就娶了周采薇,当初也是按着皇后的规格进行的,但赵瑜的母亲也就是当今的皇太后王氏誓死不同意,周采薇就降为了贤妃,而贤妃是三妃之首;德妃是赵瑜还是常山王时候的侍妾,因为人懂事又贤淑,很得赵瑜的喜欢,所以在赵瑜登基称帝后被封为了德妃。 至于今天见到的丽嫔是赵瑜在半年前纳入宫的,她刚入宫的时候只是一个舞姬,是赵瑜酒醉之后临幸的,随后就被安排在了朝霞殿,还有了封号。 “就这些?”当苏婉停下来的时候,周槿欢还真的有些不敢相信,要知道后宫一向都是女人的争斗的天下,偌大的皇宫就这三个女人,也太少了点吧? “嗯,有封号的就这三个娘娘,别的也不见赵瑜有所亲近。”苏婉在皇宫多年,除了这三人的,倒真的没有听说过别的人了。 “他贵为一国之君,该享尽天下美色的,就这样三个女人也太清心寡欲了些。”她想到今日所见丽嫔明艳照人,又联想到周采薇的清丽脱俗,对于从未露面的德妃还真的有些好奇了。 “姑娘要做什么?”每当周槿欢有什么想法的时候,嘴角都会不自觉地带上一抹笑意。 “我现在怀着孩子能做什么,就指望着那个丽嫔别真的给我惹事才好。”想到丽嫔临走时候的那句威胁的话,周槿欢莫名地有些期待。 这一日,赵瑜没有踏入白鹭阁,周槿欢很早就躺床上睡着了,而皇宫的另一个宫殿,有个女人并没有休息,她正在练字,一页又一页,很是用心。 “娘娘,那边有动静了。”她的贴身宫女走进房间,将房间关上,凑到她耳边细细说了几句,女人的脸上很平静,只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娘娘,只怕丽嫔是忍不下这口气的,最晚明日必定是要到凤藻宫走一趟的,娘娘您是否也要……” “莫要心急,当初将晴雨亭的事情不漏痕迹地告诉她就是为了让她闹,她和周槿欢越势同水火于我们来说就越有利,我们只需要静观其变就好,什么都不要参与,以免让皇上觉察到什么。” “可是娘娘,那丽嫔虽鲁莽,却万万不是蠢笨之人,她真的会对周槿欢下手么?”那贴身宫女表示很疑惑,接着道:“周槿欢是前朝的高平公主,就说发动宫变这一项,整个后宫就没有几个人是她的对手,娘娘你就不怕到最后惹得自己一身腥?” “本宫自有办法。”女人唇角染上了一抹笑意,很温柔也很致命。 ------------ 第一百二十八章 女人的战场(二) 丽嫔的动作比周槿欢想得还要快。 第二日的一大早就有人来通报了,那宫人是来自凤藻宫。 “劳烦姑姑带路。”周槿欢一个眼神,苏婉就将一串汉白玉玉簪给了那宫人,那宫人盯着周槿欢的肚子看了一会儿,很自然地接过了:“多谢姑娘美意。” 凤藻宫本来是皇后的住处,但赵瑜还未册立皇后,这宫殿就暂时由掌管后宫所有事宜的王太后住着。 宫殿距离白鹭阁很远,周槿欢的身份未明,那姑姑也不好让她坐轿,漫长的一段路,她就硬生生地走过来了。 等她站在凤藻宫门口的时候,身上都出了一层薄汗。 “太后这会儿心情不太好,姑娘你注意一点。”那宫人还算是好心的,周槿欢点点头,道了声谢,慢慢踱步进了宫殿。 “奴婢拜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她虽在皇宫住了不短时间,但几乎都没有正式行过礼,这样大的场面,若不是她以前看小说的时候,晓得如何行礼,真的要丢大人了。 正庆幸着,还没有来得及松口气,只听头顶上一声嘲笑:“太后娘娘,这个奴才竟然有前魏的礼节对您,是不是太大胆了些?” 是丽嫔的声音,周槿欢暗暗生自己的气:这是太紧张了么,怎么就能忘记了那些小说里看到的描写都是前朝大魏的礼节? “抬起头来,让哀家看清楚。”王太后并没有理睬丽嫔的话,眼睛一直盯着跪在地上的周槿欢,脸上还有强压不下的吃惊。 “是。”她微微抬起头,和王太后的眼神相撞:那是一张无以伦比的美人脸,虽说是太后,但她很年轻,不过四十岁左右,加之保养得宜,养尊处优,人就比同龄人更年轻一些。 “周……周瑾……”王太后被那一张熟悉的脸给吓到了,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太后娘娘,这个奴才猖狂了得,在皇宫敢和别人私通,还怀了孩子,昨日被臣妾撞到,臣妾正想将她移交到大理寺,没有想到她竟然放纵自己的刁奴对臣妾的人动手……” 丽嫔还不停地讲着自己的小委屈,说到伤心处,还装模作样地擦擦本来就没有的泪水,殊不知宫殿里的另外两人都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各有自己的算盘,特别是周槿欢。 小说里王太后出现的次数很少,几乎是没有戏份的,周槿欢和她更是没有一处的对手戏。 可是,看王太后现下的表情,好像并非是那样,若非在原小说外,两人还有过交集,那会是怎么样的交集? “臣妾拜见太后娘娘,今日太后娘娘这边好热闹。”从殿外进来一人,声音太熟悉,是周采薇。 大半年没见了,周采薇仿若还是那个清丽无双的脱俗女子。 “你怎么来了?”王太后将注意力从周槿欢身上转移到了周采薇身上,本来就不快的心情更糟糕了。 “我大燕一向提倡孝道,皇上况且一日三请安,薇儿自然要跑得更勤一些,好让太后娘娘宽心。” 明明她说的都是好话,但好似哪里有些不太对劲,不仅是周槿欢,在场的所有人都有这样的感觉。 “难得了,你能有这样的孝心。”王太后的回话也有些阴阳怪气,看来苏婉说得真没错,王太后确实对周采薇没有什么好感。 “阿姐,你怎么会在这里?”周槿欢正在想着两人的关系,周采薇突然将话题转向了她,那声“阿姐”让所有人都惊住了。 王太后和周槿欢是因为没有想到周采薇会挑这样的场合挑明她的身份,而丽嫔则是单纯的吃惊。 坊间流传着萧景知和周槿欢的风流韵事,丽嫔也听过一些,甚至私心以为周采薇那般受宠,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有萧景知那样一个能干的“姐夫”。 萧景知被杀的时候,她还暗暗庆幸过,自以为是地以为作为萧景知夫人的周槿欢也跟着死了,万没有想到她还活着,而且就在皇宫里,肚子里还怀着孩子…… 慢着,皇上既然能将这个叛贼的夫人留着,莫非她肚子里怀的孩子是皇上的? 丽嫔一向冲动,但也不蠢,不然也不会短短半年就升到了嫔位,成为赵瑜的唯三女人中的一个。 “多日未见,娘娘这些日子可好?”没有王太后的吩咐,周槿欢还跪着,因为怀孕,她的膝盖有些受不住,但面对周采薇的时候还是微笑着。 “多谢阿姐挂念,妹妹很好,只是太久没有见阿姐了,甚是思念。”周采薇还是原来的笑,但在她的眼中好像有什么不太一样了。 “倒是姐妹情深,看到你阿姐肚子大了,也不说帮着扶一把?”丽嫔一向不喜欢周采薇,这个时候也不忘暗指她虚伪,谁知人家很轻飘飘地回了句:“薇儿自是心疼阿姐,但阿姐跪太后娘娘是自己的福气,也是薇儿的福气,薇儿为什么要拦着?” 丽嫔那句话本说得十分高明,她不知道周槿欢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但那话提到那孩子,若是萧景知那逆贼的,无疑是在周采薇的脸,暗里说她们家人的不忠君;若是皇上的孩子,那更是在打周采薇的脸,姐妹共侍一夫,而且还是在她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两人连孩子都有了,这头顶上的绿帽子都要发光了。 周采薇自是听懂了,但她的回话不痛不痒,甚至还颇有气量,这就让丽嫔显得自己很小家子气。 “不愧是贤妃娘娘,那心胸也是大得堪比皇后了。”丽嫔笑起来和周槿欢有七分的相似,说话却比周槿欢要难听得多。 本来要做皇后的,最后王太后的一句话让她和皇后的宝座失之交臂,这是遗憾,也是痛处。 饶是周采薇再好的修养,这个时候也装作没有听到,将目光转向了别处。 “今日怎么都在这里?” 凤藻宫今天真的够热闹的,就连赵瑜都来了,只不过他来的时候正好碰到如此剑拔弩张的时候。 “皇上,您怎么过来了?”丽嫔从座位上起身,几步走到了赵瑜的身边,和她的想象完全不同,赵瑜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对她温柔地笑,而是很冷淡地对着她点点头,轻轻拉了拉周采薇的手:“你这几日不是身子不爽么,怎么也过来了?” “给太后娘娘请安是臣妾的本分,臣妾怎么会不来?”用余光看了看脸色难看的丽嫔,周采薇微微欠身,赵瑜扶起了她,轻轻拍拍她的手,只是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周槿欢的时候,手停在半空。 周采薇发现了他的异常,圈住他的胳膊,柔声道:“皇上将阿姐接回了皇宫怎生不让薇儿知道,萧……那人死了之后,薇儿一直都在差人寻找阿姐的下落,现下好了,阿姐回来了便住在昌德宫好了,我们许久不见,正好趁此机会好好聊聊。” “怎么跪着,还不起来?”赵瑜冲着周采薇轻轻一笑,转脸面对周槿欢的时候就变成了面瘫脸,见她听他的话就当做没有听到,便轻轻一挑眉:“你跪着是没有关系,但总不能让朕的皇子也一直陪着你吧?” 这话是什么意思? 在场所有的人都蒙圈了,丽嫔的眼睛瞪得老大,周采薇挽着赵瑜胳膊的手也变得僵硬,最最吃惊的人还是跪在地上的周槿欢。 最后还是王太后先反应过来,对赵瑜质问:“皇帝,你说什么,哀家让你说清楚。” “额娘,儿臣说得已经很清楚了,这个罪人肚子里怀着的是我皇家的血脉。”几步走到周槿欢的跟前,伸手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在她正要开口的时候,他先行开口了,手微微一用力就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嘴凑到她的耳边,小声道:“若是想要保住这个孩子,保住阿诚,就给朕乖乖地装哑巴!” 他的声音很小,除了两人没有人能听到,但他的动作所有人都能看到,太亲昵。 “皇家的血脉,她是萧景知那逆贼的夫人,什么时候就怀了皇儿你的血脉,你当额娘什么都不知道?” 这些话想必是所有人的疑问了,只是丽嫔孟潇和周采薇都没有问的资格。 “萧景知死的时候,儿臣在洪州城发现了她,就将她接到了宫里,现在她已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赵瑜的这话听着并没有什么真实性,毕竟两个多月的身孕,肚子怎么会这么大? 别说王太后了,就连她身后的小太监都不会相信。 “皇帝,你可记得曾经答应过哀家何事?”能生出赵瑜这种老狐狸的人,绝对不是愚笨之人,王太后将话锋一转,果然,赵瑜的脸色有些难看,轻轻推开了还在偷偷挣扎的周槿欢,看向周槿欢的眼神带着些许的疏离和挣扎,转头对王太后道:“儿臣一直都记得。” “以往你将她随手放在什么地方,照顾不照顾的,哀家也不想管,但既然她怀有我们皇家的血脉,可就不能这样了,这样吧,青羽你去安排人将东边的长乐殿收拾一下,顺便请御医过来,帮她看看身子,就在哀家的风噪宫看,这可是哀家的大皇孙,万万怠慢不得。” 两个多月和五个多月,要是连这个都算不清,那皇宫的御医就真的是没用的废物了! 周槿欢确实不怕死,但这样的死法也太憋屈了吧? ------------ 第一百二十九章 破旧长乐宫 “小孟子还不去请御医来,愣着做什么?” 赵瑜吩咐了小孟子,而王太后并没有反对,这一点让周槿欢有些诧异:这是她和王太后算是“第一次”见面,但从王太后现今的态度就知道她并不喜欢自己,赵瑜编的瞎话又特别的瞎,换做是别人万万不会让赵瑜请的御医来验证自己的想法的,但她竟然完全没有异议。 这个时候的周槿欢当然不懂王太后的想法,保存皇上的权威和面子比她这个做额娘的喜好更要来得重要。 来人是经常去白鹭阁的老熟人,吕御医。 想必一路上小孟子没少给他交代,装模作样地给她把把脉,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就走了。 “两个多月正是敏感的时候,还是要好好养着,以后便呆在长乐殿里不要随便出门了。”本不是冷冰冰的话,但从王太后嘴里说出来就多了几分的冷漠,说完便斥责站在一旁的丽嫔孟潇:“这个孩子是皇帝的亲骨肉,也是哀家的孙儿,以后哀家不想再听到什么闲言碎语,知道么?” 这话是对丽嫔孟潇说的,也是对在场所有人说的,丽嫔孟潇规矩地回答了声“是”,眼睛在周槿欢和周采薇之间来回转,手里的丝帕都要绞坏了。 “安都请了,便都都回去吧,哀家的耳根也想清静一下。”王太后这是在赶人了,按说她不过是个四十岁的女人,正是当年,又保养极好,但说话有时候总感觉有些暮气。 “那儿臣也不妨碍额娘休息了,先告退了。”赵瑜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要踏出宫门,就要追上去:都是他疏忽了,怎么就没有让人将她囚在白鹭阁,还让孟潇给撞到? “皇帝不着急走,哀家正好有个事儿要和你说。”王太后坐在那里,将他召到旁边,又低头对青羽吩咐了几句,青羽欠欠身,出了宫门。 “额娘要说什么?”赵瑜那样聪明的人,怎么就能不知道王太后要问什么,所以他倒先开口了:“她肚子里的孩子确实是儿臣的,之所以谎称是两个多月,不过是儿臣想给自己的孩子和她一个不至于自卑的身份。” “若是哀家真的要和你讨论她肚子里孩子的身份,枉顾你的面子,刚刚就不会帮你,哀家要你明白的是,她周槿欢早就不是那个高高在上、随随便便折辱别人的高平公主了,她现在比哀家身边的小猫小狗高不到哪儿去,哀家连周采薇都忍不下更何况她?还有你别忘记了,她曾委身于萧景知那逆贼,是个不洁之人,这是众所共知的,你要如何堵住悠悠之口?” 这比赵瑜想象得要好得多,额娘不喜欢周氏姐妹,这他比谁都清楚,但她竟然能接受那个来历不明的孩子? “皇儿你到现在还在迷恋那个心狠手辣的女人?”赵瑜不轻易流露出的轻松表情让王太后很生气,她质问,他条件反射地回答:“当然不是,儿臣没有。” “没有最好,在萧景知那叛贼死的时候,额娘就想当然地以为她也死了,怎么都没有想到你会将她接到宫里来,孩子啊,你到底在想什么,额娘怎么就想不明白呢?”王太后的语气变得柔和了,拉着他的手,接着道:“那孩子身上一半留着周槿欢的血,留不得,额娘不管你说的话是真是假,只一句话,那孩子留不得。” “可是,额娘,那孩子身上还流着儿臣的血,流着您的血,这个孩子朕要留着。”大体上赵瑜是个很孝顺的孩子,只要是王太后说的话、做的事,他都是听的,极少反着来。 “皇帝你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么?”当初他娶周采薇的时候,一切都准备好了,但只要她一句话,就能让周采薇从皇后变成贤妃,但现在他竟然和自己唱反调了,这无疑让王太后更生气了。 “额娘,儿臣……”作为这个世界上的最孤独的寡人,赵瑜也有自己的孩子气的一面,他端了杯茶,递给王太后面前,试图将她的火气压下去,但王太后的脸色并没有有所好转,冷冷地下了逐客令:“哀家累了,皇帝也该去帮自己的事情了,来人,请皇帝回去。” “额娘……”赵瑜还想说些什么,但王太后什么都不听,直接去了内殿,她的贴身宫人青梅劝道:“皇上便先回去吧。” “那好。” 事情到了这里,他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只能先走了。 “陛下,现在去哪儿?”见赵瑜的脸色不对,小孟子也不敢怎么说话,果然他得到了赵瑜的一记满是杀意的一瞥,也不回答,只是信步朝前走。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到了白鹭阁的门口。 “皇上进去么?”看着皇上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站得有些腿酸的小孟子怕自己下一秒就倒在地上了。 “算了,我们去趟长乐宫。”赵瑜临时改变了路线,小孟子甩了一下拂尘,眯着眼道:“那长乐宫荒废了太久,尘土都累计了厚厚的一层了,皇上还是莫要去了……” “小孟子,朕最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赵瑜双手环着胳膊,似乎谈的是个很轻松的话题,但小孟子吓得腿都要抖了,连连求饶。 小孟子跟着他的日子最久,一直都很有眼色的,但今天真的是一再说错话。 赵瑜是这样想的,殊不知并不是小孟子说错话,而是他的心绪有些乱,这会儿看谁都是错。 长乐宫是前朝淑妃的住处,因为和侍卫私通被魏帝处死,之后的十余年就再也没有嫔妃入住了,王太后当初选了这个长乐宫给周槿欢也是有讲究的。 “陛下这边尘土真的是太重了,奴才让那人将这宫殿打扫一下,您再……”小孟子的话还没有落地,赵瑜就已经推开了长乐宫的宫门。 “吱呀”的那一声很悠长,带着飘在半空的尘土,好像这个宫殿太冷清也太破旧,和整个富丽堂皇的皇宫格格不入。 从长乐宫的宫门走到内院到主殿、偏殿,他只是走,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逗留,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御书房。 小孟子不知道皇帝到底在做什么,只知道他回到御书房之后就一直埋头在写什么,连午饭都没有吃,等到大功告成的时候,他满意地将毛笔放下,将纸上的墨迹吹干,吩咐小孟子:“将光禄卿唐密传来,朕有事吩咐他。” 光禄卿唐密和赵瑜是密友,赵瑜当上皇上之前,他没少出力,在赵瑜坐上皇帝宝座之后对他也是很够意思,让他做了专管宫廷事务的光禄卿。 光禄卿虽比不上三公,但也是九卿之一,而且所有的工作围绕着皇上的生活和安全,上到皇宫的侍卫士兵,下到御膳房的饭菜,可以说是个既有油水又有实权的职位。 “皇上可以不喜今日的饭菜?”正是中午,唐密的这句打趣也是应时。 “多少年了,你怎么就改不了这样的臭毛病?”赵瑜轻轻打了他一拳,唐密实实在在地接到了:“改什么,微臣觉得自己挺好的。” “你什么时候能靠谱些,邺城的那些世家贵女一定会挤破脑袋想嫁给你。”赵瑜将那纸塞给他。 其实赵瑜说得不错,唐密人风趣,长相也是世家公子的风流,若不是他太油嘴滑舌让人有不可靠的印象,只怕早就娶了几房夫人了。 “我的皇上大人啊,您这写的是什么,什么紫檀木雕花海棠刺绣屏风、河阳花烛、梅花朱漆小几、梨木镌花椅、累丝镶红石熏炉、珊瑚风灯……这些都是什么,您写的是什么啊?” 唐密有些摸不着头脑,那些东西他是一个光禄卿可能见过,但名字好像都不太熟悉,可怕的是皇上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还能写下来? “你就按着朕写的去采买,别的就不要多问了。”赵瑜有些烦躁,写这些东西的时候,他并没有多想,现在细细一想,好似这样做真的有些……丢份儿。 “算了,将东西给朕吧,不用去了。”他还真的后悔了,冲唐密要回,但唐密却神神秘秘地回话:“别啊,我这个光禄卿总是吃白食,难得皇上有吩咐,微臣自然是要去买的……” “算了,不用买了。”他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有些傻,而且还是傻得冒泡的那种。 “皇上你放心,这点小事放在微臣身上了,您贵为皇帝想换一下自己宫殿的陈设,谁会多说什么,况且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些细节的……” 唐密不是个话多的人,但他难得看到赵瑜这样烦躁的样子,就忍不住了。 “行了,你就去买吧,朕不想听你说话了,快下去吧。”他本就心情烦躁,听他这样不停地叨念,就更烦躁了,干脆赶人了。 “得嘞,微臣领命,这就去了,保证完成任务。”唐密将那纸放在衣袖里,出了宫殿了,留下赵瑜独自一人在思考自己的这些非理性行为。 而另一边,凤藻宫里王太后躺在床上,想到头次和自己唱反调的儿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自然对于赵瑜,她是舍不得生气的,她更气得是周槿欢,那个本该死了的周槿欢。 “正午了,娘娘还是吃些吧。”贴身宫人青梅和青羽都站在床边。 “青羽,那长乐宫现下如何?” “回太后娘娘,年久失修,这天现下还这样冷,只怕就算住进去了,身子也受不住……” “让送午膳的进来吧,哀家有食欲了。” “太后娘娘何必纡尊降为和那种人计较,要知道最头疼的是长春殿、朝霞殿和昌德宫那三位。” ------------ 第一百三十章 善变的利益 其实从凤藻宫出来的周槿欢并没有回到白鹭阁,而是被周采薇请到了昌德宫。 “阿姐,你还活着真好。”这个时候的周采薇好似又成了以前的那个她,柔弱、心善,但看到了她在王太后那边的表现,周槿欢便再也不会将她当做原先的那个她了。 “我是捡来了一条命,但是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她这话不是矫情,是真情流露,刚从战场上回来,马上就又陷入了后宫的泥沼里,连个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阿姐千万不用这样说,就算萧将军走了,但至少你还有孩子,也有个盼想。”周采薇这话,可以理解成单纯,也可以理解成心机深。她提到了孩子,还是在这样的语境下,她果然是不相信孩子是赵瑜的,是吧? 孩子本来就不是赵瑜的,她没有想过要否认,但她也不想这个孩子因为自己的愚蠢而丢了性命,所以她并没有回话,而是低头摸摸自己的肚子,很是平和的眼神。 “阿姐这些日子都住在哪里,怎么不来找薇儿?”周采薇倒也不追着她问,拉着她坐下,头搁在她的肩膀上,很是亲昵的模样,周槿欢抽出自己的手覆在她的手上,笑道:“我倒是想到你这里来和你作伴,但赵瑜……皇上将我囚在白鹭阁里,根本就出不了门。” “难为阿姐了,我一向都不喜丽嫔,不过今日倒都是她的功劳了,能让我们姐妹团聚,看到阿姐现在平平安安的,薇儿总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周采薇在她身上蹭蹭,好像一只温顺的小猫,拉长了声音:“阿姐虽自小长在皇宫,但一直深受宠爱,不知道这深宫里实在不是人住的地方。” “薇儿不怕,有阿姐陪着薇儿呢。”她摸摸周采薇的小脸,看到她一派的真挚,但她接下来说的话让她再次马上惊醒了:“阿姐,这后宫太多的肮脏事,其实你的这个孩子怀得不是时候,好多人都盯着,特别是太后,你也看出来了,太后不喜欢我,或许准确地说,太后不喜欢和前朝有关的人,在她眼里,我们连丽嫔那种出身的女人都不如……” “这就要看这个孩子的命了,也要看我的命了。”她这话只有站在一旁的苏婉明白,倚在她身上的周采薇不会明白。 “阿姐很重视这个孩子?”周采薇问这话的时候表情很认真,让她觉得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她正揣度着要怎么回答,周采薇倒是先笑了:“薇儿就是问一声,无论阿姐生下的孩子是男是女,都是长皇子或长公主,在皇上那边的分量是不一样的,阿姐自然要重视。” 是宽慰人的话,但和前面的那些话连在一起,反而有些威胁的成分了。 “我不管这个后宫里有什么魑魅魍魉,我只知道谁若是打我这个孩子的主意,我一定不会放过她。”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杀机让周采薇暗暗握紧了拳头,但面上还是淡淡的笑,轻声道:“别说阿姐你了,薇儿也不会放过那人的,到底血浓于水,我可是这个孩子的小姑姑。” 周槿欢并没有回话,只是笑笑,两人又聊了些许时候,在昌德宫吃了午膳后才离开。 “娘娘,您吃得太少了,奴婢让人再……”春兰拍拍手,宫人一个接着一个将饭菜端到桌子上,人都没有走完,周采薇就将那些饭菜都扫到地上,强压着怒火:“都滚下去!” 空荡荡的宫殿只剩下了她和春兰,春兰知道自家娘娘的脾气,也不敢上前,就站在一边,目光关切地望着她。 “一年前她比不上我,一年后,她依旧比不上我,有那孩子又有什么用,能不能生下来才是关键,她不是早就流过产么?” 周采薇的目光很是吓人,春兰吓得打了一个寒颤,要知道她虽是贴身宫女,但极少见到主子这样失态。 “娘娘大可不必将那人放在心上,她以前曾是萧景知那逆贼的人,皇上现下是看着她喜欢,等哪一日看腻了,自然会想起娘娘的好,到时候再想到她不洁的身子,只怕会更生气的。” “你懂什么,有那孩子在,皇上如何也不会对她绝情,况且他们以前还……” 周采薇的话戛然而止,警示地看了一眼春兰,春兰低头,乖巧地不再说话,等周采薇的面色好了一些才又开口:“御医虽说她的肚子有两个多月,但奴婢看着怎么都不像是那样大的,倒像是四五个月的样子……” “四五个月,你看得出来?”她没有坏过孩子也觉得不太对劲,加之那御医是赵瑜亲自请的,这问题确实有些大了。 “娘娘知道奴婢曾在前朝大魏的长乐宫供职过。” 前朝淑妃和侍卫私通的事情,这个皇宫人尽皆知,盛传淑妃怀了那侍卫的孩子,买通了御医,篡改了孩子的月份,只是在孩子出生前丑行就被揭发了,最后一尸两命,香消玉殒。 “两个月和四五月有何区别?”这个时候的周采薇早就没有了生气的表情,相反,她自己都阻挡不住体内翻腾的热血,报复的热血。 “回娘娘,两个多月的时候,一般胎都不怎么稳,比较容易滑胎,特别是像她那种之前流产过的;而四五月的时候,胎一般都比较稳定了,可一旦出了事,孩子和大人都保不住。” “本宫不想对那孩子下手,本宫只是比较好奇阿姐到底是几个月的身孕。” 周采薇嘴角带着一抹得意的笑,让她本来清丽的气质带了几分的莫名的妩媚。 奇*书*网*w*w*w*.*q*i*s*u*w*a*n*g*.*c*c “娘娘准备怎么办?” “这是大事,自然要好好想想的,或许有人会比本宫出手还快也说不定。” 周采薇这话是一语中的,除了她,朝霞殿的丽嫔娘娘孟潇也是在想这个问题。 “娘娘不觉得今日的事情来得太过快了么?”孟潇身边的文竹一向机敏,孟潇点头道:“你接着说。” “昨天中午长春宫的那位似乎是不经意说出了白鹭阁的事情,紫鹃那个贱婢更是在一边煽风点火说白鹭阁有人犯宫规、无法无天什么的,按说她们也是看不上白鹭阁那个贱人的,但今日我们去凤藻宫太后那边的时候,长春殿可是一个人都没有去,我们闹到了最后,不仅没有得到任何的好处,反而便宜了白鹭阁的那个贱人,您也惹来了一身的骚……” 文竹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开了,孟潇总算知道自己被人当枪使了,狠狠一拍桌子:“走,去长春殿找钱嫣然那贱人去!” “是。”自家主子就是这样的火急火燎的性子,文竹只能跟着。 她们刚出门就碰到了前来的钱嫣然,也就是德妃娘娘。 “臣妾正要去找娘娘呢,想不要娘娘和臣妾还挺心有灵犀的。”孟潇说话带着满满的讽刺,谁知钱嫣然很亲热地拉过了她的手,笑起来那是一个温柔如水:“说什么‘娘娘’,好好的姐妹都被叫得生疏了,这外边太冷,你的身子弱,走,我们进去说。” “臣妾还有事,姐姐有什么话便在这里说吧。”孟潇差点就翻白眼了,一副“有话快说,有p快放”的架势,而钱嫣然完全没有生气:“看你的手冷成这样,紫鹃,将皇上赏的那个紫檀香雕花手炉拿来。” 木质的手炉更保温,而且紫檀木的木质很细腻,放在手里很舒服,这东西是赵瑜赏给钱嫣然的,独一份的,她却将这东西给了孟潇。 “娘娘有什么话快说,臣妾一会儿还要出去。”即使生气,但人家都将皇上的御赐之物给了她,她也就卖一个面子。 “妹妹,姐姐今日过来是想和你说一声,那白鹭阁的人是贤妃娘娘的阿姐,她们两人是亲堂姐妹,自是一条心的,你千万惹不得。” 钱嫣然这话让孟潇想笑她的假好心,周槿欢的事情现在整个皇宫都传遍了吧,她让自己招惹过周槿欢之后才来这里说些“真心”的话,也太虚假了些吧? “若娘娘来这样就是要说这些话的,那您就可以走了。” 钱嫣然一点都没有因为她的话而生气,反而声音很柔和了:“贤妃娘娘是三妃之首,她的堂姐周槿欢现在怀了皇上的孩子,这个后宫以后怕是没有你我的立足之地了,姐姐那边冷清得很,欢迎妹妹闲暇时候常去。” “长春殿的宫门高的很,只怕臣妾没有这个本事呢。” “胡说,姐姐的宫门和妹妹一样的,只怕是妹妹也觉得姐姐的宫殿过于冷清,不愿来罢了。” 孟潇并没有回话,只是两只眼睛里都写着:你到底走不走? 钱嫣然是个识趣的人,也不再多说什么了,转身就走了。 她人刚走,孟潇就骂:“呸,你拿我当什么,本宫才懒得理你!” “娘娘,这是皇上亲自赏给长春殿那位的紫檀香雕花小手炉。”文竹指着那小手炉,谨慎开口,孟潇拍拍她的头:“你当本宫傻啊,若不是看在这个小手炉的面子上,本宫会让钱嫣然那贱人进来?” “娘娘,您细细想想,长春殿那位说得也不错,昌德宫那位和白鹭阁的是亲堂姐妹,她们自小就一起长大的情谊,两人一个是皇上的心头爱,登基之时所娶,差点母仪天下;另一个现在怀里龙种,圣眷正浓。单独对付她们都不容易,更何况两人有合作的趋势?长春殿那位今日来是拉拢您的,您又为什么非要将人拒之千里之外?” “可是,钱嫣然那贱人根本就没有将本宫放在眼里……” “娘娘在宫里这样久,难道会不知道‘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这句话提点了孟潇,现在周氏姐妹正得宠,而她今日在凤藻宫将两人都得罪了个遍,或许和钱嫣然合作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不是孤军奋战,不是么? “娘娘,您说丽嫔能想明白么?” “她不傻,想得明白,她现在的处境自己清楚,今日凤藻宫的哑巴亏,她只能自己吃着。” ------------ 第一百三十一章 齐聚长乐宫 从昌德宫回到白鹭阁,周槿欢心思沉重起来。 “姑娘喝些安神茶吧?”苏婉将茶水递给她,她接过来后又放在了桌子上,小声感慨:“才一年不见,怎么就能变化那么快?” “姑娘是在说贤妃娘娘?”看着那茶水兜兜转转又到了桌子上,苏婉的眉毛微微一皱。 “不过也是,我都变了,更何况她呢?” “婉儿觉得今日贤妃娘娘说的话颇有深意,不知娘娘可否有这样的想法?” 周槿欢如何听不出来:周采薇一再提到孩子的事情,说明她介意这个孩子,她现在贵为三妃之首,而自己则是个连身份都没有的人,按理说是该借着这个孩子向她靠拢,以求躲过后宫里别的暗箭,别的事情都要等站稳了脚跟再说,但是这个周采薇不知道,这个孩子是她所有的希望,没有了这个孩子,她根本就活不下去。 所以她拒绝了,拒绝得还很直接,这下就连周采薇也将自己当做仇敌了吧? “姑娘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时候搬到长乐宫去。” “姑娘想去长乐宫住?” “太后娘娘亲口说要我搬过去,我能不去么?” 想去才怪,那长乐宫可比不上白鹭阁这样清静,不仅和周采薇她们的宫殿相近,更和赵瑜的建章宫近。 刚刚从昌德宫出来的时候,她瞥了一眼长乐宫,废弃许久的宫殿,就连宫门门匾的字都是不太清楚的。 “周姑娘,叨扰了。”还没有歇一会儿,就有人过来了,是太后娘娘身边的贴身侍女青梅。 “姑姑怎生过来了,婉儿快给姑姑上茶。”周槿欢起身,脸上带着合乎规矩的笑。 “姑娘太客气了,奴婢只是过来传过话,一会儿就回去,不必如此的。”青梅是王太后的人,但就客观来说,对于周槿欢还是有好感的。 “白鹭阁偏北,距离凤藻宫有段距离,姑姑一路走来,还是歇歇脚再回去吧。”苏婉将茶水递给青梅,青梅也没客气,接过喝了,随后道:“太后娘娘怜姑娘和姑娘肚子里的孩子,想着白鹭阁虽清静但到底还是太偏僻、太小了一点,所以想让姑娘明日就住到长乐宫去。” 去长乐宫之后只怕就再也没有安生日子了,这王太后还是挺心急的。 “太后的交代,槿欢自然会听的。”周槿欢脸上依旧是得宜的笑容,但心却被狠狠揪了一下,对苏婉吩咐:“你现在便去收拾东西,明日一大早我们就搬去长乐宫。” 青梅也没有多留,找个了由头谢绝了周槿欢的挽留,离开了。 “那长乐宫连收拾都没有收拾,太后就让咱们搬进去是什么意思?”本来想着最起码要等上个三五日才会住进去的,没有想到时间会这样紧,苏婉是个很沉得住气的人,但这个时候也忍不住吐槽了,周槿欢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微微一笑:“意思很简单,下马威。” 太后的动作她也有心理准备,没有什么生气的,但她实在是太好奇了:周槿欢以前到底和这太后娘娘是什么恩怨,为什么她对那个歌女出身的孟潇都比自己要好一些? 没有想到去凤藻宫的那日成了她在白鹭阁的最后一日,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若是以前赵瑜早就过来的,但今夜他并没有来,自然周槿欢是乐得清静,但总感觉不太对劲儿。 第二天清早起来吃过早饭,她们就拿好了东西,一起去了长乐宫。 眼前的长乐宫和她昨天见的完全不同,可以说是天壤之别,宫门是鲜亮的红色,门扣是鎏金的黄色,门匾也换了,“长乐宫”三个字苍劲有力,像是出自于名家之手。 “奴婢叩见姑娘。” “奴才叩见姑娘。” 突然从宫门里出来几个宫人和太监,倒是打断了周槿欢的思虑。 “你们都起来吧。”周槿欢摆摆手,先行走了进去。 雕栏玉栋,斗拱交错,亭宇和小阁错落有致,在细微处有极雅致,比如说那亭宇飞檐上的喜鹊鸟。 进到主殿之后,周槿欢才算了开了眼界,紫檀木雕花海棠刺绣屏风、河阳花烛、梅花朱漆小几、梨木镌花椅、累丝镶红石熏炉、珊瑚风灯这些都是极其精致之物,但在她这个前朝公主眼里并不算什么,让她吃惊的是那个梳妆台上的彩锦如意六角小盒子。 那彩锦如意六角小盒子没有宝石、珍珠装饰,也没有紫檀木的木质,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在邺城大街上花上不多铜钱就能买到的盒子,但这个盒子也是不同的,若是她记得不错,小说里曾经描写过,周槿欢第一次偷偷瞒着皇兄乔装出宫时候,第一眼见到这个盒子就喜欢上了,也是在卖这个盒子的店铺,她和赵瑜第一次见面了。 第一次见面,周槿欢就被赵瑜给惊艳了,也才会有以后的事情。 拿着那彩锦如意六角小盒子坐下,周槿欢简单了解了一下他们几个人的情况,随后就将人给打发走了。 “慢着,这个彩锦如意六角小盒子透着股小家子气,我很不喜欢,你们扔了吧。”随手将东西扔到地上,其中一个宫人张张嘴想什么,她却打断了:“我有些累了,你们都先下去吧,这里有婉儿就够了。” “按说这长乐宫是住过罪妃的,怎么会这般华丽?”苏婉仔细看大殿里的陈设,指着那紫檀座掐丝珐琅兽耳炉道:“这样的耳炉只怕整个皇宫都找不出第二个了。” “她成罪妃之前是宠妃。”那个在长乐宫死的淑妃,她在小说里并没有看到,可能因为她是太偏离主线的人物了。 “姑娘,你会不会赵瑜心软?”苏婉这话没头没脑的,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周槿欢本可以装作听不到的,苏婉是个知趣的人,自不会再问一遍,但她还是回答了:“我将自己活成这样丑恶样子就是为了报复他,为什么要对他心软?” 她说得不错,赵瑜和周槿欢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她不知道,她只看到了书里周槿欢的痴缠和迷恋、赵瑜登上皇位后的冷酷和无情以及她自己亲身经历,如果她对赵瑜心软,她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阿姐,你怎么就这样悄声无息地搬过来了,也不说叫上薇儿一起?”进来的是周采薇,她们两人的宫殿相邻,想必是听到了动静。 “一大早的,我去叨扰你做什么?”周槿欢拉着她坐下,她左看右看,对着她无不歆羡地道:“一年前阿姐还说皇上对阿姐无意,现下可是知道自己错得多离谱了吧,这宫里的物件都这样精巧雅致,别说我那昌德宫了,只怕和太后娘娘的凤藻宫相比也是不逞多让的,这足以可见皇上对姐姐的用心了。” “不过都是前朝罪妃的旧物,万万比不上薇儿你的昌德宫,更别说是太后娘娘的凤藻宫了。”她这样的回话并没有让周采薇满意,随后拿起一盏白玉芙蓉杯道:“我看这白玉杯还是新的呢,薇儿是替阿姐开心的,阿姐又何必糊弄我?” 这样的周采薇真的一点都不可爱,周槿欢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一年前,尽管一年前她也知道周采薇能以前朝皇族的身份嫁给赵瑜,绝对不是她表现得那样浪漫天真。 “薇儿说的什么话,阿姐怎么会糊弄你?”她面色如常,周采薇反而笑了:“薇儿和阿姐开玩笑的,阿姐莫要生气。” 两人正说着话,又有人过来了,一前一后,几乎没有什么时间差,前面是丽嫔孟潇,后面那人她没有见过,但能猜到就是那个住在长春殿的德妃娘娘。 想到这个德妃娘娘就让她想到一年前后花园的那次宴会,这人应该就是那个傻乎乎的钱大人的妹妹了。 这个德妃娘娘走在后面,等孟潇站在一侧的时候,周槿欢才将人看清楚了,眼前的德妃娘娘若是和那个钱大人站在一起,没有人会认为两人是兄妹。 和周采薇的清丽脱俗不同,和周槿欢的明艳耀眼不同,和孟潇的娇艳妩媚也不同,这位德妃娘娘的长相很端庄温婉,是那种最讨长辈喜欢的类型。 这种长相的女人大多有正房的气质,而且五官虽没有什么出挑,但都挑不出什么瑕疵,很耐看,让人越看越喜欢。 “昨日我因为受了些冷,所以没有见到姑娘,今日贸然来这里,还请姑娘不要怪罪才好。”按说周槿欢现在还没有什么品阶,在面对德妃娘娘的时候,是要行礼的,她只顾着观察了,倒是忘了礼节,还是德妃娘娘先开口的,这样不合规矩。 “拜见德妃娘娘、丽嫔娘娘。”她正行礼,却被德妃娘娘扶了起来,她正要起身,却被孟潇给呵斥了:“倒是大胆,也不知道谁给你这样大的胆子,行礼都不会了?” “倒是个讲规矩的,怎么见到本宫不行礼,要知道本宫可是三妃之首。”周采薇拉过周槿欢,轻飘飘地来了这样一句,孟潇自知失礼,也不说别的,随便行了个礼就算完事了,周采薇和孟潇的矛盾是明面上的,自然也不和她客气:“不行,重新来。” 孟潇正要发作,钱嫣然给了她一个眼神,她只能忍着,再行了礼,谁知周采薇根本就不打算放过她。 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孟潇终于忍不住动手了。 两人推推搡搡的,动作并不大,几个宫女都不敢贸然上前,周槿欢站在周采薇的身后,正要走开,周采薇被孟潇狠狠推了一下,而周槿欢成了那个被殃及的池鱼,结结实实地倒在了地上。 ------------ 第一百三十二章 得利的渔翁(二更) “姑娘!”最先冲上来的是苏婉,她怕别人上来对周槿欢做什么手脚,用自己的身体将周槿欢护住,颇有些气场地冲着新来的宫人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御医?” 说完一把将周槿欢抱起来,轻轻放在床上,宫里的另外三个女人都被苏婉的怪力给惊到了,倒是周采薇先反应过来了,着急着要想往前看看情况,却也被苏婉给拦下了,周槿欢则忍着疼摆摆手:“无妨,只是跌到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大碍,御医来开点药就是了。” “阿姐,你没事吧,可是吓死薇儿了,都是你,哪里是来祝贺的,本宫看你是成心来找事的吧,现下我阿姐出事了,你才高兴是不是?”周采薇对孟潇一点都没有客气,孟潇也白了她一眼,阴阳怪气地道:“贤妃娘娘可不能仗着自己是三妃之首就这样污蔑我啊,到底最后撞到周槿欢的人是你这个好堂妹,和我有什么关系?” 孟潇这张嘴也是厉害,周采薇愣是被她的话给噎住了,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回道:“倒是学会恶人先告状了,你就是故意激怒我,我一时生气才没有顾得上阿姐的,事情因你而起,你要是看我不顺眼直接对付我就好了,何必要对我阿姐下手,要知道她怀着皇上的龙子,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可不是你一个歌女出身的嫔能担待得起的!” 若是孟潇知道周槿欢就是前朝的高平公主,那一定会猜测到周采薇的身份,而她若是知道周采薇是前朝皇族,一定会反咬一口的,但她保持了沉默,也就是说她并不知道周氏姐妹的身份。 想到这里,周槿欢的脸色好多了,孟潇对她本就有敌意,她也不是白莲花,装作头痛的样子微微眯着眼睛,就听着周采薇训斥孟潇,而孟潇自知没理,态度也没有那么强硬了,最后还是钱嫣然给她解了围:“现在不是追究过错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周姑娘的身子,她这会儿正头疼的,我们还是安安静静地等御医来吧。” 钱嫣然这样说,周采薇若是揪着孟潇不放,好似就是自己的错了。 吵架这个事儿,得理的人往往会不饶人,而那个没理的人往往会装可怜,最后人们在意的倒不是谁对谁错了,这就是女人的思维。 周采薇深谙此道,更知道在周槿欢摔倒这件事并非完全干净,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御医来的很快,是经常给她看病的吕大夫。 亏了是五个月的身孕,胎已经很稳了,没有什么大碍,吕御医擦了一把额上的汗,开了个方子就下去了。 “各位娘娘都请回去,御医嘱咐说我家姑娘这会儿需要休息。”御医刚走,苏婉对上周槿欢的眼神,马上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开始赶人。 孟潇和钱嫣然没有说什么就走了,而周采薇则留下了:“阿姐现在这样,本宫回去也是担心,干脆就留下吧。” “可是,娘娘,姑娘有我们这些奴才们照顾,娘娘还是先回去吧。” “以前本宫住在阿姐家,都是阿姐在照顾本宫,现在阿姐有事了,本宫怎么能走?” 周采薇的话让躺在床上的周槿欢想笑,或许她并不知道周槿欢并没有睡着? “姑娘刚刚睡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呢,娘娘还是先回去吧,若是姑娘醒了,奴婢一定会告诉娘娘的。” 苏婉再次试图劝周采薇走,但周采薇置若罔闻。 “厨房在哪儿,阿姐喜欢吃些酸酸甜甜的东西,本宫去给阿姐做些,等她醒了就能吃到了。” 周采薇这一会儿一个样子,苏婉想要拦住,但是已经有宫人领她去了。 “姑娘,这贤妃娘娘到底是几个意思,怎么就和咱们杠上了?”苏婉坐在床边,对装睡的周槿欢吐槽,周槿欢忍不住笑起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 “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婉儿好像更迷糊了。”苏婉并没有听懂她的话,周槿欢也不多说什么,闭上眼睛,轻声道:“罢了,就当她帮我的忙吧。” 苏婉还是听不懂,但看周槿欢一副什么都不想多说的样子,也就不问了。 苏婉在皇宫多年,对后宫妃嫔的争斗都是冷眼旁观的姿态,现在她自己也身在其中了,她们才来长乐宫半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以后还不知道有什么在等着她们,想到这里,她就觉得浑身一冷。 “皇上驾到!”小孟子的声音打断了苏婉的思考,看躺在床上的周槿欢并没有反应,就几步走到了殿门口。 “周槿欢呢?”赵瑜头上的头冠还没有去掉,显然是刚下朝的,想必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急急忙忙地朝寝殿走。 “回皇上,姑娘睡下了。” “还不到正午,她就开始午休了?” “回皇上,姑娘她说身子乏得很……” “大胆恶奴,竟然敢欺瞒皇上?” 说起来这小孟子也算得上是个善良的人,一句话就点醒了苏婉,跪在地上,将所有的事情都讲了出来,做到了客观公正。 “皇上,吕御医来了。”刚刚踏出宫门的吕御医再次被请了过来,赵瑜详细地问了周槿欢的情况,又亲自看了那药方才让他走。 “阿姐,你最爱吃的马蹄甜汤来了……臣妾拜见皇上。”周采薇端着一碗甜汤从厨房过来,抬眼就看到了坐在床边的赵瑜,连忙将手上的汤碗给了旁边的宫女,行了礼还低着头,肩膀还一抽一抽的,好似有什么委屈。 赵瑜听过苏婉的话,本来对周采薇今日的所作所为有些小生气,但看到她这样的小可怜样子,还真的有些气消了。 “臣妾有个事情要对皇上说,臣妾不指望皇上能够原谅臣妾,但请皇上先宽限臣妾一些时间,让臣妾将这碗马蹄甜汤给阿姐喂下……”周采薇的外表极具欺骗性,加之楚楚可怜的模样,赵瑜有些心软,几步走到她跟前,将她扶起来,叹气道:“你不用说了,事情朕已经知道了,这事也不能怨你,到底是丽嫔无礼在先,不过你们要胡闹也要注意下场合和人,槿欢她怀着孩子,你们若是……” “臣妾知错了,所以赶快去厨房煮了这马蹄甜汤,你不知道,阿姐她最喜欢马蹄甜汤了,以前我们两人经常抢着喝呢……想想时间也太快了,那时候我们才不过是总角之岁的小孩子,一眨眼就成了大人了。” 这话让躺在床上的周槿欢一口老血差点就喷出来了:她以前可是高平公主,都看不上她,怎么会和她一桌子吃饭? 可能是太好笑了,周槿欢有些忍不住笑了,声音不大,但被耳尖的赵瑜听到了,他几步走到床边,挑开那青色的纱幔,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微微上扬的嘴角,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你是自己醒呢,还是朕逼着你醒?” 明明他不想这样说的,但话到嘴边就成了这样,而且语气也是冷冰冰的。 “我只是想到了以前和薇儿在一起的日子,也觉得好玩。”她自知瞒不下去,也睁开了眼睛,殊不知这样一句随口的话让周采薇苍白了脸。 “阿姐,这是你最喜欢的马蹄甜汤,薇儿刚刚做的,你一定喜欢。”周采薇拿过那碗马蹄甜汤,将汤碗递给在一旁伺候的苏婉,苏婉刚要喂她,赵瑜开口了:“算了吧,朕亲自来吧。” 周槿欢内心拒绝的,而她是心口一致的人,所以他的勺子刚放到她嘴边,她就扭过去了头,装作头有些疼的样子,手轻轻一拍,那勺子就落在了地上。 勺子落在地上的声音有些清脆,时间好像就在那一秒停滞了。 赵瑜在等着她的解释,但她只是偶尔眨眼,一句话都没有说,本来温度合适的汤碗放在手里烫人得很。 那个赵瑜想要的台阶并不存在,所以他黑着脸将汤碗放在桌子上,甩了一下衣袖就走了,周采薇看了周槿欢一眼,追着跑了出去。 “姑娘这样做会不会有些过,到底贤妃娘娘也在,太不给赵瑜面子了……”看着那碗迅速冷却的马蹄甜汤,苏婉有些担心,要知道她没身处后宫争斗的时候可以尽情得罪赵瑜,但她现在处于纷杂之间,需要赵瑜的庇护。 “周采薇留在长乐宫这么久,不过就是在等赵瑜,我今天这样做是在帮她,也是在向她说明自己的心,她不是蠢人。” 苏婉有点明白,也没有深究,要知道周槿欢不是一个会让自己吃亏的人。 这夜,赵瑜留宿在周采薇的昌德宫,长春殿的钱嫣然和孟潇则坐在大殿里吃茶。 “那周槿欢看着清明,不过是个蠢货,那样好的机会,只要装装可怜,对皇上说几句贴心的话,皇上一定会宠她几日,这下倒好,白白让周采薇那个贱人捡了个便宜!” “当时真的不是你推的周采薇?” “连你都不相信我?我推她做什么,是她拉了我一下,我条件反射地抓住了她。我只是跟着你一起去长乐宫一趟,才没有想着要做什么,就算真的要做什么,也不会用这样的蠢招数。” 孟潇这话让钱嫣然差点笑出来,能说别人蠢的人,本身也不会太聪明。 不过现在重点是,这次是周采薇挖了周槿欢的墙角,还是周槿欢真有那么蠢将机会给了周采薇,亦或是她们周氏姐妹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 ------------ 第一百三十三章 惊天的秘密 “姑娘,贤妃娘娘来了。”苏婉是习武之人,耳力比一般人要好上许多。 “来得倒是比我想得还要快。”周槿欢将纱幔拉下来,平躺床上,示意苏婉先退下。 苏婉这边刚出门就碰到了前来周采薇。 “阿姐还没有醒么?”周采薇倒没有很突兀地进去,而是压低了声音,苏婉点点头:“娘娘刚搬来长乐宫,可能是不太习惯,总觉得睡得不**稳,昨夜像是被梦魇住了,说了一堆的胡话,一直到三更天才睡下。” “你先退下吧。”周采薇将苏婉打发下去,轻声慢步地进去,满满走到床边,拉开纱幔,映入眼帘的是周槿欢那张明艳的脸。 她慢慢蹲下身子,眼睛盯着她的小腹,想到昨天发生的事情,漂亮的新月眉皱在一起,刚要伸手去摸那隆起的小腹,周槿欢像是发癔症一样,念念有词:“别,不要过来,不要,求求你,不要,啊!” 最后的那一声尖叫让坐在一边的周采薇都吓了一跳,连忙推推还眼睛紧闭,冷汗直流的周槿欢:“阿姐,阿姐,你醒醒,你醒醒……” 苏婉说她昨夜就被梦魇了,看来是真的,莫不是这长乐宫并不干净,到底是前朝淑妃的旧居,十几年来也没有住过人的。 “是薇儿么,是薇儿么?”慌忙中周槿欢拉住了她的手,很大的力气,好像生怕她会走了一样,她乖巧道:“是薇儿,阿姐莫怕。” 这话仿若是安抚了她,她的情绪总算是平静了些,脸色也慢慢好了点,等急促的呼吸也慢慢恢复正常了,她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看到来人是周采薇,周槿欢什么话都没有说,一下子扑到了她的怀里。 “阿姐做了什么梦,怎么会吓成这样?”周采薇一下下抚着她的背,她并没有说话,只是趴在她的肩膀上,好像是惊魂未定。 “阿姐的胆子小让薇儿笑话了。”许久之后,周槿欢终于回了句话,却也没有说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梦。 “阿姐才刚起来还没有吃什么东西吧,我今天起来特地熬了些乌鸡汤,阿姐要不要尝尝?”周槿欢不说,周采薇也不追问,让宫女将乌鸡汤端来,一口一口喂她。 乌鸡汤很鲜美,还是大补的汤,对她这样的孕妇极好。 “薇儿,陪我出去转转吧,这个长乐宫总是透着一股的压抑,我有些不舒服。”喝完乌鸡汤之后,苏婉进来给她换了衣服。 “那当然好,现下的红梅开得正好,我们便去御梅园看看吧。”周采薇细心地将金红羽缎斗篷给她系好,拉着她出了长乐宫的门。 这御梅园本是前大魏所建,大魏的君主大多喜好风雅,故而这御梅园的每一处景都格外讲究。 红梅、白梅、黄梅交错着,姿态各异,比她在白鹭阁看到的单调红梅要好看得多。 可是好看又怎么样,再也没有了和你一起赏梅的人了,不是么? “阿姐不喜欢这些梅花么,何故叹息?”周采薇折了一枝黄梅花递给她,她接过来,转转那梅花枝,暗香浮动,很是醉人,微微闭上眼睛:“只是觉得这样好的梅花也留不住,有些可惜罢了。” “这有什么可惜的,冬天有梅花,春天还有百花呢,到时候只怕阿姐都看不过来,哪里会再看得上这梅花?”周采薇这话像是在说梅花,但好像又不全是。 这个时候若是周槿欢不说些什么,昨天做的那些事情就算是白做了,所以她停下来,也折了只红梅花,拉住周采薇的胳膊,上前将那红梅花插到了她的鬓发里,很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阿姐现在只有这一个孩子,只想保住这个孩子,别的什么都不愿意想,也想不了那么多,这红梅确实好看,但也得薇儿这样的合适的佳人带着才合适,阿姐的心思,薇儿懂么?” 梅花在大燕是国花,只要是智商正常的人都听得明白周槿欢话里的意思,更别提是周采薇这样的聪明人了。 许是周槿欢的眼神太真诚,说话时候的表情又太认真,反而让周采薇不知道要如何反应了。 周槿欢话也不多说,微微一笑,先挪步走开了,半晌周采薇的话自她身后传来:“阿姐的话可是当真?” “我爱萧景知,我也爱我腹中的孩子,薇儿你若是聪明一点就该帮我留下这个孩子。” 周槿欢这话跟直接说“这孩子是萧景知的”几乎没有什么区别,所以周采薇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但她还是不太敢相信,她要肯定的答案:“阿姐,你的意思是这孩子是……” “薇儿你知道便好,这件事情阿姐不想别人知道了。” 周槿欢还是没有直接承认,直接截住了她要说的话。 这御梅园不小,两人又在园子里转了一大圈,直到要出园的时候,周采薇轻声问:“阿姐为什么要告诉我,要知道你我现在都是皇上的女人,说句难听但实在的话,我们两人的立场是对立的,阿姐就不怕我……” “这个把柄与其掌握在别人手里,阿姐觉得放在你这里,阿姐更放心,再说多一个人帮着我保护肚子里的孩子,我是该高兴的。” “阿姐真是欺人太甚。” “薇儿你自己明白,阿姐对你是最好的,因为严格意义上说你是阿姐现在唯一的亲人了。” 在皇宫里长大的人都不会因为周槿欢这话有所触动,周采薇自然也是。 自御梅园出来之后,突然天降大雪,两人一起回到了长乐宫。 因为有心事,周采薇没有在长乐宫坐一会儿就回去了,这让苏婉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姑娘,这贤妃娘娘今日是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的,不会是真的被娘娘的装神弄鬼给吓到了吧?” “什么装神弄鬼,这长乐宫确实是有鬼,你知道什么?”周槿欢也不多和她解释什么,摸摸自己的小腹,低头将脸贴在上面,小声道:“我的好孩子,你一定要答应额娘,平平安安地降生下来,好么?” “姑娘不用担心,到时候婉儿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会保证姑娘平安生下孩子的。”苏婉这话让她有一点感动,不过她接下来的话让她的感动又收回了,她说:“只要姑娘能将那赵瑜毁了,苏婉就算是做牛做马……” 这样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能被仇恨给蒙蔽了眼睛? “姑娘和贤妃娘娘去了御梅园那么久,都说了些什么?”苏婉也知道周槿欢不喜欢听那样的话,也就转移了一下话题,本来没有指望她能回答的,没有想到她很认真地回答了:“旁敲侧击地说了我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这四个字让苏婉的脸瞬间就苍白了,只见她连忙将房门关上,瞪大了眼睛:“姑娘,你疯了,那件事是赵瑜的隐痛你怎么能告诉她呢,不会是你真的被梦给魇住了吧?!” “我以前住在白鹭阁是什么德行,现在还是什么德行,绝不会因为身处后宫的脏乱之地就朝赵瑜求救,我虽只来长乐宫两日,但也看得清楚她们的敌意,孟潇、钱嫣然包括周采薇都是对我怀有极大的敌意的,这种敌意就是来自于我腹中的孩子,她们一定会用尽办法来害这个孩子,就像昨天一样。可是她们都是有品阶的,来长乐宫那是大驾光临,我连个正当身份都没有的人,也没有资格不让她们靠近,既然是这样,我又何必让自己处于孤立,不如用这个孩子的身份来争夺了一下周采薇,到底一个有把柄在手的人更容易让他人相信。” “姑娘就不怕贤妃娘娘将您的事情捅出去,到时候可能连赵瑜都保不了您,您知道么?” “她将事情捅出去对她有什么好处么,损人又损己,周采薇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这样做。” “不管怎么说,姑娘您这都是在玩火,只怕有一天那火会烧到你自己。” “没有那样严重,你别一直在我耳边嘀嘀咕咕的啦,我饿了,吩咐厨房给我做些好吃的。” 其实对付周采薇、孟潇和钱嫣然,她不是没有办法,相反她有太多的办法,可是她不敢冒险,这个孩子是萧景知唯一的血脉,她不能他去冒险。 将真相告诉周采薇这个办法听起来很冒险,其实不然,相反这是一剂猛药,只要那人聪明,这药绝对是副好药,她相信周采薇是个聪明人。 周采薇自回到昌德宫之后,人一直都在失神的状态中,那件事情对她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她到现在都有些回不了神。 “娘娘您怎么了,从长乐宫回来之后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怪怪的,奴婢看着还挺害怕的……”春兰从未见到过主子这般模样,有些小担心。 “派人去打听一下皇上这会儿在哪儿,在做什么?”现在她要做的就是确定一件事,一件能够决定周槿欢肚子里孩子生死的事情。 “可是娘娘真的不需要请御医过来么,奴婢看您的脸色……” “废话什么,还不快去?” 春兰和小孟子是同乡,打听皇上去处的事情自然也是落在她身上的,只是她是真的关心主子的身子,不过看主子这样生气,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 第一百三十四章 错综的关系 “她人现在怎么样了?”下朝后,赵瑜直接去了御书房,拿着本书看,可是却怎么都看不进心里去。 “陛下问的可是周姑娘?”这是明知故问,赵瑜瞪了他一眼,他马上就老实了:“周姑娘那边倒是没有什么事儿,贤妃娘娘上午陪着她去了一趟御梅园,之后就一直呆在长乐宫没有出来,倒是贤妃娘娘……” “贤妃怎么了?”赵瑜将手里的书下,面容倒是颇为平静,小孟子斟酌了一下,开口道:“具体什么情况,奴才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贤妃娘娘从长乐宫回来就心神不宁,她们宫里的宫人都请了好几拨的御医了,都看不出来什么。” “是么?”赵瑜轻声问,声音里还带着些许的笑意,若不是小孟子跟他许久根本就听不出来。 这话题就在这里戛然而止,赵瑜拿起书又认真看起来。 过了许久,赵瑜才起身,对小孟子道:“摆驾昌德宫,朕去看看贤妃。” 小孟子长长舒了一口气,暗叫自己的愚蠢。 赵瑜到昌德宫的时候,周采薇正盯着铜镜里的自己发呆,她早就让春兰央小孟子帮忙了,这会儿距离赵瑜下朝已经太久了,他怎么还不来? 以前,她从来都不需要耍这些小手段的,他下朝之后除了御书房就是她的昌德宫了,今天他明明是去了御书房,可是她为什么还会觉得不安? “在想什么呢?”不知道什么时候,赵瑜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不等她转身就从身后将她拥在怀里,那张冷峻的脸就贴了上来,唇轻轻落在她的脸颊上:“看着脸色不好,派人去请御医了么?” “没有生病,可能是没有休息好,皇上天天要面对朝廷上的那些事情已经够烦心了,不要因为薇儿分了心神。”周采薇勉强地笑笑,赵瑜圈着她的手更紧了,吩咐小孟子:“去请御医来。” “真的没有什么事儿,皇上不要太紧张了。”周采薇放松身子,说话声音也很轻柔,像是硬硬挤出一个笑:“皇上该去长乐宫看看阿姐的,阿姐初到那里没着没落的,加之还怀着孩子,很敏感,很容易心绪不稳……” “槿欢是你阿姐,她的坏脾气你也是知道的,若是她说的做的有什么让你不舒服的地方,你姑且让着她一些。” 这话怎么可能是从赵瑜口里说出来的,周采薇的脸上还带着微笑,但心就揪成了一团,覆上他的手,柔声道:“阿姐是薇儿的亲人,薇儿怎么舍得生阿姐的气?” 两人挨着那么近,但好像又那么远。 赵瑜知道她曾去过长乐宫,所以接下来的问题就围绕着周槿欢展开了。 铜镜很模糊,根本就无法将周采薇脸上的愤怒和恨意照出来。 “皇上不知道呢,阿姐虽有身孕不过两个多月,但很显怀呢,薇儿今日趴在阿姐的肚子上细细听着,模模糊糊还能听到胎儿的律动呢,很有趣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天真的笑,这是她的试探。 殊不知这样的笑容刺伤了赵瑜作为男人的自尊,他的脸色猛然变得难看,但到底还是理性战胜感性,只是那语气太冲,他都控制不住:“朕看你的脸色不好,这几日便好好呆在昌德宫,哪里都不要去了。” “皇上……”软糯的、悠长的两个字人,加上梨花带雨的委屈模样,赵瑜发现了自己的过激,安抚她:“朕是看你的脸色不好,就让你休息一下,等你身子好了再去长乐宫吧。” “皇上这话是从何说起的,阿姐在这宫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您不知道有身孕的人都很敏感多疑的,若是薇儿不去陪她,她只怕会……”有个想法在心里默默成型,只是她不太能肯定,但她不愿意相信。 “身体最重要,你就安心地在昌德宫里静养,你阿姐那边朕会和她说的,不让她多想。” 赵瑜亲手将最后的一点希望都掐灭了,他是在听到她的哪句话开始害怕的? 想到这种可能性,她的脸色就难看得紧,赵瑜正要再出声安抚,御医来了。 周采薇本就没有病,只是思虑过多,故而御医开了个方子就退下了。 “御医都说你是思虑过多了,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你便乖乖休息吧,这几日都不要乱跑,朕亲自去给你阿姐解释去,这下你放心了吧?” 御医一走,赵瑜就这样打发了她,不等她说话,人就已经走了。 “娘娘,您要不要……”春兰端了碗安神汤过来,话都没有说完就被周采薇打断了:“出去出去,本宫什么都不喝!” “可是娘娘,这是御医亲自……”见周采薇一副什么话都不想说的模样,春兰很识趣地退下了。 偌大的昌德宫就剩下了她一个人,冷清得紧。 她褪了鞋袜,将自己蜷缩在床的一角,仔细回想今日发生的事情,从周槿欢的坦白相告到赵瑜听到孩子消息时候抑制不住的怒火,她好像更加肯定了:周槿欢确实没有骗她。 周槿欢亲手将这样一个证据放在她的手里,她是应该高兴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心会这样痛? 痛的是他赵瑜作为大燕最尊贵的男人,竟然会为了周槿欢而接受她肚子里的孽种? 但是,这和她周采薇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当初看得上赵瑜不过是因为他是周槿欢看上的男人,不是么,她本就没有爱,根本就没有,不是么? 抑制不住的痛自心脏慢慢传到了身体各处,她疯狂地揉自己的头发,好像那样就能将自己的痛苦发泄出来。 “春兰,给本宫准备酒,本宫想喝。”周采薇用手顺顺自己的头发,穿上鞋袜,出了房门。 昌德宫有比其他宫殿都精致的亭子,她踏着还没有融合的白雪去了。 “你们都先下去吧,本宫要一个人喝酒,就算皇上来了,也不能打搅我,懂么?” 春兰领着那些宫人们先下去了,空空的亭子里只有她一人,而黑暗将一切都掩住了。 等人完全不见了,周采薇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玉质的笛子,轻声吹起来,不到一刻钟,就有人从天而降,那人看到她捧着一坛酒拦下了,坐下来:“你烦闷,我过来给你解闷了,还喝什么酒?” “唐密,说起来也是奇怪呢,为什么我一吹笛子你就能赶过来呢,老实说你是不是在我身边安排了人?”周采薇伸手要去摸那酒坛,但没有想到唐密用扇子打她的手,她的手纤细有白皙,很好看,那扇子轻轻一打就有了一条红色的印记,更好看了,唐密看呆了,若不是周采薇的笑声,只怕很难回神的,轻咳一声:“这皇宫里所有的人都是我这个光禄卿安排你,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事。” “唐密你喜欢我吧,所以只要我有一点风吹草动你就知道,是不是?”明明没有喝酒,但周采薇这模样倒是像醉了。 “周采薇,我说过我会护着你一辈子,可是你我都要认清自己的身份……”唐密的话被周采薇的吻给堵了回去,等他反应过来,她已经捧着他的脸,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看:“唐密你骗人,你明明是爱我的,不然怎么会给我那样的承诺?” “没有,自从你选择皇上的那刻,我们就注定不会有结果了,我现在对你只是……”义正言辞的话在周采薇的一句问题面前变成了笑话:“那我的唐密大人,你既然早就决定了结我们之间的感情,那你为什么不娶妻呢,忘不了?” “我只是没有遇到合适的,不然早就成亲了。”这话没有什么真实性,但周采薇也不戳破他的谎话,怕自己将他逼得太紧了,这才松口了:“唐密,为什么不是你呢?” 她的话并不完整,她其实想说的是为什么周槿欢喜欢的人不是你呢,那样她还能好过一些。 这边是他们两人在喝酒的时候,赵瑜已经走到了长乐宫的宫门口。 “难得皇上大驾光临。”他来的时候,周槿欢正在喝红枣雪蛤汤,说来也是奇怪,她以前并不是很喜欢喝甜粥的,现在一天不喝就感觉少点什么。 “都退下。”他本来是带着浓浓的怒气来的,但看到她喝红枣雪蛤汤时候的可爱表情,心情莫名好了些,即使当时她是在别人眨眼睛,不是对自己。 “倒是吃得香,睡得下。”这话没有生气的语调的,倒是有些调侃。 “人活着不就是吃吃睡睡么?”她将碗放下,用丝帕拭了一下嘴角,动作优雅,仿若多年前他们初见一样,她不知道他内心有什么样的挣扎,抬头看他:“怎么想着来我这里了,我可是听说薇儿来我长乐宫一趟,回去就生病了,这长乐宫可是邪门得很、晦气得很……” “你都对薇儿说什么了?”这话让周槿欢有一瞬间的迟疑,很快就反应过来,喝了口清茶,解了解甜:“她可是宫里的老人,有什么也是她对我说的,我能有什么新鲜事可说的?” “朕提醒你,若是你想保住这个孩子就不要胡说什么,即使对周采薇也不要,明白么?”赵瑜准确地抓住了她的下巴,眼睛直直盯着她,分外认真道:“朕痛恨这个孩子,但要你活着,所以朕忍他,但这后宫好多事也不是朕能全盘把握的,你明白么?” “我什么都没有和薇儿说,真不知道你又在发什么疯!”想要拍下他的手,但他的力气太大,她感觉自己的下巴都要淤青了,直嚷道:“说什么忍不忍的,赵瑜,没有人让你忍什么,等这个孩子生下来,我也不会让他冠你的姓,你大可不必……” “你敢?!”因为生气,赵瑜英俊的五官扭曲在一起,手下一使劲儿,周槿欢就像个破旧娃娃跌落在地上。 ------------ 第一百三十五章 宫里的阴鬼(一) 看到周槿欢跌落在地的那瞬间,赵瑜的第一反应是蹲下身子去扶她,但她冷冰冰的表情让他动弹不得,努力不去看她额上不断下落的冷汗,一甩袖子,转身就走:“周槿欢,朕不是在和你商量,那个孩子是朕的底线,你若是再敢这件事告诉宫里的任何一人,朕一定不会放过你,朕一国之君,一言九鼎!” 这是在严重警告,周槿欢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冷笑:将这个孩子的身份告诉周采薇不过是想让她做自己和他的护身符而已,又不是真傻,怎么会随便告诉别人? “姑娘,你没事吧?”赵瑜刚走,苏婉就冲了进来,将还在地上的周槿欢扶起来,对着门口的宫人道:“看什么看,还不快去请大夫来?” 那些宫人被苏婉的那一吼给吓得散开了,周槿欢笑道:“我没事,就是不小心跌了一脚,你也太紧张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和那些怕事的宫人相比,跟着她一年的苏婉虽也做了太多的错事,但此刻她对自己是真心的。 来的还是吕御医,却不是长乐宫的宫人去请的,而是小孟子。 “姑娘的身子弱,能不出门便不要出门了。”这是吕御医临走前的嘱咐,和赵瑜说的话如出一辙。 这是周槿欢来到长乐宫的第二天,所有的流言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四下传播起来,那速度比坊间要快得多。 传言是出自于哪里并不可考,但不出两日,整个皇宫都传遍了,每个宫邸里都会有宫人在窃窃私语。 “喂,你听说了,那长乐宫的周姑娘被阴鬼缠身了……” “小声点,这后宫里人多嘴杂的,这要是让别人听到可是要掉脑袋的……” “你别不相信,这是真的,咱们在皇宫这么些年什么离奇的事情没有见过?” “你说得也对,我听说那周姑娘以前是住在白鹭阁的,还在那里住了有些时日的,一直都没有出什么事儿,但是自从住到长乐宫之后就接连出事了。第一天,几位娘娘去看她,鬼使神差地将就她推到地上,这我们姑且可以当做是几位娘娘之间的争吵所致;可是第二日呢?” “是啊,我听说,第二日贤妃娘娘去长乐宫看那周姑娘,在长乐宫时候好似也没有什么事儿,可从那宫殿一出来整个人就像是换了个人,听昌德宫的宫人说,那贤妃娘娘自从回去之后,那人就像是了失了魂一样,后来还是皇上去了,给她请了御医,还嘱咐昌德宫里的所有宫人,不让贤妃娘娘再去长乐宫了,你们说说怪异不怪异?” “依我看啊,就是前朝的淑妃娘娘的阴魂在作祟呢……” “我觉得也是,那长乐宫我去看过一次,这个皇宫除了太后娘娘的凤藻宫和贤妃娘娘的昌德宫,真的没有别的宫殿能比得上,要不是那宫殿不干净,怎么会十几年都没有人住呢?” “我看不是那些妃子们不想住,而是不敢住吧?” “有人说那淑妃生前最喜欢吃醋,不是嫉妒意思的那个吃醋,就是酱醋的醋,我听那长乐宫里的宫人说,在她们宫殿时不时会闻到一股醋味,味道不浓,淡淡的,但那也不是纯的醋酸味道,而是带着一股腐臭味儿……” “诶呀,你就别说了,我听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 长乐宫有阴鬼作祟的骇人事件就这样在皇宫的角角落落传着,就连孟潇和乔嫣然都听到了。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鬼神之说,我看是那个周槿欢做的昧心事儿太多才会有这样的流言。”孟潇不是生来的贵族,她是自己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地位的,摸爬滚打中学到的就是一切要靠自己:若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神,那她当时剃了头做姑子,吃斋念佛求升天就好了,用得着那么费劲地步步为营到现在么? “妹妹此言差矣,鬼神之事不可全信也不可全信。”话是这样说的,但这个流言传得太快,钱嫣然深觉其中有诈。 那长乐宫是废弃多年没错,是前朝罪妃的旧居也没错,但皇宫每日那么多的人路过那个长乐宫,怎么以前都不见那淑妃的阴魂出来,她周槿欢一住进去就出事了? 太巧了点,可是好似也没有什么破绽,特别是周采薇回昌德宫之后发生的事情,到底周氏姐妹之间发生了些什么事儿,让皇上发了怒,不让周采薇去长乐宫了? “呵,我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鬼,不过既然那周槿欢相信有鬼神,我又何妨帮她一把?”孟潇微微一笑,那一笑露出的一对小梨涡和周槿欢何其相似,相似得让钱嫣然的脸色有些难看,但她忍住了,反问:“妹妹想怎么做?” “现在长乐宫三个字几乎和阴鬼挂上了钩,就连她亲姐妹都不去看她,我去这一趟显得多心善啊,是不是?”对于钱嫣然,孟潇完全不顾及,钱嫣然是个玲珑心的人,只听她说这一句就全明白了,她虽不喜孟潇,但现下的形势容不得她不喜欢,所以她提醒:“那长乐宫正在风口浪尖,妹妹还是静观其变更好一些。” “静观其变,难道我们要静静地等着她将孩子生下来,成为大燕的大皇子或者长公主?”孟潇的话里带着满满的讽刺,钱嫣然想到太后娘娘曾经对她说过的话,也不再坚持了,嘱咐道:“切记要做得谨慎周密,绝对不要留下什么痕迹。” “放心,我会好好筹划这件事,到时候她死了,也不会有人会联系到我们,毕竟现在整个皇宫都知道那长乐宫有阴鬼作祟,那长乐宫只住了周槿欢,那阴鬼要下手的对象自然是她,鬼神要杀人,谁能够拦得住呢?” 鬼神要杀人,凡人是拦不住的。 自从皇宫有流言说长乐宫有阴鬼之后,周槿欢的日子就悠哉了许多,每天吃吃饭、睡睡觉,给苏婉化化妆什么的,如果能一直这样也算很不错的,但她知道一切都是假象,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山雨欲来风满楼。 “姑娘,丽嫔娘娘来了。”她正在盯着梳妆台上的梅花玉簪发呆,苏婉带来了消息,她起身,低头一笑:“倒是比我想得要更早一些,请吧。” “拜见丽嫔娘娘。”她乖巧地行礼,孟潇那边连忙将她扶起来:“周妹妹有孕在身,又何必在意这些虚礼?” 这话根本就不像是孟潇的语气,想必她今日来这里是要搞大事的吧? “礼节不可废,那日若不是槿欢不知规矩,也不会……”她又提到上次的事情,这让孟潇的面容有些难看,停了好大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虚情假意道:“周妹妹这是在笑话本宫呢,那日都是本宫的急脾气才让妹妹受伤的,说起来也是很愧疚,这不好几日都不敢登妹妹的宫门了……” “丽嫔娘娘说的哪里话,都是槿欢自己不小心,怎么都怪到娘娘你的身上?”既然孟潇那么有心情和她谈这些无聊的事情,她也就陪着。 “周妹妹勿怪,姐姐这颗心就放下了,要知道姐姐就是这样的急脾气,坏心眼倒是没有,这不,姐姐知道有身孕的人心绪都容易不稳,这不,姐姐前些日子专门去求了些沐安香,燃在房里对孕妇的身子最好不过了。” 孟潇和周槿欢对视一笑,孟潇身后的文竹将那沐安香交给了苏婉。 “既然是丽嫔娘娘的心意,婉儿你便将那熏香撤下换了这个沐安香吧。” 若是不换上,孟潇是绝对不会走的吧? 苏婉虽有疑问,还是听话将那熏香换成了沐安香。 沐安香的香味很柔和、绵长,就如同它的名字,丝毫没有刺激性。 “这沐安香闻着沁人心脾,真是好东西,槿欢要谢谢丽嫔娘娘了。” 周槿欢深深闻了一下,赞赏也是发自肺腑的,孟潇半真半假道:“这沐安香可是安息国的贡品,本宫也是很难才求来的,周妹妹喜欢就好。” 将东西送到之后,孟潇的心思就不在长乐宫了,没说几句话就借口让周槿欢休息,自行请辞了。 “这沐安香婉儿知道,确实是安息国的贡品,是有市无价的绝顶极品香料,这丽嫔娘娘怎么会舍得给姑娘?” 婉儿用手扇扇那熏香,眼睛微微闭着,像是在认真辨别:“我闻着也是真的沐安香,这丽嫔娘娘看着也不像是那般好心的人,做这样的姿态是什么意思?” “或许今晚你就会知道了。” 按照孟潇的急性子,今夜一定会有所行动的。 竒*書*蛧*w*W*W*.*q*Ι*s*ú*W*ǎ*Й*G*.*℃*c 那么,她们要提前做一些事情了,到底不能让那些人白来一趟,是不是? 这夜,整个长乐宫都陷入了沉静,周槿欢静静地躺在床上等着那人的到来。 不出所料,她听到瓦片被移走的声音,接着就感觉到月光直直地照在她的眼皮上,她“无意识”地翻了个身,那屋顶的人正要将手里的迷香吹入房间里,突然一阵阴风吹来,本来关着的门“砰”地一声大开了,屋顶上的人看了那入门而来的人,吓得面如死灰一般…… ------------ 第一百三十六章 宫里的阴鬼(二) 只见来“人”一身缟白,只有指甲上染着血色的殷红,长长的发一直垂到了腰间,头低低垂着,走路悄无声息的,很是骇人。 她旁若无人地走到铜镜前,兀自拿起梳妆台上的那个象牙玉梳,头微微侧着,一下一下地梳着那长发,时间悄无声气息地过着,好似在煎熬着人心。 躲在房屋上的那人吓得差点笑出声,给自己心理建设:娘娘说过的,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没有鬼,一定是有人在搞鬼的…… 他一直在碎碎念,但宫里的闲言碎语却不停地往脑子里蹦,就像是中了病毒一样。 “阳气的味道……”这是人的声音,明显不是,这简直就是来自地狱的声音,嘶哑而且枯槁。 那人没有忍住,衬着皎洁的月光往里看,那是一张极其漂亮的脸,只是脸过于白,白得像鬼,唇过于红,红得像鬼,特别是那双大得不似人类的眼睛以及眼睛下的两行血泪,这不是像鬼,这就是鬼! 而那鬼和他的眼神相对,嘴角带着一抹得意的笑,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慢慢从凳子上飘起来,直到和他距离不到一尺距离的时候,他大声尖叫起来:“鬼呀!” 他的叫喊并没有让那鬼距离自己远一些,相反,那鬼的手慢慢伸过来,就要摸到自己的脸了…… 他的脚下一滑,人就从房屋上跌落下来,他的心脏跳得太过,脑子一片空白,直到落地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幸好,只是上了腿。 顾不得腿痛,这个长乐宫他可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马上跑了回去。 回到朝霞殿的时候,孟潇正优哉游哉地喝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娘娘,有鬼啊,真的有鬼啊,太吓人了……”那人一见孟潇就跪下来,每句话都离开个“鬼”字,看来真的吓得不轻。 “看你这点出息,站起来给本宫好好说,若是再这样话都说不清楚,本宫马上就让你去见鬼!”孟潇示意让宫里的人都退下,只剩下了文竹。 那人将所见所闻都讲了一遍,孟潇眉毛微皱,倒是没有说话。 “娘娘,奴才说的都是真的,那长乐宫确实不干净,您不是也听到过流言么,依照奴才看啊,这无风不起浪,若是那长乐宫真的没有什么猫腻,那些流言怎么会传出来的?” 那人怕孟潇不相信,连忙解释,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孟潇打断了他:“本宫让你去长乐宫将那沐安香换成换成梨落香,你做了么?” 梨落香是道霸道的落胎香料,难得是个和沐安香味道极相似,一般人都是发现不了的。 “奴才还没有来得及换就看到了那个女鬼,要是奴才再晚一些,只怕就见不到娘娘您了……” 这话听在孟潇耳朵里,就成了另外的意思了,所以她一脚将那人踹到地上,语气很糟糕,显然她是不相信的:“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办不到,本宫留着你有何用?” “娘娘,不是奴才推脱,是真的有女鬼,是真的!” 那人还在解释,但孟潇已经不想听了,对文竹使了个眼色,文竹心领神会:“还不快滚,在这里碍娘娘的眼做什么?” 那人连滚带爬地出了宫门,孟潇盯着他的背影,对文竹低声道:“这人头脑已经不清醒了,记得不要让他胡说。” 只有死人才能守口如瓶,文竹自然明白,点头答应,回想到那人的话,有些迟疑道:“娘娘,那人虽说也有为自己没有完成任务开脱的嫌疑,但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想必那长乐宫的还真的没有少费心思,又或者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 “糊涂家伙,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一个人不行就再派个人,我们朝霞殿多的是功夫好的人。” 孟潇将一包梨落香扔给文竹,兀自进了内殿。 这边孟潇并没有将鬼神之事放在心上,而长乐宫也很安静,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姑娘,昨夜你睡得太晚,今日便多睡一会儿吧。”苏婉进屋的时候,周槿欢已经坐在铜镜前了,眼睛失神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婉儿,我就想好好地将这个孩子生下来,怎么就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呢?”她感慨,昨夜发生的事情都在她的预期内,但她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姑娘不要想那么多了,后宫历代都是是非地,娘娘保护好自己是最重要的。”苏婉一开始觉得自己在周槿欢身边能保护她,但其实并不然,这后宫从来都不需要武力。 两人没有多说什么,正要吃饭的时候,孟潇来了。 她此趟过来的目的很简单,看一下周槿欢有没有擅自将熏香换掉。 对此,周槿欢心知肚明。 “周妹妹,可是吃了早饭?”孟潇很亲热地拉着她的手,见她轻轻摇头就让文竹将东西端上来:梅花豆腐、奶油松瓤卷酥、清炖金钩翅、玫瑰粥…… 东西多是应季的,但很精致。 “姐姐也没有吃呢,妹妹便陪着姐姐吃些吧。”孟潇拉着她坐下,倒显得她是客人一样。 刚吃了几口,孟潇就放下了筷子,周槿欢倒是想吃也觉得不太好意思了,也跟着放下了筷子。 “姐姐这些日子胃口不太好,妹妹不用管我,只管吃就好了。”孟潇这样说只是客气,万万没有想到周槿欢很听话地拿着筷子接着吃,而且一时半会儿都不见结束的架势。 大约有半个时辰,周槿欢才将筷子放下,“不好意思”地赔罪:“娘娘莫怪,槿欢这些日子吃得比较多。” 其实她本来想说,这些日子胃口好的,但怕孟潇掀桌子就忍住了。 两人闲扯了些话,随后孟潇就进入了正题,拉着周槿欢柔声道:“姐姐这些日子不是胃口不太好么,昨天请御医来看了看,正巧和御医说起沐安香的事情,那御医说沐安香和一味药配合着熏香对孕妇最好了,这不,姐姐正好将他也请过来了,不然咱们加点?” “劳烦娘娘费心了,槿欢真的心有不安。”周槿欢只想暗暗嗤笑,但表面上很谦卑。 孟潇很高兴,让御医进来,那御医细细辨别了那沐安香,像是无意地说了句:“俗话说,一寸沐安一寸金,微臣还是头一次闻到如此极品的沐安香。” “那是娘娘抬爱,将沐安香赏给了我家姑娘,不然这长乐宫怎么能有如此稀罕的?”说话的是苏婉,可能她也知道这话周槿欢是万万可不了口的。 那御医将熏香调好之后就下去了,两人也没有什么别的话,孟潇就找了个借口走了:“周妹妹天天呆在长乐宫可是要闷坏了吧,不如出去转转?” 周槿欢笑着摇摇头,孟潇接着道:“不仅是姐姐呢,还有贤妃娘娘,她也去,你们姐妹也能聊聊天……看我说的这什么话,贤妃娘娘许久不曾来长乐宫了吧?” “贤妃娘娘自然是贵人事儿多,哪里顾得上我这个堂姐?” “周妹妹这样想就对了,现在咱们皇上没有皇宫,人家作为三妃之首可不是事情多,哪里像我们这样的闲人?” 能从歌女到丽嫔的女人,还从不信鬼神,这样的女人绝对不蠢,脾气冲,容易冲动只是她的性格缺陷,并不影响她的智商,更何况她身边的文竹也是个聪明人? “姑娘,这丽嫔最后那话是什么意思?”孟潇一走,苏婉就将门关上了,她一向不喜欢孟潇。 “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想要挑起我和薇儿的矛盾,其实我觉得她更应该关心的是自己。”周槿欢看看那香炉,想到那多加的一味药,吩咐:“像昨天一样,请吕御医来,来,让他看看那熏香有无问题。” “和昨天的用意一样,是为了让丽嫔放心,是吧?” 昨天周槿欢让苏婉请御医的时候,她还有些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的,毕竟东西是孟潇亲自送的,若是真的出了事儿她是说不清楚的,但现在苏婉懂了,周槿欢不过是做给孟潇看的。 “今夜还是按照计划来,要小心些。” “是。” 夜晚来得静悄悄,发生的事情和昨夜一模一样,半个时辰后,朝霞殿又来了一个吓得腿直哆嗦的男人。 “真是废物,废物,本宫养条狗都比你们有用!”孟潇这次是真的生气了,提起一把剑就要冲那人捅去,被文竹给拦下了:“娘娘莫要让他的血脏了您的手,依奴婢看,那长乐宫定是有蹊跷。” “蹊跷?”孟潇重复了一遍,眼睛里带着一丝不屑的笑:“有鬼才怪,一定是周槿欢在玩花样,那么会玩,好啊,本宫陪你玩!” 说到就做到,孟潇的行动很迅速,那是在一个月亮很明亮的夜晚。 孟潇本身并不会轻功,跟着她的是最受重视的小庆。 两人到了房顶上,照例搬了一块瓦片,看房内的动静,以前那两人所说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根本就没有什么白衣女鬼,相反,整个房间平静地吓人。 “那两人该死的废物果然是在敷衍本宫!”孟潇恶声恶气地低声咒骂了几句,谁知旁边的小庆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衣袖,颤着声音道:“主……主子,诈尸了,诈尸了……” ------------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宫里的阴鬼(三) 孟潇从来都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所以她根本就没有害怕的情绪,看到所谓的“诈尸”,狠狠地一下打在小庆的头上:“没用的东西,‘诈尸、诈尸’,你懂什么叫诈尸就诈尸,那明明就是周槿欢醒了,懂什么?” 孟潇的话不错,她看到周槿欢穿着白色寝衣从床上坐起来,径直地走出了房门,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她一样。 “娘娘,我们要不要跟着她去看看?”小庆也发觉好像是自己太过于紧张了,所以长长舒了一口气,语气也轻快了些,孟潇看着那抹白衣,冷笑道:“别忘了今天是要做什么的,你去把那熏香给本宫换了,人,本宫去跟着,本宫就要看看了,她能搞什么鬼!” 小庆将孟潇安全放在地上,自行进入了大殿,将沐安香换成了梨落香,细细闻了闻,发现味道确实没有什么变化才安心出去了,而黑暗中,他并没有发现躲在屏风后的人影。 而另一边,孟潇跟着周槿欢到了厨房,自然孟潇在厨房外,周槿欢在厨房内。 从房间出来之后,周槿欢就一直垂着头,好似没有灵魂一般,走路都是虚着,轻飘飘的。这个时候,她的头依旧是垂着的,长长的的头发将她的巴掌脸都盖着,看不出什么表情,只见她将一口大锅放在火灶上,将满满的一桶油尽数倒入了大锅里,随后将一些上好的炭扔到火堆里,站在一边好像是在等着什么。 趴在门外的孟潇暗暗咽口水,她太想知道周槿欢在做什么了,以至于有些失神,小庆将香料换了之后就一路追了上来,见到自家主子躲在厨房外有些扎眼就上前轻轻拍了一下她:“娘娘,站在这里……” “啊,该死的东西,你做什么?”孟潇想得太入神,小庆这样突然拍她一下还真的很吓人。 “说话啊,这会儿成了哑巴了?”孟潇的眼睛还没有离开周槿欢,没有看小庆是觉得自己刚刚的表现太过于夸张了,显得她好似很胆小似的。 “娘娘,这长乐宫也是有巡卫的,站在这里实在是太扎眼了,不如我们还上房顶吧?” 若是能这样正大光明地偷看,小庆也不会选择在屋顶下手。 “废话,这些事情本宫自然知道,本宫还不是在等你,还是你没用,换个香料都要这么长的时间。”孟潇可算是将自己的眼睛从周槿欢身上撤下来了,对小庆翻白眼:“看什么看,还不快带本宫到房顶去?” 您是娘娘您最大,反正您都是对的,我们都是错的,行了吧? 小庆倒是不敢这样对孟潇说话,听话地用轻功将人带到了房顶,熟练地将瓦片拿开,厨房里发生的一切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娘娘,我看这周槿欢估计就是有迷症,您又何必这样在意?”小庆陪着孟潇在房顶吹了好久的冷风,但厨房里的周槿欢只是垂着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 “本宫就是想看看她的迷症有多厉害,这样才方便让皇上给她治病!”想到周槿欢会被御医强迫着吃药,想着她的孩子可能也会不保,孟潇的脸上就挂了一抹得意的笑。 “娘……娘娘,周槿欢她……”小庆只是看了一眼厨房里的场面,大高个的壮汉子就差点一个脚下不稳从房顶上跌下去。 而孟潇脸上还挂着没有收敛的笑,转头看到了一幅让她心跳到失常的画面:周槿欢的头依旧是垂着,胳膊却抬了起来,十指的丹蔻红得似血。她并没有多余的动作,在孟潇的目光之下将那双芊芊玉手放在了油锅里…… 透过月光,她能看到那双玉手就在油锅里翻滚,若不是那十指的丹蔻和纤细的手指,她可能根本就不相信那是人的手,更不敢相信是周槿欢的手! 但,这不是孟潇受到最大的冲击,当她捂着自己的胸口想说话却说不出来的时候,周槿欢抬起了自己的头。 是,确实是周槿欢,那是周槿欢的脸,她今天刚刚见到的脸,但这张脸又好似和周槿欢不同:这张脸的脸色是紫青的,而且那幽怨的眼神和嘴角一抹邪恶的笑让“周槿欢”变得和她见到的那人完全重合不上来……难道是……前朝淑妃娘娘? 想到这个可能,孟潇整个人都吓傻了,只是木木地盯着那张熟悉的脸看,连尖叫都喊不出来了,好像失了声一样。 “皇上,您怎么能这样对淑妃,淑妃的心好痛……”那声音很悠长,特别是夜里,那声音被无限拉长,好似是来自很远的地方。 伴着那恐怖声音的是“周槿欢”的泪水,她微微一闭眼是两行的泪,却不是清泪,而是两行血泪! “小庆,小庆,真的有鬼,有鬼……”孟潇和那“周槿欢”对视了许久,她的眼神太渗人,突然对孟潇一笑,身子好似在慢慢上升,孟潇再也顾不得自身的形象了,慌忙叫小庆,小庆听到主子的呼唤,连忙跳上房顶,抱着人就走了。 他们并不敢有所拖延,一直都朝霞殿才停下来。 “娘娘,您没事吧?”文竹端了杯茶递给孟潇,孟潇接过那茶,那茶水的颜色很漂亮,是嫩黄色的,一下子将让她想到了那大锅里的油,一把将茶水打翻了。 “文竹姑娘,那长乐宫是真的有鬼,奴才和娘娘都亲眼看到的,那女鬼附到了周槿欢的身上,太可怕了,她将手放在了滚烫的油里,一哭起来还会流出血泪……”小庆说话都是哆哆嗦嗦的,而孟潇则还没有缓过神来,一句话都没有说。 “你胡说什么,娘娘说过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神之说……”孟潇不信鬼神之说,文竹是她的贴身侍女,一切都惟娘娘的话是从。 “不,长乐宫有鬼,是真的有鬼,本宫亲自看到的,不会有错,那女鬼就是前朝的淑妃,她死后一直都不安生,所以那长乐宫才会年久无人敢住,那周槿欢也是命不好,不,不是她命不好,是太后娘娘不喜欢她,所以太后娘娘故意整她,让她和女鬼为伴,别说她的孩子,就连她自己的命只怕也不长了……” 尽管经历很可怕,但孟潇很快就将事情捋顺了:既然那长乐宫关着前朝淑妃的鬼魂,只要那女鬼缠上周槿欢,她就一定没有好日子过,孩子?哼,想得美,只怕连命都保不住了! “都下去吧,今夜的事情不要和任何人讲,要知道流言虽说一般都找不到出处,但只要皇上想查,就没有查不到的东西。” 她这样嘱咐一句,并非多事,鬼神之事是皇宫的禁忌,以前长乐宫的事情和自己无关也就罢了,现在真的有了牵连就要学会避嫌了。 打发小庆先走了,文竹看孟潇的脸色不好,需要休息,就要先退下,谁知孟潇拦下了她:“今日便在本宫的外室睡。” 现在只要眼睛一闭,浮现的就只有那抹邪恶的笑、油锅里的双手以及流出来的血泪,她一个人还真的睡不着。 可是她错了,饶是文竹在,她依旧也睡不着。 “文竹去请御医来。”一直熬到凌晨还是睡不着,她也不再为难自己了。 朝霞殿长夜漫漫不知何时才是归处,长乐宫也是一夜没有闲着,察觉到孟潇他们走了,“周槿欢”才偷偷回到了房间。 “手怎么样?”周槿欢一把拉住苏婉的手,将药粉慢慢撒上,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心疼:“都说了让你随便过一下油锅就好了,怎么还这么红?” “婉儿不是怕那丽嫔看不真切么,就多放了一会儿,没事的,一点都不疼,只是看着有些红而已。”苏婉用另一只手将人皮面具撕开,眼睛一直都没有离开周槿欢,轻声道:“姑娘,谢谢你……” “我就是看你的手不方便,这才帮你上药的。”周槿欢很突兀地加了这样一句,苏婉也不多说什么,嘴角带着笑。 等药粉上完之后,周槿欢擦了擦额上沁出的汗,长长叹了一口气。 “姑娘,这下应该就没有人会再对您和肚子里的孩子使坏了吧,毕竟现在整个皇宫都传着淑妃阴魂什么的,而且丽嫔不信鬼神这事儿在整个皇宫都是出了名的,她这次被咱们吓得不轻,她都能相信了,更别说别人了,不是么?” “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就想让长乐宫平静一些,孟潇确实会安生一些,不过现在高兴还为时过早了些。” “婉儿看那丽嫔也不是多胆大的人,过了这件事之后应该不会再兴风作浪了。” “至少要等明日才能知道结果会是如何的,你今日也累了,好好休息吧。” 苏婉好似还想说什么,但看周槿欢疲惫的模样,也就走了。 空荡荡的宫殿只剩下了周槿欢一个人,仿若她的呼吸声都会被无限放大。 长乐宫闹鬼的事情本来就是她的计划,除了一向独居一隅的德妃钱嫣然,周采薇和孟潇都在她的计划内,依照现在的情形,明日就是决定她能否安全度日的关键了。 ------------ 第一百三十八章 白嫩的手指 孟潇不亏是孟潇,她说过自己不相信有鬼神,即使已经亲眼看到了周槿欢将手放入油锅、双眼流血泪,但还是再次来了长乐宫。 两人照例说了些话,周槿欢的神色如常,只是手一直背在身后,像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这样的动作落在孟潇的眼里。 “周妹妹昨日是不是没有睡好,看着脸色并不是很好啊?”孟潇试探地开口,周槿欢轻轻摇头:“没有,槿欢一觉睡到天亮,劳娘娘挂心了。” “老实说姐姐一直怕周妹妹还对我怀有敌意,总是于心不安的,这琥珀连青金石手串是外邦进贡的稀罕物,看周妹妹喜欢青色,就将这手串送给周妹妹了,可好?” 琥珀连青金石手串很漂亮,也很低调的奢华,可是…… 看得出来周槿欢的迟疑,孟潇几步走到她跟前,那张和她颇为相似的脸上带着些许的受伤表情:“周妹妹还是对姐姐心有记恨?” “没有,娘娘说到哪里去了,我长乐宫是个不祥之地,娘娘能接连几日来这里,对槿欢来说,这情谊实在是太难得了,只是……”她的脸色有些发白,泪珠在眼里打转,叹了一口气,随后将手从背后拿出来,那是一双很纤细白嫩的手,指甲上的豆蔻刺红了孟潇的眼:“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娘娘在说什么,可能什么?”周槿欢装作很无辜地问,孟潇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道:“无事无事,只是周妹妹生得一双漂亮的手,让姐姐很是羡慕……” 孟潇边说边将那手串放周槿欢的手里,那手串刚刚落到她的手心,她就将东西“丢”在了地上,其实也说不上是“丢”,她根本就没有接那手串,那手串只是滑过了她的手心,顺势就落在了地上,在孟潇还没有来得及呵斥她之前,她先大叫了一声“啊”,那声很尖锐,就像是被利器刺伤一般。 不出所料地,她的尖叫惹来了宫人的围观,孟潇的头一个反应是生气,这不是在败坏她的名声么,随后觉得事有蹊跷,就让四下的人都退下了。 “大胆周槿欢,本宫对你做什么让你反应那么激烈?”这话本来是很正经的,但说出口就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槿欢并不是故意的,只是……”周槿欢欲言又止,孟潇缓了缓神,没有好气地道:“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真的不是槿欢故意的,槿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昨天还好好的,今日醒来的时候就觉得……”她的话停留在关键的地方,孟潇有了不太好的联想,喃喃地问:“觉得什么?” “觉得手好像被什么东西炸过一样,疼得很,就连穿衣服都比平时慢了一个时辰,但是我的手明明是好的啊,一点都没有受伤,槿欢有请过御医来看,但是一点都没有用。”看到孟潇的脸色越来越糟,她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将自己的手伸到孟潇的跟前,接着道:“娘娘你看看槿欢的指甲,明明和昨天一样都是丹蔻的红色,但不知道为什么槿欢总会不自觉地想到鲜血,而且您看我的指甲和您的都是一样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槿欢总觉得指甲特别脆,好像一碰就会灰飞烟灭似的……” “淑妃,真的是淑妃,不然她的手在油锅里翻滚过,怎么会完好如初,真的是淑妃的阴魂来了……”孟潇盯着周槿欢的手,一双眼睛就好像失了魂,只看到她的嘴在动,耳朵却好似失聪了,什么都听不到。 还是心细的文竹发现了她的异常,一把将她扶住了,对周槿欢道:“周姑娘,我家娘娘这会儿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她们走得太急,出宫门的时候差点就那有些年岁的台阶给绊倒。 “姑娘,这次算结束了吧?”苏婉从屏风后走出来,同样看到了孟潇那么狼狈的一面。 “至少有些日子,她都不会再敢来长乐宫了。”是啊,现在事情都解决了,她是应该高兴的,可是为什么她的心情还是有些沉重呢? “姑娘还在担心谁么?”苏婉将落在地上的手串递给她,她接过那手串,苦笑道:“我已经有了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五彩手环了,这种东西又怎么会放在眼里?” 她曾经答应萧景知,以后都会带着那五彩手环的,就像他曾经答应她,以后无论去哪儿都会带着她,可他们都失约了。 “姑娘,现在贤妃和丽嫔都不会来长乐宫找事了,那德妃呢,她面向很柔和,应该不会……” 世界上再不会有“应该”更一厢情愿的词了。 可是,经历这么多事情,长乐宫的名声在外,若是那德妃娘娘应该不会再来趟这一趟浑水了吧? 其实她之所以没有对德妃钱嫣然动手的原因很简单,她不了解钱嫣然。 周采薇是小说里女主,整个小说都是围绕着她的,周槿欢对她很了解;而孟潇虽小说里没有出现,但几次接触下来,两人注定成不了朋友,那不如就拉入这个事件里,让她成为自己的一枚棋。 只有德妃钱嫣然,周槿欢除了见过她那个没用的哥哥、知道她以前是赵瑜的妾室以外,再无了解。宫里两人也没有说过几句话,自然不敢轻易动手。 “姑娘,若是那德妃娘娘再来我们宫里呢?”想到这种可能性,苏婉就有些心疼周槿欢。 “能怎么办,自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我们在暗,她们在明,我们没有什么可以怕的。”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太费神了,才站了一会儿,她就有些累了:“婉儿,你去吩咐厨房做些白粥过来。” 这边周槿欢刚躺到床上,那边孟潇刚回到朝霞殿。 “娘娘,您说话啊,您这样可该如何才好?”自从回到朝霞殿,孟潇就一直直愣愣地盯着前方看,眼珠都不动,这可吓坏了文竹,泪哗哗往下落,明显有些六神无主了。 “楞什么,还不快请御医?”声音是德妃娘娘,文竹反应过来就要行礼,钱嫣然摆摆手正要问话却被孟潇拉住了:“你不知道,那长乐宫真的有鬼,我亲眼看着周槿欢那个贱人的手在油锅里翻滚,还有从眼里流出来的血泪……是淑妃娘娘的阴鬼在作祟,所以她的手即使在油锅里炸过,即使手心都脆得可以一捏就碎,但还是和我们普通人一样的,是这样的,原来真的有鬼……” 孟潇说的话里充斥了“我”“你”的词语,这是不合规矩的,但明显的是她这会儿神志不清。 钱嫣然清清楚楚地从孟潇飘忽的眼神里看出了深深的恐惧,当初她有多不相信有鬼神,这个时候内心的恐惧就有多深。 “不要害怕,你告诉本宫,到底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这是钱嫣然此趟的目的,在皇宫看到的周槿欢似乎和以前在王府里见到的那个不一样了。 “手伸到了油锅里,血泪流出来,还有酸腐臭气,就好像是尸体散发的,对,就是淑妃的尸体,一定就是淑妃的阴鬼控制了周槿欢,她也没有多少日子可以活了,哈哈哈……”孟潇边说边笑,在一旁的额钱嫣然不漏痕迹地皱了眉,起身,对文竹嘱咐道:“先扶你家娘娘到床上,让御医好好看看,本宫明日再来。” “恭送德妃娘娘。”文竹脸上还挂着泪珠,一张巴掌脸,我见犹怜。 “娘娘,那丽嫔是宫里最不信鬼神之说的人,怎么这次就这样大的反应?”想到孟潇那疯狂的样子,紫鹃战栗了一下。 “你倒是忘记了自己的话,那周槿欢是能发动宫变的前朝公主,手腕自然很厉害。”不期然地,钱嫣然突然想到两年前的那个夏天,手就握紧了。 那日,她穿着紫红色的纱裙走过荷花池,正好撞到了穿着紫红色短衫的周槿欢,不,那时候是金枝玉叶的高平公主。 “竟然敢跟本宫穿一样的颜色的衣服,这狗奴才该打,来人,给她长点教训,来个三十大板吧?”那日的阳光很灿烂,碧水上的荷花清丽也夺不去那傲娇公主的丝毫明艳,她身边的宫女低声说了句“公主,这奴才是常山王的侍妾”,接着就是幸灾乐祸的表情,果然那公主笑得更欢了:“既然是赵瑜的侍妾自然就和本宫更亲近一些,本宫一向严于律己,这样吧,就再加二十吧,凑够五十大板吧。” …… 钱嫣然这一辈子都忘不了她带给自己的痛,决计要报复! 可是多可恨啊,现在她是高高在上的德妃娘娘,她只是个连品阶都没有的前朝罪人,但她好像将自己给忘记了,像是根本就不认识自己一样,就那么看不起人么? 想到这里,钱嫣然将手里的丝帕一下子就撕了,丝绸撕裂的声音让她心里的气稍稍得到了宣泄,在紫鹃心疼的目光下,笑了笑:“现在还轮不到我们出手,宫里最忌讳鬼神之说,有人会替我们找茬儿,我们要做的就是煽风点火而已。” “娘娘说的是……”紫鹃指指凤藻宫的方向,钱嫣然柔和如水的眼眸里突现凶光:“一个人玩杂技再熟练都有玩脱手的时候,不是么?” ------------ 第一百三十九章 响亮的巴掌 自从白鹭阁的周姑娘住到了长乐宫,皇宫里的流言蜚语就没有停止过。 关于她和皇上的那些隐秘情事,关于她肚子里的孩子,关于她身上的阴魂,林林总总,越传越邪乎。 其中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就是长乐宫的淑妃阴魂附身到周槿欢这件事,一开始大多数的宫里人都没有将事情当真,只将事情当做是闲暇时候的谈资,却没有想到事情好似越来越真实了。 贤妃娘娘、丽嫔娘娘都是从长乐宫出来之后精神恍惚的,尤其是丽嫔娘娘,去了几趟长乐宫,整个人都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有朝霞殿的宫人传言,丽嫔娘娘自长乐宫回来之后,每天都要靠御医的安神汤才能入睡,饶是这样每夜三更时候都还是会吓醒,没人知道她做了什么的梦,只知道她醒来的时候就会脸色苍白,冷汗直冒,嘴里喃喃道:“手……血,都是血……” 倒是一向安安静静的德妃娘娘那边很是平静,有人就传言说德妃娘娘福德深厚,邪祟入侵不得。 “姑娘,我们做了这么多,没有想到最后倒是成全了什么都没有做的德妃。”苏婉的手还没有好,周槿欢这几日都让她躺在床上休息,饶是这样,她的消息还是那样灵通,什么都知道。 “反正我们长乐宫现在平静了,我们的目的达到就够了。”周槿欢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相反她觉得这样也好。 她本就没有想和整个皇宫为敌,现在放德妃一马,就当是给自己攒人品了。 她不知道的是,即使她将自己的整颗心都给了钱嫣然也换不来真心。 平静如水的日子并没有如她所料持续太久,自从上次两人闹了不愉快之后,赵瑜许久不曾踏入长乐宫半步了,她自然不会想念他,只是觉得好似有什么地方不太对,这样久不露面不像是他的风格。 她的预感不错,他确实是要来长乐宫了,但他来之前还来了一个人,就是只见了一面的王太后。 那日,她正在悠闲地晒太阳,冬日的阳光暖洋洋地过来,让她的心情好了许多。 “姑娘,厨房的小洁和小梦也偷偷去了别的宫,这已经是第八九个人了……” 长乐宫有阴鬼的事情传得太盛,加之前些日子周槿欢她们装神弄鬼的时候吓到朝霞殿的那些人的同时,也吓到了那些无辜的宫人。 倒是无所谓了,这长乐宫人越少越好,周槿欢根本就不在意这些,她现在是在自保,但在无疑中她和萧景知喜欢的那个人好像越来越远了,这一点她是不愿意去想的事情,更是不敢去想的事情。 “太后驾到。”太监的声音打断了周槿欢所有的思虑,连忙从摇椅上坐起来:这个时候王太后来长乐宫做什么? 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面对王太后的时候,她都有些心虚。 周全地行礼,乖巧地站在一边,低着头也不说话,装一个哑巴。 “都先下去吧。”王太后也没有废话,看着唯一没有动的苏婉,柔声道:“哀家的话还使不动你了?” “奴婢不敢。”苏婉用略微担忧的眼神看了周槿欢一眼,关了门,走了。 “还不给哀家跪下?”整个宫殿只剩下了周槿欢、王太后以及她的贴身宫人青梅、青羽。 周槿欢倒是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听话地跪下,低着头,好脾气的模样和原来飞扬跋扈的那人好似并非一人。 “你在皇宫里装神弄鬼到底有什么目的?说,一五一十地说,若是有所隐瞒,哀家必定不饶你!” 原来王太后这次前来是为了长乐宫闹鬼的事情,吓了她一跳。 想必有人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吧,罢了,事情闹得这样大,本就不指望能绕过王太后这一关的。 “回太后娘娘,奴婢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只知道白鹭阁住的时候,并没有这样的事情。” “是哀家让你从白鹭阁搬到这里的,按你说的,岂不是哀家的错了?” “奴婢不敢。” “不敢?哀家看你敢得很啊,你是不是觉得有皇上宠爱你,哀家就动不了你?” 婆婆和儿媳的相处问题,由来已久,特别是古代的女人,夫君可以有三妻四妾,自然而然就将所有的心血和关注都投入了孩子身上,当出现另一个女人要抢夺自己儿子的时候,那种心情可想而知。 周槿欢的沉默更让王太后不快,对青羽示意一下,青羽就上前了,脸上带着几分歉意,低声道:“周姑娘,得罪了。” 话音刚落,只觉得掌风自耳边略过,她的左脸马上就呈现了红色的五指印,还没有等她说话,接着又是一巴掌,快、准、狠,那青羽看着不像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但一出手就打破了她的想象。 她被动地受了好几巴掌,强忍住心里的怒火,手摸着自己的肚子,现在只有那个孩子能让她保持冷静。 “先停一下,哀家再给你一个机会,说吧,那些事情是不是你做的?”见到周槿欢被打,王太后的心情莫名得很好,特别是联想到以往的旧事。 “太后娘娘说的什么话,奴婢真的听不懂。”满嘴的血腥气让她不自觉地皱眉,却嘴硬地不承认:“奴婢只知道这长乐宫本来是前朝罪妃的旧居,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给哀家耍心眼是吧?”哀家把玩着玉扳指,像是说了一句无关痛痒的话:“给哀家打,打到她愿意说为止。” 青羽脸上还带着愧疚的表情,但下手一点都没有留情。 挨几下打本没有什么关系,但关键是周槿欢现在怀有身孕,长时间的站立都让她有些不适,加上脸上火辣辣的疼,都有些站不稳…… “想不到一向高傲自持的周槿欢还有装柔弱的时候,停下来做什么,给哀家打!”王太后这是在公报私仇,她不愿意看到周氏姐妹,因为看到她们就能让她想到过往的种种,有她在的一日,就绝对没有周氏姐妹出头的时候。 不知道是不是挨了大多的巴掌,她觉得自己有些摇摇欲坠,在落下的那一瞬间,她听到了很清亮的一声“啪”,只是那巴掌并没有落在自己脸上…… 是赵瑜,他什么时候来的? “槿欢你怎么样,还好么?”她从来没有见过赵瑜这样柔情的模样,他的眼睛是关切的神情,他的手指落在她的脸颊上,冰冰凉凉的,和她发热的脸颊形成奇异的气流差。 “皇儿,你没事吧?”王太后一把将青羽推到一边,恨声道:“没长眼的东西,皇上也敢打?” “槿欢做了何事让额娘这样生气?”赵瑜扶住了几乎没有什么气力的周槿欢,心情莫名地好,上一次她这样乖巧地在自己怀里是什么时候呢? “她装神弄鬼,蛊惑人心,只这一点就不该放过。”听到赵瑜这样护着周槿欢,王太后明显是生气了。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那些流言儿臣也曾听过一些。”这话让王太后的脸色好了一些,柔声道:“这本来好好的后宫,好好的长乐宫,她一来就闹鬼了,哀家看那‘鬼’就是她!” “最近流言甚嚣尘上,这长乐宫确实不**宁。”见赵瑜偏向自己,王太后微笑点头,却不想他接着道:“这长乐宫是前朝罪妃住过的,想必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前两日儿臣让唐密去寻了得仙道士,该给这长乐宫做做法事了……” “皇儿这长乐宫……”王太后还想说什么,但赵瑜却打断了她的话:“额娘,槿欢肚子里的是儿臣的第一个孩子,儿臣只想这个孩子能平平安安的,额娘不是也想要个小孙子么?” 小孙子自然是王太后的心头宝,但那孩子的母亲若是周氏姐妹,就罢了。 “哀家凤藻宫还有事儿就先回去了。” 赵瑜曾经那么直接地说过要留下这个孩子,现在这样僵持着也于事无补,不如就先回去吧。 “儿臣陪额娘一起。”赵瑜的这话让王太后的脸色好了许多,浩浩荡荡的一群人都走了,长乐宫又恢复了平静。 “姑娘,太后为难你了?”她的脸颊红得太明显,儿苏婉又是个眼尖的。 “太后娘娘那是什么身份,想教训连拐弯儿都不用。”周槿欢绝对不相信自己的计划会被王太后识破,她只是在借着长乐宫闹鬼的事情敲打人而已。 “周姑娘,您脸上的伤还是请吕御医细细看吧。”说这话的是小孟子,而他身后跟着正是她的御用御医。 “劳烦孟公公挂心了,婉儿?”看到吕御医的时候,她闹中略过的画面是赵瑜发红的左脸。 “周姑娘太客气了,那奴才就不在碍事,皇上还在凤藻宫呢。” “婉儿,送孟公公。” 小孟子是赵瑜身边的人,是个太机灵不过的人了。 吕御医给把了脉,开了药,嘱咐了几句也就走了,周槿欢躺在床上,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皇上驾到。” 她好似在床上睡着了,朦朦胧胧中听到有人通传,她拉了拉被子,就当没有听到,而苏婉只是将门关上了,对迎面而来的赵瑜解释了几句,本以为他会转身离开,却没有想到,他推开了门,静悄悄地走了进来。 ------------ 第一百四十章 发红的眼眶 大殿是空荡的,她的呼吸声好似都能听得很清楚,赵瑜一步步走到了她的身边,将青色纱幔挑开。 她的面容平静,就像是真的睡着了一样。 “为什么要那样做,让自己站在风口浪尖的感觉很好么?”他坐在床边,伸手摸摸她还发红的脸,喃喃自语道:“疼么?” 周槿欢根本就没有睡,赵瑜的说的话都听在耳朵里,那句“疼么”让她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眼睫毛也跟着颤动。 赵瑜是个细致的人,特别是现在他所有的想法都在她脸上,想不发现她的异常也很难。 悻悻地缩回了自己的手,声音也变得有些冷淡:“既然醒了就不要再装睡了,起来,朕有话要问你。” 装睡被人发现是件有些尴尬的事情,周槿欢本来还想继续装睡,但感知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就睁开了眼睛,结果…… “你做什么?”她条件反射地推了他一把,快速从床上坐起来,而赵瑜根本没有想到她会这样敏感,没有任何防备,被推了五米远,差点就跌落到地上。 “那个,我有病,别人距离我太近,我会紧张,所以……”眼看赵瑜带着怒气而来,周槿欢看看身后的墙面,只能出声解释,以此期望她的怒气可以降一些。 “朕看你就是有病!”赵瑜几步走到她跟前,一把将她抱住,她怀着身孕,肚子是大的,但腰肢还是细的。他原本蹿高的火气突然就降下来了,手指在她的脸上拂过,在她耳边道:“朕看你的脸还是红得吓人,是不是没有用药?” “用了,你能不能先放开我,你压到我的肚子了。”每当他靠近,她就会紧张,那是以前对他的害怕,这是后遗症,她一直都没有办法克服。 “我们明明是相对而站,又不是我压在你身上,怎么会压到你的肚子?”赵瑜是在一本正经地解释,但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耍流氓,所以周槿欢的脸就更红了,也不寄希望于他身上,挣扎地推开了他。 赵瑜那话本没有耍流氓的意思,但他心里却希望周槿欢将那话当做耍流氓来听的,事实是她确实是那样听了,但之后的反应完全不对。 暧昧变成了尴尬,而她打破尴尬的办法就是将他赶走。 “若是没有什么事儿就请皇上先回去吧,我这边需要休息。” 周槿欢下了逐客令,之后就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桌子上的茶水上,对赵瑜连个白眼都没有。 “周槿欢,你以为朕来这长乐宫是做什么的?”赵瑜这话可算是难住了周槿欢,只见她眉毛皱了皱,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脸色难看得紧。 “说说看,到底为什么要装神弄鬼?”赵瑜终于找了个借口,一个能在长乐宫多待一会儿的借口。 “我刚搬到这长乐宫好多旧事还是听宫人说的,又怎么会装神弄鬼?”她坐下,揉揉自己的太阳穴,这是萧景知传染给她的习惯,每当遇到难缠的事情,她都会这样。 “你以为朕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话明显是在打发人,赵瑜听得明白,但周槿欢却嘴硬道:“皇上若是有真凭实据只管将我送到大理寺去就好,若只是来这里信口开河就算了吧。” 她自认计划没有什么遗漏,就算大理寺的人来查也查不出什么。 可是,赵瑜在听到她的话之后,半晌都没有回话,只是用那双眼睛盯着她看,在她撇嘴角的时候,开了口:“这天下都是朕的,你觉得朕要怎么动你,大理寺会说什么?” 这就是流氓思维,周槿欢竟然被他的不要脸噎得无话可说。 “你先将孩子的事情透露给薇儿,薇儿那样心性的人,自然会想办法去验证事情的真实性的,所以当夜她就引朕去了昌德宫,她一提到你肚子里的孩子,朕就动怒了,这才将她禁了足,就连朕都是你的棋局的一枚棋子,是么?”赵瑜的这话一点都不错,当初将孩子的事情告诉周采薇,拉拢她只是目的之一。 依照赵瑜那样骄傲的性格,若是知道周采薇知道了孩子的事情,一定不会让她将事情说出去,也不会让她再和周槿欢接触,最起码有些日子是不会让两人来往的。 事实上赵瑜确实是这样做的,他成了周槿欢计划里的一部分。 他都说对了,她抿着唇,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接下来你就对付了丽嫔,朕听过风言风语,说你夜里被前朝淑妃的阴魂附身,将手放到油锅里去,还流出了血泪。”他慢慢走到她的身后,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声道:“可是,朕也听说长乐宫的宫殿时常会传来一股酸臭味儿,特别是厨房味道更大,而御书房前些日子猪皮丢了几张,自然猪皮的事情没有人在意……” 赵瑜的话还没有说完,周槿欢就有些按耐不住了,刚要起身就被赵瑜给压了下去,凑到她耳后接着道:“若是朕猜的不错,厨房的酸臭味儿就是那些猪皮……以及醋。” “你听说前朝的淑妃喜醋,就利用这个办法来达到装神弄鬼的目的,不是么?”赵瑜还没有将她的具体方法说出来,但是这话一语中的,说到了点子上。 所以她紧张了,感觉身子都在发抖,他则从身后将她拥住,接着道:“要朕将你都如何做的,一一说清楚么?” 她咽咽口水,启唇想说什么,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口。 “将手放在油锅里,你的手还会安然无恙,其一是因为那油里参杂了大量的醋,丽嫔看到油在翻滚,其实不然,翻滚的是醋,油根本就没热;而其二是因为那夜的人应该不是你,是你最放心的人苏婉。因为即使那油没热,也会让手受伤的,而第二日你的手是好好的。” “皇上就是皇上,这想象力也是没谁了,若是那油锅里真的有醋,丽嫔怎么会闻不到?”她知道这样的问题根本就难不住他,但还是问了,果然他轻笑一声:“整个皇宫都传着长乐宫有酸臭腐味儿,丽嫔根本就想不到这里,至于为什么要让苏婉用人皮面具,只怕就是因为猪皮好上色,朱砂的红色和血色很相似,特别是晚上根本就让人分不清。” 其实他还有一点是漏了,之所以让苏婉假扮自己,除了想用自己白嫩的手吓唬丽嫔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苏婉会轻功,作为鬼,她“飞”上去对丽嫔的冲击力更大。 赵瑜应该还不知道苏婉会武功吧? “又在乱想什么?”察觉到她的跑神,赵瑜拥着她的手更紧了,她掰开他的手,慢慢站起来,转过身,靠在桌边上,抬眼问他:“我的所有手段你都知道,那你要拿我怎么办?” “你觉得朕该拿你怎么办?”他环着胳膊,反问,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他的嘴角好像还带着笑意,冷声道:“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反正我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 “自保,你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只是为了自保?”他的表情好似根本就不相信:“朕一直以为你颇懂政事,没有想到皇宫里女人的那些把戏你一点都不落下成。” 这话是在讽刺她吧,但为什么赵瑜说起来反而带着几分的欣赏,周槿欢像是被什么刺伤了一样,挣开他的怀抱,脸上带着桀骜的笑:“你以为我真的愿意和她们玩这些小把戏?” “不然呢?”这话激怒了周槿欢,她走到那熏香炉旁边,一把将那炉子打翻,冷声道:“就是因为这个,因为炉里的梨落香。” 熏香炉落地的声响很大,但里面是皇上和周槿欢,没有人敢进来,还是小孟子在门外问了一声,赵瑜盯着她发红的脸,隔着门对小孟子吩咐:“让吕御医过来一趟。” “怎么,不相信我?”周槿欢捕捉了他眼里的疑惑和不解,接着道:“我刚到这长乐宫就被人推倒在地,我不关心到底是谁用的心思,我只知道要护着我的孩子,这就是我说的自保,不知道皇上您懂么?” “你是在讽刺朕保护不了你?”明明她说的是讽刺的话,但听在耳朵里却很顺耳。 “皇宫太多美人需要皇上保护,像我这样心狠手辣的,不对别人出手就已经很好了,不需要你保护。”她就这样直接顶了过去,不看赵瑜发黑的脸,接着道:“而且我没有对无辜的人下手,比如你的德妃娘娘。” “让朕生气你就那么有成就感么?”若是在以前,周槿欢这样放肆,他早就拂袖而去了,但此刻他却留下了,因为他看到了她发红的眼眶,从他登基之后,她好似就变了个人一般,而此时的她让他很想亲近。 他不仅这样想,还这样做了。 走过几步的距离,他将她揽入怀里,完全不理她的挣扎,轻轻拍拍她的背,动作有些笨拙,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只是在她想要推开他的时候,加大自己手上的力度,停了好大一会儿才悠悠道:“朕是不是真的错了,确实不该将你放在这里的……” 这些话并没有得到周槿欢的回答,因为小孟子的声音完全压下了他的声音:“启禀皇上,吕御医到了。” “让他进来吧。”拉着周槿欢坐下,即使她并不愿意,小脸上满满的都是不满。 ------------ 第一百四十一章 只是迷恋么? “回皇上,那熏香炉里所装的确实是梨落香,可是前些日子周姑娘让微臣来看过,那时候装的明明就是沐安香。” 吕御医擦擦头上的汗,皇上年少,可他每次面圣的时候都觉得紧张,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天颜难犯吧。 “梨落香是么?”赵瑜如此难看的脸色让吕御医吓得跪在地上,一把年纪了,哭得就像是个孩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皇上,微臣敢用项上人头起誓,当初周姑娘让微臣来查看的时候确实是沐安香,微臣再三确认后才让周姑娘用的,请皇上一定要明鉴啊!” “朕知道了,起来吧,今日的事情朕希望你能忘得一干二净,懂么?”想到那张和周槿欢有几分相似的脸,赵瑜的脸色更难看了:“先下去吧。” 这长乐宫真是太邪门了,吕御医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太差,怎么就被安排到这个宫里当值了? “既然早就知道是丽嫔搞的鬼,为什么不对朕说?”他一开始以为她所说的“自保”不过是个托词,他甚至还想过,她是在为自己喝醋,那丽嫔和她长得像,她才想要修理一下的,却不想根本就不是他想的那回事儿:她或许从来就没有在意过丽嫔,只是觉得她要对自己的孩子下手,这才反抗的,果然吧,她真的只是在“自保”而已! 这就是自作多情吧,一两年前他还曾嘲笑过她对自己的自作多情,却没有想过他自己也会今日。 “皇上这话从何而来,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为什么要和你说?”周槿欢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两人其实并没有关系,更别说她肚子里的孩子了。就算她真的对他说丽嫔要对自己肚子里孩子动手,他能有什么反应,要对丽嫔下手? 怎么可能,丽嫔是他的枕边人,而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萧景知的孩子,用这皇宫里的刻薄话说这是个野种,他巴不得这孩子死了才好。 她的脑子还没有秀逗,还想将孩子平安生下来。 “你自己的事情,周槿欢你做人敢不敢讲点良心?”赵瑜这话差点让周槿欢口里茶水喷出来:良心? 眼前这个手上沾满人血的刽子手竟然和她谈良心,这真是一个疯狂的世界! “赵瑜你觉得自己就很有良心了?”周槿欢知道自己不该炸毛,但她没有忍不住,语出讽刺:“我曾经放弃一国公主之尊,为了你杀了皇兄,亲手将大魏国推向灭亡,而你却当着我的面娶了薇儿,将我囚禁在白鹭阁,你敢说你问心无愧?” “当我万念俱灰之际,遇上了萧景知,你又是如何有良心地对我的?你几次三番设计,将萧景知逼上死路,最后又将我囚在这个肮脏的地方,你还和说良心?赵瑜你不觉得自己太可笑了么……” 周槿欢的话越说越激动,而赵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性感的唇死死地抿着,一言不发,他好似也在忍着怒气,直到那句“赵瑜你不觉得自己太可笑了么”让他怒不可遏:“周槿欢你现在不过是个连品阶都没有的人,是谁给了你这样的胆子在朕面前如此放肆?” “是啊,我怎么就忘记了,赵瑜你再也不是当初在我身后对我言听计从的人了,你撕了虚假的面具,摇身一变就成了大燕的皇上了哈,那真是失敬了啊……”周槿欢本来是没有如此大的怨气的,要知道两人的交情其实浅得很,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讽刺的话就不受控制地说出口了。 莫非,她现在的身体里还有原主儿的残留意识?! “周槿欢,朕有时候会想,现在你早就是不干不净的人了,不若就杀了你好了!”他一把将她拉入怀里,霸道得让她想要咬他一口:“放开,我早就说过,萧景知都死了,我留着这个世界上也没意思得紧,不如你现就动手得好!” 他有不怒自威的君王气派,往往一个眼神就能那些能言善辩、知进退的能臣武将吓得魂不附体,但面对周槿欢的时候,不论他是如何滔天的怒气,她好似都不怕。 这和他登基之初的表现完全不同,那时候的她会顶着一张爱笑的脸来面对一切,那种乐天的态度反而激发了他要摧毁她笑脸的冲动,而现在她这样的倔强,即使在说着让他怒火的话,他都无法真的狠下心来对她做什么。 他登基之时,只觉得要羞辱她,让他和他家族曾受到的侮辱都在强加在她的身上,但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他原来的恨意好似在慢慢消磨,就如母后所言,难道他真的还在迷恋她? 他用手将周槿欢的小脑瓜按在自己的肩膀上,耳朵里听不见任何话,脑子里一直在循环着几个字:真的迷恋么? 他是个行动派,在她的惊呼下,一把将她抱到了床上,还没有等她起身就点了她的穴,让她动弹不得。 “赵瑜,你要杀要剐,动手就好了,我现在是个孕妇,孕妇,你懂么?”他无论对她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样子,所以她才更害怕,特别是当他的脸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时候。 她紧紧闭上了眼睛,却不想他的唇轻轻落在她的唇上,脸上的阴云还没有消除,反而脸色更难看了,支着头看着她,从额上的碎发到眉毛、眼睛、鼻梁、唇,定定地看了好久,那眼神复杂得让她有些害怕,脸色也煞白,要知道赵瑜可是有前科的人,当初在她和萧景知成亲的当夜,他就差点对她动手…… “知道朕为什么想留着你的命么?”赵瑜突然开口了,她没有被点哑穴,但此刻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老说说,她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留着她的命,要说他喜欢她,打死她都不会相信的,要说羞辱她,他完全有别的法子,比将她圈在皇宫更过分,比如让她去做军妓慰劳士兵什么的,只要他想,比这恶毒一百倍的事情他都做得出来。 不喜欢她,又不存心要羞辱她,莫非是要羞辱已经死的萧景知? 赵瑜早前就有羞辱萧景知的想法,现在她这样想也无可厚非。 “想不明白么,那就等你想明白了,朕再来。”毫无预兆地,赵瑜走了,是真的走了。 在她诧异的眼神下,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她听到他的声音在大殿回响:“周槿欢违抗圣命,禁足长乐宫四个月,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踏入长乐宫半步!” 他的背景被斜阳拉得很长,明明人在宫门外,她整个人仿若都在他的阴影下。 “姑娘,赵瑜没有为难你吧?”每当赵瑜离开后,苏婉必会问这句话,她的表情很紧张,让周槿欢暖心的紧张,但她强压住了那份感动:“我被赵瑜那厮给点了穴,你还快点帮我?” 苏婉连连答应,解开了她的穴道,看到地上打翻的熏香炉,提高了声音:“来人,将这熏香炉拿走!” 梨花落的药性并不霸道,她也只闻了两日,没有什么大碍,虽不知道到底是何人在王太后那里嚼舌根,但到底是帮了她。 “姑娘,你不是又说了什么,这才让赵瑜禁足了?”苏婉见她的脸色如常,也接着松了口气:“不过,赵瑜将您禁足才好,就不会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来烦扰您了,您也能安心将孩子生下来……” 赵瑜他,是故意的? 他为什么要忙她,就因为她说他无法保护自己么? 怎么可能,他怎么会那么好心,别又是有什么目的,说来也奇怪,他一开始来这里的目的不是要将她扭送到大理寺的么,最后怎么会阴差阳错地帮自己? 她一向自诩聪明,但此时也想不明白,特别是最后他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做什么,那眼神她也说不明白,不是喜欢,也不是厌恶。 罢了,现在他给了她四个月的悠闲时光,她很满意。 消息传得很快,不到一个时辰整个皇宫都知道了长乐宫的那位被皇上禁足了四个月。 这消息让长春殿和昌德宫的两人都皱了眉,她们都不是等闲之辈,听出了赵瑜这样做弦外之音:保护周槿欢肚子里的孩子。 两人的反应都差不多,都是听之任之。 “娘娘,您不能总这样啊,那周采薇没有反应是因为周槿欢是她堂姐,两人就算撕破脸也有一份亲情在,您呢,那孟潇现在疯癫得连皇上都认不出来了,指望不上,这皇宫您可就被孤立了……”见自家娘娘还像个没事人儿一样绣花,紫鹃忍不住提醒。 “姐妹情深,这皇宫还真的有这种事儿?”钱嫣然反问,紫鹃还是没有反应过来,钱嫣然用手点点她的头,娇笑道:“我的紫鹃啊,你的脑子就快要赶上猪了。” “娘娘是说那周采薇和周槿欢两人并不像表面上看得感情那样好,我们有机可乘?”见钱嫣然点点头,紫鹃终于笑了:“就凭着娘娘的聪明才智,就算两人感情好也照样会翻脸,娘娘你说要怎么做?” “不急,皇上既然给她四个月的好日子,我们就等着,这皇宫里的日子那么漫长,事情不需急在一时,冬天还没有过去呢。” 这夜,周槿欢睡得很安稳,这在这长乐宫是第一次;而御书房里,赵瑜喝得酩酊大醉,让小孟子招来了唐密。 ------------ 第一百四十二章 回忆的沙漏 唐密到御书房的时候,赵瑜自己已经喝了一壶酒,那酒壶比一般的要精致得多,也要大得多。 “你也喝得太多了点。”唐密坐下来,将酒壶夺过来,转手给了小孟子。 “你被什么绊住了脚,怎么现在才来?”赵瑜的神情很清明,根本就不像是喝醉酒的人。 人喝酒多半是为了求得一醉的,最可怜的就是千杯不醉,想要躲避都不得。 “您皇上的皇命一到,我连鞋子都来不得穿齐全就急忙来了,你这样说可就没有良心了啊……”唐密只是随口说了句打趣的话,却不想“没有良心”几个字又将他的隐痛给勾起来了,他将桌上的酒杯一下子扫到地上,厉声道:“良心那是什么玩意儿,朕要那种无用的东西做甚?!” 两人是一起长大的情谊,唐密分得清楚他什么时候是在开玩笑,什么时候是真的动怒,所以此时他迅速反应,连忙跪在地上,开口请罪。 寂静默默在两人之间流走,赵瑜意识到自己失态后就走到唐密面前,伸手将他扶起来:“朕不是冲你,你不必这样紧张,朕让你过来是陪着吃酒的。” “早说嘛,你看吓得我脸都发白了。”唐密从地上起来,打趣的话还是不断,赵瑜一个拳头轻轻打在他的胸口:“得了吧,就你,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 “我就是仗着和皇上的情谊才走到这步的,这一点我一直都引以为傲的,可惜我不是女儿身,不然早就以身相许了。”唐密这话惹来了赵瑜的嫌弃,但到底两人还是亲近的。 唐密的酒量不比赵瑜,这也是赵瑜喜欢找他的原因。 和唐密喝酒,他从来不必顾着身份,也不惧怕自己会失态。 酒过三巡后,唐密本来白皙的脸都变成了红色,眼神也有些发飘,根本就聚不了焦。 “唐密,你和朕说实话,你觉得周槿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是他到御书房之后就一直在思考的问题,可悲的是那么长的时间,愣是什么都没有想明白。 “皇上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来了?”唐密支着头直勾勾地看着赵瑜,赵瑜推了一下他的脸,平淡道:“她现在的长乐宫闹鬼,朕在想着要不要给她找些巫师做法事。” 这有什么因果联系么? 饶是唐密喝醉了,但还是很敏锐地发现了这个bug,锲而不舍地问:“周槿欢的人如何和长乐宫闹鬼有什么关系么?” 赵瑜正想着要如何回答,唐密自己强行解释了一番:“哦哦哦,我知道了,如果微臣说那周槿欢不是个好人,皇上就任那前朝淑妃的阴鬼闹她,不让巫师做法事了,是不是?” “……”对于这样的解释,赵瑜竟然无言以对。 “皇上,其实我一直都没有想明白,像周槿欢那样心狠手辣的女人,你怎么会容忍她在你身边,要知道你当初向我要那些精致的物件是为了周槿欢,我一定不会管的,毕竟她是个连自己的皇兄都能杀的人,况且周采薇无论是长相、性格,都要比她强太多了,你怎么就看不明白呢?” “可是,她怀了孩子,朕要她安心地将孩子生下来。”对于周槿欢肚子里的孩子,赵瑜没有和任何人说,也包括唐密。 这是好借口,却是捅自己的刀口。 “皇上让我做什么?”提到周槿欢肚子里的孩子,唐密作为一个外人,多说无益。 “现在整个皇宫的人都在盯着长乐宫,朕说过要巫师去做法事的,但别人,朕都信不过,只有你,朕信你,所以朕让你亲自去跑一趟。” 丽嫔的梨落香是被发现的,但想必还有很多人都在打着周槿欢的主意,而他,想保护她的安全。 “皇上要我做什么,我二话没有,但我要提醒皇上一句,那周槿欢从来都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当初她是怎么对付自己皇兄的,怎么对付周采薇的,甚至是怎么对付你赵家的,还请皇上不要被这个女人都迷惑了,不要将过往的事情都忘记了……”唐密不喜周槿欢,话不免说得难听,而赵瑜却听不下去了:“所有的事情朕自然都记得,不必你一再提醒!” “做法事不是小事,微臣要好好安排一下,就先退下了。”唐密的酒还没有醒,要不是有个神经还在提醒着两人早就不同的身份,只怕这会儿早就吵起来了。 “那也好,你去准备吧。”赵瑜也知道自己的反应过激了,也不留他,让他先回去了。 空荡荡的御书房又只剩下了赵瑜一人,这夜,他想了许多事情,有他登基之前和周槿欢一起经历的事情,也有他作为第三者看到她和萧景知一起经历的事情。 他曾经是喜欢过那个傲娇明艳的高平公主的,但同样也是那个傲娇明艳的高平公主将他们赵家逼上了绝路,所以他那时候也是恨的,直到他登基的那一刻恨意将所有的喜欢都压制。 当他掀开周采薇的喜帕的时候,他就预想过她的反应,她那样的骄傲的人想必会一死了之吧? 其实那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她自己,但偏偏没有。 她顶着那样一张明艳妩媚的脸,说着比宫人都要谦卑的话,耍着他一眼就能看透的小把戏,那时候他是怒恨的,他巴不得用剑将她杀掉。 是谁呢,是他,是他将那个傲娇高贵的高平公主杀死了。 既然她已经“死”了,何妨让他利用一番,特别是在她有些政治头脑的情况下,他亲手将她推到萧景知的怀里,但看到他们两人在一起那么美好,他后悔了。 后悔到几次三番要将萧景知置于死地,后悔到用冰水淹了城池,给了后世咒骂自己的把柄。 她怀着萧景知的骨肉,一度想死,现在终于活下来只怕也是要对他不利,他明明都知道,可是为什么还要留着她? 为什么要留着她? 这是赵瑜问她的问题,也是问自己的问题,他现在都想不明白的问题。 罢了,总有一天,时间会给所有的问题一个答案。 而另一边,唐密刚从御书房出来就被一声悠扬的笛声给吸引了,是昌德宫。 唐密照例到了昌德宫的小亭子旁,等其他人都退下了,这才从阴影里走出来。 “怎么又喝酒了?”唐密夺走了周采薇手里的酒杯,这个动作他刚刚做过,那个人是赵瑜。 “你自己都是一身的酒气,怎么还要管我?”周采薇嗔怪道,起身就要抢那酒杯。 唐密本就喝了不少的酒,周采薇轻轻一推,他脚下一个不稳,整个人都倒在地上,而周采薇也就顺势趴到了他的身上,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睛好似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笑得花枝乱颤:“看吧看吧,还不知道你自己喝了多少酒,连站都站不稳还要管我,你也太多管闲事了吧?” “起来!”唐密本就喜欢周采薇,月下的她更动人,所以他根本就不敢看,只能将头侧到一旁,不去看她。 “怎么,唐密,你怕看我?”看着唐密的反应,周采薇笑了,伸手将他的头板正,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缓缓启唇:“唐密,我好看么?” 这话仿若是一把火,将潜伏在唐密心底的那点隐秘的欲望都勾了起来,然而他正要有所行动的时候,周采薇已然起身了,笑弯了眼睛,调笑他:“我看你啊就是喝多了,躺在冰冷的石板上最是合适,正好醒醒酒。” 四周的树影将唐密暗淡的眼神掩饰得很好,他一跃从地上起来,挨着周采薇坐下来,轻声问:“为什么喝闷酒,心情不好?” 周采薇只是喝酒,并没有答话,而唐密也没有逼迫她,只是陪着她。 也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又一杯酒她喝得着急,呛到了,泪水也跟着落下来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唐密终于是忍不住了,又问了一遍,这次周采薇没有保存沉默,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声音哽咽:“我知道我这样是不对的,阿姐是皇上喜欢的女人,我不该嫉妒的,可是我就是忍不住,我觉得自己这样坏极了,也自私极了,我有时候甚至会对自己解释,我之所以会这样嫉妒阿姐是因为阿姐根本就想对皇上不利,而皇上在明知道阿姐要害他的前提下,还能对阿姐那么好……” “你说什么,周槿欢会对皇上不利?”唐密的音调徒然提高,周采薇仿若从醉酒的状态下惊醒,马上道:“没有,我只是听一些宫人胡乱嚼舌根的,那都是以往阿姐住在白鹭阁的事情,想必都是宫人胡说的,你不要当真,来,我们喝酒……” 白鹭阁,是么? 唐密的眼神明显不对了,大凡涉及到赵瑜的事情,他都会万分上心,而周采薇则转移话题:“皇上说让巫师去长乐宫做法事,估计是要驱赶前朝淑妃的阴魂,其实也是怪,要知道那长乐宫废置了十几年都没有事儿,怎么就突然有阴鬼了,我听说民间有招阴魂的法事,很灵验的,不会是有人……” “招阴魂?”唐密反问,对于阴魂之说,他一向不是太相信,但丽嫔娘娘现在的状况让他对于鬼神之说也颇为忌惮。 周采薇对于这些事情并不太懂,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找了个借口将唐密打发走了。 “娘娘,您说那唐大人会上钩么?”春兰还是秉持着怀疑的态度,而周采薇则高深莫测地笑了:“他是一把好刀,足够让周槿欢和丽嫔落得一样的下场。” ------------ 第一百四十三章 长乐宫招魂 周采薇的话在唐密那边有了反应,第二日他就派人将以前在白鹭阁侍奉的宫人找来了。 “天降红雪”事件过去的时间有些久,但因为太深刻,所以还真的有不少宫人都记得清楚。 唐密在得知“天降红雪”事件的头尾之后,脸色就一直都很难看,他是赵瑜的近人,对于赵瑜的脾气很了解,若不是那些宫人在扯谎,那就是…… 另外一种可能性,他简直不敢相信。 “大人,皇上下命让您请巫师去长乐宫做法事,您可要当心点,那长乐宫可邪门了,只要是从那长乐宫出来的,就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在唐密耳边叨念的人是小黄门的近侍小陈子,有些话题明明所有人都讳莫如深,但总让人忍不住想说:“听说那前朝淑妃的阴魂很厉害的,大人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这个出力不讨好的差事,依奴才看,不如给了别人,何必给自己惹晦气?” “你倒是一心为我。”小陈子是什么心思,唐密清楚得很,但他也没有说透,只是拍拍他的肩膀:“放心,这事儿我会亲自去做,不会让你插手的。” 小陈子的泪水都快要淌出来的,千恩万谢之后飞快就不见了。 唐密一个人喝闷酒,别人心烦的时候都能找个人来陪,而他是一个人,比赵瑜还是寂寞,每当这个时候就觉得自己很可悲。 赵瑜是皇上,也是他唐密的兄弟,他绝对不能让周槿欢那个女人毁了他,绝对不能! 泱泱大燕,找几个得道的巫师是不难的。 五日后,唐密就领着几个身着道士服、手拿拂尘的额发童颜的老巫师进了长乐宫。 “想必这位就是唐密大人了。”没有闲杂人等来打扰,周槿欢这些日子过得还不错了,小脸上不像前些日子那样消瘦了,心情也就好了,看着唐密大人是个风流俊公子,就打声招呼,但没有想到人家只是拱拱手,并没有说什么话。 周槿欢的笑脸就僵在脸上,颇有些下不了台。 “几位老先生,开始吧。”唐密对几个巫师行礼,作法这种事儿周槿欢从来没有见过,倒真的想要见识,但被唐密给劝走了:“周姑娘怀有身孕,这种场面不宜见,还是请您回房间吧。” 不看就不看,一直站着腿还疼呢,周槿欢撇嘴,恨声道:“婉儿,我们进屋去,别妨碍了人家做正事。” 唐密像是根本就听不出来她话里的讽刺,对宫人使眼色,跟着周槿欢一起去了大殿内。 法事是在外院进行了,她自己不相信什么做法事之类的,但自从自己穿越到言情小说里之后,对于这些东西莫名有些好奇。 “姑娘,不然我去出去看看?”苏婉看出了她的心思,她像是思考了一秒钟,随后爽快地答应了:“好,你去看看他们在搞什么鬼。” 自苏婉出去之后,周槿欢就静不下来了,小脑袋里一瞬间想到了许多问题,其中最关键的一个问题是:既然外边的那些巫师能所谓的驱鬼,那会不会看得出来我根本就不是周槿欢本人? 想到这个问题,她就对外边的法事一点都不好奇了,只期望他们能早些离开。 她不知道外院到底在做什么,只知道时间过得非常慢,慢得她有些害怕。 大约有一个多时辰外边才算是安静了,唐密将她请出来,她打赏了那些巫师一些物件就让他们走了。 “唐大人好似对我有许多不满?”按说两人是第一次见面,她不该这样说的,但没有忍住,果然唐密很是得体地答了句很官方的话:“周姑娘想多了,我们本就没有什么交集。” 唐密走后,周槿欢回房间,心思有些乱,苏婉在她耳边说着外院的那场法事,什么舞剑、放血、黄纸念咒语之类的,她没有细听,但心情好了一些。 那些小把戏不都是跳大神之类的,所以,可能是她想多了? “那些巫师念的咒语是什么?”周槿欢的脸色恢复如常,喝了口茶,像是很平常地问,苏婉细细想了想,一字不差地念给她听:“哦,寂寞的人/我放佛听见你寂寞的低吟/也许是沧桑变幻留给你生不逢时的遗憾/回来回来吧/这里可以安息你疲乏的心灵……” 瞬间手里的茶落到了地上,脸色变得苍白:这咒语哪里是在驱鬼,明明是在招魂! “姑娘你怎么了?”苏婉显然没有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她只觉得那咒语有趣得紧,并没有想那么多,现下回忆起来才发现有几分不对劲儿:“姑娘,这咒语有问题,赵瑜不是说让人来驱鬼么,可这咒语明明就是招鬼的……” “不,不是招鬼,是招魂,是用来招魂的,是赵瑜?”法事是赵瑜安排的,唐密也是他找的,他是脱不了关系的,可是他让巫师招魂是几个意思,莫非他已经猜到了现在的她不是原主儿? “姑娘,你说会不会是有人买通了唐密,让巫师过来招前朝淑妃的阴魂过来害你?”苏婉这话让周槿欢本来慌乱的心总算是平静了一些:是啊,这种可能性想必会更大一些吧? 赵瑜下令让她禁足,也不让所有人接近她,买通做法事的巫师是唯一的机会了,可是,能做这种事的会是谁? 原小说里唐密不是个重要的角色,他是赵瑜的一起长大的朋友,却一直都是绿叶的存在,作者对他的着墨并不多。 会是谁呢,谁和唐密有所关联? “婉儿,你知道那唐密和谁走得近一些?” “这个还真不知道,我只知道那唐密是赵瑜跟前的红人,和贤妃、德妃都认识,其余就都不知道了。” 现在宫里除了已经神经错乱的丽嫔,也就只剩下了她们两人了。 将孩子的秘密告诉了周采薇,在长乐宫闹鬼事件中放过了钱嫣然,周槿欢自认对她们两人都算不错的,可是…… 这后宫果然不是个讲道理、情理的地方。 “姑娘想怎么办?”苏婉见她的眼神又变得冰冷,微不可闻地叹了声,周槿欢抬头微微一笑:“我什么都不做就是做好的反抗了,毕竟现在我这边安安静静的,她们就没有任何理由打破僵局,管她什么招魂不招魂的,反正我就呆在长乐宫不出来了,她们又能拿我怎么办?” 以不变应万变,这才是现在最该做的,或许那招魂词本来就是她们设计好让她听到的,谁知道呢? 做法事的这日,周采薇派人盯着长乐宫,可惜的是一直到深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一场法事好像白做了。 “娘娘,那长乐宫没有反应,是不是我们安排的人没有……”春兰刚要说什么,周采薇打断了她,惨笑道:“不会,那些巫师的家人都在本宫手里,他们不会玩什么花招,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根本就识破了我的想法,阿姐就是阿姐,当初她能一个人有条不紊地策划宫变,现在这些小把戏自然也瞒不过她,罢了,是本宫太过心急了,这才错过了这样好的机会……” “娘娘何必担心,机会总会有的。”春兰的眼睛一转,想到了一个主意:“既然皇上咱们去长乐宫,那何妨让她从长乐宫出来呢?” 周采薇太聪明,马上就明白了这话的意思,嘴角带着笑:“再过一个月就是太后娘娘的生辰了,只怕整个皇宫都会热闹起来吧?” 昌德宫这夜灯火通明,而相去不远的长乐宫早就漆黑成了一片。 自巫师走后,周槿欢的心就一直乱跳,她自己也不太清楚原因。 “我一定是疯了吧,怎么那么会胡思乱想,虽然不知道周槿欢到底是怎么死的,但她确实是死了的,不然我也不会占了她的身子,是不是?”她对自己解释,却不想黑暗中有个声音回答了她:“你都快唠唠叨叨一夜了,到底是睡不睡啊?” 三更天突然听到这样的话实在是太吓人了,周槿欢吓得将身子缩到了角落,声音有些颤抖:“谁……你是谁……要是小偷的话,要什么东西你只管拿走就好了,我就装作看不到,怎么样?” “刚刚还在叨念本宫,这会儿怎么害怕成这样,不过是叶公好龙罢了!”这声音不熟悉,但说话的语气有些熟悉,熟悉得让她害怕,她慢慢下了床,点了蜡烛,想要将那人看得清楚一些,但什么都没有:难不成是因为招魂的事情,她出现了幻听? “今天受到的惊吓想必是太多了。”她自言自语,却在转头之际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那是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不同的是两人的气质略有不同。 那人身穿华服,戴精致头饰,明艳的脸上带着一丝睥睨天下的不屑,气质高贵,让人有高不可攀之感……这人,好像是小说里的周槿欢? “你不是……周槿欢吧?”这话她问出口就觉得荒谬,但她没有办法不做这样的想法:一个人可能有和周槿欢一样的容貌,却永远不会有她那样的气质,站在那里自有一派高华气韵,那是几世几代才养成的从骨子里散发出的高贵。 相比于这样的周槿欢,一直张口闭口就说“本宫”的赵晴差得不止一点点。 ------------ 第一百四十四章 正主儿现身 好似那人真的就是原主儿?! 周槿欢自己就是穿越到小说里的,倒是没有对这样离奇的事情感到害怕,甚至还有些小小的庆幸,还好那巫师招来的阴魂是原主儿的,而不是前朝淑妃的。 要知道一个人,或者说一个鬼无论有多大的怨念,对舍不得对自己下手。 “你若是死了,现在早就应该转世投胎了,可是若是没有死,我怎么会占用了你的身子?” 这是她最疑惑的地方。 “本宫是死了,去年就死了,但因为怨念太深,这一年来游魂一直无法进入轮回道,那孟婆也让本宫在阳间多呆些日子……”她说这话的时候,眉宇之间尽是忧愁,见周槿欢一副很可怜兮兮的模样就一脸的嫌弃,低声道:“喂,你能不要用本宫那张脸做那样的表情,真的很恶心啊?” 周槿欢可算见识到了正主儿的毒舌,捏捏自己的脸,努力保持微笑:“然后呢,接着说。” “本宫给你解释这样多,不过是觉得你顶着本宫的脸,亲切而已,毕竟这个世界上能让本宫觉得亲切的东西已经太少了。”原主儿是个太骄傲的人,周槿欢听到她这样的话,心有戚戚然,开口问:“你为了赵瑜杀了自己的皇兄,还那样对待自己的亲堂妹,后悔过么?” “后悔?为什么要后悔,本宫决定的事情从来都不会后悔,每一件自己做的事情,自己觉得值得就够了。”原主儿这样说倒是显得周槿欢有些狭隘了,她只能沉默不语。 “那个……你这次是因为巫师的招魂而来的?”周槿欢还是对巫师有些忌惮,这次他们既然能将原主儿给招过来,那前朝淑妃的阴魂还远么? “什么招魂?”原主儿很优雅地翻了个白眼,看周槿欢的表情就好像在看一个白痴:“本宫不是说了,本宫现在就是一介游魂,随时随地,没有空间限制的,何需什么招魂?” 周槿欢不是个笨人,只这句话就意识到自己的愚蠢。 是她自己先行设定了那些巫师可以招魂的,但其实大多的巫师都是骗子,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 “那我刚到白鹭阁的时候,有时候会有异样的情绪,也是因为你?”她想到了自己刚到白鹭阁的时候。 “本宫闲的没事做的时候,确实会蛰居在你的身体里。”原主儿很大方地承认了,周槿欢这边吓得一头汗:这是什么鬼? “所以,我的身子是你的驱壳的暂居地,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她费了很大的劲儿才能所有的信息消化,而原主儿那边很淡然地点头。 其实正主儿极少控制她,不然她早就发现了,但这次她出来和自己摊牌了,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她想控制自己了? 想到这里,周槿欢就浑身一抖,吓得脸都白了。 “本宫怎么就那么看不上你总是这个样子呢?”原主儿对周槿欢真的是嫌弃到了骨子里了。 周槿欢这还是表现好的,若是遇到个心脏不好的,这会儿没准儿命都没有了。 原主儿像是没有察觉到周槿欢的情绪,凭空变出了一对酒杯,递给了她一个,冲着她笑:“本宫今日不开心,想要找个人喝酒,就你吧。” “我有身孕,怎么能喝酒?”其实她是没有心情,而原主儿也看出来了她的小心思,一语中的:“你不喝也可以啊,本宫明日就附到你身上,光着身子去找赵瑜,你猜他会是柳下惠么?” 这话真够狠毒的,比起赵瑜来简直是不逞多让。 被迫接过了那酒杯,放在鼻尖,闻了闻,很甘醇,应该不会醉人。 那酒杯本就不是俗物,会自动加满,她们两人喝了一杯又一杯,好似永远都喝不完的。 阴鬼好似是喝不醉的,而周槿欢只是凡人,加之有心事,几杯酒下肚就喝醉了,周槿欢的人品不错,酒品同样。 “赵瑜啊,即使你现在贵为皇上,爱上的也依旧是这样的庸脂俗粉,是么?”正主儿正对着睡着的周槿欢,整个人飘在半空中,脸上带着落寞的笑:“若是这样女人对你只有恨,你一贯腻味地退让也会累的吧,那这样好不好,将让我们的回忆都存在她的身体里,对你又爱又恨的?” 正主儿笑得诡异,对着睡着的周槿欢轻轻吐了一口气,随后深深地看了周槿欢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南柯一梦,周槿欢醒来之后,发现空荡荡的宫殿只有自己。 “婉儿,昨夜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她一向睡在内室,而苏婉为了保护她的安全一直都睡在外室,按理说,昨夜她和周槿欢正主儿说的话,苏婉都能听到的。 “动静,什么动静?”苏婉完全就是蒙圈,昨夜除了巡夜的侍卫,没有人进来,她记得清楚。 “昨夜有人和我说话,你一句都没有听到?”她索性将话都说开了:“是一个女人,声音也和我相似。” “没有啊,昨夜很安静,整个大殿都很安静。”要不是看周槿欢那样认真的表情,苏婉都要怀疑自己的功力了。 “怎么可能会没听到,就是她啊,是周……”关键时刻,她忍住了,她要说什么呢,难道要她说和自己说话的人是周槿欢,那么自己呢? 她又是谁,是一缕霸占了周槿欢身体的游魂? “姑娘,你怎么了?”苏婉见她的脸色不好,正要找吕御医却被周槿欢拦住了:“无事,可能是我昨夜做了个噩梦,梦境和现实竟然分不清楚了。” “姑娘若是没休息好,不如再睡一会儿吧,我先去吩咐她们去做些饭菜。”苏婉将她扶到床上,拉下了纱幔,人就走了。 她却怎么都睡不着,昨夜若真的是梦,为什么会那么清晰,她记得这样清楚? 她一直在床上躺着,也不说话,也不休息,就那样盯着纱幔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苏婉担心她,却也不敢打搅她,一直到正午的时候才叫她吃午饭。 长乐宫没有旁人,在内殿的时候周槿欢就让她一起吃饭。 “婉儿,你知道阿诚的消息么?”其实很早之前,她就想问阿诚的事情了,但那时候她刚刚入住长乐宫,棘手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心有余而力不足。 现下,该解决的事情都解决了,她这边安生了,是该将他接过来了。 “驱鬼的事情才过去,姑娘不要再等等看?”苏婉这是为她着想,她清楚,但想到阿诚一个十岁,不十一岁的孩子寄居在太学里,就觉得心疼,她要将他接到身边,越早越好。 “婉儿这些日子只顾着长乐宫的事情,倒也没有顾得上阿诚那边,不过他身边有小竹一直在照顾,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苏婉再次提到了小竹。 周槿欢想起来,当初苏婉将她送出皇宫,也是小竹接应的,他们两人是一伙儿的,但都是谁的人呢? 直接问苏婉是得不到答案的,周槿欢也不愿意去碰那软钉子,干脆就什么都不问了。 “赵瑜不准备来长乐宫了?”做法事的时候,也是唐密来的,赵瑜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 若是她记得没错,自从那日他从长乐宫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姑娘什么意思?”苏婉一副很防备的模样,差点让周槿欢笑弯了眼睛,随后正色道:“想到哪儿去了,他不来长乐宫,阿诚怎么能到长乐宫?” 苏婉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的表现有些夸张,解释道:“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你忘了,我都忘不了自己和赵瑜之间的那几条人命。”这话是出自也她的本心,不错,但为什么会觉得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只是一瞬间的情绪,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她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如何见到赵瑜本人。 以前只觉得赵瑜烦人,恨不得他将自己忘得干干净净,现在却发现若是他不来找你,你几乎没有什么办法能找到他。 事情的转机来自苏婉的一句话:过些日子是王太后的生辰。 “姑娘准备去凤藻宫一趟?”苏婉有些后悔将这件事告知她了,要知道现在这样平静的日子才过了几天,若是她去凤藻宫,只怕昌德宫和长春殿的那两位都不会冷眼旁观吧? “那你还有别的办法么?”这话是反问,答案却是显而易见的,苏婉确实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弱弱地反抗:“那王太后脾气怪得很,姑娘去祝寿,怕是免不了被人奚落,还不如不去得好,也清静一些……” “我竟然要去凤藻宫,就一定会做完全的准备,必不会让别人看笑话,况且王太后喜欢什么,我比谁都清楚。”前面的那些话苏婉还是相信的,但最后的那两句,她实在是不敢相信了。 别说苏婉,就连说出这种话的周槿欢也被自己给惊呆了:她明明就没有和王太后见过几面,怎么就会知道她喜欢什么? 但神奇的是,就在她这样想的时候,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幅幅的画面:画面里的两人正是赵瑜和她,不,准确地说是以前的周槿欢,他们两人相谈甚欢,赵瑜脸上是难得的温柔表情,只是那柔情不达眼底。 就像是电影在她眼前放着,她突然就明白了:或许昨夜根本就不是梦,是那个正主儿将赵瑜和她的回忆给了自己,是么? ------------ 第一百四十五章 宴会挨耳光 她一直在思考为什么正主儿会这样做,但百思不得其解,也罢了,有记忆也好,至少在面对那些难缠的人的时候要轻松多了。 比如,她现在就已经知道是谁指使唐密在做法事上做手脚了。 钱嫣然是赵瑜作为常山王时期的妾室,在遇到唐密之前就是了,他们两人没有什么关系,但周采薇不同。 唐密是喜欢周采薇的,周采薇要利用唐密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只是周槿欢想不通的是明明自己都将最大的秘密抖给了她,她为什么还要利用唐密对付自己。 有些人之间的缘分本就注定比较浅,她不能强求。 王太后娘娘的生辰在半月之后,时间很短,若是对以前的周槿欢,要拿出生辰礼物怕是难事,但她现在有原主儿的加持,这些都变成了小问题了。 “姑娘,你确定要用这个礼物?”苏婉只觉得女人都喜欢珠宝、玉器之类的,看着眼前的那副没有什么稀奇的画作,有些怀疑。 “有时候礼物并不只是为了博得寿星一笑的。”周槿欢将那画作收起来,她的话说得没有一丝的露怯,但其实她心里也在打鼓。 赵瑜下令让周槿欢禁足,不许别人擅自闯入,但现下是太后娘娘的生辰,也不是不能通融,况且这周姑娘肚子里还怀着龙种? 没有遇到任何的阻拦,周槿欢很成功地出了长乐宫。 她来的时候,其余的人都已经到了,甚至还有许久未见的赵晴,他们的表情各异。 太后娘娘要不是顾着自己的威严,这会儿想必就翻白眼了;赵瑜的浓眉皱着,显然他并不想在这样的场合见到她;赵晴装作没有看到她,眼睛四下看看,不知道在看什么;周采薇则面带笑容,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眼睛都亮了;最没有存在感的要数钱嫣然了,她站在最边上,眼睛只是向着她扫了一下,眼睛又放在了赵瑜身上。 周槿欢可顾不得研究他们的想法,一一行礼之后就规矩地落座了。 “额娘,周槿欢她身子不方便,不如就让她先回去吧?”刚落座,赵瑜就先开口了,同时向周槿欢投去了一道凌厉的目光。 “怎么哀家的生辰还请不动她了?”王太后笑着说这话,倒是让赵瑜接不了话了,倒是坐在一边的周采薇很有眼色地开口解围了:“太后娘娘这是说的什么话,阿姐能给娘娘祝寿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这话在周槿欢耳朵里别提有多讽刺了,她脸上带着笑,但桌下的手早就握成了拳。 “太后娘娘,这是臣妾寻到的仙桃玉石,东西没有什么稀奇,但这形状是自然形成的,没有经过任何的雕饰,现在我大燕河清海晏,想必是感动了上天,这才会让这仙桃玉石示人的。”钱嫣然自然而然地接过了话,顺便将自己的礼物送了上去,那仙桃玉石通体剔透,没有一丝的瑕疵,要命是那仙桃每一条纹路都很精致。 这样的玉石世界上都没有几个,怎么偏偏就让钱嫣然给捡到了? 骗鬼都不会相信,但王太后偏偏会信,因为她喜欢钱嫣然,比起那难以让她掌握的周氏姐妹和出身低微的孟潇,钱嫣然的一切都刚刚好。 有钱嫣然开头,大家就都介绍自己的礼物了,不过到底都是些俗物而已,没有什么稀罕。 “姑娘,那钱嫣然对王太后的礼物那样上心,而周采薇则那样淡然,好似根本就不在意一样。”趁着没有人注意,苏婉在周槿欢耳边偷偷说,周槿欢微微一笑,轻声道:“薇儿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得王太后喜欢,也就不浪费时间了。” “阿姐在说什么呢,今日是太后娘娘的生辰,阿姐总不会什么都没有带吧?”周采薇一歪头,脸上是纯净的笑,她真的有一张清丽无双而又无辜的脸。 “我看各位娘娘都拿了那样好的礼物,我这礼物反而拿不出手了。”话是这样说,但她还是对苏婉示意,苏婉几步走到青梅跟前,将那幅画给了青梅。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7 . c o m “打开吧,哀家倒是好奇这是什么样的画了。”王太后这话一说完,那画就被打开了。 那是一副极其简单的水墨画,寥寥的几笔,线条舒展,大气磅礴,气韵深远。 画作的一角盖着作画人的印章:杜文渊。 除了脸色发青的王太后和赵瑜,在座的人都没有发现事情有什么不对,她们都只当是那画作不合王太后的心意,暗暗嘲笑的有之,但再也没有旁的想法。 “周槿欢回你的长乐宫去,以后没有朕的命令再也不许出来!” 每个人都在等着看周槿欢的笑话,可是谁都没有想到赵瑜会发这样大的火,周采薇、钱嫣然都没有想到。 这样的效果是在周槿欢的预计之内的,所以她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说,起身就要走,却被王太后给叫住了:“哀家好像还没有让你走吧?” 她调整了一下情绪,刚转身过来,迎面就是一个巴掌,那巴掌很响亮,让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要知道王太后不是第一次对人表示不满,比如对周采薇几乎就没有过好脸,但像这样直接呼巴掌还是少见的,她现在贵为太后不会轻易动怒,但此次周槿欢真的气到她了。 “哀家不管你有什么手段,要做些什么,只要有哀家在,你就别想得逞!”因为生气,王太后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但周槿欢则邪气地一笑,回道:“您贵为太后娘娘,而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您不必如此动怒,坏了自己的修为可不好……” “苏婉还带着你家姑娘回长乐宫?!”再不开口,事情的发展就远远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了。 苏婉领命,带着周槿欢走了。 本来好好的生辰变成了一场闹剧,一众的围观群众都自信无法承受太后娘娘的怒火,索性三三两两地都走了。 “今日是额娘的生辰,那周槿欢竟然随便拿了一张画就糊弄,确实该打。”外人都走了,赵晴决定和自己额娘说句贴心话,却不想她这话说出来,王太后的脸色更难看了,赵瑜也黑着脸:“你也先回去。” “可是额娘还……”赵晴还想说什么,但被赵瑜的眼神给吓到了,点头答应:“好好好,我回去就是了。” 前后不到一个时辰,凤藻宫就从喧闹变成了平静。 “你都和周槿欢说过什么?”王太后从青梅手里夺过那幅画,想要将画撕掉,手摸到“杜文渊”三个字的时候,还是没有忍心:“将这画放到哀家看不到的地方,哀家再也不想看到。” 若是真的不想再看到了,直接扔了就好了,何必这样放在“看不到”的角落? “只有一次,在儿臣喝醉酒的时候。”无论在朝堂上他是如何得威风八面,但在王太后面前,他就是儿臣。 很久,王太后都没有说话,最后笑了一声,很落寞的说道:“这就是哀家的生辰,哀家过一个少一个的生辰!” “额娘……”赵瑜的神色有颇为动容,其实王太后的心思他何曾不懂,但那句话却一直都说不出口,而王太后见他怎么都开不了口,厉声道:“周槿欢那贱人竟然用杜文渊来羞辱哀家,哀家姑且看在她肚子里孩子的份儿上饶了她一命,但皇帝,哀家作为太后让你答应一件事,永世都不得册封周槿欢为妃,更妄说后位!” “额娘,周槿欢她并非是有意,她……”他想要说,但接下来他要说些什么呢,好像没有什么可说的。 “她就是想要羞辱哀家,她现在是个连位分都没有的人,竟然还改不了那死脾气,好啊,哀家帮她改!”王太后对周氏姐妹的不喜欢是明面上的,而周槿欢所做之事只是让她的不满更早发泄出来。 “额娘,周槿欢她现在有身孕,而且前些日子长乐宫也不太太平……”赵瑜的一再解释让王太后心里的火苗越来越高,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一把将桌子上的东西都扫到地上:“给哀家滚,哀家不想看到你!” 自从赵瑜的父亲赵恬战死沙场之后,他们母子两人就一路扶持走到现在,王太后从来都没有这样对他说过话。 现在说什么话都没有用了,赵瑜也只能跪安离开了。 这边凤藻宫安静了,而昌德宫并不安静。 “娘娘,这次周槿欢可是出了大错了,奴婢从来都没有见到太后娘娘发那样大的火……”春兰给周采薇揉肩,周采薇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脸趴在她的手上,悠悠道:“周槿欢这次的动作很大,本宫虽不知道那画到底有什么猫腻,但太后那样生气,她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嗯,这次根本就不用我们出手,只怕那周槿欢肚子一空,人就会在后宫消失了。”春兰笑得开心,周采薇微微闭上眼睛,也放松了:我的好阿姐,你自己找死,谁能救得了你呢? 皇宫另一边的长春殿也是灯火通明,钱嫣然拿着眉笔,有一下没一下地描着,心不在焉,一旁的紫鹃喜不自胜:“还是娘娘聪明,怎么就知道那副什么画作能让周槿欢那贱人出丑?” “是啊,真的出了一个大丑。”钱嫣然的面色并不像她的语气那样轻松,紫鹃将她手里的眉笔拿过来:“娘娘就是心思太重了,今日太后娘娘都动手了,周槿欢那贱人再也不足虑了,而太后对周采薇一直都看不上眼,娘娘距离后位只会越来越近。” “傻紫鹃,本宫根本就没有将后位放在眼里,本宫要的不过是皇上多看我一眼,但这后宫的美人太多了,皇上他太忙了,我只有将她们一一都打败了,才能被皇上看到。” 钱嫣然说这话的时候,好似很疲惫,但又带着些许的兴奋。 “是啊,皇上这次好像真的很生气呢……”紫鹃这话让钱嫣然的脸色微微有变,随后自我否定:“不可能,周槿欢那样聪明的人绝对不会玩火**的,我一定是想错了……” “娘娘,你在说什么?”紫鹃完全听不出来她在说什么,钱嫣然摇摇头,但心里的不安仿若更大了:明明一切都是在按照她的计划进行的,为什么会这样不安,有种被人利用的感觉? 这夜,赵瑜踏入了许久未曾踏入的长乐宫。 ------------ 第一百四十六章 他,后宫佳丽 “都退下!”这是赵瑜踏入大殿之后说的第一句话,所有的宫人都吓白了脸,和面容平静的周槿欢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这个世界上再无杜文渊真迹,那画是赝品,怎么被太后娘娘发现了?”周槿欢嘴角扯过一个笑,正要云淡风轻接着刺激他,他直接将她圈入怀里,按着她的头,用唇堵住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他许久不曾吻她,这是过于生气的后遗症,却没有想到唇在印上她的唇之后,就不想分开了。 周槿欢是该推开他的,但她的力气太小,又怀着身孕,着实不敢动作幅度太大,只能被动地接受。 他给的吻是激烈的,而她的脑子里却突然浮现出了另外一幅画面,那是在一个荷花池旁,被风扬起的柳枝将两具纠缠的年轻身影掩盖,若隐若现。 那便是赵瑜和“周槿欢”的初吻吧? 察觉到她的失神,赵瑜狠狠咬了她的唇,她吃痛,想要推开他,但他的手臂好似铜墙铁壁一般,岿然不同。 在脑子有些缺氧的时候,赵瑜放开了她,正要吻她的脖颈,她打断了他的意乱情迷,冷声道:“你不是来我这里要杜文渊的真迹吧?” “杜文渊”三个字是王太后的忌讳,也是赵瑜的忌讳,而她那样平静无波地说了出来,赵瑜怒火可想而知,一把将她推到墙面上,语气反而平静:“周槿欢,你到底要做什么?” “赵瑜,我想让阿诚来长乐宫,你能答应么?”她说这话时候的表情过于真诚,真诚得都不像她了,所以他的手沿着她的脸颊下滑至下巴,凑上去吻了一下她红艳的唇:“朕为什么要答应?” “这幅画的秘密现在几乎没有人知道,但若是皇上您连这点小要求都不答应我的话,那可就不一定了,只怕……”她的话只说了一半,赵瑜就捏住了她的手,力气很大,她甚至都听到了手指的“咯吱”声响,她疼得直皱眉,他挑起她的下巴,凑近问:“你敢威胁朕?” “只要阿诚到我身边,我保证一辈子都不会提‘杜文渊’三个字,让秘密永远成为秘密。”她信誓旦旦,见他的眉毛越皱越深,举起手,很认真地说:“我发誓。” “周槿欢,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赵瑜将她推倒在床,居高临下的语气:“你若是敢再提那个人,朕就让卫道诚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你要是不信可以试试看!” “赵瑜你贵为一国之君连个十岁的小孩子都不放过,也真是大气!”她揉揉发红的手腕,眼睛盯着赵瑜看,一点都没有惧意,反而轻哼一声,讽刺道:“是,没错,你现在是大燕的皇帝,但你总是觉得不安,所以你多疑,这一点从你宠幸的妃子就能看出来,真不知道你为什么就那样不自信……” “周槿欢……”他一步步逼近,将她圈在床上,脸色铁青,但周槿欢微微一笑,好似并没有发现他的怒气:“为什么不承认呢,你明明就是不自信,你纳周采薇为妃,不过是因为她和我一样的前朝余孽的身份,只要她有这一层身份在,永远都被你拿捏在手;你纳钱嫣然为妃,不过是因为她娘家势力弱,她那大哥就是一滩烂泥,怎么都扶不了墙,根本就不值一提;至于孟潇就更别说了,她不过是歌女出身,连个可以依傍的人都没有……” “赵瑜,作为一个君王,你是有多没信心才会让这三个人成为后宫的主人?”周槿欢目光灼灼,而赵瑜盯着她看了许久,随后悠悠道:“周槿欢,就凭你拿的那副画和你刚刚说的话,朕就可以让你死。” “这样紧张,难道被我说中了?”周槿欢本不是这样强势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看他这样反应,她就想刺激他,这种情况是第一次出现,她自己都控制不住。 “朕要宠幸什么样的人,想给谁高位,这都是朕的事情,整个朝廷都在朕的掌握之内,朕并不需要通过填充后宫的方式来调整前朝布局。”恍惚之间,赵瑜仿若看到以前的那个周槿欢,那个满身骄傲,就连脸上沾满泥土,表情依旧桀骜的周槿欢。 赵瑜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但在周槿欢听来更像是在解释,或者说是掩饰。 赵瑜不是一个按常理出牌的帝王,他当初能登上皇位是凭借着武力,他有作为将军的所有优点,也有一般将军没有的聪明头脑和长远眼光,他有能力有手腕,还能变态,但他也有与生俱来的缺点,太过多疑。 多疑对于一个君王来说,其实并不算坏事,甚至有些时候还是极好的品质,但太过多疑就不是好事了,特别是对那些忠心的大臣来说。 出身低微的歌女和权臣的千金小姐之间,赵瑜选择了前者,多多少少也会寒了那些大臣的心吧? “卫道诚现在住在太学,不必来这里,你以后就安心地住在长乐宫,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了。”赵瑜微微侧头,起身,转头,离开。 在踏出大门之前,转身问她:“周槿欢,你是不是在关心我?” 这次他没有用“朕”,而是用了“我”,周槿欢的心猛然一跳,马上就恢复了平静,浅浅一笑:“我是觉得这个后宫实在是太平静了,要多些女人才有意思,我从小就生活在皇宫,对女人之间的争宠最感兴趣了。” “朕就知道是这样,你是等着看朕的后宫起火,最后烧到前朝。”赵瑜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落寞。 “姑娘你怎么样?” “姑娘你怎么样?” 赵瑜刚走,苏婉就进来了,不等她说话,周槿欢就和她异口同声地说了那话,倒是苏婉有些不好意思了。 “赵瑜答应姑娘的要求了?”在苏婉的印象里,只要是周槿欢想做的事情,都是可以做到的,特别那事牵扯到赵瑜。 “别提了,今天算是白忙活儿了,反而让王太后将所有的火力都对准我了,偷鸡不成蚀把米,这笔买卖陪成这样也是够了。”周槿欢的小梨涡依旧喜人,她的话明明那么哀怨,你偏偏语气很欢快。 “赵瑜下旨不让任何人进入长乐宫,即使那太后娘娘有什么想法,想必也动不了姑娘的。” “婉儿,我问你一件事,若是你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只有凤藻宫的青梅知道,那青梅看似不经意地将你的秘密抖出去,你还会留着她的命么?” “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就是一副画来着,太后娘娘不会真的和你过不去吧?” “至少现在不会。” 其实当初她让苏婉去找杜文渊的画作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能找得到,蹊跷的地方在于找那画作并没有费什么心思。 回头想想,好似是有人故意将东西放在她眼前的,要知道若是那画作如此好找,当初赵瑜就不会费那么大的劲儿了。 这画作是她计划的一部分,她本对于它的出处并没有什么好追究的,但现在看,好似又有人在暗中做了手脚。 倒是有心,就王太后的生辰宴上也要使这样的小手段? “赵瑜不让阿诚进皇宫,那我们的计划可怎么办?”苏婉看看周槿欢越来越大的肚子,神色有些紧张。 “总会有办法的,你不用担心。”将阿诚带回皇宫,想念是一原因,另外就是他是周槿欢计划的一部分。 “姑娘这孩子若是留在皇宫……”苏婉只是说明一个可能性,结果换来了周槿欢很激动地回话:“胡说什么,这是我和萧景知的孩子,我怎么会让他留在这皇宫里!” 说到这里,周槿欢就特别悔恨,明明是在说阿诚的事情,怎么说到最后话题就变成了赵瑜后宫问题了? 其实细细想想,赵瑜最后的问话并不是多余,她难道真的是在提醒他? 想到这种可能性,周槿欢的心跳都不规律了:不可能的,我和他之间是隔着人命的,那是人命,不是别的,我怎么会替他担心? 简直是笑话! 自从太后娘娘生辰宴那日后,关于长乐宫的周姑娘的流言就更多了。 本来只是一副很普通的山水画作,在宫人的嘴里就变成了附有前朝淑妃阴魂的鬼物,因为那鬼物冲撞了太后娘娘,所以周姑娘再次被禁足了,这次更明确,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准出长乐宫。 “明明自己被阴魂附身就乖乖呆在长乐宫就好了,为什么非要出去啊,冲撞了太后娘娘,我看这周姑娘就算生了皇子也不会得妃位的。” “我看也是,你不知道我有个相识的就在长乐宫当值,她说现在长乐宫一共也就三五个宫人,别的都吓走了。” “那她为什么不走啊,要我说啊,那地方还是越早走越好,毕竟是有忌讳的。” “我也劝过她,不过她说了她已经习惯了长乐宫的味道……” “我天啊,那都是什么话,什么叫习惯了那味道,我看你那相识的没准儿也……” “呸呸呸,胡说什么呢,她以前虽然有半夜说话的坏毛病,但人还是很好的……” …… 长乐宫的阴魂之说还在皇宫里流传,屡禁不止。 而实际上住在长乐宫的周槿欢,这些日子也并不好过,特别是她肚子越来越大,距离临盆之期也越来越近了。 ------------ 第一百四十七章 黄雀在后面 周槿欢还没有放弃自己的想法,她实在不想让自己和萧景知的孩子在皇宫这样肮脏的地方长大,而且只要这孩子在皇宫一日,她就被束缚一日。 有阿诚那个前车之鉴在,她还不敢忘。 办法她有的是,但最可恨的是没有帮手,现在整个长乐宫就是一个监牢,除了苏婉谁都帮不上忙,而苏婉就算再厉害也不会分身术,也只是一个人。 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所谓绝路,柳暗花明并不只是一个迷信。 就在周槿欢焦头烂额的时候,有人跳出来了,是孟潇的贴身侍女文竹。 当时她正漫不经心地晒太阳,站在一边的侍女突然将桌子上的碟子打碎,朝着周槿欢就招呼来了,还好苏婉的手快给拦下了。 苏婉反手就将她拿下了,厉声道:“哪个宫的人派你来的?” “我认得她,她是朝霞殿的文竹,放开她吧。”周槿欢将手里的筷子放下,饶有兴趣地问:“皇上可下过命令,这长乐宫不许别人进来的,是你不要命了,还是你家主子不要命了?” “周槿欢你个贱人,我不知道你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让我家主子变成那个疯癫样子的,但我知道一定你搞的鬼,我今天就是和给我家主子报仇的,现在落在你的手里,我认栽,要杀要剐尽管来招呼!”文竹说这话的时候,眼眶红红的,苏婉冷哼一声:“就凭你这样的低贱身子还想接近我家姑娘,呸,既然那么想为你家主子报仇那不如就先给你家主子开路去吧!” “诶,婉儿,虽说丽嫔娘娘现在疯癫得无法见人,那朝霞殿也不必从前,但文竹姑娘到底是娘娘的人,这话还是禀告皇上更合适一些。”周槿欢这话说得平淡,而文竹听到耳朵里,吓得瘫在地上,随后马上反应过来:“换装混进长乐宫,刺杀周姑娘这些事都是文竹一人所为,和娘娘没有半点关系,求周姑娘放过娘娘吧,她现在已经对您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求您放过她吧……” 文竹边说边哭,声音哽咽地让人不忍听,加之不停磕头,额上的血略过眼睛流下来,很是骇人。 “大胆,你不知道姑娘现在怀着身孕见血不吉利么?”苏婉上前就是一脚,那力道不大,但文竹整个人都跌到在地,这样明显的碰瓷让苏婉无言以对,倒是周槿欢慢慢从座位上起身,几步走到文竹跟前,伸手将她扶起来,对她柔声道:“看这小可怜样子的,婉儿我给你说的话你都听到哪儿去了?” 苏婉一脸的黑人问号:说的话,什么话? “这后宫里尔虞我诈,从没见过什么真心,像文竹姑娘这样有情有义的人实在是太少了,我真的很喜欢你。”周槿欢边说边将头上的梅花簪子取下来放在她的手心,轻轻嘱咐道:“那朝霞殿现在也冷静得紧,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过来就好了。” 文竹有些迟疑,见她真的没有要动自己的念头,连簪子都没有来得及还给她,就跑了。 “姑娘为什么要放过她,要知道她可是孟潇的人。”苏婉脸上的杀气一闪,低声道:“要不要婉儿动手,现在孟潇都没有人会注意了,更别说她一个小小的宫人了。” “就因为她不起眼才能帮我们,不然这个档口找谁去?”周槿欢笃定,文竹既然能进长乐宫,必定是有些手段的。 周槿欢把事情想得简单了,她知道文竹聪明,不论想要给自己挣一份前途还是要替孟潇报仇都是要再来长乐宫一趟的,但她漏了一个人,赵瑜。 赵瑜吩咐过小孟子让他派人留意长乐宫的动静的,所以周槿欢被刺这件事也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皇上放心,周姑娘没事,现在正好好地待在长乐宫呢,皇上若是担心的话……”看到赵瑜表情的那一刻,小孟子就知道自己多嘴了。 “罢了,多派些人在长乐宫巡察吧。”与其担心周槿欢,赵瑜还不如担心一下周采薇和钱嫣然,要知道她们和周槿欢根本就不是一个段位的。 赵瑜的这个贴心的举动真是让周槿欢有苦难言,要知道她那边等文竹等得都望眼欲穿了。 文竹不是个笨人,知道浑水摸鱼这招行不通之后,就将所有的希望放在了周槿欢给自己的那个梅花玉簪上。 那夜,文竹将孟潇收拾得当,等她完全睡熟了就拿着梅花玉簪去了长乐宫。 文竹和宫门守卫的动静不小,周槿欢也都听在耳朵里,却没有主动出马,给苏婉使了个眼色,苏婉心领神会。 “什么事儿啊,这样大半夜的,打扰了姑娘休息你们担待得起么?”作为周槿欢的贴身宫人,这个长乐宫谁见了苏婉都要巴结几分的。 “还在这里做什么,苏婉姑娘不是说让你走么,快走啊,别在这里杵着啦,你怎么就听不到我说话呢……”那侍卫嘴特别碎,在一边的苏婉都皱了眉,正要走却被文竹拦下了,一下子就跪在地上:“苏婉姑娘,求求你帮帮奴婢吧,奴婢在朝霞殿连饭都吃不上,求你帮奴婢在周姑娘面前说句话,求求您了……” 苏婉不喜欢文竹,但自家姑娘交代过,只好强忍住不满,转身将她扶起来:“你便在这里等会儿吧,我去请示一下姑娘。” 苏婉刚到大殿就看到周槿欢早就换上了寝衣,不等她进门就道:“等了这么久终于来人了,将她带过来吧。” 文竹进来之后就开始卖可怜,周槿欢表面上是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心里在想:这人生在古代真是可惜了,要是在现代估计能拿好几个金马影后了。 实在看不下去她的演戏了,周槿欢强忍住想要毒舌的嘴,对她安抚几句就将她打发到别苑当值去了。 “姑娘,婉儿真的不知道你是怎么忍得住的,那人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苏婉不喜欢孟潇,对于她身边的文竹自然也不喜欢。 “又想利用人家又不想好好待人家,这个世界上哪里有这样好的事情?”周槿欢似乎是在感慨:“其实文竹不算是个坏人,不过是和咱们立场不同罢了,在这样一个捧高踩低、人性丑恶的后宫,她能对孟潇那般真心,其实也是难得的。” “婉儿知道姑娘有自己的计划,但就如姑娘所说那文竹是孟潇的贴心人,只怕真的会对姑娘下狠手的。”婉儿还是不放心,若是真的要找人帮忙,可以避过文竹的。 “我们多提防就好了,文竹比孟潇要聪明,绝对不会用笨法子,我倒是对她的手段有些期待了,或许可以来个将计就计。”只要能将这个孩子平安生下来,她就知足了,哪怕自己多受点苦。 文竹在长乐宫呆了十几日,终于有动作了,比她想象得要简单许多的把戏。 那日,她吃了午饭,觉得有些口渴就让人做碗什锦蜜汤来,这边东西还没有喝到口里,就被突然闯进来的文竹给打翻了碗,苏婉厉声斥责道:“大胆,你做什么?” 文竹很乖巧地跪在地上,一张小脸上满满的都是惊恐:“奴婢该死,可是奴婢是为了娘娘的安全,甘心受责罚,这碗什锦蜜汤被人下了药,对姑娘的身子不利,奴婢就算是豁出了命也要……” “婉儿,去请吕御医来。”周槿欢装作一副很震惊的模样,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慌张,苏婉也被她给蒙过去了,赶紧去请人了。 吕御医来了之后对碗里剩下的汤进行检查,银针变黑,果然是有剧毒的。 “姑娘,这是何人所为?”吕御医是赵瑜亲自下令关注周槿欢身体的,若是有所差池,他是跑不了的,只见他擦擦额头上的汗,颤声道:“姑娘喝了多少,现在可否觉得不舒服?” “没有,多亏了文竹机灵,不然我这会儿或许就只能躺在床上了。”周槿欢笑着将文竹扶起来,转身对吕御医嘱咐:“皇上日理万机,我这边的小事,吕御医就不要告诉皇上,让他烦心了。” “是。”吕御医是真的想将事情告诉赵瑜的,所以回答得很勉强,周槿欢自然看出来了:“吕御医只管放心,若是皇上那边我自会担待,必不会让你为难。” 人家都这样说了,吕御医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等吕御医走了之后,周槿欢对苏婉示意一下让她也先出去,房间里就只剩下了她和文竹两人。 “这次多亏了你,不然别说我肚子里的孩子,就连我的命只怕都难保了。”周槿欢亲切地拉着文竹的手,脸上的笑如沐春风,文竹垂着头一副很乖巧的模样。 “以后便不要再住在别苑来,以后就和婉儿一样住在主殿吧,在我身边呆着,可好?”周槿欢这话太真诚,文竹想假装拒绝一下,却被她拦下了:“你不要多心,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你若是真的觉得为难的话……” “不,能来服侍姑娘,是文竹的福气。”文竹答应着,心里在对周槿欢诽谤:到底是个笨女人,这样大的事情连问都不问。 文竹有这样的想法不足为怪,到底她和周槿欢接触得太少了,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的苦肉计早就被看破,而自己早就成了人家的一枚棋子。 ------------ 第一百四十八章 白猫换皇女(一) 周槿欢对文竹很好,不是那种让人受不住的好,而是细水长流的好。 除了苏婉有时候会说几句冷言冷语,文竹在长乐宫的日子还是很好过的,可是每当她想到不成人样的孟潇,对周槿欢的那几分好感就会荡然无存。 平静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加之没有赵瑜的造访,她过得很轻松。 一晃春天就快要过去了,那天她照例坐在亭子里,偶然看到冒着粉色的荷花才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婉儿,时机就要到了。”她抬手,看着荷花池里欢快畅游的小鱼,感慨道:“最是怀念朔州的那段日子了。” “姑娘真的决定了,若是真的那样做,只怕就连赵瑜都保不住您。”周槿欢的主意太冒险,苏婉拉住了她,轻轻摇着,似乎是哀求:“姑娘,婉儿像你保证,婉儿一定会保护好这个孩子,不若我们就……”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决定好的事情怎么会那么容易反悔的,不然当初也不会让文竹卷进来了。” 她看着天上飘着的云,一脸的歆羡:“如果这个孩子能够和那天上的云一样自由自在的,我这个为娘的别说是受点苦了,就算死了也值得了。” “姑娘胡说什么?”苏婉圆眼一瞪,周槿欢则摆手笑笑,对她道:“去厨房一趟吧,顺便将文竹叫过来。” “姑娘,婉儿还是觉得这个主意不行,赵瑜虽然对你有心,但他有时候也是犟不过太后的,况且朝廷之上那么多的人,每人说一句都是压力,就算他是铁腕君王,只怕也不会置整个朝堂于不顾,姑娘……” “放心,我比你有分寸,不会有事的。” 周槿欢也不想多解释什么,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肚子里的孩子,别的她都没有放在心上。 周槿欢决定的事情,苏婉自知改变不了什么,只得先走了。 文竹来亭子的时候,周槿欢正在吃李子,她超级喜欢李子,小小的,糯糯的甜甜的。 “婉儿总是不让我吃这样凉的东西,她也不想想现在都快夏天了,我也只能将她打发了,这才吃一些。”周槿欢示意让她坐下,将李子递给她:“你也吃啊,我们相处这样久了,你该知道我的脾气的,这长乐宫没有外人,不需要那么拘谨的。” “姑娘待奴婢真的很好。”文竹这话是出自于真心的,周槿欢笑着回道:“这都是相互的,文竹你也对我很好啊。” “奴婢天生就是伺候主子的,对主子好,对主子忠心都是应当的。”文竹回答得滴水不漏,周槿欢轻轻拍拍她的手,感叹道:“这长乐宫不干净,皇上也不来这里,我时常会觉得寂寞,要不是有你和婉儿,我都不知道这日子要怎么过。其实我本来还想养只小猫来解闷的,但……” “姑娘现下虽没有品阶,但只要生下孩子之后,就会一步登天,那些宫人想必不会连只猫都不给吧?” “我也是这样说的,但那些人总是找借口,说前朝淑妃以前也喜欢养白猫,而且那淑妃再被赐死后那白猫就不知所踪了,说是很蹊跷,这长乐宫就不让养猫了,你说这不是在糊弄人么?” “那些人也太过分了,下次皇上来了,姑娘可是要和皇上好好说说这个事儿。” “那倒无所谓了,其实他们那样说之后,我还真的不敢养猫了,鬼神之事,谁说得清楚呢,以前我就听说过……”周槿欢的话说了一半停下了,有些抱歉的笑笑:“我说的事情都很无趣吧,你若是不想听……” “不,姑娘讲的这些事情我都没有听说过呢。”不知道为什么文竹突然对这个锁在长乐宫的女人有些同情,她的丽嫔主子可怜,眼前这位又何尝不是呢? “我住在皇宫那么些年,若是没有听八卦的爱好,只怕都要无聊死了。”周槿欢脸上带着略略哀伤、落寞的表情,声音低沉:“还是大魏召元八年,有位李妃娘娘怀胎十月,谁知道却生下了一个毛茸茸的狸猫,当初皇宫所有的人都吓坏了……” 周槿欢讲的是老掉牙的狸猫换太子的故事,文竹听得很入神,时不时还发问几句,她都很详细地讲解一番。 两人在亭子里呆了好久,而苏婉就远远地站着,看着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就落下来了。 “姑娘,人真的能生下异类么?”文竹问这话的时候神情凝重,周槿欢揉揉太阳穴,似乎是很苦恼:“你倒是真的问住我了,我讲的那李妃最后也是被皇上赐死了,那狸猫到底是怎么回事,整个皇宫都没有人能说得清楚。” “想必是那李妃有过错之处,上天才会有所惩戒吧。”文竹的脑子飞快旋转,脸上是有些抑制不住的兴奋。 周槿欢这下可算是放心了,也不再没话找话,将她打发了。 “姑娘,我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这个计划还是太过于冒险了点。”苏婉心里的那点不安在不断地扩大,即使周槿欢一再强调她自有打算,但她的打算呢,到底是什么,苏婉现在都还不知道。 “安啦,你什么时候见我做过没有把握的事情?”关于这个“自杀计划”,越解释越无力,等苏婉回过神来,这个计划就彻底泡汤了。 “可是……”苏婉还有话要说,但周槿欢却拍拍手:“诶呀,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今天乏得很,婉儿你去让他们给我准备好热汤吧,我要好好泡泡。” 大凡是周槿欢不想说的,苏婉是绝对问不出来答案的,也罢了,可能是她想多了。 怀着这样的不安,苏婉惴惴不安地过着,一直到月中那日,她去了太学。 阿诚并没有休息,房间灯光通明,好似是在等人。 “她现在怎么样了?”苏婉几乎每个月都会来,为的是给他解蛊毒,他除却一开始说要她好好照顾周槿欢之外,极少提到周槿欢。 可能是因为周槿欢快要临盆了,所以他才问的? 苏婉想到那件烦扰自己许久的事情,答非所问:“阿诚,我和你说件事,你帮我想想,姑娘到底要做什么。” 周槿欢的计划本来是要让阿诚知晓的,但赵瑜一口否定不让他入长乐宫之后,周槿欢就没有让他卷进来,但到底还是没有躲过去,苏婉还是将计划告诉了他。 苏婉将周槿欢的计划一五一十地告知阿诚后,阿诚深深皱眉,并没有说话。 “若她让你信她,你就信,就这样简单。”阿诚的话并不多,但几个字就让苏婉安心下来了。 按说阿诚只是一个十岁,不,是十一岁的男孩子,而她苏婉比他还大五岁,为什么有时候遇到想不通的事情还要来请教他? 人的真实年龄和心理年纪是不一样的,一路的逆境早就让小小的阿诚有了比一般人更成熟的心理人格。 苏婉从阿诚这里得到了安慰,放心地离开了,只是她不知道的是阿诚这夜失眠了:周槿欢你是真的不要命了么? 这个世界上最让阿诚在意的人就是周槿欢了,所以他绝对不能让她出事! 周槿欢一想到自己的计划会成功,心情就很好,完全没有注意到苏婉的变化,只主观地认为她是自己想通了,但事实打脸了。 文竹的动作很快,其实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她是有同伙的,那人就是深得孟潇信任的小庆。 这些日子,小庆和文竹的来往频繁,周槿欢都看在眼里,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 临盆之期来得太突兀,比预期要早个四天,还是发生在夜里。 来人依旧是吕御医,这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所以他很紧张。 “若是孩子和大人有任何事情,朕一定不饶你。”这是吕御医进房间之前,赵瑜给他说的话,无意这让他更紧张了。 和周槿欢预想的一样,赵瑜只是开始的时候站在门外等着,不到一刻钟人就黑着脸走了,站在门口的苏婉长长松了口气。 现在房间里除了吕御医就只剩下了文竹,这自然是周槿欢的精心安排,希望文竹不会让人失望。 “姑娘你要再使点劲儿。”吕御医用手帕擦擦额头上不断下落的汗,对于周槿欢现在的状态很是忧心,一直站在一旁的文竹端着茶水走过去,柔声道:“吕御医,先喝口茶,不要着急。” 吕御医也不疑有他,接过茶就喝了,随手将茶杯放在一边,接着指导周槿欢的生产工作,那小孩子的头好似就要出来了,吕御医感觉自己的使命终于完成了,几个月受的苦都有了回报,神经刚刚放松,整个人就晕倒在床边,而就在这个时候,周槿欢的孩子出生了…… 周槿欢是想看那孩子一眼的,但实在是太累了,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因为怕这孩子会哭,所以文竹将那带着蒙汗药的茶水给那刚出生的孩子喝了些,那小娃很安静地睡了,文竹将小娃用被单裹好,轻轻放到了衣橱不起眼的角落,随后将藏着的小白猫抱出来,那是只刚刚出生不久的小白猫,乖巧得很…… 找了解药,给吕御医喂下,随后文竹大声尖叫:“啊啊啊!” ------------ 第一百四十九章 白猫换皇女(二) 那尖叫声音太大,不仅将吕御医给惊醒了,还让在门口守着的宫人都紧张起来,苏婉的心本就一直提着,在听到文竹的叫声之后,破门而入,迎接她的是吕御医一脸的失魂落魄,她连忙抓住吕御医,紧张地问:“我家姑娘怎么样了,没事吧?” 吕御医的身子一滑,跪在地上,像是没有听到苏婉的问话,只是在不停地摇头:“怎么可能,不可能啊……” 苏婉再也没有什么心思问他了,直接绕过屏风,掀开纱幔,映入眼帘的是累到要虚脱的周槿欢以及她身边的一只小白猫。 那是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白猫,苏婉没有忍住自己的情绪,转头就对着文竹发飙:“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孩子呢,这是什么?!” 明明知道这一些都是周槿欢的计划,在看到现实的这一刻,苏婉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快速到文竹身边,眼神很吓人:“最好一五一十地将事情都告诉我,不然我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懂么?” “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婉儿姑娘求你放过奴婢吧……”这样可怜兮兮的语气让苏婉更火大,抬手正要对她动手,赵瑜就来了。 事情才发生,怎么赵瑜就来了,到底是谁传的消息? 苏婉收回手,随着人群跪下来,还在盘算着。 “你们谁来给朕解释一下?”赵瑜将纱幔掀开,那只小白猫圆鼓鼓的眼睛盯着他看,许是感知到了他不善的目光,小小的身子缩成了一团,“呜呜呜”叫着,这才赵瑜本来就不好的心情更糟糕了。 “吕御医,皇上让您回话呢。”小孟子见吕御医一副还没有回神的表情,在一旁提醒,谁知这话让他更紧张了,连连扣头,嘴里重复着:“微臣什么都不知道,微臣什么都不知道……” “起来答话,若是有半句虚言,朕灭你全族。”很平静的话,但威力不减,吕御医总算是稍稍平静了一下,将事情前前后后都将了一遍,为了让自己不获罪,故意将文竹叫醒自己的那一段给省略了。 “你是说这白猫就是她给朕生下的?”赵瑜这样一反问,吕御医刚刚平复一点的心情马上就又乱了:妈呀,我这是在说什么,是说这周姑娘给皇上生下了个妖物,是么? “吕御医所言非虚,还请皇上明察。”就在这个时候,文竹突然跳出来,这话有实打实的重量,赵瑜的心情很糟糕,小孟子看出了他的想法,懒洋洋地道:“好大胆的奴才,这里什么时候轮的上你说话了,来人,还不将她拉下去!” “皇上,奴婢是在长乐宫当值的,周姑娘生产的时候,房间里只有奴婢和吕御医,还请皇上听奴婢一言……”文竹还想说什么,但赵瑜只用一个眼神,小孟子就开口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这个胡言乱语的奴才给拉下去?” “皇上,奴婢说得都是真话,周姑娘没有诞下皇子或皇女,而是生下了一只白猫,皇上也听说过吧,这个长乐宫的以前住着……” “给朕拉下去,朕永远都不想再见到这个奴才!”这才开口的是赵瑜,他实在是不愿意让这个奴才将事情闹大,可是现在已经晚了。 “这长乐宫这样热闹,哀家还是来对了。”来人正是王太后,她身后跟着的是周采薇和钱嫣然,人倒是都来得齐全。 “额娘怎么来了?”赵瑜的慌乱一闪而过,但随后马上故作平静,上前拉住了王太后的手,谦恭道:“那荷园的睡莲开了,额娘可是愿意陪儿臣去一赏?” “那不着急,周槿欢产子,哀家自然是要来看看的。”王太后并没有停住脚步,不顾赵瑜的阻拦,伸手将纱幔撩开了,随后看到的场景让她差点晕厥,指着躺在床上的小白猫,声线都有些颤抖:“这……这……哀家的……” “额娘,您不要生气,一切都还不清楚……”赵瑜这会儿脑子有点大,王太后一句话都听不进去,眼睛里只有那只猫,指着跪在地上的吕御医:“给本宫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吕御医只好将事情又将了一遍,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害怕了,末了还加了一句:“当时在房间里伺候的人就是刚刚被带走的那个宫人,太后娘娘可将她叫上来,一问便知了。” “果然就是刚刚皇儿让人抓走的那个,是么?”王太后好似已经明白了,下令将文竹带回来,慢慢坐下来,慢悠悠地喝茶。 这事从未在后宫出现过,周采薇和钱嫣然都是聪明人,安静得仿若不存在。 “奴婢拜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文竹再次到长乐宫的时候,嘴角不自觉地带着一抹笑,脑子里闪过孟潇蓬头垢面的模样,眼神里的恨意更明显了。 “你便将看到的一切告诉哀家,不必害怕。”王太后说这话的时候,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赵瑜,赵瑜清清嗓子,接话:“就如太后娘娘说的,若是你有半句假话,朕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赵瑜这话中的威胁太明显不过,但文竹她怕什么呢,她若是真的怕就不会入这长乐宫了,不是么? “奴婢是周姑娘身边的近人,因为心思细腻,这次姑娘让奴婢给吕御医打下手,不知道是不是这长乐宫过于……呃,有些邪门,一开始姑娘无论怎么使劲儿孩子都出不来,后来有一道白光晃住了奴婢的眼睛,奴婢眼睛睁不开,只能用手挡着,等那白光消失之后,姑娘就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而床上则多了那个小白猫……” “周槿欢那个妖妇竟然生下这种妖物,哀家如何能容得下她?!”王太后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四下都吓得大气不敢喘一下,赵瑜正要说话,文竹却抢了先:“不知太后娘娘可否知道前朝淑妃?” “大胆奴才,谁让你在这里妖言惑众的?”赵瑜再也听不下去了,只怕这样下去周槿欢必死无疑了。 “哀家还真的没有怎么听过,你说!”王太后这态度太明显,赵瑜的脸色也很难看,轻轻一勾手让小孟子过来,轻声道:“让王御医来。” 现在只有周槿欢醒过来才有用吧? “奴婢听闻那前朝淑妃喜欢白猫,但在被赐死后,整个长乐宫十几年都不曾出现过一只白猫,这次这只白猫的出现会不会有什么蹊跷?” 文竹这话说得漂亮,她并没有说主子什么坏话,但这话的引导性太强,足够让人多想。 “臣妾看这奴才长得有些眼熟,德妃娘娘有这种感觉么?”这个时候说话的人是周采薇,她早就认出了文竹,却在这个时候才出手,钱嫣然貌似很认真地看了文竹一会儿,最后还是身边的紫鹃轻轻说了几句话,她才如梦方醒一般:“我平素不和什么人走得近,倒不如紫鹃了,这可是丽嫔身边的文竹?” “奴婢文竹,以前确实是丽嫔娘娘身边的人。”文竹只说了这样一句话,并没有多余的解释。 “那就对了,丽嫔以前经常来长乐宫,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受了刺激,你总不会是想为自家主子报仇故意要陷害我家阿姐吧?”周采薇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合宜的笑,钱嫣然也跟着笑:“贤妃娘娘这话却是有意思,她一个宫人能怎么报仇?” “可是不能小看了这种奴才呢,要知道我以前就觉得她聪慧得紧呢。”周采薇这话让钱嫣然哑然,倒不是她没有怼回去的话,而是她习惯在王太后和赵瑜面前扮演弱者。 果不其然,王太后看不下去周采薇的咄咄逼人,厉声道:“就如嫣然所说,她不过是个奴才,能做些什么,倒是这长乐宫,看来上次请的巫师并不管用了,看来是要再请些人来了。” “微臣拜见皇上、太后娘娘。”形势变化多端,这会儿又来了一位御医,正是赵瑜要的王太医。 “额娘,所有的事情都等槿欢醒来之后再说吧,具体什么情况她最清楚。”赵瑜一句话让四周都安静下来,包括早就醒来的周槿欢。 其实她是乐于装死人的,但形势完全超乎了她的想象,她休息不得了。 在王御医给她的把脉的时候,她轻轻挣开了眼睛,揉揉太阳穴,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太后娘娘……”她看到了坐在一旁的王太后,却将扶着自己的赵瑜给完全忽略了。 “哀家想听听你的解释!”王太后将那小白猫丢到她跟前,一副“哀家看看你能编出什么故事来”的表情,周槿欢看到她这样的态度,觉得事情还不是很难解决,很平静地将事情讲述了一遍,和文竹的版本几乎一模一样。 所有人都很震惊,包括还跪在地上的文竹。 “阿姐,你犯什么傻,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周采薇从座位上起来,脸上都是不可思议,而她旁边的钱嫣然的表情是她的复制、粘贴。 “自从住到这长乐宫里,我就总感觉被什么东西控制着,好多事情我明明都没有做,但第二天就发现不对劲儿,还有就是在孩子出生前,我经常会做梦,梦到一个长相很艳丽的女人抱着一只雪白的猫,那猫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就像是……对,就像是这只小猫一样。” 周槿欢一边说一边将那猫抱在怀里,嘴角忽然绽放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你们不觉得这只猫很可爱么?” ------------ 第一百五十章 白猫换皇女(三) “妖……妖物!”王太后指着她,本来红润的脸一瞬间变得毫无血色,而周槿欢好似没有听到一样,嘴角的笑反而更甜美了,王太后差点晕厥过去,对着四下的宫人吼道:“都愣着做什么,等着哀家动手么?!” 这话让宫人都如梦方醒,几个宫人走上前,正要对周槿欢动手,但赵瑜拦下了她们:“事情还没有弄明白,你们都先退下。” 王太后气得说不出话来,若不是有这样多的人都在,她是真的要发飙的,而此时只是甩了袖子头也不回地走了,临走前只说了一句话:“以后便不用再去哀家的凤藻宫请安了,哀家承受不来。” 在以孝治国的大燕,这话就是在打赵瑜的脸,比当面翻脸更难看! 事态的发展偏离了周槿欢的计划,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如何反应,只是呆呆看着地面,心思很沉重的模样。 “都先回去吧。”赵瑜这话是给周采薇和钱嫣然说的,两人都是聪明人,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乖巧地离开了。 偌大的长乐宫又只剩下了两人,房间的门被紧紧关着,偶有月光照进来,打在她沉静如水的脸颊上,她有一张艳丽无双的脸却有那么可爱的小梨涡。 “孩子呢?”赵瑜几步走到她跟前,蹲着身子,捏着她的下巴,眼睛湿漉漉的,她被那双眼睛蛊惑,竟然忘记了回答,要不是他手指的力气加大,她都无法回神。 “你是在说这只小白猫么?”周槿欢还是装傻,赵瑜一把揪住那小白猫,随手扔到一边,逼近她:“周槿欢,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我一直都被你圈养在这长乐宫里,还能做什么?”她在反问,赵瑜眼中划过一丝痛色,随后马上回复了平常的冰冷:“在萧景知死的那一刻,你的心就没有了,是么?” “用这只白猫换取你孩子的自由,顺便让你获得永远的自由,周槿欢,你是这样想的,对么?”每当赵瑜这样反问的时候,就说明他什么都明白了,而周槿欢若是回答,就一定会被他抓住把柄,所以她干脆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不理睬。 “朕来得比你想象要更快一些,所以好多事情你都没有来得及去做,是么?”这次赵瑜边说边起身,四处看看,在目光看到衣橱的时候,周槿欢慌张了,连忙拉住了他:“你恨萧景知,也恨爱上萧景知的我,更恨我们两人的孩子,既然现在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为什么不顺着我的心意呢?” 他还真的停了下来,欺身过来,将她压在身下,本来的湿漉漉的眼睛有些发红,声音是抑制不住地发颤:“周槿欢,你是有病吧,朕为什么要恨你,朕不恨你,你不是想死么,朕就成全你,如何?” 周槿欢想过两人之间会有的对话,但这个结果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在她要求证的时候,他猛然起身,径直走到那衣橱边,在周槿欢的紧张的眼神下,似得意一笑:“这里到底是藏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让你紧张成那个样子?” 他的话和他的动作是一致的,话刚落地,衣橱就打开了,那个是一个小小的孩子,一个刚出生的孩子。 周槿欢也顾不得刚刚生产的身子,从床上跳起来,在赵瑜动手之前将那孩子抱在怀里,简直就是在用行动表明什么叫做“不打自招”。 “周槿欢你真行。”赵瑜这话带着苦笑,秘密被发现的周槿欢抱着孩子就要逃跑,却被赵瑜发现了小心思,在她有小动作之前就将她圈在怀里:“整个皇宫都是朕的,你想逃去哪儿?” “赵瑜,就当我求你了,你能给这个孩子一条生路么,到底她还只是个孩子,还是女孩,我保证让她不在你的面前出现,不会碍眼,好么?”周槿欢这样的女人,前半生是傲娇的公主,后半生又不要命,除却一开始的虚与委蛇,极少这样的低三下四。 “周槿欢你以为这皇宫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许是周槿欢的态度讨好了他,他的语气倒是没有那么生硬了,周槿欢一脸希翼地看着他,他却扭过去了头,正巧看到还在沉睡的小女娃,她有让人忍不住想要捏捏的小脸,含笑的唇,微微上扬,小梨涡隐约可见。 “若是你真的要我死,我就去死,你那样聪明也应该知道的,我设计的这个局,本就没有想着要全身而退的,现在计划落空,更是没有什么想法了,只要你能将这个孩子留下来,我……都听你的。” 这是周槿欢能做到的最大的让步,为了这个孩子,她愿意做任何事情。 “周槿欢,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赵瑜显然被她这话给吓到了,她看向孩子的眼神很柔和,好似一汪平静无波的湖水。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这个孩子活着,好好活着,我只有这一个要求。”计划落空,这是她自己没用,谁都怪不上。 愿赌服输,若是连承受失败的勇气都没有怎么能做好一位母亲? “好,朕就答应你。”赵瑜盯着她看了好大一会儿才松口,在周槿欢正要微笑的时候,加了一句话:“不过朕要你做朕的妃嫔。” 这简直是在趁火打劫,赵瑜怎么会这样不要脸? “怎么,不答应?”赵瑜的手伸过来,还没有触碰到孩子的时候,周槿欢连忙后退一步,强忍住屈辱,一字一顿道:“我答应你。” 赵瑜的手收回来,几步走到门口,将大门打开了,初夏的燥热气息一下子都涌进来,让周槿欢的心情也跟着烦躁起来,他却心情不错的样子,扭头对她道:“这个孩子就叫初夏吧,她是朕的长公主,朕给她封号就长乐公主吧。” “你想如何就如何吧。”“长乐公主”这个封号真的有些讽刺,周槿欢的眉毛一皱,也不再说话,他见她不吭声,也没说什么,只是盯着她看,在小孟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的时候,才回过神来:“朕本以为那吕御医胆小,不会说谎,却不想事情会发生到这个地步,以后就让王御医来伺候吧。” 王御医是专门伺候赵瑜的,这在别人看来是天大的恩赐了,但在周槿欢这边就完全变了味道。 可是,现在她能有什么可以反抗的? “你刚刚生下初夏,现在身子正弱,剩下的事情朕会为你做好,这些日子朕会吩咐她们,不让她们来打搅你。”这是赵瑜临走的话,周槿欢抱着初夏,缓缓地跪在地上,冲着自己,扇了很响亮的一个巴掌,初夏被那声响给吓得直哭,在她要对自己甩第二个巴掌的时候,苏婉出现了,拉住了她的手,柔声道:“姑娘……” “婉儿,我没用,我怎么能这样没用,本来好好的计划怎么就会变成这样?”她的泪水顺着脸颊一滴滴落在初夏身上,苏婉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将她拥入怀里,任她哭泣,直到最后实在没有力气,抱着初夏的手都有些动弹不了了,才止住了泪。 “姑娘,你的身子一向很弱,先喝些鸡汤吧?”苏婉将孩子抱过来,让宫人端进来一碗鸡汤,随后将房间门关上。 “现在想想今天发生的事情,都觉得像是做梦一样,我怎么就能这么蠢呢?”周槿欢喝了一口鸡汤,被噎住了,咳嗽得厉害,苏婉一手轻轻拍拍她的背,安慰她:“姑娘是婉儿见过最聪明的了。” “聪明?”周槿欢苦笑一声,泪花都出来了:“以前我还真觉得自己聪明,但聪明是相对的,在面对赵瑜的时候,我就是愚不可及的人,丝毫都不聪明。” “姑娘……”苏婉的声音拉长,周槿欢接着道:“婉儿,其实我真的想过,这个计划最坏的结果就是我死,但至少这个孩子不用再呆在皇宫里,她的身份太尴尬,谁都不知道她会因为什么就被人整死了,所以她必须走;可是我做了那么多,最后还是功亏一篑,不对,是比以前更糟糕了,是吧,看啊,我怎么就能这样蠢……” “姑娘,来人啊,快请御医来!”苏婉手里抱着孩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槿欢落到地上。 这夜,王御医怀着忐忑走进了长乐宫,看着躺在床上的人,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妈呀,以后自己的小命可要全指望她了。 周槿欢这一病就是好几天,等醒来的时候,她早就不是那个周姑娘了,而是赵瑜的槿嫔,和已经疯了的孟潇一样的嫔位。 “文竹呢?”看着睡着的初夏,周槿欢心里升腾出一股无法抑制的满足感。 “姑娘……不,娘娘刚醒过来,好多事情都不知道,文竹早就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了。” 等初夏完全睡着了,周槿欢才坐到凳子上,细细听她讲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吕御医反口,说是文竹使计让他睡着,将小公主换成了白猫。 “怎么可能,王太后怎么会相信?”这话刚问出口,不等苏婉回答,她自行回答:“是赵瑜又做了什么吧,不会是滴血认亲什么的吧?” 看苏婉那吃惊的小表情,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初夏不是赵瑜的孩子,但依赵瑜的能力,让两滴血融在一起还是可以办到的。 看来,这个后宫是真的逃不了啊。 “姑娘……娘娘,您在想什么?” “在想怎么讨好赵瑜,在想怎么在后宫立足,在想怎么保护初夏,在想什么时候我能强大到不必再惧怕。” ------------ 第一百五十一章 借刀杀人计 初夏的身子一直都不好,周槿欢就衣不解带地照看她,还真没有什么时间想赵瑜那回事。 初夏在名义上是赵瑜的孩子,更是王太后的长孙女,以前她还能静静地呆在长乐宫,但那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王太后下令让她每日都带初夏去凤藻宫请安,想要躲都躲不过去。 说来也奇怪,那王太后一直都不喜欢周槿欢,但对于初夏是实打实的疼爱,从眼神中就能看出来。 “哀家的小初夏,看看这是什么?”王太后拿出一个金制的长命锁,花纹很精致,就连那金制的小铃铛上都有朵朵的梅花。 初夏听到那铃铛的声音,转转眼睛,伸出肉肉的小手,王太后笑得慈爱,将长命锁给她带上,捏捏她的小脸:“我们小初夏就是聪明,皇祖母一看到你心情就好。” 王太后在说这话的时候,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周槿欢,周槿欢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太后娘娘,薇儿本也给小初夏带了东西来的,但来得慌张,不若让阿姐去我昌德宫一趟吧?”周采薇这话算是解了周槿欢的尴尬,王太后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小初夏身上,冲着她们摆摆手:“走吧,杵在这里哀家看着也心烦。” 奇!书!网!w!w!w!.!q!i!s!u!w!a!n!g!.!c!c 周氏姐妹本就不得太后娘娘的欢心,几乎是皇宫里公开的秘密。 “要不是你,阿姐还不知道要如何反应呢。”从凤藻宫出来,周槿欢觉得空气都畅通了许多。 “自家姐妹,阿姐要是这样说,薇儿可要生气了?”周采薇很亲热地拉着她的手,但那手心是冷的。 从凤藻宫到昌德宫的一路上,两人一直都是很亲密的,但到了昌德宫情况就稍稍变了。 “要不是皇上将那作祟的奴才找出来,阿姐可是要受那不白之冤了。”周采薇没有多余的话,话题直指白猫之事,要不是经历了巫师之事,周槿欢没准儿将事情来龙去脉告诉她,但现在不会了,所以很是敷衍:“是啊,要不是皇上那样英明果断,别说是初夏了,就连我的命都没有了。” “阿姐好似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得到这样的回答,周采薇显然是不满意的,边说边走到周槿欢跟前,手指轻轻在她的手背上摩挲,笑道:“到底阿姐才是真正的公主,这双手那样娇嫩,不像薇儿的手就像那树皮一样。” 周槿欢闻言缩回了自己的手,半晌后认真道:“薇儿,初夏的身份阿姐只告诉了你一人,你应该知道阿姐的心思,是么?” “可是,人都会变的,再说初夏那样可爱,惹得喜欢。”周采薇这话一说明白,周槿欢就松了口气:还好,她并没有真的要动初夏的意思。 “你说得对,人人都会变的,以前阿姐只当你入宫抢了我的风头,所以才会诸多为难,但皇兄死后,在阿姐最困难的时候,只有你向阿姐伸出了援手,你觉得阿姐会对你不利?”周槿欢这话说得太清楚,清楚得让周采薇无法后退,只能表态:“阿姐真的这样想?” “太后现在越喜欢初夏,等她知道初夏身份的时候就会越生气,如果你是阿姐,看到太后这样宠爱初夏,你会高兴?”在周采薇面前扮弱,周槿欢手到擒来。 “阿姐你多虑了,这件事不会再有人知道。”这是周槿欢亲自放在她手里的把柄,她如何会将这个秘密轻易说出去? 话都说清楚了,周槿欢也没有什么心思再在昌德宫待下去了,找了个借口就走了。 初夏还在凤藻宫,她虽不喜欢去看王太后的脸色,但没有办法。 “娘娘,那周采薇到底和你说了些什么?”苏婉和春兰都被关在房外,所以并不知晓她们的对话。 “能有什么事儿,我现在什么都想不了,只想好好看着我家初夏。”周槿欢这样的回答显然无法让人满意,苏婉嘟嘟嘴,歪头道:“自从娘娘到长乐宫之后,周采薇也没少动歪心思,但有件事我却怎么都想不明白……” “你不需要铺垫那么多,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周槿欢实在是看不惯她这样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样子,苏婉伸伸舌头,也不再兜圈子了:“就是娘娘生产的那日,明明她并不喜欢你,当时为什么要帮你呢?” “傻婉儿啊,现在想想我还活着真好,不然将初夏托付给你,我估计都要死不瞑目了。”周槿欢摇摇头,慢慢解释:“你应该注意到了,周采薇帮我说话的时候,我已经醒了,她那样做其一是为了卖给我一个人情,其二是为了自己。” “怎么会,周采薇和钱嫣然的想法应该都一样的吧,都巴不得娘娘早些……”苏婉这话说得不错,但她太天真了,周槿欢接话道:“没错,周采薇和钱嫣然都不喜欢我,都巴不得我赶紧死了,但两人希望我死的时间并不一样。钱嫣然将我和周采薇当做同党,所以在白猫事件里就一直踩我,巴不得王太后能一刀将我杀了;周采薇虽然也希望我死,但绝对不是现在。” “周采薇准备利用你?”苏婉这下智商总算在线了,可还没有等周槿欢夸她,就接着道:“可是娘娘这样的人她有什么本事利用?” “我用初夏的身份向她示好,她准备用我整倒钱嫣然。要知道她和钱嫣然虽明争暗斗这么久,到底谁都没有占什么便宜,她想利用我,借刀杀人再简单不过。”回想到那日的情景,周槿欢不觉感慨:“其实一开始她就应该是慌张的,她怕自己失去我这样好用的一枚棋子,一枚有弱点的棋子,但她还是沉住了气,直到我醒来之后才有所动作,说到底她精明得很。” 而钱嫣然呢,她虽身份不如周采薇,但得王太后欢心,人也深不可测。 “娘娘你走错了,左边是去凤藻宫的路。”她想得太投入,连方向都走错了。 凤藻宫里王太后还在逗着初夏,一副看不够的样子,周槿欢也不能催,就安静地坐在一边,静静等着。 “周……槿嫔妹妹人看着消瘦了些,这些日子没有休息好?”没有想到钱嫣然走了过来,周槿欢比她的品阶低,行礼后才回答:“初夏敏感得很,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被惊醒,连带着槿欢也跟着睡不着了。” 这是实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但周槿欢明显看出钱嫣然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她没有什么炫耀的意思,但也不好说些安抚的话,于是就转移了话题:“槿欢看着德妃娘娘那身湖蓝色掐金色柳絮碎花长裙很是漂亮,更衬着娘娘姿容清雅了。” “这布料我宫里还有,槿嫔妹妹若是喜欢,我就差人给你送过去。”钱嫣然拉着她坐下,周槿欢推辞道:“槿欢可不敢夺人之美。” “槿嫔妹妹说的是什么话,一会儿和我一道去长春宫取便好了。”钱嫣然都这样说了,她要是再不表态,好似就有些不太说得过去了,于是她道:“那倒要叨扰德妃娘娘了。” 王太后的心思一直都在初夏身上,转头看到周槿欢,心情有些不好,毫无表情道:“你先回去吧,酉时哀家会让青羽将初夏送回长乐宫。” 王太后是真的不喜欢她,连看到她都会觉得不开心。 周槿欢有原主儿的记忆,知道两人的关系一直都是不冷不淡的,也没有说什么,听话地退下了。 她这边刚刚出了凤藻宫,钱嫣然就跟了过来,不用说是要请她去长春殿看看的。 看来她真的成了一个香饽饽了。 比起昌德宫的华丽,长春殿要清雅一些,就连焚的香都没有一丝的甜腻。 “紫鹃你带着苏姑娘去拿布料。”钱嫣然将苏婉打发走,而紫鹃“随手”就将房门关上了。 “丽嫔妹妹,姐姐对不起你啊。”房间一关上,钱嫣然突然就拉住了她的手,那张贤淑的脸上尽是愧疚,周槿欢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住了,慢慢抽回自己的手,笑得有些勉强:“德妃娘娘这是说的什么话,槿欢还真的有些听不明白呢。” “那日在长乐宫,姐姐并不是有意要说那些话的,那些话其实是……其实是……”说到这里,钱嫣然突然卖起关子来,周槿欢歪歪头,很配合地问:“是有人强迫娘娘那样说的,是么?” “嗯,我知道这样说槿嫔妹妹是绝对不会相信,就连我自己都不相信的。”钱嫣然有一张贤淑的脸,端正的五官数眼睛最出挑,能让人陷进去。 “娘娘只管说,槿欢可不见得不相信。”按说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周槿欢应该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打个马虎眼过去的,但她还是说出了口。 “槿嫔妹妹愿意听?”钱嫣然喜出望外的表情让周槿欢更加笃定自己的想法,果然钱嫣然嘴里吐出了那三个字:周采薇。 “娘娘是在骗我吧,薇儿可是我的妹妹,她不会那样待我的。”周槿欢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而钱嫣然则貌似很真诚地对她谆谆教导:“槿嫔妹妹,这后宫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自问没有对你动过手,那贤妃娘娘动过没有只怕你自己也清楚吧?” “德妃娘娘,长乐宫还有一些事情,槿欢就先回去了。”耳尖地听到了苏婉的声音,周槿欢长舒一口气,起身告别,钱嫣然倒也没有拦她,让她回去了。 周采薇、钱嫣然都在拉拢她,都想让她作为一把杀死对方的刀,她要怎么办? ------------ 第一百五十二章 你要回报我 “小初夏,你说额娘该怎么办?”周槿欢亲亲初夏的脸,头抵在她的额头上,心思却飘到了别处。 “娘娘,那周采薇和钱嫣然都不是好对付的,要婉儿说,不如就静观其变好了。”苏婉将初夏抱过去,她这也算是个主意,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周槿欢有些头疼,便不再想这事了。 “皇上驾到。”她刚准备休息,赵瑜就来了,还真是及时。 自从小初夏出生后,赵瑜每日下朝后都会来长乐宫一趟,自然不是来看初夏的,那是萧景知的孩子,他还没有那么大方。 “脸色这样难看是做给朕看么?”赵瑜以来就将房间关上了,示意让苏婉将孩子抱走,屋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没有,现在我和孩子都要靠着你,我怎么敢给你摆脸色。”周槿欢说着就要去给赵瑜端茶,但赵瑜将他拦下了:“你又不是宫人,朕来你这里也不是来喝茶的,坐下吧。” 这话让周槿欢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每日都来长乐宫,但并没有什么逾规的动作,这并不代表他就没有想法,相反他早就对她展现了自己的占有欲。 可是这能怪谁呢,当初是她对赵瑜说的,只要是为了初夏,她什么都能接收的,现在反悔想必是有些晚了? “赵瑜,能不能换个日子,我这些日子不太方便……”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莫名地有些发抖,赵瑜喝茶的手一顿,将茶杯放在一边,将她圈在茶桌上,那张平时很冷峻的脸上带着一丝邪气的笑容,好似有些吃惊的样子:“倒是奇怪了,朕只是和你这里吃些藕糕,和你这些日子方便不放便有什么关系?” 周槿欢从来都不肯承认自己是个薄脸皮的人,但此刻有股火从心底一下子就冲到了脸上,发烫的脸颊让她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轻轻推推他,但他好似很享受她这样害羞的反应,将她圈得更紧了,这下她连胳膊都伸不起来,而他的脸距离她的更近了,鼻尖轻轻刮着她的脸颊,声音就像水妖一样魅惑人心:“你自己说你想到了什么事情,嗯?” “我……我能想到什么,赵瑜你压着我难受,要知道我还没有出月子呢……”她再次推他,其实她的反应会这样大,一方面是赵瑜身上强烈的男人气息和他调戏的动作,而另一方便是她的脑子一直在回放着他们两人的过去,他们曾经交缠在一起的身体,粗重的喘息、迷乱的眼睛…… 他们曾经那样亲近,但最后却成了这样,想来也是很唏嘘的。 感知到怀里人情绪的变化以及她眼中无意识散发出的哀伤,赵瑜有些生气,他这个时候只能想到一个名字,那就是萧景知。 死亡不会让一个人的影响力全部消弭,有时候偏偏相反,有的人死了反而更能左右活人的选择。 明明她本是自己的,他不服,所以他狠狠吻住了她,她的反抗并不激烈,甚至最后完全放弃了反抗,他放开她的时候,她轻飘飘地说了句:“赵瑜,你不会对初夏不利吧?” “……”初夏是他的痛处,他不想听有关她的事情,所以他的唇紧紧抿着。 “当初我说过的,我会守信。”周槿欢这话没头没尾,赵瑜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人就被她推开,她转过身,蹲下身子将鞋袜都脱下,紧接着是纱裙、寝衣、肚兜,衣物都被她丢到一边,抬手将发上的簪子拔下来,也丢到一边,没有转身,直接就爬上了床,隔着纱幔,她的身体若隐若现,赵瑜呆呆地站在原处,喉结轻轻滑动,人慢慢朝着那青色纱幔走过去。 “你将朕当什么?”他慢慢坐下,将纱幔挑开,她的身子就那样直直地暴露在他面前,他脱下身上的龙袍披在她的身上,恨恨道:“朕看你是疯了,一会儿就让苏婉给你清御医。” 话是这样说,但他却不敢再抬头看她,仿若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急于躲避,她却拉住了他的手腕,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拉他的手。 “你最好赶紧放开,不然朕说不定就后悔了。”他还是没有回头,怕自己失去控制,就如她自己所言,她才刚生产不久,现在身子还弱,他不能辣手摧花。 “……”听到这话,周槿欢有几分的迟疑,随后还是顺从自己的心,放开了他,他却猛然转过身,捧住她的脸,再次狠狠吻她,等他察觉到自己身子变化的时候,赶快放开了她,嘶哑着声音道:“周槿欢,朕将你放在后宫,不是做戏,你自己也知道朕心里介意初夏的存在……” “你到底想说什么?”周槿欢双手抱着肩膀,明明知道答案却还想再次确定,答案是那样显而易见,他果然道:“我说,周槿欢,我这样帮你,你总要回报我的,对不对?” 回报,他们之间细细想来也不过是一场交易,他保初夏的命,她做他的女人,太公平不过了,不是么? “是啊,你说得对。”一股莫名的悲伤在捏着她的喉咙,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直到他人都走了,有风自门吹进来,吹起了纱幔,一阵的冷意,仿若她的心。 “周槿欢,是你再伤心么?”这样的情绪不是来自周槿欢,而是来自原主儿,她问但没有人回答。 “娘娘……”赵瑜刚走,苏婉就进来了,看到一地的衣物,马上红了眼睛,冲入内室,看到周槿欢将脸埋在膝盖里,看不出来情绪,小心问:“娘娘,那赵瑜没有对你……” 若是赵瑜真的对周槿欢做了什么事,这房里不会这样单纯的熏香气味,但看满地的衣物又好似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无事,至少现在赵瑜还没有对我动手,可喜可贺。”周槿欢的情绪很低落,也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真实情绪,还是参杂着原主儿的心情。 “姑娘,刚刚长春殿的紫鹃过来说,长春殿的睡莲开得好,钱嫣然想邀娘娘去看看。”真是一件事没解决,另一件事就过来了,这钱嫣然一向是个能沉得住气的主儿,现在这样示好真的让周槿欢有些苦恼啊。 “娘娘,我们去么?”苏婉也捉摸不透钱嫣然的想法:“人家说,脚踩两条船是最容易翻船的,要婉儿说,娘娘既然都已经将初夏身份这样大的秘密都告诉周采薇了,不如就狠狠心和钱嫣然说明白,投到周采薇那边好了。” 周采薇若是个可靠的,周槿欢就不会这样苦恼了。 “这件事明日再说吧,我这会儿真的累了。”她躺在床上,身下还是赵瑜的青色龙袍,并没有女人的甜腻香气,凌冽的气息带着几分的无情。 躺在床上,她将身子紧紧锁着,回想起自己的行为还有些后怕:当时是怎么搞的,怎么就会突然有那样的动作,难不成是被赵瑜那轻浮的调情给刺激的? 她很早就躺在床上了,但很晚才睡着,连梦里都是周采薇和钱嫣然的脸,真的是做梦都不想放过她。 第二天她醒来得很早,和昨夜的晕乎乎不同,今日她醒来的时候,头脑清醒多了,她有了自己的想法。 “婉儿,吩咐厨房做些饭菜,我一会儿要去长春殿。”她伸伸懒腰,连脸都没有洗就跑去看初夏,脂粉球儿一样的小脸蛋真的让人欢喜。 也不知道是厨房的效率高还是她逗小初夏忘记了时间,只知道她的脸还没有洗,饭菜就上来了,再逗小初夏就会误了时辰了,她只好缩回自己的手,简单洗洗脸,拿起筷子就开始吃饭。 这顿饭吃得并不安生,因为下一秒小孟子的声音就自宫门口传来,不是幻听,是真的,赵瑜来了。 想到昨夜她的豪放表现,耳根子都有些发烫,嘴里嘟囔:“这一大早起的,来我这里做什么?” “朕过来是因为龙袍落在这里了。”赵瑜仿若看出了她的心思,开口解释,而周槿欢一副“那现在你拿走了龙袍,该走了吧”的表情,这就让赵瑜不太开心了,拉开一把椅子,坐在了饭桌上:“朕今日出来得匆忙,看你长乐宫的吃食不错,不如就在这里吃吧。” 堂堂的大燕皇上怎么会没有龙袍,怎么会没有饭吃,这赵瑜是要搞事情啊! 整个大燕赵瑜最大,周槿欢就算有意义也只能忍着,所以她什么话都没有说,静静吃自己的饭,好似眼前根本就没有赵瑜一样。 赵瑜被冷落也没有什么反应,他吃饭速度不快,有一口没一口吃着,时不时抬眼看她。 她吃自己的饭,眼睛自觉将他马赛克,当做背景图案,但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很快:一定是昨夜,一定是昨夜太丢人了,所以现在有些不自在。 她这边刚刚放在筷子,抬头的时候,赵瑜已经走到了她的跟前,在她开口之前伸手过去,她条件反射地就要躲开,他另一只手却轻轻按住了她的头,那手轻轻略过她的唇角,将她嘴角残留的糕点屑尽数抹掉,随后冲着她微微一笑,将有糕点屑的手指放在唇边,轻轻舔了一下…… 周槿欢感觉自己的脑子一下子就炸开了,原主儿的记忆适时蹦出来,她怎么都拦不住,在她挣扎着要起身的时候,赵瑜再次加大了手下的气力,凑到她的耳边道:“周槿欢,你早晚都是朕的,但……昨夜的事情,朕还是后悔了。” 这话的信息量有些大,她得缓冲一会儿,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哪里还有赵瑜的影子? “娘娘,你在找什么?”苏婉刚过来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没有,我们去长春殿吧。”她再也坐不下去了,仿若凳子上有钉子,而苏婉反问道:“姑娘今天怎么就吃这么一点,也太少了点吧?” 这根本就不是自家主子的饭量啊。 “我不饿,还不快些,钱嫣然估计都要等急了。”周槿欢催促道,暗暗心惊:这原主儿的记忆实在是太智能了,想什么时候出来就什么时候出来啊,下次能提前通知一下,让她有些心理准备么? “娘娘,婉儿怎么想都觉得这样好似不太好啊,到时候周采薇问你的时候,你要怎么回答,被到时候两边的人都得罪了,她们都不是省油的灯,若是惹恼了……” 若是惹恼了她们就死定了。 周槿欢自然什么都清楚,但她有自己的计划。 ------------ 第一百五十三章 来,将计就计 长春殿的宫门大开着,钱嫣然知道她一定会来。 苏婉似是想拦她,但她还是进去了,她觉得自己是有把握的。 “槿嫔妹妹过来了,我专门备了些吃食,你尝尝看?”那翡翠玉糕看着就让人食欲大振,周槿欢也不矫情,接过来,甜甜的却不腻,确实好吃。 “德妃娘娘看得起槿欢,槿欢惶恐不已。”等四下人都退下,只剩下两人的时候,周槿欢垂眼,这样的柔弱乖巧倒是和钱嫣然印象中的那位不太一样的,一股鄙视被压在心底,她的笑让人如沐春风:“槿嫔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只觉得妹妹一向和贤妃娘娘走得近,和我莫名的生疏,还有些不太舒服呢。” “德妃娘娘太厚爱槿欢了,薇儿她……”她这话欲言又止,钱嫣然拉过她的手,问话倒是不让人生厌:“这后宫就我们几个人,你若是心里有什么不痛苦的只管告诉我,自然我也知道你们姐妹情深,但人和人相处总有磕磕碰碰的,你总需要一个人开解开解的。” 也怪不得王太后会这样喜欢钱嫣然了,这话说得周槿欢心里都暖暖的,要不是知道她和孟潇曾经沆瀣一气,没准儿还真的能将她的话听进去呢。 “没事,没事,只是自从有了初夏之后,好似薇儿就……可能是我想多了吧,嗯,是我想多了。”周槿欢的话还是没有说清楚,但钱嫣然已经有些明白了,她是聪明人,也就没有再刨根问底了。 那荷花池的睡莲开得很好,钱嫣然一时兴起吩咐紫鹃去拿画画的物件,周槿欢没有当回事,就在旁边看者,等东西上来的时候,她就有些蒙圈了:怎么还让她作画? “槿嫔妹妹的画艺很好的,我们各来一副,然后题诗,如何?”钱嫣然虽出身不高,但到底是书香门第,若不是有些笔墨,也不会混到现在这样的地步。 周槿欢的原主儿画艺确实不错,甚至连坊间都有她的画作传世,但那是原主儿,她连漫画都画不出来更别说水墨画之类的。 “在德妃娘娘面前,槿欢就不露拙了。”她这丝毫没有谦虚的成分,但钱嫣然是见过她的画功的,以为这只是平常的自谦之词,眼皮都没有抬,将她按在作为上,冲她道:“槿嫔妹妹的画作,我可是看过不少的,也有荷花之作,妹妹不需要估计姐姐的水平,画你的就好了。” 钱嫣然没有任何讽刺的意思,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眼前的这人根本就不是原来的周槿欢。 这下可怎么办? 周槿欢笑着接过画笔,看着那白纸,不知道要画些什么东西,其实她连画笔怎么拿都不知道,是看了眼钱嫣然才学来的。 钱嫣然的动作很快,寥寥的几笔就已经有了雏形,而周槿欢这时候特别想要一把刀,能让她手不听使唤的刀。 画笔颤颤巍巍地就要落笔,有人救了她一命:“娘娘,你手腕还没有好怎么能用画笔呢?” 是苏婉,她倒是机灵,竟然会想到这样的办法。 “嗯?”钱嫣然放下自己的画笔,侧身过来看,周槿欢则将手放在上身后,像是很慌张地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不小心扭到了,这会儿手腕都提不上劲儿。” “那就可惜了,本来姐姐还想着向妹妹讨要副画作呢。”钱嫣然倒是没有多热络地非要看她的手腕,正过身子,眼睛里的疑虑更深了。 “槿欢看娘娘作画就好。”她顺势就将画板推到一边,钱嫣然也不强迫她,任由她在一边看着。 钱嫣然还是有些水平的,那睡莲比荷花池里的还要有意境得多,周槿欢那些夸奖是发自内心的,而钱嫣然谦虚地推着。 “叨扰娘娘多时了,初夏还小,槿欢就先行回长乐宫了。”这长春殿她不喜欢,忙不得迟地要走,钱嫣然笑道:“本来今日是想一睹妹妹的画技的,不想这样不凑巧。其实我也有些想小初夏了,但那长乐宫现在还没有解禁,我也不好过去,这幅画我看你喜欢,那就拿回去吧。” “那多谢娘娘了。”周槿欢接过那画,道了声谢就回去了。 长春殿里钱嫣然脑子里有一个很奇怪的念头,明明很荒谬,却怎么都甩不开那样的想法,到底她记忆中的周槿欢和刚刚那位差别太大了。 “娘娘怎么了?”紫鹃将画笔和板子都收起来,钱嫣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紫鹃,在常山王府你就一直跟着我,以前也见过周槿欢的,你对她是什么印象,或者说你对以前的高平公主是什么印象?” “以前的高平公主,目中无人、心狠手辣。”紫鹃这话让钱嫣然心头一震,随后接着问:“那现在的槿嫔呢?” “娘娘是在说什么胡话,别人不知道咱们都知道的啊,那周槿欢就是以前的高平公主啊。”紫鹃觉得自家娘娘的问话简直是莫名其妙,但钱嫣然却执拗着问:“本宫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就这样简单。” “现在的槿嫔和以前的好似不太一样了,也不是完全不同,还是有些相同的,但好似……对性格好像不一样了,没有以前那样狠辣,而且也没有那么傲娇、不可一世了。” 紫鹃这话彻底点醒了钱嫣然,她将那白纸撕开,嘴角带着一抹和煦的笑:周槿欢,真的是你么? 这边钱嫣然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另一边周槿欢心里也惴惴的,倒不是不安,只是事情脱离了她的控制。 “娘娘,你说钱嫣然今天整这一出儿是什么意思啊?”想到周槿欢差点就露馅儿了,苏婉就捏了一把汗,周槿欢平静道:“可能本来没有什么意思,只是觉得我画画比较好,想要和我亲近才那样提议的,却没有想到我早就不会画画了。” “娘娘的画作在坊间传得很广,怎么娘娘突然就不会画画了?”苏婉知道周槿欢会画画,而且画得相当不错,可以说今天的事情也在她的预料之外。 苏婉是和周槿欢最亲近,也是陪伴最久的人,可是她接触的周槿欢早就不是原主儿了,所以她对自己的主子根本就没有任何怀疑。 “我自然是故意的,钱嫣然能起疑心最好。”朦朦胧胧中她有了一个新的想法,一个足够冒险的想法。 “娘娘到底要做什么?”苏婉完全蒙圈了,讶然道:“那钱嫣然难缠得紧,娘娘何必要惹她?” “这也不能我能决定的,我今日既然这样做了,她必不会放过我的。”见苏婉还想说什么,周槿欢用手指压了压唇,轻声道:“嘘,咱们回长乐宫再说。” 回到长乐宫,先看了看早就醒来的小初夏,捏捏她的脸,看着她笑弯了的眼睛,好似所有的烦恼都消散了。 等小初夏睡着了,周槿欢才收回手,脸上的笑也慢慢收敛了。 “婉儿,我准备做个冒险的事情。”宫殿里只剩下了两人,刚刚在逗小初夏的时候,一个将计就计的计划产生了,她不能坐以待毙。 “娘娘到底要做什么,婉儿帮你。”苏婉真的帮了她不少事情,周槿欢虽恨她,却也有时会被她感动。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保护好小初夏就好了。”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苏婉也不一定能做得来。 苏婉是她的人,她的计划过于冒险,所以苏婉必须知道,所以这夜她们彻夜未眠,一直在讨论计划。 第二日刚刚醒来,凤藻宫的青羽就过来了,来意很简单就是王太后想小初夏了,她自是不敢违背的,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带着小初夏去了凤藻宫。 皇宫本就没有几位后妃,所以来凤藻宫请安的也寥寥无几,周槿欢自知碍王太后的眼,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先行离开了。 这算是一个潜规则吧,王太后也不留她,随后让青羽将初夏送回去就好了。 刚出凤藻宫的门,还没有走几步,钱嫣然就来了,就像是卡着点儿一样。 “参见德妃娘娘。”周槿欢脸上的慌张一闪而过,只是那慌张过于明显,别说是钱嫣然了,就连旁边的紫鹃都能看出来。 “槿嫔妹妹做什么那样着急,不若去长春殿坐坐?”钱嫣然笑着拉住她,依旧是很温柔的感觉,而周槿欢一脸的为难,话也说得有些矛盾:“小初夏还……” “妹妹何必拿初夏来堵我,小初夏不是在太后娘娘那里么?”钱嫣然掩唇一笑,周槿欢的脸猛然一下子就红了:“那个……” “妹妹就不要推辞了,姐姐以前不觉得,自从昨天和妹妹一聊觉得很投缘呢。”钱嫣然这话都说出来了,周槿欢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跟着她去了长春殿。 “妹妹快尝尝,这是新产的大红袍,姐姐听说你一直都喜欢的。”钱嫣然将一杯茶推到周槿欢跟前,这次周槿欢还没有开口,倒是苏婉先行开口了:“德妃娘娘,我家娘娘一直都喜欢喝君山银针的。” “也不是,以前喜欢喝大红袍的,后来和景知在一起之后就喜欢上了君山银针,娘娘您也知道的,景知他是梁国人。”周槿欢的解释太快了,钱嫣然的笑容更加诡异。 ------------ 第一百五十四章 绿油油帽子 周槿欢并没有在长春殿呆多久,她几乎是用身上的每个细胞在表现一个词“局促不安”,那种表现过于明显,就连长春殿的那只猫都能察觉到。 “来长春殿叨扰娘娘多时了,小初夏也该从凤藻宫回长乐宫了,太后娘娘一向不喜欢我,若是这个时候被发现没在宫里,只怕又要惹事的。” 周槿欢这话一说,钱嫣然嘴角挂着浅淡的笑意:“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这后宫的姐妹只有你给太后娘娘生了个皇孙,太后怎么会不喜欢你?” “娘娘说得对,是槿欢说话莽撞了。”周槿欢很乖巧地接受建议,随后行礼,离开了。 周槿欢港走了几步,见四下无人,甩手就给了苏婉一巴掌:“是本宫将尼宠坏了是吧?怎么都不知道你这个贱蹄子话这样多,就你知道君山银针,还没大没小的,德妃娘娘问话的时候怎么就轮得到你说话了?” “是奴才的错,娘娘打得对,可是这光天化日之下的,娘娘若是要教训还是回长乐宫吧,奴才绝对不说一个不字……” “怎么本宫教训你还要看时间、地点了,苏婉你是不是欠教训?”周槿欢揪住苏婉的耳朵,语气是钱嫣然她们从未见过的恶狠狠。 “娘娘,奴才不是这个意思,主要是小公主这会儿估计已经回长乐宫了,奴才觉得咱们还是回去说更合适一些,也比较适合您现在的身份。” “‘咱们’,你这是和谁‘咱们’呢,回去再给你算账!” 苏婉这下总算是松了口气,跟在周槿欢的身后。 她们刚走,钱嫣然就从宫门后出来了。 “娘娘,前两天画画的事情和今天的事情结合在一起,奴婢怎么觉得这个周槿欢让人更看不透了。” “此话怎讲?” “这个周槿欢若非是高平公主,今天的表现也太过真实了,那刁蛮劲儿真的和高平公主太相似了,若真是高平公主那怎么不会画画?” “傻瓜,你到底有在认真听她们的对话么?” “对话,她们是在说……” 紫娟灵感一现,马上就明白了,但还是有些事情不太明白,刚想说话就听钱嫣然开口:“这个人绝对不是高平公主周槿欢。” “奴婢也这样觉得,那不过她既然不是周槿欢,那么是怎么对付孟潇的,要知道那孟潇虽不聪明,可也不傻,还有一个心机很深的文竹帮衬,依高平公主的手段自然是能对付她们的,但若是现在这位……” “或许她身后还有人。” 用的是“或许”两个字,但语气是笃定的。 “比起借刀杀人,一箭双雕更让人心动。”钱嫣然说这话时候唇角的弧度让紫娟浑身一冷,暗暗同情起长乐宫的那位了:“娘娘你准备怎么做?” “周采薇和周槿欢是堂姐妹,比我们接触得要多多了,要是周槿欢出事儿,她一定是躲不了的,关键是本宫不能莽撞,不能打草惊蛇,只凭证着周槿欢的身份是斗不倒周采薇的,若是做就要一招致命,让她们永远无法翻身,不然还不如什么都不做。” 这一边,钱嫣然在谋划着,另一边周槿欢和苏婉两人刚刚踏入了长乐宫。 将房门关上,周槿欢一手拿着药瓶,一手覆上苏婉发肿的脸,低声问:“疼么?” “婉儿没事,不过那钱嫣然真的会上钩么?”这钱嫣然一向都是很稳重的,这样的小把戏真的能让她有所行动? “一箭双雕的机会,即使知道可能是陷阱,也没有人愿意放过,就算那人是钱嫣然。” --奇@ 书#网¥q i & &s u& # w a n g &. c c-- 从某些角度来讲,宫里的女人和赌场里的赌徒并没有什么区别。 在现代,有不少女生都喜欢幻想,幻想和那个坐在龙椅上的男人发生一段缠绵悱恻、惊天动地的爱情故事,幻想和那些或简单或聪明或腹黑或美丽的后宫女人斗智斗勇,但那只是小说、影视,但现实从来没有那么美好。 “皇上驾到!”是小孟子的声音,最近赵瑜经常过来,但现在这个时间点好像不太对,今天这么快就下朝了? “周槿欢,你过来。”赵瑜坐在那里,头微微低着,看不出来什么情绪,周槿欢让苏婉先出去,慢慢走向赵瑜,而赵瑜突然抬头,长手一伸将她揽过来,让她坐到他腿上,她反抗却被他按下了,他的头趴在她的胸口上,有暧昧在蔓延,他的声音却很平淡,像是很累的样子:“知道你还没有出月子,朕不会对你动手动脚的,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安安静静地陪着我就好。” 开始他说的是“朕”,结尾说的却是“我”,这难道是什么信号? 若是以前的周槿欢这时候想必是会爆发的,但现在的她,脑子里翻滚的都是两个人的记忆,想要推开他,但力气没有那么足够。 “有什么话好好说,这样算什么样子?”她推不动他,反而因为自己的动作,让圈在她腰间的手更收紧了,那张本来冷峻的脸突然抬起来,盯着她看:“周槿欢,朕是一国之君,你知道让初夏存在意味着什么么?” 这意味着他头顶着一片绿油油的草原,其实这和皇帝不皇帝的没有关系,这事关的是男人的尊严。 赵瑜说过要她的回报,她都记得,她刚想有所行动,赵瑜像是知道她要做什么一样,用手按下她的头,唇印在她的春上,轻轻吸允,另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她的紫色短衫进去,准确地将那高耸之地握住…… “唔……赵瑜……你做什么……”周槿欢马上反应过来,按住了他胡作非为的手,气息紊乱,面色绯红。 赵瑜对她耍流氓意见不是第一次了,但极少做到如此程度,实在是让她接受不了。 他用手轻轻揉捏了一下她的胸口,又用牙齿狠狠咬了她的唇,手覆上她因为情潮而绯红的脸,吻在她的耳朵上,调笑道:“你若是真的这样没有胆量,就不要再学那次将自己脱得精光来挑逗我了,这算是给你一个教训。” 周槿欢简直要抓狂了,这都是什么剧情走向,怎么好好地就说到这里来了? 不过通过这件事让她知道了,自己真的没有准备好,赵瑜发起疯来就是野兽,她无力承受。 “不过,你要记着,初夏的命是我给的,你欠我的,所以你也要给我生孩子。” 赵瑜这话的逻辑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周槿欢就装哑巴不说话,而他则坏笑一下,低头吻住了她的胸口,虽说是隔着衣物,可是却比什么都不隔还要让她觉得羞耻,她九觉得脑子翁得一下,脸又红又烫,于是厉声道:“赵瑜你有完没完,这身子你若是想要拿去便是,何必做这些事情羞辱我?” “是啊,朕就是喜欢看你羞愧难当的模样,那样可怜又克制的模样,朕心心念念了太久,心痒得紧。”本来以为周槿欢的话会让太生气,却不曾想他顺杆向上爬,接着耍流氓起来。 周槿欢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偏偏让赵瑜自在得很,拉着她的手朝自己的胸口摸,边摸边凑到她耳边,慢慢吐气,魅惑道:“朕是不是没有骗你,朕的心跳都快了,还有下面……” “刚刚是我不好,你一开始不是说让我什么都不要做么,好,我听话什么都不做,你也不动手动脚,可以了吧?”周槿欢是有孩子的人,听到他说什么“下面”不免会想歪,加之太上身的肌肉热度太高,太烫手,她连忙将手缩回去了。 “真的这样乖,任我抱着,不反抗了?”赵瑜半信半疑,周槿欢则点点头,任他将自己圈在怀里,头趴在她的胸口,不敢再动弹。 “朕想要一个孩子,一个流着我们血液的孩子。”赵瑜对这个事情念念不忘,周槿欢港准备装哑巴就看到他准备抬起来的手,马上答道:“我看你来的时候一脸的愁容,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么?” 这虽没有回答他的话,但也没装哑巴,他没有借口动手动脚了。 “转移话题倒是快,朝廷上确实出了些事情,黄河决堤了。”赵瑜紧紧圈着周槿欢的腰,话说得轻飘飘的,但每个字都很有分量。 人祸尤可避,天灾难抵挡。就算是走现代,人在地震之类的自然灾害面前都毫无还手之力,更别说是古代了。他们能做的不过是将水灾当做上天的惩罚,上天对天子的惩罚。 天子失德,故而百姓有此灾祸。 “那些迂腐大臣硕让你明镜寺焚香祷告?”回想到赵瑜过来时候的阴沉表情,周槿欢只能做此设想。 “你倒是聪明,他们一个个说的都是废话,我实在听不下去了就先行辍朝来了,三日后若他们还拿那些话糊弄朕,朕看他们也都该去地方挂职锻炼了。” “赵瑜你在蒙我对不对,我虽然对林廉和孔繁都不太了解,但通过周铭夫妻的事情也稍有接触,他们两人一个丞相,一个御史大夫,还都是在朝多年的两千石的高官,黄河决堤这事不可能完全没有想法的,像祈福之类的话,只怕只有什么都不懂的儒生和那些成天看星星月亮的太史令说的话吧?” ------------ 第一百五十五章 浮夸的双簧 “你倒是真聪明,什么都瞒不住你。”赵瑜眼中一闪而过的是惊艳,周槿欢没有躲过那眼神,而是直接道:“你是不是又在憋着什么坏?” “没有,朕只是觉得他们最近**逸了,让他们也头疼一下。”赵瑜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周槿欢却丝毫没有表态,林廉和孔繁都是政治动物,谈不上多好,况且还联手整治了周铭夫妇,她对他们本就没好感。 “黄河怎么会突然决堤了,现在是初夏雨水并不是特别多。”黄河决堤一般会发生在初春,那时候河面上的冰会化,突然水量上涨会导致决堤,又或者是雨水很多的盛夏。 “你这是什么话,好似朕要黄河决堤似的。”赵瑜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无奈,而周槿欢也为自己失言有些脸红。 “朕喜欢看你脸红的样子。”赵瑜突然抬手捏捏她的脸,周槿欢想躲开已经晚了,皱着眉头道:“你做什么?” “没事,和你说些话,心情好多了。”赵瑜这话虚假得很,从他刚刚的话来说,他的那些低气压完全就是假装的。 “娘娘,凤藻宫的青羽姑娘过来了。”苏婉在门外轻声道,周槿欢条件反射地就要起身,却被赵瑜拉住了,他懒洋洋地开口:“不需要让她来请安了,就将初夏放在偏殿吧。” “你说什么呢,青羽是王太后身边的人,不能这样应付的,你是皇上你最大,但我可是要在她眼皮底下讨生活的,你懂么?” “以前有不见得你这样在意额娘的想法。”赵瑜说话的时候带着几分的得意是怎么回事,但那几分得意在周槿欢说过话后荡然无存,她说:“我现在只有初夏来了,别的事情都可以不管不问,除了初夏。” “你还在怀疑朕保护不了她?”赵瑜圈着她的手微微松了,周槿欢连忙起身,她知道赵瑜的脾气,所以难得说了句软话:“我只是怕你夹在中间,过于为难了。” 这话听在耳朵里别提躲顺心了,赵瑜不仅没生气,反而笑了:“若不是亲手检验过,我还真怕你被调包了。” 马丹,什么叫亲手检验过,这货真是随时随地耍流氓啊。 “娘娘,小公主好像生病了,一直咳嗽……”又是苏婉声音,只一句话就夺走了周槿欢所有的心思,赵瑜站起来,拉过周槿欢,按在怀里狠狠吻了一下,随后就打开了房门,连头也没回道:“小孟子去请王御医来这儿一趟。” 周槿欢刚要开口,赵瑜接着道:“朕前朝还有很多事儿要处理,御医看过之后记得和朕说明情况,初夏可是朕的长公主。” “是,臣妾知道了。”若说赵瑜喜欢初夏那是不可能的,可是他这话是说给谁听的,难道…… 那是一个旖旎的猜想,她宁愿自己想错了。 赵瑜走后,周槿欢就去看初夏,随后被苏婉拦住了,苏婉只是不想赵瑜在长乐宫呆太久,故意扯谎来着。 “你这胆子也太大了,赵瑜确实不喜欢见到初夏,单今天万一他抽风呢,万一他去看了,你要怎么办?” “娘娘自然会帮我我不怕。”苏婉这话说得太亲近,周槿欢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就什么话都不说,整个人装作失神,苏婉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 “娘娘,你说过几日钱嫣然那边真的会有所动作么?”半天又提到了这个话题,不等周槿欢回答,自顾自道:“若是过几日那钱嫣然想明白了,没有动作了,咱们的心思岂不是白费了,是吧?” “钱嫣然那样的人,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的,除非是我想错了,除非她根本就没有入住凤藻宫的野心。”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钱嫣然有张贤淑的脸,可是那双眼睛里并没有随遇而安,更没有无欲无求。 事情发生在三天后,这些日子周槿欢都被钱嫣然请去长春殿,苏婉自然也跟着。 钱嫣然一般都是和周槿欢单独聊事情的,所以大多数时间苏婉都是和紫娟一起在另外的房间里等着被传唤的。 “一直都没有机会和婉儿姑娘单独聊呢,婉儿姑娘是何时入宫的在?”紫娟先开口,苏婉被动地回答:“是皇上登基的那年,那时候我家里太穷,爹娘没有办法就将我卖入了皇宫。” “咿,这样一说,你还是宫里的老人了,怎么我以前不曾见过你?”紫娟倒了杯茶,轻轻推到苏婉跟前,苏婉道了声谢,回答道:“我自进宫一来就被派去照顾槿嫔娘娘了,那时候娘娘还住在白鹭阁,那地方处在荒凉的北门,几乎没人会去,皇上也下命不准任何人提起白鹭阁,紫娟姑娘当然见不到我的。” “这样一说,你跟在槿嫔娘娘也有一年多了吧,那她待你一定极好的。”紫娟说这话的时候还用余光看她,她的脸色不变,声音却有些低:“嗯,娘娘……待我挺好的。” “槿嫔娘娘……”紫娟就说了四个字,苏婉就被周槿欢叫走了。 “今日总是打搅德妃娘娘,我有事儿就先回去了。”在德妃面前,她第一次以“我”自称了,随后像是反应过来:“槿欢僭越了,怎么能在娘娘面前自称‘我’?” “这有什么,妹妹你这样做,我反而开心,我们自家的姐妹哪里需要这样多的虚礼?”钱嫣然的脸上依旧挂着合宜的笑,无懈可击。 周槿欢答应了,带着苏婉离开了。 “怎么样?”钱嫣然将门关上,单刀直入,紫娟回想了一下苏婉的表现,仔细道:“那苏婉是大燕立国之时入宫的,周槿欢是她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主子,按说两人的感情是很深的,但奴婢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知道不对劲儿就该去查,这些事情还需要本宫亲自教你?”苏婉可能会是一个突破口,想到这里,钱嫣然莫名地有些兴奋。 而周槿欢和苏婉回到长乐宫后,也对今天的情况进行了沟通,一切都在掌握中。 “娘娘,昌德宫的春兰求见。”房间外,宫人的声音响起,惊动了里面的两个人。 “娘娘,这些日子你和钱嫣然走得太近了,周采薇自然会起疑心的。”周采薇来兴师问罪是早晚的事儿,周槿欢倒是很淡定,接见了春兰并表示马上就去昌徳宫。 春兰走后,周槿欢随便选了几样糕点就去昌徳宫了,只见周采薇正襟危坐,对她并不熟络,让周围的宫人都退下,随后就拉下了脸:“一直都觉得阿姐和薇儿是一条心的,却不曾想是薇儿自作多情了。” 这话说得讽刺,周槿欢则拧着眉毛,无不委屈道:“薇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这样怨恨的话,不是在阿姐心口上捅刀子么?” “阿姐倒是有张巧嘴,现在也没有外人,有什么话只管说,即使说你做好了决定,要和钱嫣然沆瀣一气,薇儿也不会生气,只能怪自己有眼无珠而已。” 这就是所谓的敬酒吧,话说得这样好听,若是她真的说自己和钱嫣然一个战线,她只怕会拿初夏的身份说事儿吧? “我家娘娘和贤妃娘娘是姐妹,亲姐妹,您这样说话也未免太伤人了吧?”是苏婉开的口,周槿欢怒气冲冲地打断了她:“真是宠你宠的没边儿了,这里怎么就轮得到你说话了,还不退下?!” “可是娘娘也太委屈了……”苏婉还想说什么,周槿欢呵斥她,但在她下去之前,周采薇开口了:“你们这主仆一唱一和的,倒真的像是本宫冤枉了阿姐一样,你就先别走了,给本宫说明白了,不然你的舌头也没有用了,还不如割掉算了。” 苏婉看了周槿欢一眼,周采薇不耐烦道:“本宫叫你说你就说,要是有半点虚话,本宫要了你的命!” “事情是这样的,德妃娘娘见我家主子和娘娘走得近,你们又是亲姐妹,心里不痛快,九每日都让人叫主子去长春殿羞辱,主子虽然气恼,但她只是嫔位,也不能和德妃娘娘一觉高低,就只能忍着……那个,奴婢也曾经让主子和娘娘提提这件事情的,但主子怎么都不肯,说是不想让娘娘担心,这才……” “夜就是说,钱嫣然仗着自己是妃位欺负阿姐,而阿姐担心我操心,和德妃结怨,所以才故意瞒着我的?”这个解释周采薇并不十分相信,周槿欢则悠悠道:“那钱嫣然在王太后跟前得宠,而我们姐妹两人都不得太后欢心,若是真的和钱嫣然闹掰了,不见得对咱们就有利。她那边我忍一忍就过去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怕薇儿你听了这事儿会不开心……” “阿姐说得这是什么话,真论起来,我这贤妃可是三妃之首,哪里轮得到她钱嫣然耀武扬威?”周采薇将糕点递给周槿欢,脸色也平和了些,周槿欢将话题引到了吃食上,她的情绪好了许多。 这种平和一直持续到周槿欢离开,春兰将房门关上,反问:“娘娘当真相信周槿欢的话,奴婢怎么觉得她们像是在唱双簧的?” “是不是真的,去查一查不就清楚了?”一方面周采薇手里握着周槿欢的把柄,她不相信周槿欢真的会背叛自己,另一方面就如春兰所说,她们确实有唱双簧的嫌疑。 那就派人去查查看吧。 ------------ 第一百五十六章 套话生辰宴 “苏婉,你的演技可以再浮夸一点。”回到长乐宫,周槿欢就开始吐槽,而苏婉则有些赧然:“不是没有经验么,总感觉那周采薇不会相信的。” “能在后宫生存下来的人都不会是鲁莽的,不会因为你流泪或者伤心就相信你,不仅周采薇,钱嫣然也不会相信,不过两个不相信的人才更好掌握一些,毕竟只要给她们甩证据就好了。”周槿欢笑笑,对苏婉道:“人都安排好了么?” “哪里需要安排,当初那件事整个白鹭阁没人不知道的,只管让钱嫣然去查就好,钱嫣然这边好说,那周采薇呢?” “钱嫣然派人去调查咱们,如果正好被周采薇的人发现了呢,你说周采薇会怎么想,还会怀疑咱们么?” “娘娘你也太聪明了,这样咱们就化被动为主动了,但这样做我们的风险太大了。” “最重要的是保持现状,与其被她们两个当做枪使,我更喜欢掌握主动。” 她说到了“枪”,苏婉的注意力马上就被吸引了,问道:“枪是什么?” 每当这个时候,周槿欢都会觉得和古代人交流是件特别吃力的事情,她索性信口开河:“枪就是刀剑的一种,嗯,和匕首差不多,我也没有怎么见过,只是在书籍上翻到过。” “初夏呢,把初夏抱过来吧,我想她了。”今天只顾着和那些人虚与委蛇了,从钱嫣然到赵瑜再到周采薇,都不是好对付的主儿。 有女万事足,看到初夏的那一瞬间,周槿欢一扫阴霾,浅浅的笑意。 事情的发展和周槿欢设想的差不多,钱嫣然确实是在调查她,而她如何能放弃这样大好的机会,不漏痕迹地将事情告诉了周采薇,周采薇面上说着相信她,但还是让春兰偷偷去看了。 周槿欢成功地化解了周采薇对她的“误解”,两人又“和好如初”了。 她这些日子经常跑去昌德宫,钱嫣然自然看在眼里,一日从凤藻宫出来,钱嫣然就拦住了她,非要让她去长春殿坐坐。 “阿姐,我宫里有些新布料,想着初夏那粉雕玉琢的人儿穿着一定好看,咿,德妃娘娘也在啊?”周采薇也从凤藻宫出来,上前拉住了周槿欢,抬头“才”看到钱嫣然。 “那既然是贤妃娘娘和槿欢妹妹有约,本宫就先行回去了。”在凤藻宫门前若是生起事端,想必是会让王太后不满的,钱嫣然从来都不会让王太后不满。 “阿姐,我们走。”周采薇拉了周槿欢一把,周槿欢则转头过去,在和钱嫣然视线相碰的时候脸上浮现出一副悲戚的表情。 “以前我还真的没有在意,今日一看果然是钱嫣然那贱人搞的鬼,她竟然敢动你,胆子倒是大。” 一回到昌徳宫,周采薇就拍桌子,周槿欢自然不会觉得她是在为自己好,她只是觉得钱嫣然无视她的权威。 这后宫没有皇后,她作为三妃之首,被小小的德妃无视自然是会生气的。 “那德妃娘娘确实很过分,不过阿姐我不过是个嫔,可是薇儿你不一样,她不敢欺负你,这样阿姐就放心了。”她这话其实是在给周采薇拱火,果然周采薇的脸色更难看了:“阿姐这话说得让薇儿好生心凉,那钱嫣然欺负你就是在欺负薇儿,薇儿怎么会放任不管?” “老实说,阿姐就怕你有这样的想法,其实阿姐受点委屈真的没有什么的,况且……”她的话在关键地方停下来,周采薇问:“阿姐想说什么?” “阿姐有个想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她还在试探,周采薇则将四下的人都退下,只剩下了春兰,直接道:“阿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薇儿,有些话阿姐要先问你,你不许瞒着阿姐。”周槿欢突然这样说倒是让周采薇有些措手不及了:“阿姐什么意思?” “薇儿和钱嫣然明争暗斗了那么久,可曾占到半点便宜?” “不曾,她惯会装贤惠,还有王太后护着她。” 这就对了,周槿欢暗暗一喜,但表情却很遗憾。 “阿姐问这些是有什么办法么?” 周槿欢是可以发动宫变的人,想法自然多,周采薇不免对她的计划有所期待。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周采薇是聪明人,周槿欢只说了这八个字,她就已经明白了,眉毛却皱起来:“阿姐能去钱嫣然那里帮薇儿探路自然是好的,但那样是不是对阿姐不公平了点?” “我们是亲姐妹,帮你就是忙自己,况且我能平安生下初夏,也有妹妹的一份功劳在呢,阿姐欠你的,阿姐愿意帮你。” 周槿欢这话是在提醒周采薇,提醒她有自己的把柄,让她安心。 “这件事太突然了,对阿姐来说还有风险,阿姐还是容薇儿想想吧。”周采薇并没有马上答应,而是推脱了。 周槿欢也没有什么话可说的,找个借口就走了。 “娘娘,这周槿欢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怎么就想去做细作?” “她自然有自己的想法。” “娘娘真的相信那周槿欢会帮您么,她虽说和您是亲姐妹,但这后宫里哪里会有真正的姐妹情?” “静观其变吧,看周槿欢的行动就好。” 周采薇好似并没有将春兰的话放在心上,因为春兰根本就不知道初夏身份的秘密。 而长春殿里,钱嫣然的火气也很盛,紫娟在一旁小心地伺候,生怕一不小心惹得她更恼火。 “娘娘莫要生气,猖狂之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就比如那孟潇。”紫娟端茶水给钱嫣然,钱嫣然接过来,并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反而问:“让你打听周槿欢的事情,进展得如何了?” “奴婢找到了当初在白鹭阁服侍的小叶,她说了很多事儿,其中有件事奴婢觉得很有价值。” “说说看。” “那小叶说周槿欢刚到白鹭阁的时候情绪很不稳定,有一次还被人撞到用匕首杀了个女人,不过后来那女人不知道怎么活了,还化成刺客,差点杀了她,皇上知道这事儿厚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将那女人赐给了她做贴身侍女,那人就是苏婉。” “你说什么?”这个消息大大超过了钱嫣然的想象。 “奴婢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很吃惊的,但奴婢不是问小叶一人的,还去问了好多人,她们说得兜都大同小异的,想必不会错的。” “你竟然这样说,那就没有什么问题了,管她周槿欢油盐不进,我们干脆就从苏婉入手吧。” “娘娘是要对周槿欢动手?” “今日被她们姐妹两人羞辱,本宫不会忍气吞声的。” 钱嫣然和周采薇都蓄势待发,周槿欢则在长乐宫里悠哉悠哉地吃糕点。 “只怕钱嫣然那边要有所行动了,娘娘可操心一点。” “不怕钱嫣然有动作,就怕她没有动作,不过要提高警惕的人是你,她们估计马上要找你了。” 周槿欢并没有说错,马上就有人找她了,自然是紫娟。 紫娟并没有突兀地找她,相反,她找来的时候带着一壶酒。 长乐宫还是不许人擅自进入的,紫娟给了那守卫一些银两,半晌后苏婉从长乐宫出来。 “紫娟姑娘找婉儿什么事儿?”想到周槿欢说的话,苏婉莫名地有些紧张。 “婉儿姑娘可否跟紫娟去个地方?” 紫娟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让苏婉有些心软,点头答应了。 那是晴雨亭,有苏婉和周槿欢很多回忆的地方,紫娟选择这个地方真是有心了。 “紫娟姑娘今日怎么想到要找我喝酒?”苏婉拿起酒杯,饮了一杯后放下,紫娟的眼睛红红的,轻声道:“因为今日是我的生辰,而我也没有什么朋友,就想到了你。” “德妃娘娘不是很喜欢你么?”苏婉问后像是发觉了自己的可笑:“我这是什么鬼话,我们这些侍女的生辰怎么会有人在意?” “婉儿妹妹也是如此么?”紫娟很敏感地察觉到她情绪得低落,跟着喝了一大口酒,叹息道:“主子就是主子,和我们这些侍女永远都隔着些什么。” “对,紫娟你说得对,咱们这些人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有人为咱们落一滴泪的,比起尘埃来说更轻飘……” 苏婉端起一杯酒和紫娟碰了碰,紫娟则站起来,撸袖子和苏婉喝酒,而苏婉眼尖地发现了她胳膊上的红色痕迹,将酒杯放下,拉过她的胳膊,细细看,声音都变了:“这是怎么回事,德妃娘娘还会打你么?” “那有什么稀奇的,咱们做侍女的,主子心情不好的时候能还能躲过去?”紫娟将衣袖拉下来,神色黯然,而苏婉的面色也不好,低声道:“至少德妃娘娘没有要你命的打算,但我家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 “咿,婉儿你在说什么?”紫娟探过身子来,苏婉连忙摆手:“没有什么事儿,我们接着喝酒,婉儿不知道你今天生辰,生辰礼物明日补给你。” “那紫娟就先谢谢你了。”紫娟抬手,两人接着喝酒。 没人知道她们喝了多少酒,只知道她们都喝多了,而苏婉的话说多了。 ------------ 第一百五十七章 焚香楼兰玉 第二天,苏婉和紫鹃是在晴雨亭醒来的,苏婉就感觉头疼得要命,起来看到身边的紫鹃,昨夜发生的事情就像是过电影一样一幕幕展现在眼前。 好像她说错了话? “婉儿你醒了?”紫鹃醒来,脸上的笑让苏婉有些不寒而栗,点点头:“我家娘娘还在等着我伺候呢,我就先回去了……” “诶,婉儿你何需走得那么匆忙呢,你的东西都是都落在我这里呢。”紫鹃这话让苏婉迅速回神,眼睛瞪大了:“你说什么?” “昨夜我们两人都喝多了,你好像有写一些很有趣的东西,像是关于槿嫔娘娘的,你不会不记得了吧?”若不是周槿欢再三告诫不让她使用武力,这个时候苏婉真的有冲动想撕开紫鹃那张含笑的脸。 “我们无冤无仇的,你为什么要害我呢?”苏婉叹了一口气,像是无奈道:“是不是德妃娘娘要见我?” “婉儿你就是聪明,我们本没有什么恩怨,各为其主罢了。”紫鹃对苏婉还是挺有好感的,到底昨夜真的是她的生辰。 苏婉什么话都没有说,被动着跟着紫鹃去了长春殿。 长春殿,钱嫣然等了许久。 “你们都先下去吧。”将人都打发走了,钱嫣然笑着起身了,款款走向苏婉:“定是槿欢让你过来的,有什么事儿么?” “娘娘,求您放过我吧,我只是一个侍女而已。”紫鹃是个笑面虎,那种笑里藏刀就是从她主子那里学来的。 “诶呀,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呢?”钱嫣然在装傻,苏婉很真性情地戳穿了她的口是心非,反而主动道:“娘娘可否将我昨夜写的东西给我看看?” “写的什么东西,紫鹃你知道么?”钱嫣然像是真的什么都不知情一般,这只是假象,苏婉心如明镜。 “回娘娘,苏婉昨夜曾对奴婢说,这周槿欢的身份蹊跷得很。”紫鹃边说边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纸,正要给钱嫣然,却被苏婉眼疾手快地抢了过去,可是看到那白纸的瞬间,她傻了眼,那是张白纸,是张什么都没有写的白纸。 苏婉被愚弄了。 “若是你心里没鬼,那样激动做什么?”钱嫣然走上前,捏住她的下巴,贤淑的五官和狐媚扯不上任何关系,但苏婉偏偏看出来了一股子的邪魅。 “娘娘没有证据,这样诬陷人好像不太好吧?”苏婉的表情很镇定,钱嫣然却笑出了声:“那不过是用来糊你的,东西在这里,不过你不用激动,这个是本宫招人拓下的,真迹还在本宫手里……” “娘娘要奴婢做什么?”苏婉接过那纸,脸色比白纸还要苍白几分。 “本宫不过是想和你家主子亲近一些,你不用压力那么大,还不快起身?”钱嫣然虚扶了她一把,苏婉的脸色依旧难看。 “槿嫔课喜欢练字?”钱嫣然这样问,苏婉回答:“槿嫔娘娘极少写字。” “本宫可管不了那么多,本宫就是想要一份槿嫔的手稿,最晚后日便给本宫送来,不然你昨夜写的那些东西就会到你家主子手里。” 钱嫣然这完全就不是商量的语气,苏婉只能答应,随后就出了长春殿。 苏婉回到长乐宫的时候,周槿欢已经起床了,逗着小初夏玩儿。 “娘娘,钱嫣然开始动手了。”苏婉将房门关上,周槿欢吻了一下小初夏的脸蛋,调笑道:“你没有忍不住动手吧?” “没有,这是拓下的东西。”苏婉将东西给她,她看了看,随手就扔到了熏香炉里,白纸瞬间就变成了灰烬。 “钱嫣然让你做什么?” “笔迹。” 周槿欢的原主儿是个名动京师的大画家,多多少少是留有笔墨的,这倒是个很简单易行的办法。 可关键是周槿欢自从入宫之后已经就没有拿过毛笔,让她写字实在是太难了点吧? “那钱嫣然给了我期限,最晚到后日。” 后日,时间有些紧张呢,到底是什么缘故会让一个几乎从来都不拿毛笔的人写字? 这个借口不仅要好,还要让钱嫣然不会起疑。 对于苏婉来说,这是一件再难不过的事情了,但对于周槿欢来说就简单了。 自苏婉将情况告诉周槿欢之后,一直都在等着接下来的指令,但虚等了两日,马上就到了后日之约,苏婉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娘娘,总要做些什么吧?”现在是火烧眉毛了,周槿欢喝了口茶,随后道:“现在差不多了,依照你的聪明,两日应该可以想到这个主意的。” 周槿欢这话简直是在**裸地鄙视苏婉的智商,苏婉没有她聪明,也就没有异议了:好吧,你聪明,你说的都对。 被周槿欢藏着掖着两日的计划告诉了苏婉,苏婉的面色微微变好,真心赞道:“果然还是娘娘聪明。” 期限马上就到,苏婉也顾不得多说什么,提着裙子就出了长乐宫,而在宫门口她遇到了前来的紫鹃。 好险啊,若是再慢一步,所有的计划就都乱了。 在宫门口,两人也不敢多说话,相互示意了一些,一前一后地进了长春殿。 “苏婉,本宫说过的吧,若是你敢有所异动,那东西马上就会到槿嫔手里?”让钱嫣然空等了那么久,她不生气才怪。 “回娘娘,奴婢并不是有心拖着这事的,实在是槿嫔娘娘自入宫后就没有提过笔,若是奴婢突兀地提写字这件事,怕她会有所警惕……” “大胆,你竟然敢糊弄娘娘?”紫鹃的声音很尖刻,却也是有意护着她:“娘娘,奴婢细细一想苏婉的话,还有几分道理……” “所以,你这两日就想到了这些,然后过来和本宫说你做不了?”钱嫣然吃了一口糕点,那甜甜的味道也没有让她的心情好一点,反而更生气了:“本宫想着,倒不如将那东西给槿嫔送过去好了,反正你也没用,死不足惜。” “娘娘,娘娘饶命啊,奴婢想着不能让槿嫔起疑,这才耽误了事,出发点是好的,求娘娘看在这个面子上饶过奴婢吧。”苏婉又跪下了,在长乐宫都没有在这里跪得多,钱嫣然却像是没有听到她的哀求,给了紫鹃一个眼神,紫鹃正要去取那东西,苏婉则几步跑过去,不停地磕头:“求娘娘饶命,求娘娘饶命,奴婢这里还有一计,不知道……” 钱嫣然的脸瞬间就亮了,制止了紫鹃:“诶,先等等,让她先说。” “奴婢想着,这周槿欢最爱的人就是小公主了,若是从小公主身上下手最是可行的。”苏婉这话说出来,钱嫣然冲紫鹃指指,笑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婉儿扶起来?” 这后宫的女人真可怕,翻脸比翻书还快,苏婉偷偷打了个寒颤。 “这宫里人都知道那长乐宫邪门得很,槿嫔娘娘最宝贝那小公主,一直都派人在找辟邪的方子,娘娘可以从这个下手。”这话都是周槿欢刚刚教给她的,她背得还有几分意思,钱嫣然的笑意更浓了,吩咐道:“很好,接着说。” “奴婢听说楼兰漠玉是辟邪圣物,德妃娘娘可以寻一个送给槿嫔娘娘,另外可以告诉她,这楼兰漠玉虽能辟邪,但若是能放在佛堂日日祭拜七七四十九日,更见功效。”苏婉边说边观察着钱嫣然的表情,见她点点头,接着道:“娘娘需要告诉槿嫔娘娘,心诚则灵,最好能每日抄写二十张经书,放佛堂焚烧,会得到菩萨庇护。” “好个计策!”这是个很完美的计划,但钱嫣然这样谨慎的人,自然会多一问:“不过有件事,那些手抄的佛经最后都到了炉火里,本宫能得到么?” “每日二十页,七七四十九天,槿嫔娘娘就算是再谨慎的人,也总会疏忽的,比如写字的时候打盹,墨汁沾染,不能用于焚烧之类的。” 苏婉的解释征服了钱嫣然,和她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后就让她先回去了。 出了长春殿的苏婉,像是脱了一层皮,直到回到长乐宫情绪才平静了些。 “娘娘,你不会有朝一日也变成钱嫣然那般吧?”她这样的问话让周槿欢陷入了深思,随后笑道:“她那样又如何不好,不过是为了那个男人,为了自己的日子好过些而已。” “娘娘,你到底在想什么,婉儿真的觉得钱嫣然不好对付,若是有一日她知道你在耍弄她,一定会疯狂反扑的……” 苏婉这话周槿欢何曾不知道,但夹在周采薇和钱嫣然中间,她既不想做她们任何一人的走狗,就只有这条路可走了。 “至少还有七七四十九日的安生日子可过,哎呀,我怎么就那么笨,当初应该说九九八十一日的。”她轻轻拍拍自己的脑袋,嘴角的小梨涡若隐若现,以前她经常这样笑的,但自从入宫之后,这笑实在是少得可怜。 苏婉觉得自己的心狠狠抽了一下,一股悲凉自心底升腾而来,却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钱嫣然的动作比她相信得要快,那是一块很漂亮的黄色楼兰漠玉,柔和的玉质,让她想到了一个温润如玉的人。 就像她的计划一样,钱嫣然说了同样的话,她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模样,傻傻地反问:“德妃娘娘,你说的是真心么?” “这个世界上,多少事是信了才会灵验的?”钱嫣然说这话的时候,周槿欢觉得一阵阵的悲哀。 事情就按照预计的剧本在进行着,她将那楼兰漠玉放在佛堂上,焚香祈祷,书写佛经,期间很平静,除了赵瑜,他来过。 ------------ 第一百五十八章 荒谬的打赌(二更) 赵瑜来的时候,她正在焚烧那些手稿,一张一张,很虔诚。 “你怎么来了?”没有宫人在的时候,她很少规规矩矩的。 “听说你在这里,朕就过来了。”赵瑜还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火光将她的脸映红,火苗随着微风左右摇摆着,就像是他的乱动的心。 “什么事儿?”她直接开口问,赵瑜在她身边慢慢蹲下身子,拿起一张纸细细看着,像是被她的字体给吸引了,半晌没有接话,而周槿欢轻轻煽动火苗,突然蹿高的火苗让他注意力都回神了,清清嗓子道:“咳,没事,就是前些日子说的黄河决堤之事,朕这边还没有确定方案……” “都是什么方案?”周槿欢懒洋洋地回答,他赵瑜是什么人,黄河决堤这样的事情能没有数儿,要来找她商量? “周槿欢,我们打个赌吧,若是你赢了,这个治理黄河的方案,朕听你的。”赵瑜突然拉住了她的手,那双漂亮的眼睛直直盯着她,她将手抽回来,低头接着焚烧手稿,平静道:“没有什么兴趣。” 这话是出自内心的,她在后宫的尔虞我诈里况且走得艰难,又有什么心思管前朝的你死我活? “一个方案是林廉提出来的,而另一个是张子朗。”赵瑜这话让周槿欢愣了,手都差点被烧到:张子朗,张子朗,会是她认识的那个张子朗么? “没错,是他。”赵瑜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但周槿欢还是不太相信:“张子朗因为蛊惑士兵,不是被流放了么?” 蛊惑士兵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意图谋反。 她一直以为张子朗被流放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到邺城了,却不曾想他会以治理黄河之事再次回来。 “怎么,现在有兴趣听听了吧?”赵瑜话说得不错,若是这事情和张子朗有关系,那她势必是要插一脚的,要知道朝廷上的局势千变万化,有时候翻盘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说,赌什么?”周槿欢将手稿一股脑都丢在火盆里,正色问,赵瑜笑笑,拉着她出了佛堂。 那皇宫的北门,人烟稀少,即使在夏日,也有些许的荒凉。 “来这里做什么?”这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她实在是想不到他这是什么用意。 “我们来放纸鸢。”赵瑜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个纸鸢,周槿欢正要摇头,他却将纸鸢硬塞到她手里:“我们就打赌这个。” 打赌放纸鸢,这是什么鬼? 周槿欢一副被打败的模样让赵瑜有些许的开怀,解释道:“我们就比赛放纸鸢,看谁的纸鸢后落下来。” what?比赛放纸鸢就已经够奇葩的了,怎么还是比谁放的后落下来? 周槿欢多想将风筝直接丢在赵瑜脸上,转身就走,但想想张子朗,她忍住了:不就是放纸鸢么,谁怕谁? 周槿欢算不上放纸鸢的高手,但水平还不错,虽放不了太高,但让纸鸢保持在空中这样的状态,对她来说并不是难事;相反,赵瑜那边就要惊险一点了。 赵瑜是男人,还是武将出身,自小接触的东西就是刀剑戟之类的,防治院这种事他还真的不在行。 赵瑜最大的特点就是他惊人的学习能力,就像当初的五子棋,他能一开始连规矩都不懂,到反败为胜,这就是能力。 放纸鸢同样如此,一开始赵瑜那边险象环生,但后来就平稳了,两人就这样熬着,直到天慢慢黑了,都没有决出胜负。 “这种游戏规则根本就是无意义的。”陪着赵瑜在皇宫北门放了一下午的纸鸢,周槿欢的心情能好才有鬼。 “那你说要怎么办?”赵瑜这个时候的注意力都在周槿欢那嘟着的嘴上,手有一瞬间的停顿,而就是这一停顿,本来在天上的纸鸢,缓缓落了下来,周槿欢突然就笑了:“赵瑜,你输了。” 赵瑜将手里的风筝线丢在一边,踏着步子,带着笑,朝着她走来,抬手捏捏她的脸:“是,是我输了。” 他突然来个这样的动作,周槿欢有些不太适应,退后了一步,敛起笑容:“你说的,若是我赢了,治理黄河用哪个方案就是我说的算。” “是,朕是这样说过。”赵瑜这样一说,周槿欢放心多了。 皇宫北门人烟稀少,现在月亮也快要爬上来了,周槿欢可不想在这里发生什么事儿,拉着他去了长乐宫。 “说说看吧,那两种方案都是什么。”虽然早就决定要无条件支持张子朗了,但程序化地问一问还是要的。 赵瑜认真地将两人的方案告诉了她,她细细听着,眉毛不自觉地皱起来了。 方案一是将黄河中游的一条叫做“夹河”的河流拓宽,黄河决堤是因为河水的突然上涨,若是将夹河河面拓宽,则有更强的能力分流,从而减少黄河的压力;方案二则没有什么亮点,老调重弹说是要将黄河的入海口加固,自然这个方案对于黄河中游的决堤问题并没有什么建树。 方案一是林廉提出的,方案二是张子朗提出的。 无论是谁,想必都会选择第一个吧,更何况赵瑜那样聪明的人? “你有自己的想法,又何必诓我?”周槿欢也是这样想的,而赵瑜则对她笑:“朕是一国之君,一言九鼎,说是听你的,只要你说的,朕都会听的。” “就算我选张子朗的方案,你也会听我的?”周槿欢试探地问,却得到了赵瑜肯定的回答:“会,你说的,朕会听,因为打赌,朕输了,愿赌服输。” “那好,我选择张子朗的方案。”周槿欢说这话的时候还是带着试探的,但赵瑜的反应让她知道自己想错了,他完全没有犹豫:“好,朕这就去拟旨。” 她以为他还在做戏,却不想他真的走了,直到他的背影完全不见了,她才终于相信他是来真的。 真的就真的,采用张子朗的策略,若是能成功治理了黄河,那张子朗马上就能成为朝廷的一等人;若是失败了,这策略是赵瑜自己亲自拍板定的,张子朗只是提供方案的人,想必也不会受到什么极大的追究。 至于自己么,她现在人都在后宫了,还怕什么? 对对对,就是这样,这是一个一本万利的赌博,值得一试。 周槿欢一直在对自己进行催眠,而苏婉进门看到的就是她自言自语的诡异场景。 “娘娘,您还好么?”苏婉走上前,周槿欢勉强笑笑:“没事,挺好的,钱嫣然和周采薇她们现在不是都没有什么反应么,我挺好的,呵……” 在苏婉的印象里,周槿欢极少这样紧张,但看她躲闪的眼神,像是并不想说。 “娘娘这些日子想必是累了,早些休息吧。”苏婉以为她是疲于应付后宫和赵瑜,正要离开,周槿欢突然开口问:“婉儿,你知道黄河决堤的事情么?” “娘娘突然问这个做什么?”苏婉转头,似乎是在回忆什么:“婉儿从来没有遇到过,但听说过,黄河泥沙,河床太高,河水肆意,淹没了许多村庄,好多百姓流离失所,严重的时候还会疟疾传染……” “天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周槿欢实在是没有勇气听下去了,木然地坐到床上,习惯性地盯着纱幔看:难道真的要用那些百姓的生命去给张子朗一个在官场站住脚的机会? 这夜,她睡得极其不安稳,黄河滔滔,像是要将她淹没了。 周槿欢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亮,她摸摸脸上的汗,慢慢坐起来了。 第二天苏婉推门而入,看到了坐在床上的周槿欢真的是吓了一跳。 “苏婉,去打听一下,赵瑜昨夜留宿在什么地方了。”周槿欢机械地穿着衣服,这是她第一次让苏婉打听赵瑜的行程,苏婉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周槿欢再次催促她:“还愣着做什么,快去。” 苏婉这下不敢耽搁,脚下生风,一会儿就不见了。 苏婉回来的时候,她刚穿好衣服,连脸都没有洗:“带着我去。” “可是娘娘,您现在……”苏婉的话都赶不及周槿欢的步子,她无法只能马上追了上去。 御书房是禁地,周槿欢让侍卫通传了一声,随后就站在门外等。 “槿嫔娘娘,皇上宣您进去呢。”是小孟子传话的,周槿欢长长松了口气:还好,应该来得及吧? ------------ 第一百五十九章 她做的早膳 “一大早就来找我,想我了?”赵瑜衣服都没有穿好就耍流氓,白色的寝衣很是辣眼睛。 “关于黄河治理的事情,我昨天想了一夜,还是用林廉的法子吧。”周槿欢怕他将话题引到别处,就堵住了他要说的话:“我承认我是有心想要帮张子朗,但那些百姓太无辜,我只能这样。” “想法说变就变,朕昨夜才拟好的圣旨岂不是要作废了?”赵瑜这样说就是要为难人了,周槿欢有这个心理准备,声音怏怏的:“我要怎么办,你说。” 她以前就特别看不上小说里的那些圣母女主,但现在身处这样的环境,她还真的没有别的选择了,到底那些都是百姓,他们何其无辜。 “倒是挺大义凛然的。”赵瑜上前一步,将她圈在怀里,她刚想动作,他就轻轻咬住了她的耳朵,低声道:“又不会吃了你,你怕什么?” “那些都是你的子民,你倒惯会利用他们……”赵瑜最会变被动为主动,而周槿欢只能吃哑巴亏,两人的角逐中,她总是被动的那个。 “那也好,圣旨下去就好了,反正也只是朕的子民而已。”赵瑜的笑声轻飘飘的,到耳朵里痒痒的。 反正也只是朕的子民而已,而已,而已是什么意思? 赵瑜这流氓耍得代价也太大了一些了吧? 或许他太了解周槿欢了,知道她根本就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 周槿欢也想装作什么都不在意,但人都是有良心的,那些灾民何其无辜要因为她的一句话就丢了命? “你说吧,我听话就是了。”她答应了,想着最糟糕的事情不过也就是被欺负而已,自从她入住长乐宫,这一天早晚都会来的,她躲不过去的。 “这会儿淡定了?”赵瑜将头放在她的肩膀上,懒懒道:“朕刚起来,肚子饿了……” 听到这话的周槿欢鸡皮疙瘩落了一地,刚想说什么,他吻了吻她的脸,神情是从来没有的认真:“我是说真的,我想吃你的饭,想了好久了。” 突然这样的温情,没有任何的调侃,也没有轻佻,反而让周槿欢不知道要如何回答,直到他很亲昵地捏捏她的脸:“你最好快点去,说不定一会儿我就反悔了,不想吃你的饭了……” “你想吃什么,我马上就去!”周槿欢总算是从发愣的状态中出来,这个转折过于生硬,惹得赵瑜笑了起来,周槿欢的脸一红,快步朝着厨房去了。 赵瑜对于吃的并没有提出什么要求,所以她只是随便做做,她做饭的时候很专注,并没有看到站在门外盯着她看的赵瑜。 并不是了不得的饭菜,都是应季的菜式,但赵瑜却好似心情不错。 “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坐过来?”赵瑜拍拍他身边的座位,周槿欢咬咬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就走了过去,安静地坐下了。 “这是你做的,朕可不敢吃,你先给朕试吃一下。”赵瑜又在整幺蛾子,周槿欢默道:还真的忘了放点料了,这样大好的机会错过了,真是太可惜了。 “你想吃什么?”没有好气地问了一声,谁知道他却不置可否,随意道:“反正这些东西你都是要尝的,你随便吧。” 还好当时没有做几道错,不然这可有她受的。 所以现在就出现一副很可爱的场景,往往周槿欢刚刚尝了某个菜,赵瑜紧跟着就吃,明明是吃饭,但两个人整得好像在追逐一样。 周槿欢觉得不自在,但又不知道能说什么,到底这并不过分,他只是跟着她吃饭而已。 这一顿饭吃得相当艰苦,等周槿欢将所有的菜式都尝了一遍之后,她就将筷子放在了一旁。 “你就吃这些?”赵瑜跟着放下了筷子,根本就不相信这是她的真实饭量。 “我不饿,现在饭也做好了,菜也都尝过了,我可以回去了么?”坐在他的身边,感觉每一分钟都是压抑。 “吃饱了就先坐着,你不看我亲自将圣旨改了,你能放心?”赵瑜这话让周槿欢马上就停止了动作,安生地坐在他的身边。 萧景知是皇族,身上有种懒洋洋的优雅,而赵瑜虽是武将出身,却不想吃饭也这样慢,足足有半个时辰,他的早膳才结束。 宫人将饭菜撤下,赵瑜喝了口茶,慢悠悠地坐到龙椅上,随手拿起了圣旨,这个不是,那个也不是,好像哪个都不对? “小孟子,朕昨夜写的圣旨你放哪儿去了?”赵瑜将小孟子叫过来,小孟子开口:“昨夜的……圣旨……” “算了吧,看你不大的年纪,倒是忘性大得很,下去吧。”赵瑜像是对着小孟子发火,小孟子一脸的莫名其妙就退下了。 当着周槿欢的面,赵瑜“重新”写了道圣旨,周槿欢是和他一起出的御书房,只是赵瑜去上朝,而周槿欢回长乐宫。 在回去的路上,周槿欢一直在回想着小孟子的表情,越想越不对劲儿:那赵瑜一定又在耍她,什么圣旨写好了,想必他早就会猜到她来找自己吧? 饶是她都清楚他的伎俩,但又有什么办法,谁的道理还能大过他那个皇上? 有些郁闷地回到了长乐宫,小初夏刚刚睡醒,还没有和她玩儿一会儿,凤藻宫的青羽姑娘就来了。 可能是这皇宫确实是太缺小孩子了,所以王太后才会对小初夏这样喜爱。 “娘娘可要同去?”青羽其实不算是个坏人,上次在凤藻宫虽挨了她一巴掌,但周槿欢并没有放在心上,笑道:“太后娘娘那边就让小初夏替我请安吧,我一会儿要去佛堂,她早产,身子一直不好,做娘的给她祈福。” “娘娘真是用心之人,那奴婢先行告退了。”青羽走后,周槿欢就去了佛堂,接着过自己与世无争的青灯生活。 “娘娘,你今日这样早就御书房到底所为何事?”这个问题苏婉忍了好久,直到周槿欢烧经书手稿的时候才问出来,周槿欢也不想瞒着她:“你还记得我昨夜问你的黄河决堤之事么?” “赵瑜让你帮他想对策?”苏婉能这样想也没有什么不对,到底周槿欢那样聪慧的人,治理黄河决堤的计策也是能想出来的。 周槿欢摇摇头,将事情从头到底给她讲明白了,当然给赵瑜做饭之类的事情自动省略了。 “张子朗怎么会在邺城?”苏婉的消息一向精通,但关于张子朗的事情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可能是赵瑜手下真的无人可用了吧,以前有萧景知在,还能顶住事儿,但现在整个大燕,除了赵瑜自己就没有的武将了,他给张子朗机会,算是惜才吧,还有君王用人讲究用过不用功。” “用过不用功?” “与其用已经有功劳的人,放任让他的功劳越来越大,威胁到自己,倒不如用一个有过错的人,那样他得了军功也不会妄自尊大,还会感激君王,还能钳制那些成名的大将军,这不是一本万利的选择么?” 苏婉从来都没有接触过政治,也就没有听说过这样的论调,眼睛都瞪得大大的,周槿欢笑笑,淡然道:“赵瑜这人太狡猾,好多时候他的选择看似是无意的,但其实主意已经在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圈了。” 赵瑜不好对付,苏婉一直都是知道的,但赵瑜这样多的想法,她确实没有想到,只觉得他是有些心计,但根本就没有朝深处去想。 “娘娘,你不会喜欢上赵瑜吧?”半晌苏婉问了这样一句话,周槿欢和赵瑜的相处她看在眼里,两人都那样聪明,想必也是会有心心相惜的时候,那她会喜欢上赵瑜么? “喜欢?喜欢他将我囚禁在白鹭阁还是喜欢他将萧景知逼上绝路?” 周槿欢这话出自于本心,但总感觉没有和以前相比少了一点理直气壮,应该还是原主儿残存的那点记忆在起作用吧? 人活在世,最惊喜的是任何事情都猜不到结尾,不,对某些人来说,应该是惊吓。 赵瑜批准了林廉的治河方案,那方案一开始确实效果不错,但一个月后就出了问题。 那日暴雨倾盆,黄河的河水猛然增多,而拓宽河面的夹河非但没有起到缓解河水压力的作用,河面徒然提高,反而倒流起来,和本来顺流而下的河水相遇,黄河彻底失控了,河水成井式蔓延受灾面积比预期还要大得多…… 赵瑜震怒,将林廉贬到了地方做州牧,张子朗的方案被提上了议程。 祸福是不可知的,张子朗确实是该转运了。 自然,这些事情周槿欢都是不知道她这些天日子过得不要**逸了,吃吃睡睡、逗逗小初夏、抄抄佛经,除了赵瑜时不时会过来,真的完美。 但是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她给自己的那七七四十九天马上就消费完了。 “娘娘,你真的想好了?”苏婉手里拿着一张粘了墨水的手抄纸,最后一次确定,周槿欢看了一眼那张纸,她的毛笔字虽并不羞于见人,但和原主儿还是有差别的,这让她突然想到那日赵瑜看到她笔迹时候的反应,微微一笑:“去吧,过了这一关以后就好过点了。” 敌人在明,我在暗,哪里去这样好的事情? ------------ 第一百六十章 被戳穿身份 钱嫣然的动作比周槿欢想象得要快一些,可能七七十四九天对她来说过于漫长了。 “娘娘……”在周槿欢进长春殿的时候,苏婉突然拉住了她,但她轻轻摇摇头:“自己选择的路,若是要哭就矫情了。” 钱嫣然见到她,倒是没有兴师问罪,寒暄之后才拿出了一幅画,那是一副红梅图,红白相映成趣,将红梅的傲气都表现得淋漓尽致。 如果不看那落款,周槿欢会以为那是某个不仕出的落魄文人画作,但她真的没有看错吧,这画是原主儿化的? “自己的画还看那么久?”钱嫣然将画放在周槿欢眼前,问道:“妹妹以前的画作在京城可是千金难求的,姐姐有位大哥,一向喜欢你的画作,前些日子还差人让我帮忙寻一下你的墨宝,我本来是不想麻烦妹妹的,但捱不住他一再请求……” 钱嫣然大哥,难不成就是那个去年在宴会上逼着她喝酒的那个? 想到那钱大人,周槿欢就觉得自己的胃有酸水在翻滚…… “妹妹,你有听到姐姐的话么?”周槿欢什么话都没有说,钱嫣然以为她在装,就再次开口,周槿欢刚想找借口却被钱嫣然抢先了:“姐姐可是听说这些日子你一直都在抄写经书,那么手应该没什么事儿吧,一幅画而已,妹妹不会连这个面子都不给姐姐吧?” “本来姐姐开口,槿欢无论如何都会去做的但就如姐姐所说,这些日子槿欢一直都在抄写经书,所以手有些疲劳过度,王御医再三嘱咐近些日子不让拿笔了……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周槿欢这四两拨千斤的本事让钱嫣然脸上的笑都隐去了,无奈道:“举手之劳的事情,妹妹竟然多方推诿,看来妹妹是真的不准备给本宫面子了,是么?” “娘娘这话让槿欢惶恐,娘娘想要槿欢一定回画给娘娘,不过是虚等几日了。” 周槿欢不紧不慢地打着太极,钱嫣然终于动怒了,反问道:“过些日子,是等妹妹将代替你作画的人找到之后么?” “娘娘这话,槿欢怎么听不明白呢?”接着装傻,而她的应该反而让钱嫣然情绪平复了些许:“到了这个时候还给本宫装傻,那就不要怪本宫了,紫娟,将东西拿上来!” 紫娟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纸,递给了苏婉,苏婉的耳朵微红,周槿欢看在眼里有种想给她演技点赞的冲动。 “这是什么?”周槿欢正要自由发挥演技就被钱嫣然拦下了:“妹妹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那是她的手稿,她自然清楚,却还是装作吃惊的样子:“这个怎么会在娘娘手里?” “这东西在本宫手里并没有什么,重要的是长着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槿嫔你手抄的佛经和这画作上的字迹完全不同,不是么?”钱嫣然一针见血,但周槿欢还在“抵抗”,嘴硬道:“娘娘这话倒是蹊跷得很,是想说明什么?” “本宫不需要说明什么,只需要将这些东西拿给皇上看看,皇上那样圣明的人自有公断。” 这就是在威胁,周槿欢强压住内心的小确幸,装作慌张道:“娘娘可不能含血喷人啊,槿欢自认和娘娘从无过节,娘娘作甚要诽谤槿欢?” “诽谤,若你真的是被本宫诬陷,那何妨现在就给本宫画作一番?”钱嫣然上前捏住了周槿欢的手腕,周槿欢甩开了,在钱嫣然发难之前就手里的那张纸给撕掉了,只是她还没有来得及“得意”的时候,钱嫣然突然拍拍手,笑道:“槿欢妹妹倒是手快,好好纸都被你撕得粉碎!” “娘娘不用着急,槿欢并没有费心撕,若是想拼起来,也并非难事。”周槿欢用脚“蹂躏”那些碎纸片,明艳的脸上是胜利的笑容,而钱嫣然突然有种莫名的悲哀:想当初周槿欢是如何骄傲自持、腹黑狠厉之人,怎么现在就有人顶着和她一样的脸做这样可笑的事情? “周槿欢,你以为你那手抄稿,本宫只要那一张么?”钱嫣然淡淡地来了这样一句话,周槿欢的笑僵在脸上,但她马上就反应过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过是在诈我!” “七七四十九天,本宫这里至少有十几张,紫鹃,既然槿嫔娘娘想再要一张,你便给她拿一张便是。”钱嫣然吩咐紫鹃,看着周槿欢的脸色发白,接着道:“一张够么,不然两张,还是三张?” 周槿欢抿唇不语,在看到另一张纸的时候,脸色猛然变得难看。 “怎么,到了现在,槿嫔你还要狡辩么?”钱嫣然悠悠然地坐着,而周槿欢这个时候脸都在发抖,半晌才说出一句话:“就算你将这些东西交到皇上面前,皇上至少还会看在初夏的面子上饶过我一命的,初夏是大燕的长公主,我总是有用的……” “槿嫔,长公主是长公主,你是你,你就假的就是假的,皇上只会记得你的欺君之罪,别的什么都记不得,你信么?”赵瑜是个自尊心太强的人,钱嫣然自认为对他很了解。 周槿欢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但表情出卖了她,她那嗤笑的样子分明是在说:她不信! “你大可以试试看,看看皇上会不会给你这样的面子,你不过是和周槿欢长得像而已,其实你不知道的是,就算当初面对你的正主儿,皇上也是一点儿都不手软的。”钱嫣然这话让周槿欢的表情微微松动,所以她再接再厉:“这些事情难道周采薇当初没有和你说过么,当初她是如何骗你的?” “当初,我……”周槿欢刚刚说了三个字,马上就“反应”过来了:“你在诱导我说自己的身份和周采薇有关系,是么?” 临门一脚,结果周槿欢反应过来了,钱嫣然有些丧气,但马上道:“难道不是么,能捏造你身份的人,整个后宫除了她,再也没有别人了。” “就算你拿着那些纸张去找皇上,我这边也大可抵赖,但若是牵扯到周采薇,我和她都要死,而你会是最后得利的渔翁,娘娘真是好算计!”周槿欢直接将她的小心思都戳破了,而钱嫣然只是微笑着,并不说话,周槿欢则接着说:“娘娘若是真的有我和周采薇的证据,也不会这样唬我,不是么?” “虽然本宫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但你也总算不是傻子。”钱嫣然叹了声气,第一个计划没有成功,看来只能用第二个了。 “娘娘谬赞了,若槿欢真的够聪明,这些东西也不会落在你手里。”周槿欢给她戴高帽,而且说话的语气明显比刚才要好些了。 “槿嫔你若是真的聪明,就该知道,周采薇不过是在利用你,等哪一日你没用了,她会毫不客气地将你丢掉。”钱嫣然这样挑拨离间的话,周槿欢好久之前就想听了,她压住兴奋的情绪:“娘娘这话说的,好像槿欢若是跟着娘娘混,娘娘就不会嫌槿欢碍眼一样。” “本宫自然不会嫌你碍眼,因为你从来就没有入本宫的眼。”钱嫣然这话说得难听,她显然是从周槿欢身上找到了优越感。 “没有入娘娘的眼,倒是槿欢的好运气了。”周槿欢话说得阴阳怪气,谁都听得出来,但钱嫣然这会儿心情好,并没有将这话放在心上,只听她说:“只要你答应做本宫的人,本宫保你性命无虞。” “娘娘要对付周采薇?”她问了句废话,钱嫣然并没有回答,她接着道:“我的小命现在在你手里,别的我不求什么,等周采薇死的时候,你能留我和初夏母女两条命就够了。” “本宫答应你。”后宫最不缺的就是谎言了,钱嫣然知道,周槿欢也知道。 “槿欢要如何才能相信娘娘?”周槿欢问的这句话得到了一个满标准的答案:“周采薇那人信不过,你只能相信本宫,至少本宫给了你承诺,她周采薇呢?” 在周采薇和钱嫣然之间做选择,周槿欢选择钱嫣然几乎是确定的,就如钱嫣然所说,至少她的诚心要更多一点。 “那好,娘娘想让我做什么?”周槿欢“勉强”答应了,钱嫣然对她的态度马上就发生了大变化,很亲热地拉着她一起坐下,倒是没有矫情:“本宫想让你利用自己和周采薇的关系,探听消息,将她除去了,对你我来说都是好事,不是么?” 钱嫣然自以为掐住了周槿欢的七寸,却不想这正中了周槿欢的下怀,这也正是她想做的。 一切得来都毫不费工夫,但她完全没有显现出来,反而拧了眉头,不确定似的开口:“娘娘你不是在耍弄槿欢吧,槿欢自认这种细作的事情做不来的,槿欢太笨了。” “何必妄自菲薄,若你真的那样无用,本宫怎么会拉拢你?”钱嫣然见她还是犹豫的模样,接着道:“不需要你做什么,只需要将周采薇那边发生的事情告诉我就好了……” “那既然是这样,槿欢就姑且试试吧。”依旧是勉强的语气,那她嘴角有一抹浅浅的笑一闪而过,并没有发现。 借刀杀人?你们既然都喜欢玩这一招,又何妨陪你们耍耍? ------------ 第一百六十一章 夜半遭行刺 周采薇、钱嫣然和周槿欢根本就不是一个段位的,这不是在故意贬低她们,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自从周槿欢游离在两人之间之后,两人的矛盾慢慢加深,同样地,对她的信任也日益加深了。 本来周槿欢就比她们聪明,现在她又是掌握信息最多的人,自然事情的发展都朝着她的预期发展。 可是,后宫并非只有钱嫣然和周采薇两人,还有一个重要的人就是赵瑜。 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周槿欢的月子也出了,这就意味着赵瑜可以碰她了。 [奇^书^网][q i].[s u][w a n g ].[c C] 这简直就是她的噩梦。 就像是要验证她的猜测一样,赵瑜这些日子来长乐宫的次数也多了,好多时候都会呆到很晚。 这夜,周槿欢刚刚用完晚膳,正在逗着小初夏玩儿,赵瑜就进来了。 “将初夏带下去。”赵瑜见不得初夏,一直都是这样,她也没有异议,轻轻吻了吻那小脸,让苏婉带走了。 “既然那样容不下小初夏,当初为什么不让我将她送到宫外去,毕竟眼不见为净,不是么?”赵瑜对初夏的态度没有问题,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觉得他过于自虐。 “这个时候想起来和朕装傻了,若是那孩子被送到宫外,你还会老老实实地呆在朕身边么?”这话一语中的,若不是初夏在这吃人的后宫,她怎么狠心让自己呆在这个地方? “想什么呢?”赵瑜将她拉入自己怀里,轻轻捏住她的下巴,扬起她的脸,和她对视,她轻轻拨开他的手,轻飘飘道:“无事。” “既然无事,就陪着朕去一个地方。”赵瑜拉着她出了长乐宫,他并不是在走,而是在跑,夏日的晚风徐徐,他的头发不经过略过她的脸颊,痒痒的。 再古代皇宫是最明亮的地方,因为有太多的宫灯,可这并不意味着皇宫就灯光通明。 天依旧是黑色而且昏暗的,周槿欢被他拉着才不至于找不到方向。 他们在一个亭子停下脚,亭子前有一排排的柳树,细细看那亭子和记忆中的那个重合,回忆就如旋风席卷了她的所有的思绪,随后马上强制自己冷静下来:赵瑜这厮将她带到这种地方是想做什么? “天这样冷,回去吧。”那记忆是原主儿,她现在只想逃离,可是赵瑜没有给她机会,在她转身的时候,拉住了她的手腕:“别走,陪着朕在这里待一会儿。” 赵瑜的声音很低沉,说完就放开了手,也不在意地上的泥土,躺着眼睛盯着她,蛊惑道:“就待一会儿,好么?” 经验告诉周槿欢,对付赵瑜一定要吃敬酒,他现在是在询问,但若是她转头就走,最后吃苦的会是自己,不如就顺了他的心意。 她站在一边,并不说话,暗自揣测了他的心思。 夜晚,人的思绪总是最活跃,她的揣测也越来越出格,最后甚至揣测他想对自己动粗,我天,简直了。 “虽是夏天但到底是晚上,我们还是回去吧。”她说这话完全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但赵瑜脸上带着一抹笑意,那笑意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耀眼,她扭过头去,细细琢磨自己的话,才发现自己的用词有误:周槿欢你是傻吧,你和谁“我们”呢,范冰冰和李晨才“我们”,你和赵瑜顶多也就是“你和他”,好么? “那个……”她想解释什么,但这话若是解释,又好似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干脆就什么都不说了,他却凑上来:“想说什么?” 身为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躺在泥土地上,头发也弄得乱糟糟的,简直没有形象,好吧,即使很帅。 “没什么,回去吧。”这次她没有多话了,就说了六个字,本以为赵瑜会抓着她的“我们”两字不放的,但这次真的是见鬼了,他竟然很配合地跟着她一起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期间并没有什么话,自然周槿欢想的是快点回长乐宫看小初夏,但赵瑜完全不是这个想法,他走得极慢,有故意拖时间的嫌疑。 忍忍忍,周槿欢心态很好,毕竟路不管有长,总有走到的时候,她就等等又何妨? 猛然发现自从入宫之后,她的耐心有些提升了,这算好事么? 她正想着这个问题,突然有大事情发生了:有人来刺杀赵瑜了! 周槿欢并不是一个没有见过大世面的人,但这样发生在她眼前的刺杀,还真的让她有些骇然。 来人身穿一件刺客爆款黑色夜行衣,手拿长剑,直接就朝赵瑜招呼,赵瑜是武将出身,是有些武功的,就和刺客过招,几招下来,那刺客反而落了下成,周槿欢还没有来得及鄙视那刺客,人就被刺客抓住了,剑搁在她的脖子上,那股凉意直达心底。 “你的女人在我手里,还不让那些人都走开!”周槿欢刚刚落到那刺客手里,就有大批的侍卫闻声过来,那刺客却一点都不慌张,继续道:“你们听好了,若是敢走过来一步,这个女人命马上就没有了,懂么?” “皇上,绝对不能放过那个刺客,就只说他能顺利进入皇宫这一点就不简单,他的身后或许有更大的阴谋……”说这话的是唐密,他这个光禄卿本就看她不顺眼,现在机会难得,他如何能放过? “皇上,我的命并没有什么珍贵的,只求皇上能代臣妾照顾小初夏,臣妾死而无憾。”唐密的话非但没有让她生气,反而有些感激他。 “周槿欢,你凭什么以为朕会答应你的要求?”夜色之下,他微微一笑,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打了寒颤,见周槿欢愕然的表情,接着道:“整个天下都是朕的,朕怎么会看中你一个嫔?” 这话太无情,在场的人都有些动容,即使是唐密,但至始至终都有一个人情绪并没有什么波动,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劫持她的刺客。 这个很不合理,因为此刻最应该紧张的人就是他了,四处都是敌人,而他身陷囹圄,怎么会丝毫不乱? 就在周槿欢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那刺客的手微微一颤,赵瑜很眼尖地看到了他的动作,快速上前一步,抓住了周槿欢的手腕,将她拉入了自己的怀里,快准狠,后退到侍卫之中,厉声道:“给朕抓活儿的。” 好汉难敌四手,更何况那皇宫的侍卫是吃素的? 那刺客很快就被抓起来的,他抬头飞快看了周槿欢一眼,那眼睛很漂亮,就好像有一层雾水般。 “押下去,朕亲自审问。”赵瑜并没有让唐密或大理寺的人参与刺客的调查之事。 “还好么?”因为刚刚的动作,周槿欢的脸上被剑划了一道,鲜血从脸颊流到了脖颈上,他用手擦擦那脖颈上的血,低头轻轻吻了上去…… 七分的恼怒,三分害羞,周槿欢推开了他,但转身一看,四下根本就没有人了,唐密和那些侍卫好似凭空就消失了。 “别闹别扭了,我们快些回长乐宫去。”赵瑜的心情好像不错,拉着她朝着长乐宫走。 苏婉看到周槿欢这副狼狈的样子,差点叫出来,赵瑜命令:“去请王御医来。” “好好好,奴婢马上就去。”苏婉那表情很慌张,周槿欢怕她一不小心就使出了轻功,拉了她一下:“我没事,就是这血吓人。” 苏婉点头,去请王御医了。 “我没事,你明日还要上朝就先回去吧。”她催促他,但他一口回绝了:“我们一起等王御医来吧,他看过后,我才放心。” 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说“我们”还说得那样自然的时候,她竟然没有那么生气,那么想要纠正他,或许习惯了? 这个想法让她警铃大响,怎么能习惯,他们两人中间隔着几条人命,怎么就能习惯? 之后就是安静,两人都没有说完,直到王御医来。 “不用那些虚礼了,给槿嫔看看脸。”赵瑜打断了他的问安,指了指坐在一边的周槿欢。 只是被剑划伤了,王御医舒了一口气,将伤口细心处理好,随后将一个汉白玉药瓶递给周槿欢,嘱咐她每天都要敷药,不出一个月,脸上的伤就能好了。 王御医看完病后就走了,这下赵瑜就没有呆下去的借口了,周槿欢再次催他:“现在王御医都走了,你不用去审问一下那个刺客么?” “那好。”赵瑜回答的只有两个字,深深看了她一眼后走了。 “娘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怎么就出去一趟就遇到刺客了?”苏婉摸摸她脸上的那道不短的伤口,眼里都是心疼。 “可能是赵瑜作孽太多吧。”周槿欢并不想多说什么,吩咐苏婉道:“给我倒些水,今夜想要好好休息是不可能了。” 苏婉反应了一会儿,随后道:“不如娘娘先休息,周采薇和钱嫣然那两人,奴婢可以帮着打发。” “还是我亲自来吧,免得她们多想。”遇刺的时候,只有赵瑜和周槿欢两人,赵瑜一直等到王御医走后才离开,若是她摆谱不见她们,她们不会多想才有鬼。 如她所想,周采薇和钱嫣然都来慰问她了,虽不是同时,也是前后脚,直到深夜她才能好好休息。 本以为这只是件小事,却不想第二天赵瑜就给了她一个惊喜。 ------------ 第一百六十二章 珍妃的封号 当时她正在看书,是本毫无趣味的史书,但周槿欢却看得津津有味。 “娘娘,孟公公到了。”苏婉身后跟着是在赵瑜身边颇为得宠的小孟子,周槿欢放下了手上的书,走上前:“不知道孟公公所来何事?” “娘娘,您的好运来了。”小孟子这话让她一头雾水,看到他手里的圣旨,心里犯起了嘀咕:好运,能有什么好运? “槿嫔娘娘接旨。”小孟子的声音拉长,周槿欢跪下,安静地听着他接下来的话,那话让她心惊,脑子都不会思考了,只听到小孟子半蹲下身子,轻声道:“娘娘想必是高兴坏了,怎么连领旨都忘了?” “臣妾接旨,谢谢孟公公。”周槿欢勉强笑笑,接过了那圣旨,小孟子开怀道:“娘娘的谢谢,奴才可是不敢当,娘娘是个皇宫里的清明人,奴才早知道会有这样一天,真的要恭喜娘娘了!” “孟公公哪里话,以后还要多多仰仗孟公公。”周槿欢这话并不走心,苏婉很有眼力见儿,塞给了小孟子一个做工精致的玉牌,这次小孟子并没有推辞,道了谢就走了。 “昨夜娘娘之所以受伤是因为救驾?”小孟子宣读圣旨的时候,苏婉整个人都惊呆了,可是周槿欢的诧异并不比她少。 打开那圣旨又看了一遍,随后丢到一边,感觉心上有东西堵着,好像呼吸不上来一样。 “娘娘,您不会真的是为了他才受伤的吧?”苏婉再次问,周槿欢很烦躁,喝了一口水:“并不是,赵瑜有功夫,怎么会轮得到我护驾,我脸上的伤实属意外。” “那赵瑜为什么要说你‘救驾有功’,为什么要封你做‘珍妃’?”苏婉这话并没有责问的意思,只是她疑惑而已,但周槿欢却意外地发飙了:“我又不是赵瑜肚子里的蛔虫,他为什么要封我做妃,为什么要说我救驾,我怎么知道?!” “娘娘……”显然苏婉没有想到她会有这样大的反应,而她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我这会儿情绪不好,你只管做自己的事情就好了,不用管我。” “娘娘……”苏婉拖长了声音,显然还想说些什么,但周槿欢打断了她:“你先出去吧,我要自己安静地想想。” 这下苏婉不再说什么了,正要离开,只听她道:“别的事情都不要打搅我,但周采薇和钱嫣然除外,她们若是来就让她们进来。” “可是娘娘,你现在能应付她们么?”苏婉担心她现在的情绪不稳,却看她摇摇头:“没事,你先出去吧。” 苏婉走后,房间里剩下她一个人,她将那圣旨看了一遍又一遍,想到那个刺客的反常动作,有个想法让她苍白了脸。 赵瑜,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怎么就那么看不得我好呢? 后宫的三妃终于齐全了,贤妃、德妃还有一个封号其实应该是“淑妃”的,但赵瑜自创了“珍妃”,别出心裁地让周槿欢心口一紧。 她就坐在床边,脑子空空地等着周采薇和钱嫣然前来问罪,但是没有,这天很平静,好似没有人知道她从槿嫔晋升成了珍妃。 按说封妃这事是绕不过王太后的,她是不是该去凤藻宫一趟? 依照王太后对她的态度,她这会儿去的话,王太后只怕会将这行动当做是耀武扬威吧? 可是,要是不去,好像又于理不合。 当一个人讨厌你的时候,无论你做什么都是不对的,周槿欢可算是真切体会到了。 算了,就这样吧,明日带着初夏去请安,王太后看在初夏的面子上总不会让她很难看吧? 这夜,她始终都没有等到周采薇和钱嫣然两人,但昌德宫和长春殿都没有歇着,同样的灯火通明。 第二天,天一亮,周槿欢就带着小初夏一起去了凤藻宫。 小初夏已经三个多月了,还不会说话,总是“咿咿呀呀”的,特别爱笑,不论周槿欢有多不开心,只要看到她的笑就会轻松许多。 今天的凤藻宫,人破天荒地来得齐全。 青梅将小初夏抱过去,王太后捏捏初夏的脸,笑着将初夏接过来,头抵在她小小的额上:“我们小初夏越长越好看了,是不是啊,嗯嗯嗯?” 王太后并不是在对她们三妃中的任何一人说话,而是在逗小初夏,但钱嫣然还是接话了:“槿嫔,不,现在是珍妃娘娘了,皇上和珍妃娘娘都是出挑的人,小公主自然好看。” 钱嫣然说完还冲着她点点头,正要接着说什么,却被王太后打断了:“怎么,摇身一变成了珍妃,给哀家请安都不会了?” 她哪里是不会请安了,明明是没有时间来得及请安,好么? 王太后讨厌她不是一天的事情,所以她也没有回嘴,听话地请安,刚要开口说走,王太后好似看出了她的心思,抢白道:“珍妃你就留下,德妃和贤妃可以先行回去了。” 自从到了凤藻宫,周槿欢就没有来得及和周采薇说话,她也不主动,要知道以前她都是“阿姐,阿姐”叫着,虽不见得有几分真心,但那熟络的感觉让她安心:周采薇是什么意思,难道因为赵瑜将自己封妃,她不高兴了? “没有听到小初夏哭,你这个额娘是怎么当的?” 小初夏的哭声很洪亮,周槿欢是听到了,但小初夏就在王太后的怀里,她能怎么办? “太后娘娘,小初夏就给臣妾吧,臣妾……”她还在斟酌着要如何回答,却不曾想一个巴掌迎面而来,她没有任何防备,身子微微踉跄,要不是苏婉扶着,只怕人就摔到地上去了,她捂着脸,抬头给狠狠瞪王太后,王太后让青羽将孩子带下去,慢慢走到她跟前,那双保养得宜的手捏住她的下颚,恶狠狠道:“怎么,不服?” “臣妾不敢。”赵瑜将她封为珍妃,她来凤藻宫不会全身而退,她一早就知道。 “哀家奉劝你收起那些小九九,只有哀家一天,你们周家姐妹就没有机会登上后座,以前没有,以后更没有。”王太后这话,周槿欢一直都知道,她这时候应该保持缄默,但她还是没有忍住:“既然太后这样讨厌槿欢,为什么要默许槿欢‘珍妃’之位?” “哀家不过是怜惜小初夏而已。”王太后的回答在她的预料之中,她的心情并没有因为这个答案而有所轻松,反而更沉重了,王太后接着道:“周槿欢,小初夏就是你的命,若是小初夏有个什么事儿,被说什么‘珍妃’了,哀家眼睛都不眨就将你送到冷宫去!” 小初夏本就是周槿欢的命,但王太后这话说得她心里很不舒服。 “哀家看到你恶心,以后若非必要不要再出现在凤藻宫里,哀家若是想见小初夏自然会让青羽去要。”王太后这话让她的脸色更白了,她以前虽没有想过要在王太后面前表现、邀宠,但“恶心”那两个字还是让她有些不舒服。 “既然太后娘娘不喜见到臣妾,那臣妾谨听太后口谕。”周槿欢握着苏婉的手不自觉地加重了,苏婉扶着她离开,在开门之时,太后的声音再起响起来:“周槿欢,昨夜皇上遇刺的时候,你怎么没有死呢,真是可惜!” “可能是初夏的福禄深厚,不想让臣妾的事情劳她人之手,无论是周采薇还是钱嫣然。”周槿欢并没有回头,而是回了这样一句话,不软不硬,足够让人不舒服,她却没有停留:“太后娘娘不愿见臣妾,臣妾就不碍眼了。” 说完,推开门就走了,留下因为她那话而生气的王太后。 “一个一个的看着都聪明得紧,却不想都是脓包废物!”王太后缓缓坐下,青梅见她生气,连忙端茶,被她一下子打翻:“你怎么和哀家说的,说那计划万无一失的,特别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之举更不会让任何人察觉到异常,结果呢?” “都是奴婢没用……”青梅连忙跪下,王太后戳戳她的脑袋:“才知道自己没用?” “那人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也极少在宫里出现,奴婢想着一点会万无一失的,怎么都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仅凭着一双眼睛就能将人给认出来,还知道人是出自于咱们宫的……”青梅边磕头边解释,而王太后想到昨夜发生的事情就觉得可气。 其实王太后气的不是自己的计划被识破,而是赵瑜的态度,昨夜他要封妃的态度过于坚决,而且他还说了一句话:“额娘,不论周槿欢以前做过什么,她已经都在赎罪了,她亲手灭了大魏,杀了魏帝,这难道还不够么?” 够,怎么可能? 想到她枉死的丈夫,她的心就揪住一起了,当初要不是那个贱人的一句话,她怎么会沦落到那样的地步? 况且前些日子她还专门拿他的画作来羞辱她,她如何忍得了? “哀家绝对不会放过她的,就算她帮我皇儿得到了皇位,给我皇儿生下长公主又如何?”王太后的眼里还是灭不了的火,而那熊熊的恨意让跪在地上的青梅不敢说话。 另一边,周槿欢走出凤藻宫并没有直接回长乐宫,而是去了长春殿。 ------------ 第一百六十三章 计谋险暴露(二更) 周槿欢之所以会选择先来长春殿不过是觉得周采薇和她毕竟有些血缘关系,更好处理而已,却不曾想在长春殿她不仅看到了钱嫣然,还看到了周采薇。 周采薇和钱嫣然怎么会在一起,难道她们两个人有什么想法,不可能啊…… “阿姐怎么过来了?”周采薇先起身,周槿欢刚想行礼,她虚扶了一下,笑道:“我们姐妹两个哪里还需要这样的虚礼?” “其实,封妃的事情我也是吓了一大跳,本来刺客那件事根本……”周槿欢是想说“那天根本就不是她救的赵瑜,她那日只是不小心被刺客刮伤了脸而已,就如之前告知她们的一样”,可若是她真的这样说,钱嫣然和周采薇会怎么想? 明明你没有救皇上,皇上却佯装你救了他,就是为了给你封妃? 还有比这样说更招人恨的么? “阿姐封妃这是高兴事儿,阿姐又何必紧张?”周采薇拉过她的手,钱嫣然坐在一边,像是心思并没有在这上面。 两人都在,周槿欢什么话都不好说,也就只能跟着保持沉默,许是这样的沉默太熬人了,最后还是周采薇先捱不住了:“对了,我宫里来了些新物件儿,你们要不要去看看?” “贤妃娘娘这话倒是提醒本宫了,槿欢妹妹升了位分,本宫怎能不道喜?”钱嫣然依旧是微笑,吩咐紫鹃:“你去将本宫珍藏的极品沉香木找出来,一会儿亲自给珍妃娘娘送到长乐宫去。” 沉香木有“一寸沉香,一寸金”之说,上好的沉香木是有市无价的,即使是在皇宫。 “娘娘真的是太抬爱槿欢了。”周槿欢客气地回答,钱嫣然摇头道:“都是自家姐妹,这样说话倒是生分了。” “不是自家姐妹才需要送金送银的,本宫和阿姐就不会这样。”周采薇这样说话,钱嫣然的脸色有些难看,随后马上恢复正常:“昌德宫处处都比本宫的长春殿强,想必那布料也是比本宫的沉香木要贵重得多,倒是嫣然失礼了。” “钱嫣然你……”都是聪明人,自然听出了钱嫣然话里的讽刺。 再好的锦缎也比不上沉香木,就像是一个海边的小石头和一张名家的画作,虽不是同类,但还是高下立判的。更何况无论从何种角度来说,昌德宫都要好与长春殿,最后却将拿不出手的布料送给新晋的珍妃,还是自家的阿姐,这是在埋汰谁呢? 钱嫣然一句话就能成功挑起矛盾,不得不说很高明。 “礼轻情意重,无论是薇儿还是德妃娘娘都是槿欢的好姐妹,送什么东西,槿欢都会珍之重之的。”周槿欢打了个圆场,周采薇哼了一声,拉着周槿欢就走,而周槿欢连告辞的话都没有来得及说。 到昌德宫之后,周采薇的怒气才稍稍消了些,问她:“既然当初是阿姐救下的皇上,为什么那日没有告诉薇儿呢?” “这皇宫里阿姐除了初夏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刺客的事情我本来也是想告诉你的,但是想了想,到底不是什么好事,又何必让你跟着担心呢,因而就将那事给淡化了,阿姐真的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她晓之以情,但周采薇好似并没有动容,所以她接着道:“天地良心,关于晋升为妃的事情,阿姐真的一点都不知道,皇上做这个决定一点点预兆都没有,阿姐向你保证,阿姐也是在听到圣旨的时候才知道的,真的……” 古代的人都特别讲求发誓,她说后面那些话的时候,单手举着,而周采薇在看到她这一系列的动作之后,眼神终于有所缓和,拉下她的手,轻声责怪道:“薇儿有没有真的怨阿姐,只是觉得阿姐将薇儿当做了外人,那些话有什么不可说的,你以前就喜欢皇上,虽然之前和萧景知有过一段感情,但到底还是做了皇上的女人,一心护着皇上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说不得的事情,不是么?” 周采薇这话的意思是:她在怀疑周槿欢对赵瑜旧情复燃了? 周采薇这多疑是被赵瑜传染的么,怎么就那样敏感? “薇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就算我真的对皇上能毫无芥蒂,那皇上呢,小初夏的存在就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只要有她在,我和赵瑜就不可能的。”她以为将小初夏搬出来就能成功堵住周采薇的嘴,但这次很遗憾,没有,周采薇歪着头,像是自言自语:“我一直都没有想过一个问题,现在想想总觉得奇怪,阿姐,你说皇上为什么要留你在后宫,还让你将孩子生下来?” “他想羞辱我,以来来宣泄他对我恨意。”这是个谁都无法否认的事情,以前她一直都不知道赵瑜为什么那样恨她,但自从她有了原主儿的记忆之后,她总算知道了。 “阿姐,你和皇上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对于两人之间的那些事情,周采薇并不知道,但她有眼睛能看得出来,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两人之间都有不为人知的事情。 “薇儿,有些事情不告诉你,对你是最好的。”她自然不会告诉周采薇,除非她疯了。 解开了周采薇的心结,周槿欢想到了在长春殿的钱嫣然,刚刚好一点的情绪马上又陷入了低潮。 “阿姐,今日薇儿的表现有些冲动,你去一趟昌德宫,安抚一下钱嫣然的情绪,你已经获得了她的信任,这很不容易,不能行百里半九十。”费力找借口都找不到,周采薇倒是帮了她,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告别周采薇去了长春殿。 从凤藻宫到长春殿,又从长春殿到昌德宫,接着又从昌德宫到长春殿,就像是演员跑剧组一样,周槿欢都替自己累。 和周采薇不同,钱嫣然这边要淡定一些,而且没有那么多咄咄逼人的问题要回答,只是稍稍解释了一下就完事了,简单得让她都觉得有些蹊跷。 “槿欢妹妹根本就不需专门过来解释,姐姐也知道你不容易。”钱嫣然的话总是让人如沐春风,但又没有着落,因为你不知道她平静的面容下是怎么样的一颗心。 “这件事槿欢发誓,之前真的毫不知情,姐姐莫要错怪了槿欢。”她还是不放心,再起起誓,钱嫣然和周采薇一样没有拦着她,笑道:“姐姐相信妹妹便好,以后不好再瞒着姐姐了,免得让姐姐担心。” 周槿欢满口答应,又坐着闲聊了一会儿才离开。 “娘娘,宫里人都说娘娘封妃是好事,但婉儿认为不是。”在回长乐宫的路上,苏婉提醒:“娘娘,周采薇在长春殿这件事你不觉得蹊跷么?” “接着说。”周槿欢自然也察觉到了,但那只是一种感觉,她说不上来缘由。 “除了周采薇出现在长春殿这件事之外,还有钱嫣然的态度,婉儿总觉得她并非那种容易被说动的人。” 苏婉说到了重点,周槿欢猛然定住了身子:是啊,周采薇是在她再三说服之下才相信的,而钱嫣然这边似乎太简单了些吧? “娘娘,你说这钱嫣然不是察觉到什么了吧?”苏婉小心翼翼地问,要知道周槿欢这个“平衡计划”实行不过才一个多月,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暴露? “现在应该还不至于吧,就算她有所怀疑,周采薇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相信她的。”在后宫生存的女人都很多疑,周采薇尤甚。 就算钱嫣然察觉到了什么,真的去周采薇跟前说些什么,周采薇首先要做的就是找周槿欢,因为她手里有周槿欢的把柄。 本来她的“平衡计划”真的能持续很长的一段时间的,但赵瑜的封妃让这个计划有了危险。 有种苦,就叫做哑巴吃黄连。 “娘娘最好还是想想要怎么做,毕竟钱嫣然和周采薇只是现在在明,我们在暗,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是咱们在明,她们在暗了,而且这种转换的权利还没有在咱们手里,而是在她们手里。” 这就是最可恨的地方,她们之间的形势是动态的,周槿欢不会永远在明,她们也不会永远在暗,最坏的情况就是她们联合修理自己了。 想到那种可能性,她的心就如坠冰窖,她的命本来就不值钱,但小初夏呢? 她这边眉头紧锁,想要接下来的事情要如何做,却不知道长春殿里钱嫣然命人将那沉香木拿出来,轻轻闻了闻:“这样好的东西给了她,还真的是可惜了。” “娘娘,紫鹃总觉得那周槿欢有问题,这些日子虽说是做娘娘的细作,帮着娘娘看着周采薇,是,她是说过不少有用的信息,也让娘娘成功避开了周采薇的陷害,但您和周采薇都忙于内斗,却好似将接近皇上的机会给了她吧?” “能想到这里,紫鹃你聪明多了,倒不是接近皇上这点,而是她让我和周采薇内斗这点。”钱嫣然正正身子,收起了标志的笑脸,脸上带着一股肃杀:“那周槿欢是心思极其谨慎之人,本宫现在虽然找不到什么证据,但本宫有预感,这周槿欢一定有什么猫腻,这才多久她就能从嫔到妃?” ------------ 第一百六十四章 尴尬表爱意 自然钱嫣然的算计,在长乐宫的周槿欢并不知道。 “婉儿去吩咐厨房做些饭菜来,今日真的很饿。”天大的事情在吃饭面前都要让位。 只是一个封妃而已,她就心力交瘁了,就像好好吃吃饭,睡睡觉,顺便补补快缺氧的大脑。 卡点都没有这样准的,饭菜刚刚上来,赵瑜就来了。 “朕的珍妃好似并不欢迎朕?”赵瑜走上前,四下宫人都在,她也不太敢过分放肆,正要欠身行礼,他拦住了她:“算了,朕见不得你这样的敷衍虚礼,坐下陪朕吃饭吧。” 这话说得好像周槿欢才是那个不请自来的客人一般。 周槿欢今日本来就心情不好,现下看到他一副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样子,火气正一点点向上窜,真的只是碍于有宫人在,所以强行压着怒气。 “你们都退下吧,没有朕的命令,不准进来。”赵瑜的想法很简单,只是想安安静静地和她吃一顿饭,他将她从嫔位升到妃位,也没有提前通知她一下,按照她的脾气是会有些火气,他了解。 “赵瑜,你到底想做什么?”宫人都退下了,她将筷子放下,习惯性地拧眉毛。 “我能做什么,‘珍妃’这个封号你喜欢么?”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他已经在尝试着自称为“我”,只是为了让两人更亲近一些。 “好似我说自己不喜欢,你就能将那封号给改了一样。”周槿欢这话说地没有好气,赵瑜的脸色有些难看,但转瞬即逝,周槿欢并没有看到,接着道:“你到底想做什么,明明那日我根本就没有在意你的处境,你为什么要将我推到风口浪尖上?” “将你推到风口浪尖上?”赵瑜重复了一遍,并不白皙的脸竟然有些发白,但还是强压住怒气:“周槿欢你以为朕为什么要让你由嫔变妃,就如你自己所说你并没有救朕。” “赵瑜,你以为就稀罕那个什么‘珍妃’的封号么,赵瑜你凭什么一声不响就打乱别人的生活?”要不是这个什么“珍妃”称号,她如何会受王太后的一记耳光,如何会让周采薇和钱嫣然猜忌,赵瑜是嫌她死得太慢吧? “对啊,朕怎么就能忘记了,你是谁啊,你是大名鼎鼎的高平公主,怎么会在意什么狗屁‘珍妃’封号?”赵瑜这样的男人,一直都是腹黑隐忍的,偏偏一遇到周槿欢就沉不住气,总是会被她激怒。 他的怒火来得快,而周槿欢却像是没有察觉到,突然想到了那日行刺的黑衣人,口不择言:“赵瑜,其实那刺客就是你派来的,是不是,你就是为了找借口让我由嫔升为妃,让我成为众矢之的,让周采薇和钱嫣然将我视为眼中钉,是不是?” 赵瑜怒极反笑,一把将饭桌上的饭菜都扫到地上,死死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压在饭桌上,眼睛有些发红,低头准确地咬住她的唇,她的双手都被压制住,完全使不上力气,想要说什么,但嘴唇被压着,只能发生一些类似于呜咽的声音…… 好一会儿,赵瑜才放过她的唇,头压在她的肩膀上,在她耳边轻声道:“周槿欢你怎么就那么聪明呢,那刺客确实是朕派的,至于目的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你们女人之间的事情,朕不想管,朕只是找个借口让你升为妃位,给你这样的甜头,周槿欢你是不是要好好报答朕?” “赵瑜,你若是敢……”她的威胁毫无力量,果然赵瑜的笑声在耳边响起,他深处舌头轻轻舔舐她的耳珠,不在意地道:“敢如何,你觉得在这个长乐宫还有朕不敢做的?” “赵瑜你是疯了,我现在身子不舒服,你不能……”她还在抵抗,即使这样的抵抗并没有作用,果然赵瑜根本就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将她抱起来,直接丢到了床上,还没有等她起身就将她压在身下,几下就将她的衣服撕破,在看到她白皙的褪间那隐约的血色之后,别过去了脸,而周槿欢则趁着这个机会用被单将自己的身子包裹起来,现在是暮夏,还没有到秋天,而她的身子瑟瑟发抖,就像是在秋风里摇摇欲坠的黄叶。 “……”她怕自己这会儿说什么话刺激到他,所以即使很生气、羞愤,却还是一句话不说,而他则躺在她的身侧,长手一伸将她圈住自己的怀里,她怕他再有什么过分的动作就着急着想要脱离,只觉得他的身子欺过来,呼吸都是灼热的,威胁道:“周槿欢,你尽管可以在我怀里乱动,等你撩,拨我到我情不自禁的时候,我就没有办法顾忌到你那来葵水的身子了,只能将你压在身下发泄一下了,我听说来那个的时候若是做那事会更舒服,你想试试?” “你简直就是禽、兽!”周槿欢就在他的怀里,自然能察觉到他身子的僵硬程度,倒是真的安静下来了。 一时之间,房间里安静得有些让人心慌,周槿欢的四肢都是僵硬的,而赵瑜同样也很难受。 “周槿欢,我们两个扯平了,好么?”半晌他的话自身后传来,周槿欢不明所以,他就接着说:“以前你是公主,害我家破人亡,即使你说那话的时候是无心,到我和我额娘那几年的孤苦无依都是你带来的,你无法否认;而后来,我登基,我承认我那时候一心想要报复你,所以多次为难于你,将你推到萧景知的怀里也不过是觉得依你的聪明才智会帮我好好看着他,还有我太高看了你对我的感情……” 赵瑜提到了那段被掩藏许久的往事,久到好似上世纪的事情。 那是八年前,当时的周槿欢不过才八岁,长相漂亮而且聪慧异常,很得父皇欢心。她自小就喜欢丹青水墨,就央求父皇给她找个画技高超的师傅。当时杜文渊因为擅于花鸟之画,名动邺城,有很高的声誉,成为她的师傅成为杜文渊躲不过的劫。 杜文渊是个很风雅的文人画师,周槿欢很喜欢他,也很喜欢他的画,而杜文渊有题诗的习惯,几乎每一副作品都有诗句,而且画和诗相得益彰。 其中有一幅画也是画的红梅,只是那些梅花很是凋败,配的诗句具体是什么,周槿欢忘记了,但大意是梅花凋败了,还会有百花,不必哀伤。 这本没有什么,甚至是很积极的,让人不要沉湎于悲伤,要往前看,周槿欢当时小,只觉得那梅花虽凋谢了,但很美,于是拿着那画作去找了父皇。 父皇看到那画作本没有在意,她想替杜师傅在皇上面前挣脸,就多了句话,那是句关键的话:“父皇笑笑么,杜师傅都说了,即使梅花凋败了,还会有百花的,我们不要……” “你那杜师傅说什么?”父皇的脸好似更难看了,她缩缩肩膀,小声回答:“杜师傅说,即使梅花败了……” “大胆,简直忤逆犯上!”父皇的盛怒让她吓得差点哭了,随后她就被宫人带下去了。 接下来的好些日子,她都没有再见过杜师傅,有人说他被皇上杀了头,为此她还哭了好几次。 慢慢地她长大了,一次偷偷出宫玩儿,却遇到了赵瑜,当初的他早就入了赵猛将军的府邸,好似和杜文渊再也没有了关系。 这些都是原主儿的记忆,每当想到这些,周槿欢都觉得可笑,而赵瑜好似发现了她的跑神,隔着被单捏捏她的肚子,轻声道:“你认真点儿。” 她不敢再胡想八想的了,安静地装尸体,只听他接着说:“自从答应你和萧景知的婚事之后,我就开始后悔了,所以我用尽手段为难他,但他确实聪明,也是一个很好的对手,无论我怎么下绊,他总能化险为夷,我真的很挫败,但我想到了从周铭夫妇下手,却没有想到你们会那么疯狂地给朝廷找乱……” 赵瑜这话让周槿欢心里一惊:一直以为自己对朝廷做的那些坏心事儿,没有人知道,却不想赵瑜一直都知道,他竟然一直都知道!? “所以你才将我和景知放到朔州,让我们自生自灭?”当初朔州的形势很糟,他那样做想必有除掉我们的意思吧? 在听到“景知”两个字的时候,赵瑜抱着她的手明显紧了一下,随后松开,接着道:“我太骄傲,既然我本来属于我的东西不受控制,那我宁愿将她毁掉,我将你们放在朔州就一直在等你们的出事的消息,但没有,那么久,你们好似过得比在邺城还要好,这样我百爪挠心,所以我就又用计策让他去了漳州城的战场,让你们再次分离,不过鲜卑会趁火打劫,我真的没有想到,我一直想着没有萧景知在,你们可能打败大赵国,但也是险胜,却不曾想会胜得那样彻底,这样反而激怒了鲜卑……” “若是你们死在朔州,我就不会那么挫败,但你们最后胜利了,所以你觉得我会放过你们么?” 赵瑜这样的人,骄傲、多疑又自卑,所以他不会放任任何会威胁到自己的人,萧景知太聪明,他容不下。 “你容不下我们,为什么不杀了我们,不对,我该问你,你为什么要留着我,你早就知道我怀了萧景知的孩子,不是么?” 这个问题困扰了她太久,她太想知道了。 ------------ 第一百六十五章 难压的妒火 回答她的是一阵的沉静,她身后的人好像并没有想好要如何回答。 “天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周槿欢开口,将他的手指掰开,他的手却圈着她更紧了些,低头轻声道:“我留你在后宫,即使你有了萧景知的孩子,也要留你在后宫,你一点儿都猜不到缘故么? “什么缘故?”她怕自己说错话,干脆也不接话,笑话,现在自己还在他怀里,要是惹恼了他,要遭殃的岂不是自己? “就算你一开始不知道的,可是后来应该有所察觉的吧?”赵瑜将自己的脸贴在她的后背上,她觉得自己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脑子里还在回旋着他的回答,干涩回答:“你觉得我该有什么察觉?” “你在我的心里是特别的,不论我想如何否认,你都是特别的,特别得让我不想再抵抗了……”他的声音就像是海里诱惑人的海妖一样低沉,周槿欢被他的话给震得来不及反应,只有一颗心在不受控制地跳着,她越告诉自己要淡定,它反而跳得越快,她害怕他发现那不规则的跳动,再次试图掰开他的手:“赵瑜,你在说什么笑话呢?” 赵瑜顺着她的动作,松开了圈着她的手,在她要起身的时候,再次将她圈入怀里,这次两人不是并排而躺,是让周槿欢很脸红的方式,她趴在了他的身上,这次想到躲避都不能了。 “周槿欢,你以为朕是皇上,你以为朕为什么会忍得下初夏,为什么硬要将你放在身边?”赵瑜一手圈着她的腰,一手捏着她的下巴,不让她逃避自己的眼神,和萧景知那双琥珀色的忧郁眼睛不同,赵瑜的眼睛就像是一汪深潭,让人不自觉就沉沦,她用全身的意志在抵抗那漩涡,所以脑子就不太清楚了,喃喃反问:“为什么?” “不是你的聪慧,也不是你的美丽,更不是你的那些小性子,而是你这个人,周槿欢,朕看中的是你这个人,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明明是表白的话,但在周槿欢的耳朵里,无疑是一道道的雷,道道劈在她的心上:赵瑜会喜欢她,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喜欢自己,不可能…… 就在她还没有回神的时候,赵瑜微微一抬头,唇印在她的唇上,只是浅浅的一吻,随后就放开,见她没有抬手,笑道:“很好,竟然没有想要对我动手。” 是调笑的话,却让周槿欢吓得有些魂不附体:她竟然没有条件反射地生气,是因为什么? “得,看你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御书房还有些奏章要批阅,你好好消化一下。”赵瑜轻轻一转身,两人的位置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周槿欢在下,赵瑜在上,而赵瑜在说完话之后,又在她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捏捏她的脸就走了,他的笑声很爽朗,和他的阴郁性格一点儿都不相符。 躺在床上的周槿欢在消化他的话,一直在消化,连苏婉的话都没有听到,直到她走到跟前:“娘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无事,无事……”她木讷地摆摆手,这才发现自己光裸着的胳膊,随后马上意识到自己身上的单薄,连忙对苏婉道:“婉儿,你帮我拿件衣服来。” “无事”这个回答显然不能让苏婉满意,若是无事怎么会衣不蔽体,怎么会躺在床上? 要知道刚刚从大门离开的人是赵瑜,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 “娘娘,赵瑜他不会对你……”苏婉随便拿了件衣服,帮周槿欢穿衣的同时,也发现了她白皙身体上的某些“印记”。 “没有,我来癸水了,赵瑜并没有对我做什么,可是……”她正想说“可是他对我表白了”,但想了想还是咽下去了。 “娘娘可要想想办法,你现在是他的妃子,若是他真的要动你,你要怎么办?”其实这个问题一直都存在的,但苏婉以前不好开口,现在话已经到这里了,她就和周槿欢好好谈谈。 “这后宫美人多的是,赵瑜总不会对我这样一个有孩子的女人霸王硬上弓的,你放心好了。”周槿欢只能用这话敷衍,而苏婉显然不是好糊弄的,开口道:“娘娘怎么能这样想,若是赵瑜真的这样认为,今日就不会对你动手动脚了。” “我知道,婉儿,你先出去吧,刚刚应付完赵瑜,我需要好好休息一会儿。”和苏婉多说无益,毕竟她自己都没有想清楚。 苏婉出去后,周槿欢走下床,找到一个很不起眼的小木盒子,打开后拿出那个五彩手环,清脆的铃铛声让她眼眶有些红,好似一下子就回到了一年前,将手环放在心口,神色悲戚:景知,赵瑜说他喜欢我,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就可以报仇了? 没有人回答她,她将身子倚在屏风上,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如何做。 自从赵瑜表白之后来长乐宫的次数就更多了,周槿欢试图采用冷漠来反抗,但赵瑜那样的人,认定的事情没有人都将他打退。 周槿欢虽烦躁,但人家是皇上,大燕最大的了,她能怎么办? 来还是照样来,她也只能受着,软硬都不吃的人真的是太难搞了。 这边赵瑜让她心烦,那边周采薇和钱嫣然却安静得有些反常。 赵瑜将她升为珍妃后,两人除了一开始情绪有所外露,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动作,她依旧在两人之间寻求平衡,两人也都被她牵着鼻子走,看似没有什么变化,但总让人有些不安。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时间就这样过去了,这样的平静好似能一直持续到天昏地老,但那怎么可能? 那夜,赵瑜依旧去了长乐宫,周槿欢正在对着铜镜发呆。 “在看什么?”赵瑜走到她的身后,伸手将她拥入怀里,她则轻轻掰开他的手指,转身坐在另一个长椅上。 想必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冷遇,赵瑜并没有生气,拉过一个长椅,和她对坐着,支着头看她:“怎么了,不开心?” “你开心么?”周槿欢仰起脸,反问,虽是正常的语气,但好似还带着丝丝的讽刺。 “我开心,因为这个天下都是我的,你也是我的。”赵瑜起身,在她跟前慢慢蹲下身子,捧着她的脸,而她的眼前却略过萧景知那张清隽的脸,痛从心口炸开,狠狠推了他一下,他根本就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做,倒在地上,她先行开口:“你用这些假的要死的话去骗骗谁都好,就不用放在我身上了,因为没用。” “你以为我都是在做戏?”赵瑜从地上起身,拉住了她的手腕,她则甩开了他的钳制,笑道:“难道不是么?” “呵呵,你觉得我做戏的目的是什么?”赵瑜怒极反笑,他承认自己前些日子强行忍了太多的怒气。 “……”她还真的想不到他做戏的目的是什么,实际上这个问题她从来都没有想过。 “说不出口的话,我来说,我的目的是你的心,这一点我承认,但做戏这点,我不承认。”赵瑜如此直接地将自己的心思说出来,周槿欢再次失语了,而赵瑜被她这样冷静得近乎无情的反应激怒了,一把将她拉入怀里:“你到底在想什么,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能看得到我?” “……”她依旧抿着唇,一句话都不说,赵瑜握着她手腕的手劲儿不自觉地加大,她也不叫疼、叫痛,他则轻轻一甩,将她甩在软软的屏风上,几步走到梳妆台边,从抽屉里找出那个小木盒子,将五彩手环拿出来,抬高手,血红的眼睛盯着她看:“朕给你的所有东西你都不置可否,不屑一顾,而他给你的这种破烂玩意儿你就奉若珍宝,是吧?” “将东西还给我!”她顾不得被屏风反弹磕到桌子的疼,跑到赵瑜跟前,伸手想要去抢那个五彩手环,那是萧景知送给的东西,也是唯一的! “给你?”赵瑜冷哼一声,随手就将那五彩手环丢到了熏香炉里,她要去拿那东西,但整个人都被赵瑜抱住,动弹不得,只能看着那五彩手环慢慢变成灰烬,仿若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赵瑜,你混蛋,你还我五彩手环,你还我,那是萧景知留给我的唯一物件,你怎么能这样……”她的拳头一下下打在他的胸口,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手一下下地抚着她的背,安抚着她的情绪,轻声道:“好,我还给你,还给你一个比这五彩手环还漂亮的,好不好?” “皇上,张子朗大人有急事求见。”小孟子一向都是有分寸的人,若是他通报了,这事情就一定紧急。 赵瑜看了看眼睛还红肿着的周槿欢,对小孟子道:“且让他在御书房等着,朕一会儿过去。” “朕答应你,一定会还给你一个更漂亮的,好么?”他极少用这样温柔的语气,周槿欢一双眼睛盯着那熏香炉,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他刚微微一松手,她就起身要朝着那熏香炉跑,他终是叹了一口气,右手微微一使劲儿,将她打晕了。 她倒在他的怀里是难得的乖巧,他吻吻她的额,将她抱到床上,整理了一下衣服,打开了门,吩咐站在一旁的苏婉:“那熏香炉朕不喜欢,你去换了。” ------------ 第一百六十六章 过年的家宴 周槿欢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拿熏香炉找那烧成灰的五彩手环,但没有了,就连那熏香炉都没有了。 “娘娘,你到底在找什么?”苏婉一进门就看到了在胡乱翻找东西的周槿欢,她的表情苍白,脸色难看得紧,手指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没有了,就连萧景知给我唯一的东西,我都整丢了,我是不是很没用?”她缓缓跪在,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娘娘在说什么呢,娘娘若是想找什么东西吩咐婉儿就好,婉儿帮你找……”苏婉同样跪下,按住她扣墙面的手,着急道:“娘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一定不要憋在心里,小初夏还小,若是娘娘出事儿了,她要怎么办啊。” 苏婉这话说到了点子上,周槿欢的泪奇迹般止住了,喃喃道:“小初夏,对,我还有我的小初夏,小初夏……” 周槿欢边呢喃边踉跄着走路,去小初夏的房间。 小初夏现在七个多月了,坐也坐不好,也不会说话,只会“咿咿呀呀”,周槿欢走过去,将她抱在怀里,她冲自己笑,她还太小,五官都没有长开,但那双眼睛是和萧景知太像。 “小初夏,额娘该拿你怎么办呢?”她捏捏小初夏的脸,小初夏像是听懂了她的话,肉滚滚的手指擦擦她眼角的泪,她则亲亲小初夏的眼睛,心下有些许的安慰:“还是我们小初夏好,小初夏最好了,额娘真的好喜欢小初夏呢,怎么办呢……” 小初夏将抹她泪水的手指缩回来,塞到自己嘴里,许是那泪水太苦涩,她狠狠眨巴了一下眼睛,随后就开始吐泡泡,一个接一下,就像是吃了口香糖一样。 周槿欢就这样被小初夏给治愈了,还好,萧景知留了这个孩子给她。 自那件事后,赵瑜许久都不曾来,但他每天都派小孟子来,都是带着东西的,或许是个很精致的玉簪,或许是个难得一见的红珊瑚,或许是个雕工逆天的小物件。 谁又在意呢? 至少周槿欢就从来都没有在意过。 日子如流水一样过着,两人依旧别扭着,这个别扭一直到过年。 古代人对于过年这件事非常重视,整个皇宫都忙得不亦乐乎,周槿欢只顾着粘小初夏,倒是长乐宫最冷清了。 “娘娘,这些事情怎么能你亲手做?”苏婉忙着布置宫殿,进房间的时候,发现周槿欢剪窗花,而小初夏做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圆圆的盯着那纸看。 “这有什么,那些事情交给那些宫人做吧,你过来陪我剪窗花吧。”周槿欢将剪刀递给苏婉,冲着小初夏拍拍手,随后拿着一个窗花递给她:“小初夏也喜欢这个?” “娘……”小初夏点点头,拿着窗花,慢慢挪动圆鼓鼓的身子,她走路还不稳,没有两部就歪了身子,周槿欢则笑着扶过她,用手点点她的鼻尖:“倒是聪明,知道这窗花好看,是么?” “娘,安……”小初夏比一般的小孩子要聪明些,但也只会说简单的话,那声“娘”也是在她**很久之后才会的,没有想到她除了“娘”这个字还会说别的,周槿欢的眼睛猛然亮了,捧着她的脸,狠狠亲了一口:“小初夏刚刚说了什么,额娘没有听到,你再说一遍好么?” 周槿欢微微侧身,小初夏的头趴在她的肩膀上,吐字依旧不清:“娘,安,娘娘……” 奶声奶气的声音让周槿欢的心情极好,而小初夏抬脸,冲着她“咯吱咯吱”地笑,将那窗花放在她的鬓上,她的手指还不会太复杂的动作,那窗花落没有在她的鬓角停留,落在了地上。 这一幕让苏婉也跟着笑了:“娘娘,小初夏是喜欢那窗花呢,觉得好看,想戴在你的头上。” 苏婉边说边捡起那窗花,用玉簪子套上那窗花的空隙,插在发上,顺手捏了一下小初夏的脸蛋:“好看吧?” 小初夏的小肉脸蹭蹭周槿欢的下巴,乖乖地躺在她的怀里。 “娘娘啊,小初夏这样小就这样聪慧,真是娘娘的福气。” 作为母亲谁都想听别人夸奖自己的孩子的,周槿欢自是开心,接着道:“我们小初夏不仅聪明,还很眼光呢。” 本来是很和谐的氛围,但是小孟子的一声“皇上驾到”让所有的温馨和欢乐都变成了严肃紧张。 “奴婢拜见皇上。”苏婉先起身行礼,抱着小初夏离开了。 “怎么在剪窗花?”赵瑜这是明知故问,随手将他带来的东西放在桌子上:“我看你喜好这种香,就让他们拿过来了。” 长乐宫一向只熏沐安香。 “明日就过年了,我们一起吧?”赵瑜拉住了她的手,她将自己的手抽回:“不用了,我和小初夏在一起就很好。” 这话是不软不硬的钉子,赵瑜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她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终是妥协了:“那也好,明日参加过家宴之后,你们便可回来,我不让旁人打搅可好?” “多谢了。”周槿欢点点头,家宴她是躲不了的,只要带着小初夏远远地坐在一边就好了。 其实赵瑜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只知道她心里不舒服,他只觉得两人的时间还多,他也耗得起,也罢,那就先走吧。 皇家的家宴奢华无比,周槿欢本不想出风头,但她是三妃之一,要想坐在小角落也是不可能的,不过也还好,她并没有坐在赵瑜身边。 本来只是在熬时间,但是在看到一个人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变了:阿诚怎么也来了? “晴儿拜见母后、皇兄。”是许久不见的赵晴。 她怎么能忘记了,这是家宴,赵晴是赵瑜的胞妹,自然是要来的。 “过来,坐在额娘身边。”王太后应是许久不见赵晴了,拉着她的手问:“这些日子野去什么地方了,有些日子没来给哀家请安了。” “哎呀,还不是因为过年,晴儿准备了节目要演给额娘看?”在萧府,赵晴是傲娇不讲理的公主,但在王太后面前她就是个爱撒娇的小女孩。 “真的假的,你什么时候这样有长进了?”王太后打趣她,她嘟着嘴道:“额娘笑话儿臣,儿臣可是认真的,儿臣还带着人来呢。” “额娘,晴儿还真的对这个事情上心了,您别不信。”赵瑜搭了句话,随后冲着赵晴道:“那既然你都准备好了,就你开头如何?” “我来就我来,难道本公主还会怕不成?”赵晴脸上带着骄傲的笑,冲着阿诚点点头,阿诚站在高台上,从衣袖里取出一把玉笛。 那是她的阿诚啊,她那早慧又倔强的阿诚啊! 周槿欢有些紧张,连桌上的水杯打翻了都不知道,倒是苏婉比她要平静一些:“娘娘,你太紧张了,阿诚不会有事的。” 阿城的笛声很动听,在场所有人都被那笛声所吸引,就连赵瑜也不例外。 就在周槿欢偷偷观察旁人的时候,赵瑜也在观察她,而她并没有发现。 笛声正入佳境的时候,赵晴出场了,她穿着一件青色竹叶纱衣,随着笛声翩翩起舞,舞姿真是一绝。 两人配合得有多好,周槿欢的心情就有多沉重。 “娘娘你不要担心,阿诚他没事的,赵晴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苏婉看到她脸色发白就想到了她在想什么,连忙给她解释:“娘娘说过让婉儿留意阿诚的事情,婉儿一直都有做的,只是娘娘周围发生的事情太多,婉儿一直没有得空告知。” 苏婉这话让周槿欢的脸色好了些许,笛声渐消之时,是赵瑜先鼓掌的,周槿欢则机械地跟着鼓掌。 “说吧,先皇兄赏你些什么?”赵瑜刮刮赵晴的鼻尖,赵晴则娇笑道:“皇兄看了晴儿的舞蹈还刮了晴儿的鼻子,自然是要双份的。” “就你会扯火打劫。”赵瑜点点她的脸,宠溺一闪而过:“说吧,想要什么。” “晴儿要……晴儿想要一个自由,皇兄可否给晴儿?”赵晴很少有如此认真的时候,赵瑜也对她的话感兴趣了:“什么自由,但说无妨。” “晴儿的夫婿要自己选,皇兄可否答应?”赵晴这话让赵瑜的脸色有些发青,他一向想事情都通透,马上就知道了她的想法。 “皇兄再也不要引晴儿做选择了,就让晴儿顺着自己的心选择自己的夫婿,可好?”赵晴说得直接,就连周槿欢听得有些疑惑:莫非当初赵晴嫁给萧景知,她也并非是完全自愿的? “好,皇兄答应你。”这个世界上再无萧景知,赵瑜想了想就答应了。 这只是短短的一个场景,家宴还在继续,等周槿欢回过神之后,却看不到阿诚了:他去哪儿了? 正在这个时候,小初夏轻声咳了一下,周槿欢就趁机道:“太后娘娘,皇上,小初夏的身子弱,不若臣妾先失陪一下?” 王太后让苏婉将小初夏抱过去,倒是先于赵瑜开口了:“你便先回去吧,记得请御医看看。” 周槿欢如得大赦,抱着孩子就走了。 刚刚出了御花园,就看到了站在角落的人影,是阿诚。 ------------ 第一百六十七章 阿诚的秘密(二更) “阿诚……”明明有太多的话想说,但看到阿诚之后却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他们太久没见,话也不知从何说起。 “为什么不动手?”阿诚倒是没有什么过多的寒暄,反而直接问出了关心的问题:动手,说的是赵瑜吧,是在质问为什么不对赵瑜动手么? “我倒是想动手,但是赵瑜现在不能死。”周槿欢见阿诚启唇就要说话,拦住了他接下来的话:“你父亲的仇、我皇兄的仇、景知的仇,我一时一刻都不敢忘记,可是我要照顾到我的小初夏,现在后宫里除了赵瑜没有人能庇护她,我要为她考虑……” “按照你的意思是要等小初夏长大了,十年还是二十年,亦或是三十年?”阿诚说这话语带讽刺,显然是将周槿欢的话当做了笑话。 “阿诚,你信我,最多两年,我会将后宫里的事情都整理好,没有后顾之忧的时候,就是赵瑜的死期。”她其实也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对阿诚说那样多,明明他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而她的这些计划,她甚至都没有告诉苏婉。 “不需要了,我这次和赵晴一起进宫来就是想告诉你一声,我要去打仗了。”阿诚这话说得简单,但是周槿欢却猛然一阵的心慌,差点跳脚:“阿诚,你胡说什么?!” 周槿欢以前和萧景知一起面对过许多战争,知道打仗绝非儿戏,那是需要用命去拼的,而且好多战争靠得并非完全是实力,好多时候靠得就是运气。 有命上战场的人并不一定有命下战场。 “不行,卫道诚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打仗,你才多大就想着打仗,你不要命了?”周槿欢上前提着他的衣领,脸色铁青:“你是从来没有去过战场,根本就不知道那有多可怕,每天都有人在死,你以前自己的命硬,但总有人比你的命更硬,你卫家现在就是一个人了,我不能看着你去送死……” “我只是过来给你说一声,没有要你给我拿主意。”阿诚并没有掰开她自己衣领的手,一字字地回答,很认真,根本就不像是在开玩笑。 “不可能,姐姐不会让你去送死的,我不论你到底做了些什么,到底有什么想法,我会和赵瑜说的,不会让他批准你的,你就好好在太学里,和你爹爹一样做个文臣就很好……” “当初你去漳州城的时候,也没有得到萧景知的答应,不是么?”阿诚那样聪慧,一句话就让周槿欢毫无招架之力。 是啊,她凭什么以为阿诚会听赵瑜的话,就因为赵瑜是皇帝? “周槿欢,你陷在赵瑜的温柔乡里,忘记了仇恨,可是我没有,我会用自己的办法报仇的,只要你扯我后腿就好。” 月光给阿诚蒙上了一层忧郁,他的五官还是那样清秀,一袭白衣的模样更让她想到了另一个人。 “阿诚,你这些日子过得好么?”她伸手想要摸摸他的脸,他却躲过了,低头道:“若非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她再多说一句话,人就走了,倒是无情得紧。 “死阿诚,以前我和景知去朔州的时候就是这样,现在好像脾气更坏了,这以后可怎么办啊?”她的手还没有缩回来,将手慢慢握起来,凉凉的,好像有风穿过掌心。 快步朝长乐宫走,走到一半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以后阿诚就要上战场了,再也不能说‘死’字了,以后就骂你臭阿诚吧。” 小初夏并没有什么不舒服,只是周槿欢不喜欢去家宴而已,所以王御医走后,她也b并没有回去,而是待在长乐宫里。 “娘娘怎么一直唉声叹气的,可是因为阿诚?”在周槿欢第 次叹气的时候,苏婉终于忍不住了,周槿欢刚想开口问她怎么知道,后来一想这问题太傻了,就直接开口:“阿诚说他要上战场。” “什么?!”苏婉比她的反应还要激烈,甚至嘴唇都在哆嗦:“娘娘你这个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好么,阿诚他才十一岁,刚刚十一岁,怎么可能上战场,况且他还中有蛊毒?” 苏婉这话提醒了她,她怎么就能忘记了阿诚身有蛊毒这点呢? “娘娘,你一定要想办法让阿诚打消这个主意啊,阿诚他身上的蛊毒不比其他的,若是发作起来真的会出大事的,更何况那战场本就是可怕的地方。” “阿诚那小子自小就倔得很,只要是他想做的事情,无论谁说什么都不管用的,看来也只能从赵瑜入手了,强行监控住他,不让他出太学可能就好了。” 周槿欢和赵瑜冷战了好些日子,为了阿诚,她只能放下自己的姿态了,毕竟是要求人的。 这夜,她一直在等赵瑜来长乐宫,她在斟酌着要如何开口,但是没有,这夜赵瑜并没有过来,她白等了。 而苏婉这夜并没有留在长乐宫,她去了太学。 她轻功落在阿诚的房檐上,拿下一片瓦,可以将屋内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房里点了烛火,屋内的一切都看得很清楚。 阿诚在书桌上写着东西,而他身边帮着磨砚的不是别人,正是大燕高贵的公主,赵晴。 “天色不早了,你便先回去吧。”阿诚放下手里的笔,抬手按住赵晴的,可能是烛火的缘故,赵晴的脸微红,将自己的手抽回来,轻声细语道:“那你也别看书了,早些休息。” 阿诚点点头,起身将她挂在屏风上的衣服拿过来,披在她的身上,一向冷淡的脸上带着抹笑意,对站在一旁的水仙道:“好好照顾公主。” 将人送出太学阿诚回来的时候,苏婉已经坐在书桌前了。 “做什么翻看我的书?”阿诚上去将那书合上,苏婉的手正好被夹在书里,有些窘迫,但她并没有在意:“你别忘记了,你的武功还是我教的,看你的书……怎么了?” 阿诚的脸突然靠近,苏婉有些紧张,但他只是将书拿走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冷淡道:“不怎么,是周槿欢让你来的?” “什么周槿欢,她是你姐姐。”苏婉想要找到了一个着力点,正要长篇大论,却被阿诚打断了:“好,她是我姐姐,那么你可以走了么?” “为什么要上战场,为什么不和我说?”苏婉是质问的语气,而阿诚在听到她的问话后,笑了,很有条理地回答:“我上战场是因为我想报仇,而在皇宫里她和你,我指望不上;而我不告诉你的缘故也很简单,是没有来得及和你说……到底,我这个病人还是需要你的血的,是不是?” 苏婉的所有注意力都被“需要你的血”这几个字给占据了,对于其他的话都没有在意,喃喃道:“我就是一道药,是么?” “若非没有别的事情,你回去吧。”阿诚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话,也不想和她再过多纠缠。 “是吧,既然你那么想去送死,我又何必拦着,再说了,要拦你也轮不到我啊,除了周槿欢不还有刚刚走的赵晴么?” “你想说什么?”阿诚听到她将周槿欢和赵晴两个名字放在一起,莫名紧张起来。 “周槿欢一直都怕你和赵晴有所牵扯,若是她知道了你现在在甘心做赵晴的小白脸,你觉得周槿欢会怎么样,会生气么?” “苏婉,你敢?”阿诚将她逼到书桌上,脸慢慢逼近,他还只是一个十一岁的男孩子,但五官已经有了些许的棱角。 “我没有什么不敢的,周槿欢在后宫承受了那么多事!也不差这件,说不定还能激发她的斗志,不再对赵瑜那样婆婆妈妈的了……”她每说一句,阿诚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她甚至螚感觉到他升腾的怒气,但在她说完之后,阿诚反而笑了,笑声让她有些不解。 “说完了就走吧,那件烂事儿你想说给谁听就说给谁听,走的时候将们带上。” 他就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绕过屏风去休息了,只留下苏婉一个人还背靠着书桌,咬着唇,半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 第一百六十八章 受伤的胳膊 苏婉并没有将阿诚和赵晴的事情告诉周槿欢,她还是舍不得让周槿欢火上浇油。 周槿欢等赵瑜来找自己,他每日都会过来一趟,她知道,但总觉得他这日来得特别晚。 “娘……娘……”小初夏喜欢玩周槿欢的脸,屡教不改,她也就不多做努力了。 前世的时候,她最讨厌那些溺爱孩子的家长,想着以后自己有了孩子,一定要让他如何如何,但是有了小初夏之后就明白了那些父母的想法。 看到孩子那张纯真的脸,什么责备的话都显得太重。 “小初夏啊小初夏,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呢?”周槿欢吻吻小初夏的唇,头抵在她的额上,轻轻蹭着,她则咯吱咯吱地笑,那笑声让周槿欢暂时忘却了烦恼。 两人又玩了一会儿,赵瑜就到了,她让苏婉将小初夏抱走,整理了一下衣服,迎了上去。 “怎么坐在院子里,这样冷的天,还是进屋去吧。”赵瑜拉过她的手,两人走进房间。 阿诚的事情就像是一块石头,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来气,可是却也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赵瑜像是说了些什么,她模模糊糊地听着,敷衍地点点头,不时发生个“嗯”之类的简单字。 五彩手环事件已经过去有些时日了,但她是这样的态度,在昨天的家宴上,她也是先行离开了。 赵瑜是帝王,所以他生气,昨夜家宴过后就没有来长乐宫,今日过来,本想着她能有所反应的,但是,没有,她没有任何反应。 可能真的是他想得太多了,不,或许根本就是他错了,他从来都没有入过她的眼,是么? 想到这里,赵瑜的脸色就很难看了,也不说话,起身就要走,而周槿欢这个时候再也不能再保持姿态了,上前一步,埋着头,手快地拉住了他的衣袖。 这个动作突如其来,赵瑜愣在了原地,而周槿欢吐了口气,抬头,那双眼睛里带着让人不忍拒绝的淡淡哀伤:“赵瑜,我有件事要求你。” 果然,是有求于他。 是啊,他能期待什么,不然她怎么会这样低姿态? 赵瑜打落她的手,慢慢坐回原先的地方,吩咐道:“我渴了。” 这房间里现在就他们两人,他自然是对她说的,她走上前,倒茶,递茶。他接过,却没有将她的手放开,轻轻一使劲儿,她人就坐在他的审身畔,他则将茶杯放下,头抵在她的肩膀上,恶意在她耳边吐气:“说吧,什么事儿?” “我能不能先坐回去?”她的脸色发白,她是在示好,但她讨厌他现在这样的反应。 “可以,你坐回去,我也该走了。”他在挑弄着她的头发,一下又一下,仿若要将她所有的自尊都踩在脚下。 他的手早就松开了,他的头也起来,眼睛直视前方,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她起身,腿却像是灌了铅一样,太沉,根本一步都走不动,她脑子里浮现出阿诚浅笑的模样,浮现出卫子封惨死的模样,她认命地坐下来。 “阿诚?”他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字正中靶心。 “你不需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我还真不知道,我只知道能让你开口的,这天下也就几个人了,阿诚一直都是你最不放心的,而且你们昨夜刚刚见过面,不是么?” 这话让周槿欢完全无法反驳,她也不想再兜圈子了,慢慢道:“阿诚想上战场,我不能让他犯傻,求你让人将他看紧点,可以么?” 是求人的话,却不是求人的态度,周槿欢这话一说完,赵瑜笑了,她正想着他要提出什么样的条件,脸就被他捧在手里,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他的唇落在她的眼睛上,看着她瞪大的眼睛笑:“我什么时候见过我无私地帮助过别人?” 说完,人就走了,她用手擦擦眼睛,连忙追上去问:“你答应了?” “他中了蛊毒,想上战场,也没有那么容易。”这话让周槿欢的脸色不太好,赵瑜却没有发现,笑容冲淡了他的冷峻:“你回去吧,我去安排一下。” 他捏捏她的脸,转身就走了,而她在院子里站了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快步走到房里,冲外边的宫人道:“来一盆热水,本宫要洗脸。” 有赵瑜的保证,周槿欢觉得踏实多了,早早就歇息了,但若是她知道阿诚和赵晴的关系,这会儿是睡不着的。 苏婉得到消息之后专门去太学看了看,不愧是一国之君,赵瑜的动作很快,从表面上看大学还是那个太学,但其实已经有不少暗卫在盯着了。 她自信不能躲过各个暗卫,索性亮出了自己的腰牌,大大方方地进去了。 她来得很是时候,没有再次碰上赵晴在房里红袖添香。 她这次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告诉阿诚要乖一些,不要再有所动作了,对于她此行的目的,阿诚很清楚,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安静地听着。 直到最后,她实在是没有话可说了,他走到门前,意思再明显不过。 “阿诚,周槿欢在宫里并不好过,你就不要找惹事了。”她临走前还在像老妈子一样叮嘱,阿诚只是抿着唇,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苏婉回到长乐宫的时候,除了寥寥的几盏宫灯还在亮着,整个宫殿都极其冷清。 她蹑手蹑脚地开了房门,还没有来得及换下衣服,就听到了周槿欢的声音:“回来了?” “娘娘你怎么还没有歇息?”苏婉声音都有些小颤抖,这人吓人确实能吓死人的。 苏婉只是和周槿欢说了些有的没的,并没有将阿诚的事情告知,她觉得赵瑜既然已经做好了周密的安排,应该是万无一失的。 可是很快事实就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阿诚从来都是池中之物。 阿诚是怎么逃走的,没有人知道,知道的是他不见的前一天赵晴公主去过,自然她进太学、出太学时候,既没有多什么,也没有少什么。 苏婉虽时常去太学,但阿诚逃走的事情还是从周槿欢那里听说的,而周槿欢自然是从赵瑜那里听说的。 “娘娘,这下可怎么办,阿诚他是不能上战场的,他身有蛊毒,若是没有解药,不用敌人动手就小命不保了。” 苏婉这话就是周槿欢当时对赵瑜说的,但赵瑜的回答是:无妨,既然他有心上战场,不如就成全了他,见识到了战场的那些血腥,可能他以后就再也不会对战场那样憧憬了。 这就说明,对于蛊毒的事情,赵瑜是有考虑到的。 “阿诚是赵瑜手上的一张牌,赵瑜不会放任让他蛊毒发作的。”周槿欢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苏婉发青的脸,她了解赵瑜,所以知道自己的处境。 果然,赵瑜马上就行动了,让小孟子召她去了御书房,话都没有说,从黑暗里就突然跳出来了两三个暗卫,两人将她制服,另一个拿出一把小刀,冲着她的两条胳膊就招呼,底下是两个玉盆,等赵瑜将笔放下,抬眼看了那两个玉盆,冷声道:“好了,将这血收集到一个小器皿里,一刻钟之后给朕拿过来。” 暗卫没有说话,两人去整那些血去,另一人用白纱给苏婉缠伤口。 一刻钟后,其中一个暗卫将那盛满血的器皿丢给了苏婉,静悄悄地退下了。 “将东西交到卫道诚手里,至于什么说辞,不需要朕亲自教你吧?”赵瑜居高临下地看看苏婉,苏婉回答了声“是”就走了。 赵瑜安排的任务从来都是紧急的,也根本不会考虑到她现在的身体状况。 她刚出了皇宫的宫门,就有暗卫从黑暗中出来,她就跟着他去找阿诚。 “他就在里面,是么?”苏婉也没有想过那暗卫会回答自己,像是在自言自语,那暗卫皱皱眉毛,离开了。 莫非皇宫里所有的暗卫都是哑巴? 苏婉也不作他想,挑开帐篷,阿诚果然在里面。 他是一般士兵的打扮,因为皮肤白皙还专门用泥土涂抹在脸上,以此让自己不那么扎眼。 看到苏婉,他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随后而来的就是了然:“是赵瑜让你来的?” 是问话,但是肯定的语气。 苏婉其实是想暴打她一顿的,但想想好像自己根本就没有立场,于是就将要东西扔给他,转身就要走,他却叫住了她:“她知道我在这里么?” “她远在皇宫怎么会知道你在什么地方?”苏婉苦笑一下,接着道:“周槿欢她说过的,不会放过赵瑜,主要的担心还是在小初夏身上,你为什么就喜欢给她找麻烦呢,万一她将赵瑜做掉了,你也战死沙场了,那小初夏要怎么办?” 阿诚好像在思考这个问题,苏婉以为自己等不到他答案的时候,他开了口:“不,我会保护她,很早的时候我就说过,我不会食言的。” “但愿你能说到做到。”真不知道他到底是自信还是自大,苏婉觉得自己胳膊的伤口好像快要裂开了,也没有多呆就走了。 她从帐篷里出来,刚刚走了几步就觉得头疼得紧,在栽倒的前一刻跌到了一个怀抱了,很硬的怀抱,穿着一身黑衣,原来是刚刚给她带路的暗卫。 ------------ 第一百六十九章 再起的波澜 苏婉醒来的时候,那暗卫已经离开了,她的伤口上了药,血早就止住了,她将衣袖放下,轻声道:“谢谢。” 她是自己偷偷回到长乐宫的,第二天天亮才进了周槿欢的房间。 “昨夜去了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回来的?” “没有,我只是又去了一趟太学,看看到底阿诚会什么地方。” 周槿欢也没有多说什么,像是完全没有怀疑她的话。 “婉儿,你见过张子朗和黑阿三么?”周槿欢这问话让苏婉皱了眉毛,诚实答道:“婉儿没有注意过。” “我只知道他们现在都在邺城,我这里有一封信,你若是找得到他们就将信交给他们。”周槿欢将信递给她,言语里都是信任,要知道后宫和前朝是不能有来往的,若是被发现…… “是,婉儿一定会想办法。”苏婉满口答应,手摸摸手臂,好像那些伤口也是值得的吧? “娘娘,青羽姑娘过来了。”有宫人在门外低声传话,周槿欢给苏婉使眼色,让她先行离开。 青羽来长乐宫自然是因为王太后想小初夏了。 将人打发之后,周槿欢开始思考一个问题:阿诚说的不错,难道她真的要等着小初夏长大、成亲,等她完全和这皇宫没有了关联才对赵瑜动手么? “娘娘,我们要不要去昌德宫看看?”苏婉将信件放好之后,回来就看到周槿欢烦闷的表情。 可能是周槿欢她自己**生了,加上对赵瑜冷淡,在她和赵瑜冷战的这些日子,周采薇和钱嫣然对她的态度好了许久,她也时常跑去她们的宫殿去看看。 “也好,这个时候钱嫣然必定是在王太后的凤藻宫,去也是枉然。” 她已经抓住了另外两人的作息习惯,钱嫣然和王太后走得近,而周采薇从来不会自讨没趣。 她们到昌德宫的时候,周采薇正在吃早饭,这个时间点确实有些晚了。 “我一向起不来的,阿姐不要笑话薇儿才好。”周采薇喝了一口汤,用丝帕擦擦唇,让宫人将东西都端下去了。 “阿姐怎么会笑话你?”周槿欢挨着她坐下,两人倒是没有什么贴心话要说,只是没话找话而已。 “阿姐,这是我养的小猫,皇上给这小畜生起了名字,特俗气,叫什么元宝。”周采薇接过那只小黑猫,捏捏它的耳朵,那只猫有一双黄色的眼睛,和长乐宫的那只白猫还有几分相似。 “皇上起名是元宝的福气。”周槿欢本想伸手摸摸那猫的,但看到周采薇试探的表情,马上将手缩了回去,喃喃道:“主要是皇上喜欢薇儿,不然这元宝也没有这样的福气。” “诶呀,都是薇儿不好,忘记了阿姐长乐宫那白猫的事儿,阿姐不会怪薇儿吧?”周采薇边说边将那元宝递给了春兰,那元宝的尾巴正好蹭到周槿欢的脸上,周槿欢的脸色猛然一白,刚想说什么却被周采薇抢白了:“阿姐的脸色好似不太好,不会还在忌惮……” “没有,那件事都过去那么久了,阿姐没事。”周槿欢“强行”镇定,脸上的笑都有些不自然。 “是么,那倒是薇儿多心了。”周采薇也没有抓住这件事问个不停,反而将话题引到了元宵节上:“再过几日就是上元节了,去年的时候阿姐就没有和薇儿一起,今年可不准不陪薇儿了。” “当然好。”她答应着,心思却并没有在这上面:上元节,或许这是一个机会也说不定吧? 自昌德宫出来之后,苏婉就撇嘴道:“娘娘,那周采薇怎么又提到了白猫事件,她是不是故意的啊?” “她是故意不故意的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她说她的,我不往心里去就好了,而且如果只要装装怂就能将她搞定的话,那还是万幸呢。”她喝口茶,想到那封还没有送出去的信件:“婉儿,你要早些和张子朗他们联系上,若是能在上元节之前,那封信就不需要给他们了,若是之后,我估计也没有什么机会和他们见面了。” “娘娘是想在上元节的时候见他们?”苏婉想到这种可能性,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若是平时也就罢了,上元节那样的日子若是被人发现娘娘和你外臣见面,那就算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的啊。” “放心,我这边有分寸的,不会出现你想的那种情况的。”周槿欢安抚她,这才让她的稍微放下了心。 最重要的一关就是赵瑜了,她要如何做才能让他答应自己出宫。 这话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上元节君王要与民同乐的,但是后宫的女人是出不了宫的,除非是皇后,皇后和皇上是一样的品阶,他们都是君,像上元节这样的日子是可以和皇上一起共赏天下的。 因为阿诚上战场的关系,两人的冷战模式打破了,但这距离他让自己出宫还是有些距离的,到底要怎么办? “娘娘,公主回来了。”宫人的话让她豁然开朗,将那恼人的事情丢到了一边,将房门打开,和青羽说了几句客气话后就抱过小初夏,本以为青羽会走,没有想到她却开口了:“太后娘娘有东西给珍妃娘娘……” 若是只是给她一个东西,青羽不会对她使眼色,她自然明白了。 “那劳烦青羽姑娘了。”周槿欢将青羽请进房间来,苏婉顺手就将房门关上了。 “青羽姑娘可是有什么事情?”青羽是凤藻宫的人,和青梅一样都是王太后的贴心人,但她对周槿欢一直都没有敌意。 “娘娘这话折煞奴婢了,奴婢只是觉得小公主天真可爱,希望娘娘能够福寿绵长。”青羽倒是没有将话说明白,但是将一把平安锁放在了周槿欢的手心里。 “青羽姑娘的意思是……”周槿欢刚想说什么,青羽却轻轻摇摇头:“娘娘,青羽打搅多时了,这就退下了。” “苏婉,送青羽姑娘。” 人走之后,周槿欢盯着冲着她笑的小初夏,心却纠在一起。 “娘娘,你说那青羽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苏婉不笨,青羽的话她听得明白,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周槿欢苦笑一下,看着小初夏的眼神是一种温柔的慈悲,她却还在坚持:“娘娘,我去找王御医来看看,青羽应该是胡说的吧,她是王太后的人怎么会那么好心地提醒我们……” “好,你去请王御医来。”周槿欢亲亲还在笑着的小初夏,嘱咐苏婉:“不用和王御医说那么多,只需要说我受了伤,让他过来一趟就好。” 苏婉刚走,周槿欢就将放在桌子上的瓷瓶打碎,冲着自己的手就是一道,很大的力气,鲜血直流,但是她的眼中只有还在笑着的小初夏,丝毫都感觉不到疼:不至于吧,小初夏还不到一岁,不会有人对她动手的,明明王太后是那么喜欢她,而周采薇也不会告诉王太后小初夏的身份的,不是么? 不会的,不会的,就如苏婉说的,一定是青羽在糊弄她,一定是! “娘娘,你没事吧?”苏婉领着王御医来了,开门之后就看到周槿欢手上的血和脚边的血滴,连忙凑上前:“明明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就……” “王大人,本宫的手没有什么大碍,倒是本宫的小初夏最近贪睡了些,大人还是先看看她吧,本宫想着应该是冬日里太冷的缘故吧?”她唇边带着笑,小梨涡给她本来明艳的五官带来了几分的清纯。 “小孩子贪睡本就是正常的,娘娘不必太过于担心。”王御医一边宽慰她,一边坐下来细细端详小初夏。 一开始他的脸色是正常的,但慢慢地脸色变得难看。 “娘娘,小公主太小了,她一点抵抗能力都没有,而那下药之人太阴毒,毒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而是数月沉积所致。一开始根本就不会有任何异常,但当人开始呈现嗜睡之状就表示毒已侵体太久,积重难返了……”王御医慢慢解释,他着实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想到皇上可能会有的反应,饶是在皇宫这些年,也心有戚戚然。 与之相对应的是周槿欢的脸色,她察觉到自己的呼吸急促起来,连听集中精神听王御医说话好似都很难,所以她慢慢走近王御医,一遍一遍地问:“王御医你说什么呢,你怎么干张嘴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啊?” “本宫的小初夏只是贪睡而已,看你怎么吓成这个样子,你到底在怕什么,嗯?”她见王御医跪在地上,几步走上前,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你到底在说什么,用本宫能听懂的话来说,说啊,到底怎么了,说本宫的小初夏只是贪睡而已,说啊,你说啊!” “娘娘,小公主这条命下官能保证,但别的真的……”王御医还在想着要如何斟酌着说话,苏婉早已经泪流满面了,正要上前说句什么,周槿欢开口了:“王御医,你是皇上的御医,所以整个皇宫再也没有比你更厉害的御医了吧?” “回娘娘的话,是。”王御医用衣袖擦擦脸上的汗,周槿欢一把捏住他的下巴,眼睛里是绝然:“那本宫让你用尽自己的医术救本宫的公主,最起码要保住她的命,不然……本宫让你诛九族。” ------------ 第一百七十章 撕心的痛楚 王御医在的时候,周槿欢一直都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直到他走后情绪才得到宣泄。 “初夏,是额娘对不起你,是额娘没有保护好你,你才这样小,你甚至连话都不会说,额娘竟然让你被那些人给暗算,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额娘这样蠢的女人,姜然会觉得她们会安生?”周槿欢几步走到小初夏面前,看着她还是“咯吱咯吱”地在笑,泪水终于落下来了。 苏婉上前一步拥住了她,颤抖着声音道:“娘娘,你若是有什么不痛快的就哭出来,喊出来,千万不要憋在心里……” 周槿欢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长长的指甲让她的手心有血沁出来,她一点都没有感觉到,为了忍住哀伤,用牙齿狠狠咬着手,但好像没有什么用,她的心还是疼的,特别疼,疼得她想一头撞在柱子上让自己失忆。 “娘……娘……”小初夏伸出自己的小肉手,像是要抓什么,周槿欢抱住她,脸紧紧贴着她的,嘶哑着声音道:“小初夏,我的小初夏……” “娘娘,你的手……”苏婉擦了一把泪,低头看到了周槿欢还在滴血的手。 “婉儿,我没事,你先出去吧。”周槿欢开口,声音里透露着化不开的哀伤,苏婉还盯着她的手看:“那还是先把手给处理一下,不然……” 周槿欢只是一个眼神就让苏婉不再吭声了,出去了。 倒不是那眼神有多凌厉,相反那眼神是乞求,她在乞求苏婉。 苏婉离开后,周槿欢终于是忍不住了,将小初夏紧紧抱在怀里,泪水汹涌而至,整个人瘫在地上。 她不知道具体谁对小初夏动手的,但她知道一定是周采薇和钱嫣然两者其一。 现在回想起来,她实在是太天真了些,是,她留在皇宫并不是为了那皇后宝座,只是找机会替那些枉死的人报仇,但她从槿嫔到珍妃,那两人真的会毫无芥蒂? 当时她自以为已经做好了防范,她从来都不惧怕她们对自己动手,可是她们怎么能对小初夏动手? “景知啊,我好没用对不对?”景知会怨恨她吧? 她抱着小初夏在房里整整一天,无论谁敲门,她都不理睬,好像她的世界只有小初夏了。 夜里,赵瑜过来了,王御医都和他说过了,他知晓,但还是要进去。 “皇上,娘娘的情绪不太好,您还是不要进去比较好,不然只怕会迁怒于您……”苏婉试图拦住他,但没有成功,他推门而入。 “出去。”她哭了太久,这会儿眼睛都疼得很,连来人也不看,话也说得简洁。 她的话说出去,那人并没有走,反而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她想都没有想,直接拿起青玉抱香枕朝外丢,那力道极大,带着她所有的怨气,打在丝制的屏风上,屏风上受不住那力道,倒了,她这个时候抬头,正好看到了站在屏风后的赵瑜。 “都愣着做什么,还快把小公主抱走,将饭菜端上来?”赵瑜极少见到周槿欢这样失态的模样,除了一开始被囚在白鹭阁求死的那些日子。 几个宫人吓得赶紧进来,但是周槿欢抱着小初夏的手太紧,况且那手上还有血迹,她们都不敢动手,赵瑜看了苏婉一眼,苏婉几步走到周槿欢跟前,像是哄孩子一样道:“娘娘,小公主该吃饭了,你先放手,好不好?” “不,不,她们会害我的小初夏的,她们会给小初夏下毒的,她们……还有这些宫人,我不相信她们,她们可能都是她们的人,她们要害死我的小初夏,我绝对不会放手的……”周槿欢边说边抱紧了小初夏,即使她面对的人是苏婉,依旧不放手,甚至将身子移动到床的角落,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一样。 这个长乐宫,她是主子,没有人能勉强得了她,不,这里还有一个人,赵瑜也在。 他走过去,坐在床上,伸手,柔声道:“将小初夏给苏婉,你已经一天都没有吃饭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好似根本就听不到他的话,眼睛一直盯着小初夏,不敢离开。 “将小公主抱走,朕说的话你们都听不懂,是么?”赵瑜没有自己动手,这样一句话让那几位宫人有了底气,硬是将小初夏从她怀里夺走了。 “你们放下,你们都不准备在长乐宫当值了是不是?”周槿欢忙着要抢回小初夏,踉跄着从床上掉下来,一直追到房门口,苏婉面带悲戚道:“娘娘,小公主和您都需要吃些东西,不然会没命的。” 她刚刚一走,房门就从外面关上了,任她无论拍打都没有人来。 没有屏风阻挡,赵瑜能将她所有的动作都看到眼里,特别是她眼里的绝望和仇恨。 “起来吧,地上凉。”他要扶她起来,她却一把将他推到一边,表情也看不出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赵瑜,你不是一直都讨厌小初夏的么,现在好了,不用您亲自动手,就已经有人替你做了,我们小初夏被人下毒了,哈哈哈,我们小初夏还不到一岁就被人下毒了……” “王御医都和我说过了,还好发现得早,不至于会危机性命……”赵瑜这话是想要安慰她,但却不曾想她反唇相讥:“还好?王御医说了,小初夏的命是能保住了,但是她会发心智不全,一辈子都不能像正常人一样了,赵瑜,你和我说‘还好’?” “周槿欢你冷静一点,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能做的就是尽人事,让最好的御医给小初夏看病,即使她的心智不全也有公主的身份傍身,以后不至于……”赵瑜伸手再次试图扶她,她又一次推开他,笑道:“那照你这样说,我还是要你谢谢你了,谢谢你将小初夏这个公主的身份,这才能让她这一辈子有所依靠?” “周槿欢你这是什么话,我知道小初夏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伤心,但是你想让我怎么做,找出下毒的人将她绳之于法?”赵瑜会这样说,就表示对于对于小初夏被下毒的事情,他是有自己想法的。 他是在权衡利弊,初夏本来就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为这样一个孽种大费周章,他那样精明的人,如何会做? 他的话让她止住了泪,他以为她已经平静了,再次走过去,伸手将她拥入怀里,她用拳头不停地打他,口中念念有词:“可是,赵瑜你答应过我的,会保护好初夏的,你答应过我的,不然当初我就是死也不会让她呆在这样肮脏的地方的!” “好,我答应你会严查凶手,但那是上元节之后的事情。” 她的质问结果就换来这样一句轻飘飘的话,若是他有心要抓凶手会说等到上元节之后,简直可笑! 不知道是不是被那回话给逗乐了,她竟然笑了,还笑出了声,等他推开她的身子,细细看她的时候才发现她咳血了,带血的弯弯嘴角,浓浓的伤感让人话都说不出来。 “苏婉,快宣太医!”赵瑜将她抱到床上,他的脸上都是焦急,但始终都没有说一句话来安抚她的情绪。 或许,他根本就不想去查那凶手,就连说的上元节之后的时限也是在敷衍她,只怕到时候会随便找个“凶手”来顶过了吧? 想到这种可能性,周槿欢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嘴角的血也更多了,这个场景让赵瑜有些心慌,就和她知道萧景知死亡消息时候一样。 “快点,宣太医来!”他再次开口,用丝帕擦擦她嘴角不断流出的血,表情很是慌张,她还在笑着,拉住了他的手:“赵瑜,你可能不知道,你这个人真的真的,特别特别可恨!” 她没有来得及听他回话,看他的反应,因为下一秒她晕过去了。 有时候人一睡就不起也是件很值得开心的事情吧? “若是我当真这样可恨,你就报复吧,至少不会一睡不醒。”他握着她冰冷的手,不期然有泪水落下来,这泪他是为周槿欢而流的,也是为自己而流的。 周槿欢生病了,整个长乐宫都是阴气沉沉的,倒不是旁人不愿意来怕沾染晦气,是赵瑜下了命令,不让任何人来探望。 王太后曾经让青羽来接小初夏去凤藻宫,但是被制止了,也是赵瑜。 王太后去找了赵瑜之后才知道小初夏出了事,嘴里说了几句“作孽”后也就走了,再也没有来找周槿欢的麻烦。 自然那些乱跳的人都打搅不了周槿欢,因为她自从那次咳血之后就一直没有醒过来,她好像陷入了晕厥。 对于小初夏的事情,赵瑜本来是没有多大的怒气的,反倒是周槿欢的昏睡让他的火慢慢升腾起来。 他再也没有踏足昌德宫和长春殿,只是在御书房和长乐宫之间来回,虽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意思太明显不过。 “娘娘,太后娘娘一直都那样喜欢小公主的,怎么皇上说不让小公主去凤藻宫,太后娘娘就答应了呢?”这几次去凤藻宫都没有见到小初夏,紫鹃都起疑了,接着道:“还有珍妃娘娘到底生了什么病,怎么就闭门不见人了,而且那长乐宫好似又换了一批宫人,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 “即使出了事儿又如何,和咱们又没有什么关系。”钱嫣然淡淡开口,紫鹃却皱眉:“可是那小公主的……” “你只需要知道无论小公主发生了什么事儿都与咱们无关就好。”钱嫣然打断她的话,突然有些紧张,无根据的紧张。 ------------ 第一百七十一章 报复的开始 可能是心有不甘,也可能是听到了赵瑜对自己说的话,周槿欢终于醒来了。 “娘娘,你终于醒了,婉儿差点以为您……”苏婉一直都陪在她身侧,自然是第一个发现的,周槿欢则揉揉发疼的太阳穴,启唇说了三个字:“我饿了。” 昏睡了这样久,若是不饿,反而会奇怪了。 苏婉欣喜异常去吩咐厨房,而周槿欢还躺在床上,习惯性地盯着轻纱看。 苏婉跟她那样久,自然知道她是如何想的,回来的时候将小初夏抱过来了,周槿欢什么话都没有说,泪水先流下来了,起身将小初夏抱住,好长时间才收住了泪水,嘶哑声音道:“我昏迷的这段日子,小初夏没出什么事儿吧?” “赵瑜下了命令,这些日子不准任何人踏入长乐宫半步。” 苏婉的话让她安心多了,捏捏小初夏的小鼻子,微微一笑,带着虚弱的美感。 用过膳之后,周槿欢还一直将小初夏抱在身边,像是看不够似的,苏婉想到了那日她的失态,心有戚戚然:“娘娘你放心,再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了,也怪婉儿笨,没有及时发现……” “傻丫头,这怎么能怪得了你呢,我都没有发现,不是么?”比起那日,周槿欢的反应要小很多了,苏婉刚要说什么,她接着道:“不是你的错,我自然不会怪你,怪也只能怪那两个人,她们当初既然敢对我的小初夏动手,那自然是要承担后果的,是不是?” “娘娘,你知道是谁动的手?”苏婉一直都将那两人看简单了,直到青羽来提醒,她那时候还以为人家是有什么歪想法的。 “不论我动她们两人中的谁,另外一个注定也不会与我和平共处的,不是么?”周槿欢这一句话让苏婉噤声了。 周采薇和钱嫣然,不论是谁下的手,一旦只剩下两人,就只有你死我活了。 “娘娘想好了主意?” “还没有,要对付她们不简单,但是要她们消失很容易。” 这话意味深长,苏婉突然发觉眼前的周槿欢和她以前认识的那个好似不同了,具体哪里不同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人好像更决绝了些,眼神也更冷了些。 赵瑜知道她醒来的消息之后就过来了,与她醒来的时间相距不到两个时辰。 他是急匆匆地进房间的,看到坐在书桌边写字的她,人一下子就放松了,几步走到她跟前,看着她写字。 她写的字很简单,单字:灯。 “刚刚醒来就写字,这是故意写给我看的吧?”赵瑜将那纸拿过来,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平静,但他喜欢。 “赵瑜你失信于我了,所以你要补偿我。”若是依照她以前的性格,现在是应该将那纸夺过去的,但没有,她很平静地说出这句话,甚至在说完之后还仰起头,对着他微微一笑。 太久了,有太久了,她没有这样对他笑,他感觉有一阵春风吹入了他的心里,他慢慢贴近她的脸:“所以你想让朕带你出宫看看?” “赵瑜,你怎么能这样聪明?”一开始看到他贴近的脸,她条件反射地要后退,但她忍住了,只是眼中的慌乱一闪而过。 像赵瑜那样聪明的人,当然看得到她那点慌乱,但他不想打乱两人此刻的平静,所以他将她拥入怀里,那样就看不到她眼里的任何情绪,似乎话里还带着笑意:“你是为难我。” “反正我是不相信,这些事情能够为难住你。”她顺从地趴在他的怀里,甚至还在他的身上轻轻蹭了蹭,这样的小动作让他很欣喜,于是他答应了:“你这样说,我还真的不能拒绝了。” 他抚着她的头发,神色很温柔,很久之后轻声道:“槿欢,对不起。” 对不起能挽回什么,连抓凶手也要等上元节之后,这就是“对不起”三个字后的含义,不是么? 这天赵瑜在长乐宫吃了晚膳,气氛是从未有过的和谐,以至于赵瑜回御书房的时候,小孟子都有些疑惑了:“皇上,奴才怎么觉得今日长乐宫的氛围不太一样啊。” “不好么?”赵瑜反问就表示他觉得好,小孟子连忙请罪:“奴才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珍妃娘娘这态度转变太快了点,还有些没有转过来弯儿呢。” “少说些话,没有人拿你当哑巴。”赵瑜白了他一眼,其实他今日心情不错,无论她对自己的态度是不是虚伪。 “对了,让唐密来御书房一趟,朕有事情要他安排。”刚到御书房,赵瑜就想到了他答应周槿欢的事情,上元节要出宫怎么可能绕得过唐密? 这边赵瑜在想着上元节的安排,那边周槿欢也在想着上元节要如何安排。 “娘娘,为什么婉儿觉得你今日怪怪的呢?”苏婉将房门关上,端了盘糕点进来。 “有什么怪的,我只是将那些无端的希望扔掉而已。”自从她醒来之后,若非必须,一定会抱着小初夏的,这算是后遗症吧? “可是,婉儿总觉得……”苏婉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周槿欢却直接道:“总感觉我比以前都要虚假。” “嗯,有点像是这种感觉吧。”苏婉点头,周槿欢反问:“那你说这样好不好呢?” “婉儿也说不上来什么好坏,不过婉儿知道娘娘这样能保护好自己和小初夏,也只有这样才能替自己和他们报仇。” 这才是苏婉想说的重点,周槿欢只有自己变得强大才能保护好自己在意的人,才不会当事情发生的时候毫无招架之力,只能依靠别人。 作为女人,有时候柔软比坚强更重要,周槿欢明白,只是她以前一直以为自己可以不用那层伪装,明显她错了。 上元节没有几日了,她是该准备了,周采薇和钱嫣然的日子都过得太舒心了,她看不过眼。 上元节的前一天,周槿欢将苏婉叫到房里,两人聊到了深夜,没有人知道她们两人聊了些什么,只知道第二日上元节的当天,周槿欢一大早就去了钱嫣然的长春殿。 “槿欢妹妹怎么过来了,身子好些了么?”钱嫣然还是那样贤淑的模样,但周槿欢知道她手上有多少血。 “其实妹妹早就该来看姐姐的,只是小初夏身子里得到了病,槿欢怕不小心传染给姐姐,这才一直没来请安的。”她这话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赵瑜不让任何人踏入长乐宫半步。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现在小初夏还好吧?”明明钱嫣然的演技那样高,但周槿欢看着就是觉得虚弱、恶心。 “劳娘娘挂心了,现在好多了,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皇上有些小题大做了。”她这话说得钱嫣然脸色一阵难看,但她还是很有涵养地回了句:“皇上只有小初夏这一个小公主,自然是挂心得很。” 两人聊了一会儿,随后周槿欢颇为神秘地轻声道:“娘娘,妹妹有一件事……” “你们都先退下吧。”钱嫣然心领神会,但周槿欢看看还站在一边的紫鹃,笑而不语,她道:“紫鹃,你和苏婉也都先下去吧。” 等紫鹃和苏婉也都退下之后,钱嫣然笑问:“妹妹到底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吧?” “臣妾想问的是,妹妹到底什么时候得罪了娘娘,让娘娘这样处心积虑地要害我?”她这样直接地摊牌,但钱嫣然却没有想过要撕破脸:“槿欢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姐姐怎么听不明白呢?” “都到这种地步了,德妃娘娘还准备欺骗槿欢么?”她喝了口茶,那双黑漆的眼睛盯着钱嫣然,有些渗人,她的声音阴沉,像是压抑着极大的怒气:“娘娘那样恨槿欢,那样恨小初夏,到底是为了什么,嗯?” “槿欢妹妹,你确实是误会了,我和你一直都是一条线上的,我们共同的敌人是周采薇,不是么?”钱嫣然还在死扛,她真的有张太贤淑的脸,让人觉得可靠。 “小初夏并不是得的什么传染病,她是被人下毒了,下毒的人不是别人,就是每日定时定点去凤藻宫的德妃娘娘你,不是么?”周槿欢的话都已经说到这里了,但钱嫣然还是不认,笑道:“槿欢妹妹你这可是误会了,我不知道在小初夏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我是每日都去凤藻宫请安,但这并不意味着会对小初夏动手啊,况且凤藻宫人来人往的,怎知不是哪个宫人、侍卫或是小太监动的手呢?” 钱嫣然这样人,即使在最危急的情况下都不会慌张的,赵瑜对她也一定有欣赏的吧,不完全是顾忌到王太后的心意。 “槿欢妹妹啊,小初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见周槿欢不说话,钱嫣然松了口气,微微一笑,轻轻将她拥入怀里,柔声安慰:“妹妹只管放宽了心,小初夏是皇上的长公主福大命大,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你这样一说,我就想到了可能要对小初夏动手的,也可能根本就不是娘娘你,可能是皇上,他根本就容不下小初夏的身份,她的身份是一根刺,是横亘在皇上和薇儿之间的刺,不对,也可能是她,她想要置小初夏于死地……” 周槿欢的话说得并不十分明白,但钱嫣然听明白了一些,所以她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 第一百七十二章 缜密的计划 “德妃娘娘,是槿欢没用,槿欢实在是太笨了,不然绝对不会上当的……”周槿欢很是懊悔的表情让钱嫣然更加笃定自己的想法了,轻声道:“是周采薇说了什么话?” “娘娘你也知道,那些日子我总是去昌德宫,小初夏出事的时候,她就一直对我旁敲侧击的,大凡涉及到小初夏的事情,我总会心急一些,这才误会了娘娘,娘娘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钱嫣然还是客气的模样,笑道:“今日是上元节,妹妹可愿来我长春殿赏灯?” “姐姐想邀,妹妹一定会来。”周槿欢早就和赵瑜定好了出宫的时间,所以一定不会来长春殿。 约定好了时间,周槿欢找了借口就离开了。 “娘娘,钱嫣然果然什么都没有认么?”看到周槿欢的表情,苏婉已经明白了一切,生气道:“对一个那么小的孩子动手,还一副对得起天地的模样,真是恶心!” “既然她不认,那又何必要对她手软?”周槿欢冷冷开口,她既然一点悔过之心都没有,她又何必考虑那么多? “娘娘不怕钱嫣然现在就去找周采薇问个明白?” 周槿欢摇摇头,钱嫣然绝对不会这样做,她是个太谨慎的人,自己的三言两语若是能然她有所动作,小初夏的事情不会做得那样周全、隐秘。 “娘娘,我们接下来要如何做?”回到长乐宫后,苏婉一直都坐立不安,其实她还是担心,担心钱嫣然会和周采薇碰面,两人只要一见面,将话说开了,周槿欢的那小小的离间计就等同于作废了。 “接下来我去昌德宫,而你去长春殿,尽量惹恼她,尽量让她发狂,但是要记得一定要把握好的时间,最好是接近午时。” “娘娘,我是不是还要易容,可是我怕自己学不会她的那些腔调,若是让钱嫣然发现了会更糟糕的……”这不比别的,演戏她会,但她要模仿的人是周采薇,这就有些难度了。 “你平常见到的周采薇是什么样子的,只管演出来你看到的她的样子就好了。”周槿欢淡淡开口,拉住她的手:“你不用那么担心,若你演得相似自然是好的,不过就算演的不好也没有什么,你只管动手就好了。” “娘娘……”苏婉还想说什么,但被周槿欢打断了:“你只需要露面而已,演出一场闹掰的戏,别的什么都不要多做,就足够了。” “好了,我们先去昌德宫,随后你找个机会离开就好了,行么?”苏婉不是个蠢人,周槿欢相信她能做得很好。 两人到昌德宫的时候,周采薇才用过早膳,她一向都起得很晚。 “阿姐来薇儿的昌德宫来,不是要讨上元节礼物的吧?”周采薇的心情不错,周槿欢被她的笑容刺痛,但面上还是很开心的样子:“是啊,礼物你要准备两份的,除了阿姐这份,还有小初夏的那份。” “小初夏的那份薇儿自然是早就备下了。”周采薇脸上的凝重一闪而过,随后道:“说是替小初夏来讨礼物的,怎么不见小初夏跟着一起来?” “娘娘还是不要提这个事儿了,小公主被人……”苏婉见状先行开口,却被周槿欢打断了:“没眼力见儿的蹄子,这里哪里轮得到你说话,还不出去?” 就这样,苏婉出去了。 若是没有个正当的理由,好似是说不过去的。 “那苏婉跟着阿姐时间最长了,从未见过阿姐这样对她发火,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周采薇也让宫人都先退下,只留下了春兰在一旁伺候。 “薇儿啊,阿姐真是有苦难言啊……”周槿欢脸上的悲切绝非假装,即使那悲切后是仇恨,可周采薇怎么能够察觉到,她装作关心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小初夏出事了么?” 周槿欢将小初夏中毒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道出来,自然她并没有说是青羽提点的,而是说自己发现的。 “都怪我,要是我在凤藻宫里陪着小初夏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当初我怎么就忍受不了王太后,怎么就不能和钱嫣然一样安心地待在凤藻宫里?” “阿姐,你可是想过谁会害你,害小初夏?”周采薇这是在引诱她,她自然清楚,按照她的心意说出了那三个字:“钱嫣然。” “那钱嫣然看着贤良淑德的,但心是真的狠。”周采薇补刀,周槿欢则恨恨道:“那钱嫣然最是无耻之人,我身子刚好,她就让人去召我去长春殿,她应该是也知道自己在小初夏这件事上可疑,我当时留了个心眼……” “阿姐怎么说?”周采薇喝了口茶,听到“心眼”两个字,突然紧张起来了。 “也没有什么,就是说可能下毒的人可能会是你,因为你知道小初夏的一些小秘密,说你是想借刀杀人什么的,薇儿你紧张什么啊,阿姐是骗她的,我要替你做事,要留在她身边给你打探消息,总不能对她说‘什么都别说了,凶手就是你’之类的吧?” “阿姐你说得对,说得对,在她面前,我们是敌人,你将这些事情都推给我,没有错,一点儿错都没有。” 要不是那手上的茶水有些倾洒了,真的看不出来周采薇在紧张。 周槿欢暗暗嗤笑:是在害怕,对么? 这边两人在虚与委蛇,而另有一个“周采薇”自昌德宫方向走出来,直接去了长春殿。 “贤妃娘娘。”迎面而来的是紫鹃,“周采薇”点点头,冷声道:“起来吧。” 走入内殿,钱嫣然正坐在那里,看着一副画,定定地看着,好似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 “你们都先退下吧,本宫和你家娘娘有话说。”“周采薇”坐在钱嫣然的对面,这里是长春殿,他们的主子是钱嫣然,所以即使三妃之首的贤妃娘娘发话,他们都没有敢动,直到钱嫣然摆摆手:“都退下吧。” 钱嫣然的所有事情,紫鹃都参与,但这次钱嫣然也破天荒地让她退下了。 “贤妃娘娘好手段,本宫以为自己难得占得了主动,却没有想到还是成了你手里的那把杀人刀。”钱嫣然这样平平静静地开口,但“周采薇”看得出来她在忍着怒气。 “德妃娘娘这样说是不是就不讲理了,要不是本宫帮你将周槿欢控制在昌德宫,只怕你要动手也绝非容易的事情吧?”“周采薇”这话绝对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即使钱嫣然那样淡定的人,也不免动怒气了,一把将那桌子上的水壶扫落在地,那声音太大了,所以还守在门外的紫鹃就推门而入,表情甚是紧张:“娘娘,你没事吧?” “谁让你进来的,给本宫滚,滚得远远的,没有本宫的命令,不准靠近房间一步!”钱嫣然是个太注重面子的人了,在下人面前从未这样失态过。 饶是紫鹃是她的心腹,此刻也不敢再说什么,退出房间,将房间关上,表情有些难看。 “紫鹃姑娘,娘娘她没事吧?”一个小宫人上前问,紫鹃摇摇头,低头道:“今日是上元节,吩咐厨房给娘娘做些酒酿团子,娘娘一直都喜欢吃的……罢了,还是我亲自去吧。” 紫鹃是钱府的家生丫头,自小就跟着钱嫣然,从钱府到王爷府再到皇宫,她了解自家主子的个性。 就这样,“周采薇”和钱嫣然谈话的房间外,只剩下几个不贴心的宫人。 房间内的争吵还在继续,因利而合,翻脸时候格外无情。 “周采薇你也不用给我来这些虚的,我还告诉你了,我知道你做的那些龌龊事儿,若是让皇上知道了,你一定会小命不保!” “何必逞一时的口快,若是你真的有证据,我这会儿早就不在这里了,不是么?” “周采薇,你我合作,将周槿欢的虚假身份告知皇上……”钱嫣然这话马上得到了“周采薇”的反驳:“我们合作说告知皇上,现在的周槿欢是假的,然后周槿欢会指证我,说我就是将她带入皇宫蒙蔽皇上的幕后黑手,钱嫣然你是不是觉得我傻?” “到时候我会帮你,那假的周槿欢要拉人垫背,这一点所有人都能想到的,皇上也能想明白的。”钱嫣然还在试图说服“周采薇”,后者微微一笑:“钱嫣然你若是真心想和我合作就真诚些,若是在打这些主意,我觉得自己还是和周槿欢合作还靠谱一点,要知道小初夏被下毒,你的嫌疑是最大的……” “关于小初夏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对我说清楚?”钱嫣然有个奇怪的动作,她边说边朝门口慢慢移动。 “周采薇”从来都是蠢人,自然也注意到了,几步走上前拦住她:“娘娘这是准备去哪儿?” “你根本就不是周采薇!”她的口型是这样的,但声音没有出来,原因很简单,“周采薇”点了她的穴道,哑穴。 “或许你可以告诉我,你到底对小初夏下了什么毒?”“周采薇”拉住她的手腕,让她动弹不得,而她则摇摇头,不想说的意思。 “你可是要想清楚了,若是你什么都不说,会没有命的。”“周采薇”挑起她的下巴,威胁他,她皱眉,几步走到了书桌旁,“周采薇”以为她会写下那毒物的名字,但是没有,只写了几个字“即使本宫写了,你也不会放过本宫的”。 说得不错,周槿欢下命说不留活口的。 “你放心,你会死得很安详的,因为你不会有任何感觉。”“周采薇”一下将钱嫣然打晕了,随后从身上拿出来早就准备好的黄油,很均匀地散在地面上。 走到门口的,照着周槿欢的指示,将红磷和**也蜿蜒着洒了一地,随后就从房间里走出来,在转身前,一些**沫从手里滑落,尽数落在门口,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很迅速,旁边的两位宫人都没有发现。 其中一位宫人正要推门,却被“周采薇”拦下了,厉声道:“你们娘娘刚刚和本宫谈了些事情,说是需要休息,你们都不要打搅她,本宫一会儿还会过来看她。” “是,奴婢遵命。”两位宫人都不疑有他,“周采薇”也不多说什么,直接就走了。 长春殿陷入了平静,而远在昌德宫的真正的周采薇有些烦躁了。 “快正午了,春兰去吩咐厨房,今日阿姐在,做些拿手菜。”周采薇终于找到了借口,周槿欢果然是要走的:“可别做我的饭菜,我还是要回长乐宫陪小初夏的。” 周槿欢也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告别了。 周槿欢这边刚走,周采薇就开始行动了,吩咐春兰拿了些稀罕物件就去长春殿。 “娘娘何必那样讨好钱嫣然,反正周槿欢也知道小初夏的事情是她做的额,和咱们也没有什么关系……” “蠢货,周槿欢是在我和钱嫣然之间来回搞坏呢,若是我和钱嫣然真的斗起来,最后只能是两败俱伤。” 周采薇不怕钱嫣然,也不怕周槿欢,但她怕自己无缘无故地成了牺牲品。 周采薇在去长春殿的路上,而周槿欢早就回到了长乐宫,她看到了苏婉,紧张情绪还未消的苏婉。 还没有来得及安抚苏婉,赵瑜就来了,今日是上元节,他们之间就说好的,要出宫去看看。 “皇上一言九鼎,不会食言吧?”宫人都在,她没有造次地叫他名字。 “好,朕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会做到,朕带你去邺城最好的酒楼,请你吃饭,好么?” 邺城最好的酒楼,她印象中邺城最好的酒楼,就是她和萧景知从漳州战场回来时候,吃饭的地方。 “好啊,我们就去邺城最好的酒楼。”她笑着答应,是真的很开心。 就这样,赵瑜半正大半偷摸地带着她出宫了。 她在古代生活了一年多,但极少亲身感受节日的氛围。现在还只是正午,但人潮依旧汹涌。 “上元节最负盛名的就是灯会了,晚上很漂亮。”赵瑜拉了她一下,凑到她耳边道:“想看么?” “可以么?”她确实是想看灯会,她听说上元节放花灯,愿望可以实现的。 “那要看你的表现如何了。”赵瑜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她笑笑,一对小梨涡很是喜人:“那好,我好好表现。” 两人刚刚进入酒楼,还没有开始上楼,就从宫里传出了消息:长春殿走水了! ------------ 第一百七十三章 将她推悬崖 午膳是吃不了了,周槿欢刚出来就被迫回去了。 他们坐着马车回到皇宫的时候,长春殿的火还没有灭,倒是火势已经控制住了,不会伤及无辜了。 “苏婉,你先带着你家娘娘回长乐宫去。”赵瑜让周槿欢回长乐宫,这个举动太明显,他想保护她。 她本就不愿意参与到这件事里,听话地回了长乐宫。 “小初夏呢?”回到长乐宫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小初夏,这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小初夏刚刚吃了些东西睡着了。”苏婉刚想去抱小初夏,周槿欢起身:“睡着了就好,这样的恶事你看不到最好。” “娘娘,你还好么?”这是周槿欢第一次动手害人,苏婉也是。 “没什么不好,每当我觉得自己这样过于作孽的时候,看到小初夏那略略呆滞的模样,我就能原谅自己,那些是她们应得的,她们活该!”周槿欢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但她颤抖的声音出卖了自己。 “娘娘……”苏婉眼中流露出的心疼,周槿欢却不想听那些哀伤的话,说了句没有人知道的话:“钱嫣然为什么会那么恨我,为什么呢?” “娘娘,孟公公求见。”两人还没有来得及再说什么,门外的宫人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小孟子来得也太早了些,看来宫里的那些侍卫比她想象得还要能干啊。 “珍妃娘娘,皇上召见。”小孟子亲自来请她,倒是显出了赵瑜对她的重视。 小孟子领着她到的地方,不是长春殿,而是凤藻宫,王太后的凤藻宫。 人来得很齐全,除了钱嫣然。 周采薇和一众宫人齐齐跪在地上,形势很了然。 周槿欢很规矩地行礼,可是半天王太后都没有让她起身。 “哀家问话,你要据实回答,若是有半句虚言,本宫定不轻饶!”宫里的人都知道王太后一向喜欢钱嫣然,这钱嫣然现下出事了,她不生气才怪。 “臣妾听闻长春殿走水了,不知道德妃娘娘可否受伤?”一切都是她的计划,偏偏她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明知故问。 从决定报复她们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会变成这副嘴脸,为了小初夏,她忍得了。 “嫣然她……一定是你和周采薇,你们姐妹两个谋划好的,要将嫣然置于死地,是不是?”王太后一向不喜欢她们周氏姐妹,这是也皇宫人尽皆知的。 “臣妾知道太后娘娘一向不喜欢我们姐妹俩儿,但太后娘娘这样泼脏水也太让人心寒了。”论起吵架,王太后根本就不是周槿欢的对手,王太后久居高位,只会用地位去压人,赵瑜见王太后生气,于是冷了声音:“槿欢,额娘是伤心过度,你就少说一句。” “倒是一如既往的牙尖嘴利,哀家问你,午时前后你在什么地方?”王太后白了赵瑜一眼:照你的意思,是哀家在冤枉她了? “午时前后,臣妾和皇上在一起,整个长乐宫的人都知道臣妾和皇上一起出去了。”这个不在场的证明,简直完美。 “皇帝你不用包庇她,你说。”王太后先入为主地将她的话当做是假话,但赵瑜却道:“午时前后,槿欢确实是和儿臣在一起,儿臣答应带她出宫看看,皇宫北门的侍卫都看到的。” “紫鹃,你说,这周槿欢去过长春殿么?”王太后的话说得很冲,紫鹃回答地有些怯懦:“珍妃娘娘确实来过长春殿,但是在辰时左右,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小初夏生病后,臣妾就跟着病了,今儿上元节,臣妾想着好久不去长春殿了,怕德妃娘娘错怪臣妾与她有嫌隙,今日辰时来长春殿一趟,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了,直到皇上来长乐宫,臣妾和皇上一起出了宫,长春殿走水的时候,臣妾没准儿和皇上已经在宫外了吧?” 周槿欢的话说得有理有据,加之有皇上和一众的守门侍卫作证,紫鹃的话也说得清楚,这就让她脱离了干系。 所有人的关注点就都到了周采薇身上了,王太后更是不客气:“周采薇,嫣然到底何处得罪了你,让你如此害她?” “德妃之死与臣妾绝无半点关系,还请太后娘娘明察!”还不错,周采薇并没有乱了手脚。 “贤妃娘娘贵为三妃之首,竟然这样害我家娘娘,您就不怕晚上我家娘娘晚上来找你夺命么?!”紫鹃开口了,质问的语气让周采薇那些虚假的淡定比纸还要单薄。 “呸,你家娘娘死于火海,这和我家娘娘有何关系,紫鹃你可不要胡乱陷害人啊!”春兰开口,推搡了紫鹃一下,紫鹃一个不稳,蹲坐在地。 “哀家面前,如何容得下你一个宫人造次?”王太后一个眼神,青羽就带着两个宫人将春兰拉下去了,春兰被拉着,嘴里还在叫着:“太后娘娘,我家娘娘是被冤枉的,长春殿的大火和我家娘娘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啊,太后娘娘……” 聒噪的声音终于没有了,凤藻宫又恢复了平静。 “一五一十地将事情都讲出来,若是有半句作假,哀家让你挫骨扬灰!”刚刚两人宫人之间的对话更像是笑话一场,王太后拍拍桌子,紫鹃吓得哆嗦了一下身子:“回太后娘娘,奴婢发誓不会说半句虚言。” 接下来,紫鹃就将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辰时左右的时候,珍妃娘娘来了一趟长春殿,珍妃娘娘和娘娘闭门说了一些话,随后就走了,之后娘娘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大约有三刻钟吧,贤妃娘娘来了长春殿,贤妃娘娘也和娘娘闭门说话,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只知道娘娘很生气,期间将房间内的茶壶都打落了,但娘娘好似还有话要与贤妃娘娘说,让宫人都离开,不准开门。两人在房间里又说了些话,很久之后,贤妃娘娘才从房间里走出来,并嘱咐宫人门说娘娘想一人静静,不让打搅…… “大胆奴才,竟然胡乱编造事实!”听到这里,周采薇总算是觉察到不对劲儿了:她今日根本就没有见到钱嫣然的面儿,更别说是吵架了! “等紫鹃说完你再说话!”王太后并没有将周采薇的质问当话,紫鹃无视周采薇刀子一样的眼神,接着道:“奴婢不知道贤妃娘娘到底和我家娘娘说了些什么话,但奴婢知道我家娘娘生气的时候是不准人打搅的,所以奴婢一直都在厨房给我家娘娘做好吃的。差不多快到午时的时候,贤妃娘娘再次踏入了我们长春殿,她这次来的时候带了些贵重的物件,只怕也是因为化解不久前的争吵吧……” “你胡说,本宫拿那些东西根本就是……”周采薇刚想说什么,但又噤声了,朦朦胧胧中,她好像知道了什么,转头狠狠瞪了一眼跪在自己身旁的周槿欢。 “薇儿,你瞪着我做什么?”周槿欢的笑是那样不合时宜,无论是对王太后来说,还是对周采薇来说。 “没有,薇儿现在才发现阿姐的眉毛真的很浓啊,比这皇宫里任何人的都要浓。”周采薇在说这话的时候,手紧紧握成拳。 眉毛浓有什么意义呢? 在大魏皇室有这样一个说法,一个人的心狠、心善,从眉毛就能看出来,眉淡的人往往心软、心善,难成大事;而眉浓的人往往心狠、心毒,往往善于玩弄权术。 是以在大魏在挑选接任皇帝的时候,也会将眉毛这一项考虑在内。 周采薇这是在讽刺她,讽刺她心太狠,手太黑。 “紫鹃你接着说。”王太后其实已经知道答案了,但她还想听紫鹃亲口说,将周采薇最后一点自尊都踩在脚下。 “贤妃娘娘让春兰将那些物件给奴婢,奴婢去安置那些东西,还没有安置得当,就听到宫人喊叫‘走水了’,等奴婢跑过来的时候,正好就看到贤妃娘娘站在房门口,火光将她的脸映照地很清楚,奴婢看得很清楚,就是她,就是她放的火,她想让我家娘娘死!” 这是死者最亲近的贴身侍女的指责,没有人能够反驳,更何况这事情太圆满,若是有人说不是周采薇,反而会让人觉得是发疯了。 “紫鹃说得都对是吧,告诉哀家,你为什么就容不下嫣然?”王太后走下来,一个巴掌甩在她的脸上,她失神地看着地面,并没有回答,她知道这个时候回答什么都是没用的。 “薇儿,这件事真的和你有关?”赵瑜还高坐在原地,明明两人距离并不远,但就好像是隔了千山万水一样。 她走入他的生活,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让周槿欢痛苦,她讨厌并憎恨着那个身份高贵的堂姐,发誓要夺走她最重要的东西。 她做到了,她成功地介入了两人的感情,并在他登基的时候,得到了最大的满足,但她却忘却了一句话:想要取之,必先予之。 她在得到他的心之前,就将自己的心给了他,只是她一直都不知道而已。 “这件事当然和薇儿无关,那紫鹃说的话简直就像是天方夜谭,薇儿你怎么能听得下去?” 说这话的人是周槿欢,别说周采薇了,就连苏婉都瞪大了眼睛:娘娘你到底在做什么? ------------ 第一百七十四章 混乱上元节 “薇儿,明明那些事情根本就不是你做的,为什么不解释呢?”周槿欢拉住周采薇的手,她的手很冰冷,特别是在看到周槿欢脸上笑容的时候。 “周槿欢你到底想说什么?”王太后本就看不上她们这对姐妹,这样的场景更让她火大。 “回太后娘娘,那紫鹃在说谎,午时左右薇儿是否去了长春殿这个臣妾不敢说,但紫鹃所说辰时三刻薇儿去了长春殿这一点是假的,因为那个时间,臣妾正在昌德宫和薇儿一起吃茶,她除非有分身,不然怎么会发现在长春殿?”周槿欢这话说完,周采薇明显更疑惑了。她一早就知道那时间点不对劲儿,但能证明她的人是周槿欢,她早就意识到这是周槿欢的一石二鸟之计,周槿欢根本就不会帮她,却没有想到…… 为什么要帮她呢? “你们两人的关系整个后宫都知道,哀家为什么要相信你的信口雌黄?”王太后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中,周槿欢本就长得颇为艳丽,还是公主出身,笑起来很美,但眼角微微上挑,颇有攻击性,她回答:“整个昌德宫的人都能作证,太后娘娘不信可以问问?” 这简直就是挑衅,王太后的脸色更难看了:“那昌德宫都是贤妃的人,谁能做到不包庇自己的主子?” “臣妾发誓,那个时间点真的是和阿姐在一起,根本就没有踏入长春殿半步,若是有半句虚言,死无葬生之地!”这是最毒的誓言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周槿欢唇角荡起一抹让人难以捉摸的笑:“臣妾知道太后娘娘一直都不喜欢我们姐妹两个,可是到底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不能随便冤枉人的吧?” 明明周采薇已经站在了主动的那一方,因为周槿欢的话,王太后的怒气又被挑起来了,开口:“哀家不想和你们纠结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即使那时候出现在长春殿的人并非是贤妃,那午时左右到长春殿的人总是你本人吧?” “回太后娘娘,臣妾确实是在午时左右去了长春殿,那长春殿着火之事和臣妾没有半点关系。”周采薇的话惹来了紫鹃的反驳:“太后娘娘,贤妃娘娘在说谎,奴婢亲眼看到的,长春殿着火的时候贤妃娘娘就站在房门口,试问放火之人除了贤妃娘娘还会是谁?” “本宫若是真的要放火,怎么会挑白天,而且着火的时候,还有两名宫女在场……”那两位宫人也一直跪在一边,只是没有说话的机会。 “当时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两个给哀家说清楚!”事情好像又复杂了一些。 “回太后娘娘,当时我和小北两人只是低着头站在两边,并没有发现什么,只记得贤妃娘娘推开了房门,随后房间就着火起来,至于贤妃娘娘有没有偷偷做什么手脚,奴婢就不知道了。”宫人这锅甩得倒是爽快,反正就是因为你周采薇来我们长春殿,长春殿才着火的,是,表面上你是什么都没有做,但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你做了什么,就没有人知道了。 “天后娘娘,这两位宫人的话确实有意思啊,她们没有看到薇儿放火,但却说是薇儿的手段高明,这不是耍赖么?”周槿欢又添了一把火。 无风不起浪、苍蝇不叮无缝蛋,人们总喜欢用这样的话来陷害无辜的人,不是么? “额娘,依儿臣看,这事儿不如就暂时放缓吧,毕竟现下是上元节,若是因为这件事影响到了大局,反而不好了。”这件事不是一时一刻就能解决的,赵瑜是着眼大局,却没有想到王太后会错了意,以为他要包庇周采薇,脱口而出:“皇帝这样说也没有什么错,但德妃之死和贤妃脱不了干系,总要做些什么吧,不然哀家这晚上都怕睡不着觉!” 这就是在逼着赵瑜对周采薇动手了,周槿欢微诶一笑,接话道:“臣妾觉得不妥,到底今日是上元节,不宜对德妃娘娘之事过于渲染,其次那两位宫女说的话根本就不能证明放火之人就是薇儿,加之紫鹃说的什么‘辰时三刻’这个时间点的错误,臣妾有理由相信,这是长春殿针对薇儿的一场阴谋……” “大胆!”王太后气得青筋都凸出来,指着她训斥:“你们都是前朝的余孽,不过是仗着皇儿对你们有一点点的宠爱并不知天高地厚了,嫣然那样剔透的人儿,会为了冤你们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传哀家懿旨,贤妃周氏心肠歹毒,嫉妒成性。即今日起,废除位分,降为庶人,囚于昌德宫,闭门思过,收回所有妃嫔之物!”太后的懿旨就这样下来了,于理不合,毕竟事情的原委都还没有弄明白,但是太后的怒火正盛,就连赵瑜也不能说什么。 “臣妾谢太后娘娘。”周采薇领旨,抬眼看看赵瑜,随后眼神转到周槿欢身上,有挫败更有怨恨。 她本就是最大的疑凶,但若不是周槿欢在一旁敲边鼓,王太后也不至于这样生气,发这样大的火。 从三妃之首到庶人,这还真是从天上直接落到了地上,摔得太疼了。 不过,王太后也知道她的这个决定过于狠,也过于轻率了,毕竟还没有确切的证据能证明长春殿的纵火案与她有关。 所以即使她被贬成了庶人,却并没有被打发去冷宫,这就说明她还是有机会的。 只要有机会,就不能绝望,这是在后宫生存的准则。 长春殿纵火案就这样暂时告一段落了,德妃娘娘死了,贤妃娘娘被贬成庶人了,整个后宫只剩下了周槿欢一个珍妃娘娘了。 “婉儿,按说这个时候我应该是最轻松的,为什么我还是心情那样沉重?”回到长乐宫后,周槿欢连茶都喝不下去,她恨钱嫣然,她恨周采薇,现在她们两人都对自己没有了任何威胁,按理说她是该开心的啊。 “娘娘,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了。”苏婉安慰她,转移话题:“娘娘之前说让婉儿去联系张子朗和黑老三,现在宫里乱成一团,计划有变么?” “现在正是最好的时候,为什么要变?”皇宫越乱越对她有利,不是么? 当时将纵火之事放在上元节,其一是想让赵瑜给自己做不在场证明,其二就是为了趁乱和张子朗他们见面。 “可是娘娘,赵瑜会放你出宫么?”能问出这样的话,说明苏婉对赵瑜还是不了解,他自然会放她出宫,因为他答应了她,特别是他答应的时候,对于小初夏被吸毒之事心怀愧疚,他本就失信于她了,若是这才再失信…… 赵瑜那样爱面子的人,绝对不会让失信之事一再重演。 周槿欢就安生地在长乐宫等着赵瑜,但许久了,他都没有来,可能是被昌德宫的那人给绊住了吧? “皇上驾到!”还真的想什么来什么,周槿欢拍拍脸,让自己稍稍打起精神来。 “还未用午膳?”进长乐宫之后,赵瑜第一句话竟然是这句,周槿欢摇摇头:“没有,皇上答应臣妾出宫吃的,若是这个时候就吃饱了,岂不是要吃不到外边的美味了?” “那么想出宫去?”赵瑜问这话的时候,好似有好几层意思,周槿欢笑笑,像是根本就没有听出来他的深层含义:“我这入宫又一年了吧,太久没有呼吸外面的空气了,太想念了。” “既然你想,那朕带你去。”赵瑜拉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柔声道:“好,咱们走。” 长春殿失火的事情还没有整理好,赵瑜就拉着她一起出了皇宫,在凤藻宫的王太后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气得差点将桌子掀翻了。 宫外的世界,她好想念,可惜的是身边还多了一个人。 赵瑜可以陪着她一会儿,但绝对不可能一直陪着她,他是皇上,这样重要的节日一定要露面的,加之长春殿纵火案件,他总是要给个交代的。 一则消息,即便邺城的百姓不知道,前朝的大臣不可能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想到这里,周槿欢的心情好似又好了一些。 “朕……我记得你以前挺喜欢吃糖葫芦的。”赵瑜拿了一个糖葫芦递给她,今日的事情那般多,他却依旧带着笑意,周槿欢接过那糖葫芦,想到已经作古的钱嫣然,明明是那般明媚的阳光,有股冷意却从心底里升腾。 钱嫣然跟着赵瑜那样久,作为在他还是常山王时候的姬妾跟了他那么多年,最后死在皇宫,而她爱的这个男人竟然还想着给别的女人买糖葫芦,说他是渣男,没有人会不同意吧? “怎么,不喜欢吃了?”赵瑜见她一直盯着那糖葫芦看,并没有什么动作,她将糖葫芦给了他:“你说的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我不吃糖葫芦许久了。” 她还想到了赵晴来萧府耍威风的那次,萧景知在冷风中给她买了那年冬天最后一串糖葫芦。 自他走后,她就再也不吃糖葫芦了。 和她的预想一样,赵瑜还是有自己事情的,不过让她有些疑惑的是,他并没征求她的意见,而是让苏婉好好陪着她看彩灯。 彩灯是晚上才有的,所以赵瑜这是默许了她在宫外玩到晚上。 意外,但想到长春殿的烂摊子,她有些放松了:应该只是想处理长春殿的事情吧,不会还有别的什么想法吧? ------------ 第一百七十五章 故人再相见 赵瑜自然不会让她一个人在宫外的,他虽只是象征性地派了两个侍卫跟着她,但暗卫有多少就不知道了。 周槿欢的表现一直都很正常,她对邺城的平民生活表现出了超乎想象的兴趣,两个侍卫紧紧跟着,偶尔两人对视一下,表情同样的无奈。 他们来自民间,根本不知道那乐趣在哪里。 直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整个邺城都沸腾起来了,而周槿欢则在这个时候溜了,以最堂而皇之的理由,她要如厕。 就是趁着这个机会,她和苏婉换了衣服,都贴了人皮面具,等到两人出来的时候,身份已经互换了。 “婉儿,本宫想吃糕点,你去买一些。”“周槿欢”吩咐一声,“苏婉”答应了一声,两个侍卫都没有发现异样,而就在这个时候,人群中有人叫道:“看看看,城楼上有人,城楼上有人,穿着青色的龙袍……” 这句话让全城百姓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城楼之上,周槿欢的身子微微一顿,转头看了城楼上那个身影一眼,人流涌动,两人之间相隔了太多的距离,她看得并不真切,微微一笑,离开了。 她现在是“苏婉”,只是一个小宫女,没有人会注意到她的,“周槿欢”会全程站在城楼之下,会将赵瑜上元节的讲话听得一字不差。 穿过层层的人流,周槿欢从人群中出来的时候,惹得浑身都是汗。 时间有限,她着实不敢耽搁,快速到了南街的一家新开的蒙记糕点铺。 上元节本就是大燕最热闹的节日,这件糕点铺也是人来人往的,周槿欢指了指那梅花糕,问那小伙计:“这梅花糕的梅花是邺城本地的么?” “回夫人,这梅花糕确实是本地的。”那小伙计眼睛一亮,周槿欢笑笑:“是你家种的红梅么?” “自然,我家主子对用料十分讲究,夫人若是不信,可去后院一观。”小伙计边说边领着周槿欢走到了内室,一切都很自然,铺子里那么多人,也根本没有人发现有什么异样。 内室里早就有两个人在等着了,都是熟人,张子朗和黑老三。 “苏婉?”黑老三起身走了过来,周槿欢轻轻嗓子道:“不,是我,槿欢。” 张子朗见识过她的人皮面具,先行反应过来:“黑大哥,萧夫人带着苏婉的人皮面具。” 张子朗这话其实说得是无意的,但“萧夫人”这三个字还是让周槿欢心情不太好。 “是弟妹啊,你叫我们过来到底所为何事啊?”黑老三大大咧咧的,并没有看出来她的小情绪,张子朗倒是发现了,正要说什么却被周槿欢抢先了:“大水攻入洪州的时候,我人已经被囚在白鹭阁了,所以我想问问景知他最后到底……” “萧夫……珍妃娘娘,萧大哥入殓的时候,我和黑大哥都被关在牢里,关于萧大哥的事情也是听苏婉说的,知道的只怕不会比你多。”张子朗这话让周槿欢的心凉了一大截,暗暗嗤笑自己,而黑老三则发现了另外一件事,脸色阴沉,他本来肤色就黑,这样就更吓人了:“珍妃娘娘?你什么时候成了皇上的女人?” 黑老三竟然一直都不知道她现在的身份,她看看张子朗,张子朗轻轻摇摇头,她立刻就明白了。 黑老三是个很冲动的人,若是让他知道她现在成了珍妃娘娘,想必这次连面都不会见了。 “我知道黑大哥你在想什么,可是你要信我,我留在宫里,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给景知报仇。”她说话的时候,眼睛直直盯着黑老三看,很真诚,而黑老三也平静了一些,张子朗在一旁帮腔:“黑大哥你细细想想,若是珍妃娘娘……不,是槿欢,若槿欢真心想做什么‘珍妃娘娘’,为什么会来这里找我们?” 张子朗这些日子在官场真的不是白待的,和以前真的有些不太一样了。 “你说你呆在皇宫是为了给景知报仇,此话当真?”其实黑老三问这话的时候,自己已经相信了,这样再问一遍不过是为了心安,毕竟这本来就不是小事。 “若有异心,天诛地灭!”周槿欢发了重誓,张子朗虽知道她的决心,但听到她发这样的誓言还是震惊了,黑老三同样如此。 “怎么,吓到你们了?”可能是觉得气氛有些沉重,周槿欢开玩笑,张子朗走到她跟前,轻声问:“槿欢,那你有没有想过小公主,到时候她要怎么办?” 张子朗竟然还知道小初夏的存在? “那都是她的命,命里没有的东西又何必强求?”将小初夏的身份说出来固然能够得到他们的信任,但是这话要如何说? 她说不出口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小初夏的身份太重要,事关赵瑜这个皇上的面子,若是真的说出去了,只怕会提心吊胆。 “槿欢,你说我们要如何做?”黑老三对于周槿欢的能力还是很认可的,加之他对于萧景知和她的感情的笃定,他愿意相信她的话。 周槿欢微微颔首,先提到了另外一个人:“你们知道阿诚现在在哪儿么?” “这件事就算你不提,我们也是要提的。”张子朗的脸色有些难看,这是他们见面之后,他第一次这样:“槿欢你可还记得曹明、范直两人?” “自然记得,我入宫一年有余,却一直都未曾听到朔州的消息,他们现在还在朔州驻军还有如锦呢,她现在怎么样?”她到皇宫之后也有留意朔州的动静,但苏婉一直都说没有消息,想当初她和如锦那样好的关系。 “我们也是近些日子才知道那边的事情的,主要是因为如锦,她来了。”张子朗的话让周槿欢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而张子朗定定地看着她那微张的唇,心竟有些痒痒的,自行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丢到一边:“你稍等片刻。” “他去哪儿?”周槿欢还摸不着头脑,黑老三则道:“不急,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周槿欢和黑老三聊天,这才得知他现在在太尉吕庆新手下,因为骁勇善战而深受重视。 “吕庆新那人如何?”太尉掌握的是军权,名列三公,在朝廷之中影响力不容置疑。 “吕大人和我一样没有读过几年书,但是他看事很通透,而且颇有手腕。”连黑老三都这样说,那就说明这个吕大人确实不简单。 世人都道林廉林大丞相有经国之才,都道孔繁熟读典刑法律,但两人都幻海浮沉几许,唯有太尉吕庆新一直都稳稳地坐在太尉之位上,从未被贬黜过。 谁说武人没有头脑? 暗暗将吕庆新这号人也记在脑子里,周槿欢还想在问些他的事情,只听门被推开,张子朗回来了,而他身后那人,若是她没有眼花,那是如锦! “如锦,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惊喜,上去一把拉住了如锦的手,如锦有一瞬间的错愕,转头看看张子朗,张子朗冲她道:“她是槿欢,不过带着苏婉的人皮面具而已。” “槿欢,好久不见。”如锦边说边落泪,周槿欢将她拥入怀里,随后擦擦她眼角的泪,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你为什么会到邺城来,郑大人呢?” 如锦将事情简单讲述了一下,无非就是曹明、范直两人受到萧景知的连累,赵瑜欲将两人一并除去,两人得知消息后变发生了叛变,全军都归入了大赵国,而朔州一时守备空虚,被攻下,而曹明则趁机将郑知州杀掉,如锦则千里迢迢逃到了邺城。 事情大体上是合乎情理的,但细节就值得推敲的,比如曹明将郑柳杀掉,怎么就能让如锦逃走了?那范直对如锦一向有心,怎么就能任她离开? 如锦不说,自有她的道理周槿欢也不多问。 “阿诚的消息就是从你这里传来的,那也就是说阿诚去了朔州?”周槿欢将话题再次转移到阿诚身上,朔州距离邺城是有些距离的,他身上还有蛊毒,怎么就那样大的胆子? “槿欢你放心,我和黑大哥在军队都有些人脉,会暗中照扶他的。”张子朗说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她一颗心总算是稍稍放下了。 下面就开始讨论正事了,前朝的事情比她想象得要少许多。 那次黄河决堤之事虽说让林廉的地位不稳,但他在朝廷的威信一直都在。这才多久,又重回了丞相之位。 “孔繁现在所任何职?”她想到了林廉的老对头,他们两人不和许久,但从来没有决出过胜负,这想必也是赵瑜的平衡之策吧? 御史大夫,应该还是这个千年不变的职位吧? “御史大夫,孔繁现在任御史大夫。”虽然周槿欢有所预感,但听到这话还是没来由地想笑:赵瑜,你平生算计无数,可曾想过那些大臣的心理,又或许说你是有心这样做? 不管他存着怎样的心情,这都是她可以利用的。 “槿欢,你想做什么?”张子朗看到她唇角的笑,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狡黠还带着怨恨。 她是真的恨赵瑜的,这一刻他才真正笃定。 “自然是做有趣的事情。”周槿欢回答,接着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 第一百七十六章 赵瑜的怀抱 周槿欢从蒙记糕点铺出来的时候,整个邺城还在沸腾,她很快就隐入了人群中。 之前和苏婉约定好的,在大商酒楼见面。 大商酒楼是邺城数一数二的酒楼,二楼有精致风雅的包间。 周槿欢提着梅花糕到了大商酒楼,在二楼看到了小孟子,吓得差点将手里的糕点丢掉。 “苏婉姑娘,皇上和娘娘在房里,还请稍等片刻吧。”抱着侥幸心理,正要进门却被小孟子拦下了。 这话的意思是说,赵瑜和苏婉单独在房间里? 她其实有想过这种可能性的,但总觉得不至于,上元节这样重大的节日,他总要和前朝的那些大佬们一起在邺城溜达溜达的,露露脸的,他已经派人跟着她了,不至于非要跟着她一起过。 但,她完完全全想错了。 现在苏婉和赵瑜同处一室,她知道苏婉不傻,但苏婉的脑子在赵瑜面前根本就没法看,两人根本就不是一个段位的,要是赵瑜看不出来猫腻,她才会不相信。 “苏婉姑娘,你嗓子是不是不太舒服?”小孟子这样关心的语气让周槿欢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学着苏婉的声音,摇摇头:“娘娘说是想吃梅花糕,我找了一路,可能是受了点凉气吧。” “那苏婉姑娘可是要注意身体。”小孟子嘱咐了一句,周槿欢面部有些僵硬地点点头,对他微微一笑,以表示礼貌。 但,小孟子他姜然脸红了? 周槿欢的紧张情绪因为小孟子这样不拘一格的表现得到了极大的缓解:不是吧,小孟子竟然喜欢苏婉? 其实细细想想苏婉的男人缘确实是不错的,在萧府的时候,小竹就一再表达对她的好感;后来他们一起去了朔州,黑老三虽然一次都没有说过,但他看向苏婉时候的神情是不会骗人的;现在又多了个小孟子,这苏婉也太通杀了点吧? “孟公公你可真是关心我呢。”周槿欢突然有了兴趣,几步走到小孟子身边,将一块梅花糕递给他:“这是我刚刚买的,你先尝一块试试?” “苏婉姑娘给珍妃娘娘买的梅花糕,我怎么能吃?”孟公公看着那张恬静美好的脸,刚想伸手,马上又缩了回去。 “那下次吧,下次我去给给你买,可好?”周槿欢突然来了兴趣,t逗起小孟子来,小孟子这下脸就更红了:“那就多谢苏婉姑娘了。” 周槿欢其实还挺喜欢小孟子的,人长得很清秀,还知进退,比小竹稳重,比黑老三体贴,若他只是一个普通男人,和苏婉还是挺相配的。 可惜了,不仅是小孟子,也可惜了苏婉。 “你怎么才回来?”“周槿欢”打开了房间门,“苏婉”冲着小孟子笑了一下,跟着进了房间。 “你什么时候喜欢吃梅花糕了,朕怎么不记得?”赵瑜坐在那里,周槿欢很有“我是苏婉”的自觉,不开口,而苏婉也不开口,冷场了。 周槿欢刚给了苏婉一个眼神,苏婉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赵瑜就开口了:“差不多将整个邺城都转了一圈吧,好玩么?” 他的声音远远的,但她还是能够感觉到极强的压迫感。 她的人皮面具偏偏外边那些人是不在话下的,但骗赵瑜还是痴人说梦了一点。 她倒是也不矫情,一下将人皮面具撕下来:“苏婉你先出去吧。” 苏婉也将人皮面具撕下来,垂首就要走,周槿欢却将手里的梅花糕给了她一块,在她耳边道:“这梅花糕你便给了小孟子吧。” 苏婉不太理解她的话,赵瑜在场也不能问,只能听话地拿走一块,退出房间了。 “怎么不问我为什么给苏婉一块梅花糕?”周槿欢几步走到赵瑜跟前,她这算是以退为进吧,总比被他逼到墙角要好许多,不是么? “朕更关心的是你都去了什么地方。”他这话就是很明显得怀疑了,他怀疑她出宫的目的。 “我只是去了糕点铺,没有去别的地方。”这是大实话,所以她敢面对他审读的目光,许是她的目光太过清澈、干净了,他还真的一点破绽都没有发现。 “这么说你让朕带你出宫,纯粹是为了给你打掩护,是么?”赵瑜这话让她有些震惊,是真的震惊,她有想过害钱嫣然的事情瞒不过他,但却没有想到事情会被发现得如此之快。 “你说什么呢,什么打掩护,早前我就和你说过的,我只是想看上元节的灯火……”她的那个“火”字还没有完全说出口就被赵瑜给堵了回去,他的唇压在她的唇上,舌尖在她唇上游走,在她要发作的时候,又放开了她的唇,低声道:“再说。” “我听不懂你的话,我一直都是和你在一起的,你都知道,那长春殿走水的消息,只怕我是整个后宫知道最晚的了,怎么就能……”她的话还是没有说完,赵瑜故技重施,堵住了她的唇,这次她的反应快,他更快,放过她的唇,坚持道:“再说。” “你先放开我,该说的我都给你说过了,你这人怎么这样呢……”她这次话都没有说完,赵瑜直接抱着她绕过屏风,将她放在床上,她刚要起身,他就按住了她的肩膀,那张冷峻异常的脸盯着她看,依旧坚持:“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若你要敷衍我,那我不介意给你补偿……” 他说话的表情过于严肃,周槿欢还真的有些害怕,但她怎么知道他不是在耍弄自己? “钱嫣然的事情和我真的没有什么关系,你明明都知道的,那时候我们是在一起的,连饭都没有吃上就传来消息了……”她的话停下来了,这是因为她看到赵瑜眼里的怒火,他慢慢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欺身上前,将她压在身下,吻上她的眼睛:“周槿欢,你知道么,朕最讨厌别人愚弄了,即使那人是你也一样,所以,你一定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看来他是来真的了,周槿欢也知道这件事瞒不住他,他会知道真实情况的,只是早晚而已,她没有必要为了这件事让他欺负了。 “好好好,你先放开我,我说,我说好么?”这会儿她学会求饶了,赵瑜可不理了,将她的衣物慢慢解开,双手慢慢攀上她的高耸,泄愤般狠狠揉了一下,周槿欢想拿开他作恶的手,但两只手都被压制住,根本就抬不起来,越是着急就越是心慌,脸也跟着烧起来。 两人的身体是贴合着的,赵瑜自然也感知到她身体的变化,低头吻吻她的胸口,正要向下,她颤声道:“赵瑜你说过,不会勉强我的。” 听到这话的赵瑜并没有停下来,手反而移动到了更让她羞耻的地方,她微微一合眼就有泪水慢慢滑落下来,赵瑜的动作好像慢慢停了下来,唇吻过她的眼睛,轻声问:“现在想说了,朕给你个机会,讨好我。” 讨好他? 她脑子里还在想那三个字意味着什么的时候,赵瑜捧着她的脸吻起来,很动情的吻,但周槿欢全程都是蒙圈的状态,直到他用手指轻轻蹭蹭她的唇,轻轻又吻了一下,勉强道:“看在你刚才表情刚刚合格的份上,朕再给你一个机会,若是你再说那些乱七八糟、不着边际的话,朕保证……” “好好好,我说,我说就是了。”周槿欢一把将他推开,两人并排而躺,她刚想起身就被他拉到了怀里,闷声道:“说。” 她并没有将自己和钱嫣然、周采薇之间的那些事情给他多做解释,只是讲了她是如何动手害了钱嫣然的。 让苏婉扮成周采薇的样子去了长春殿,和钱嫣然单独相处,随后故意惹恼钱嫣然,让所有人都远离那个房间,之后点了钱嫣然的穴道,让她只能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再然后就是将黄油洒满房间,在房间门口撒一下红磷、**和一些摩擦粉,这样就算完成了。 最后就只等着周采薇那个冤大头来长春殿了,只要她推开那扇门,红磷、**、摩擦粉就会发生作用,生成火,火在遇到黄油之后就会继续燃烧,接着火势就会变大。 长春殿纵火案,其实就是这样简单。 “你怎么就能确定,推开宫门的人一定会是薇儿?”本以为将纵火的原理讲清楚就算结束了,但赵瑜那是什么人,谁能糊弄的了他? “苏婉当时顶着周采薇的人皮面具和钱嫣然吵架,出门的时候告诫过两人看门的宫人,说钱嫣然心情不好,不许打搅。” 这个解释也算是合理,但赵瑜知道这远非全部的答案,但他并不想抓着这一点不放,所以他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害钱嫣然和薇儿,还要利用我来给你洗脱嫌疑?” “很简单啊,她们害了我的小初夏,她们就该死,不是么?”她这话说得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的样子,赵瑜的心却突然有些痛了,将她紧紧拥入怀里,让她还在发抖的身子切合地嵌入自己的怀抱:“那么,槿欢,你现在的火气可是消了?” 他的话完全出乎她的意料,所以她呆滞地思考着他的话,连反抗都忘记了。 ------------ 第一百七十七章 浣河的花灯 “你还有什么阴谋?”这是她反应过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很明显她身后的赵瑜愣住了,随后苦笑了一下,慢慢放开了拥着她的手。 感知到他有所动作,周槿欢很敏锐地将身子缩在了角落,她的衣物大多被他撕坏了,衣不蔽体,她只能将被单都披在身上,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他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后推开门,像是对苏婉说了些什么,不到一刻钟后,他就再次将房门关上,绕过屏风,将一件玉色红青酡绒三色缎子斗水田小夹袄丢给她,见她盯着那衣服看,却并没有动静,他坐到床上,脸贴上她的,手覆上她的脖颈,暧昧道:“怎么,要我亲自给你穿么?” “我自己来。”周槿欢一把将他推开,将衣物抢过来,赵瑜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她红了脸:“你先出去……” 可能是她发红的脸无意中讨好了他,他轻轻吻吻她唇边的小梨涡,人真的走开了,自然他并没有走远,屏风上还留着他的影子。 “赵瑜,你不能偷看,知道么?”她躺在床上,用被单盖着身体,偷偷摸摸换衣服,赵瑜暗暗发笑,本来人在屏风后,因着她的话,从屏风后探头过来,她一直盯着屏风看,一下子就和那双戏谑的眼睛对上了,说话有些吞吐:“你……” “我都动手了,又何妨看上一看?”偷看被发现,他倒可以将脸皮豁出去了,人轻轻靠在屏风旁,一双冷清的眼眸盯着她,饶有趣味地等着她接下来的动作。 这个变态,她差点骂出口,但想着自己的处境,果断将怒气压下来,放下了正要换衣服的手,平静地躺在床上,没有任何动作。 赵瑜倚在屏风上看着躺在床上的周槿欢,时间仿佛就在一刻停止了,房内只剩下两人平静的呼吸声。 “你说你要出宫看灯火,若是再这样拖着,你可是什么都看不到了?”他慢慢走到床边,手覆上她的脸,她轻轻别过去,并不说话,他低头吻吻她的唇:“以前也没这样倔,那好,我出去,保证不偷看,你快些换衣服吧。” 赵瑜说完真的走开了,烛光将他的身影投在屏风上,她等了好大一会儿,见他很安分才开始换衣服,她怕他突然袭击,动作很快。 因为她的动作太快,还不小心碰到了床沿,那“砰”的一声很响,远远站在屏风另一面的赵瑜第一反应是跑过去看情况,他也是这样做的,但这在周槿欢看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她条件反射地用胳膊环住自己,质问道:“你进来做什么?” “没事吧,碰到什哪儿了?”赵瑜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她说话的口气,一把将她拉过来,两人距离太近,呼吸相闻,周槿欢有些别扭,推开他:“没有,就是不小心碰到头了而已。” “那也好,你不要再聪明了,女人还是笨一些才可爱。”他从身后拥住她,手揉揉她的头发,这是萧景知最喜欢的动作,所以周槿欢的情绪有些失落,推开了他。 “走吧,我们去看灯火,你不是一直想看的么?”赵瑜的话是询问,但却是直接拉着她的手走出房间的。 一年前她住在周府的时候,虽自由自在,却依旧没有什么机会随意出门,自然没有见过这样热闹的邺城。 浣河是邺城的护城河,从东向西穿过整个城区,浣河上有座桥,名唤浣桥,沿河、沿桥都是卖花灯的铺子,让人眼花缭乱的。 “小姐,我家的花灯样式最多了,您看看喜欢什么样子的?”她刚走入人群就被一个卖花灯的中年男子拦住了,许是看她穿着、打扮就知非富即贵,这才如此热情。 她礼貌地笑笑,细细看着那些花灯,大多都是荷花灯,但细节之处又不同,不得不说古代的人手还真是很巧。 “这位公子,您也看看有什么想……”那中年男子见赵瑜气度不凡,更是热络,赵瑜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傲娇,这次他笑道:“我和这位小姐是一起的。” 这话本没有什么不对,那他在“小姐”这两个字上咬字特别重,那卖花灯的人也不傻,马上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看我这没有眼力见儿的,说错了话,您不要介意。” 周槿欢一心都在花灯上,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对话,不然也不会让赵瑜白白占了便宜。 “店家,就这盏花灯吧。”有时候选择真的是件很恼人的事情,即使周槿欢从里都不是什么选择恐惧症患者。 “夫人好眼光。”店家笑得一脸暧昧,只是一个称谓而已,周槿欢倒是没有多想。 “夫人,我们这里还有河灯,将自己的心愿写在纸上,放在河灯上,顺着浣河漂流,若是到西街那边灯还没灭的话,愿望就能实现了……”店家喋喋不休,周槿欢抬头看了一眼赵瑜,赵瑜说了句特别有趣的话:“反正我有的是钱,你爱买什么就买什么,我也不会看。” 赵瑜虽贵为一国之君,但他的诚信度在她这里很有问题。 “我看那河灯就很好,麻烦店家拿两盏吧。”她要了两盏河灯,店家冲着赵瑜挤眉弄眼,周槿欢拿着两盏河灯先走了,赵瑜落在后面,那店家拉住了他:“这位公子啊,你夫人的意思可是买了两盏河灯,就是说有一盏是你的,无论你做了什么让夫人不开心的事情,你夫人都有要原谅你的意思了,女人么,多哄哄就好了,上元节是和好的最佳时节了……” “谢谢你。”若是换了个人,赵瑜一定会给他治罪的,但今日听到这话他却分外开心,可能是抛开了“皇上”这层身份了吧? 将一锭金子塞给那店家,赵瑜追了上去,既然要放河灯,自然是要去浣河东头的。 邺城有放河灯的习俗,大家都是捧着河灯朝东走,人很多,他们被人流分开了,这样场面有些熟悉,就像是她在洪州城的最后那一模一样。 当初她和萧景知也是被这样的人流给冲开了,不同的是那时候的洪州百姓是惊慌的,而这时候的邺城百姓是满怀希望的。 “你再走那样快,我就找不到你了。”突然手一紧,赵瑜一把拉住了她,她也不做无谓的挣扎,顺着他的心意,任他拉着。 两人到了浣河东头,各自拿着红纸写着自己的心愿,中间没有一丝交流。 两人都将河灯放在水里,当赵瑜准备顺着人流向西走的时候,周槿欢拉住了他:“即使你跟去,那河灯该灭还是会灭的,还不如给自己一个希望,那样更好,不是么?” “那听你的。”赵瑜冲着她笑,今日他的笑容好像多得有些离谱。 周槿欢自是没有什么兴趣思考他的想法的。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她不想去追着看那河灯,那就不去,他不勉强。 只要不回后宫,什么地方周槿欢都不介意。 赵瑜拉着她穿过层层的人群,时光好似一下子就回到了好久以前。 说那是好久以前,是因为那段记忆是泛黄的,是属于原主儿的,和她其实说到底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在她想这些事情的时候赵瑜已经将她带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片荒芜的芦苇池塘,冬日的萧索让它更显得冷清。 这本是邺城最平常的景色,并没有什么特别,但原主儿的记忆就像植入的病毒一样,突然就启动了,让她思绪有些乱。 明明最近她一直都在思考着算计钱嫣然她们的事情,极少被原主儿的记忆影响了,怎么这会儿又被原主儿的情绪所控制? “槿欢,你还记得这里么?”赵瑜从身后将她拥住,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明明是那样没有什么攻击性的话,甚至还带着某些程度的讨好。 讨好?这个字眼和赵瑜的身份一点都不配! 周槿欢本应该是嘲笑他的,至少她应该很不屑地推开他的,但是没有,她情绪失控了:“赵瑜,你到底在想什么,我早就不是以前那个为了你可以付出一切的高平公主了,我爱上了别的男人,还给他生了孩子,而你是杀人凶手,你凭什么以为你将以前的那些破事抖出来,我就会被感动,我就能将你给单位那些伤害化为乌有?” “我从未想过要感动你,我以前就给你说过,只是想你给我们一个机会,给我也是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周槿欢的激动在他的意料之外,但他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生气,只是无形中将她抱紧了,见她不吭声,接着道:“初夏的事情是我不好,这件事我一直都没有好好和你谈谈,现在……” “你若是不记得,我可以提醒你一下,当初你根本就没有将小初夏的事情放在心上,只是敷衍我而已,不是么?” 她还清楚地记得他当初说的,要过了上元节后才会着手调查小初夏被下毒的案子。 “槿欢,你以为长春殿纵火案你能糊弄多少人?” 笑话,这个世界上能破这个案子的寥寥无几,除非…… 周槿欢突然有些紧张:莫非她根本就想错了,赵瑜对钱嫣然还是极有感情的,他准备替钱嫣然报仇,对付自己? 自然,赵瑜是知道她纵火的所有细节的,还是她亲口告诉他的。 这赵瑜到底想做什么? ------------ 第一百七十八章 褫夺她封号 赵瑜的想法,她不懂,或许就连他自己也不懂吧。 回到长乐宫之后,周槿欢就一直在回想赵瑜的话,越想就越想不通,想不明白。 “天不早了,娘娘还是早日休息的好。”苏婉披了件衣服给她,她点头,走着走着,突然问了句:“婉儿,你觉得赵瑜他真的喜欢我么?” “娘娘这个问题可是难住婉儿了,赵瑜对您到底什么心思,您应该是最清楚的。”苏婉将问题又丢给了她,她轻轻摇头:“是么,我应该能感觉到的?” 她表示略略有些疑惑,自从入宫之后,她对感情的感知能力一直都在下降, 赵瑜的那话的意思,不久她就知道了。 那是在上元节过后的第三日,那道圣旨来的过于意外。 依旧是小孟子过来的,本来见到小孟子她还饶有意味地看了苏婉一眼,嘴角的笑还没有完全淡了,就见小孟子从衣袖里拿出了一道圣旨,她很规矩地跪下,听着那道决定她命运的圣旨。 圣旨很简单,完全没有提到德妃娘娘钱嫣然的事情,更没有提到什么凶手,轻描淡写地说她在上元节出宫,有违宫规,因而别褫夺封号、妃位,暂且调入御书房做女官。 赵瑜这圣旨下得简直就是莫名其妙,要不是小孟子连叫了她三遍,她还真的回不了神的。 擅自出宫自然是大罪,别说是她这样的一个普通妃子了,就算是皇后,要出宫也是要有严格程序的,可是出宫这件事明明是他早就答应她的,怎么就翻脸不认人了? 若是她真的要替钱嫣然她们报仇,只需要将她作案的事情说明清楚就好了,他是皇上,证据那种东西,他想要自然就有人愿意给他做。 “娘娘……周姑娘,你千万不要气馁,虽说是褫夺了妃位和封号,但是皇上将你放在御书房当值,您和皇上反而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在一起的,复宠指日可待的,加上我们的初夏公主那般可爱,皇上对您……”小孟子将圣旨给周槿欢,许是见她愁眉深锁,不合身份地多说几句。 “多谢孟公公了,槿欢犯的错,没有什么话可说。”周槿欢又看了一眼那圣旨,情绪收敛着:“婉儿,送送孟公公。” 听到周槿欢的话,小孟子的眼睛明显亮了,行了礼就走了。 这长乐宫本就不是她想呆的地方,现在要走了,也没有什么可惜,只是她不知道赵瑜到底想做什么。 明明上元节的时候,他对自己还是多番讨好的,怎么突然就让她去做女官了? “娘娘……姑娘,这赵瑜到底是想做什么?”苏婉将小孟子送走,周槿欢并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打趣道:“婉儿,你什么时候和小孟子有牵连的,怎么……” “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和小孟子都没有说过几次话的,还有上元节的时候,为什么要让我给他梅花糕,现在回想起来也怪怪的。”苏婉揉揉脖子,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周槿欢拉着她,认真问:“婉儿,你有喜欢的人么?” “姑娘怎么突然问这个?”苏婉像是受到了惊吓,马上要起身,却被周槿欢拽住了:“你跟着我也有些日子了,我一直没有问过你的想法,只是想着要给你找个合适的,小孟子的表现让我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小竹、黑老三他们两人都对你好感,可是你好似……” “姑娘不要再说了,小竹、黑老三他们都是好人,但是婉儿现在没有那种心思,婉儿留在姑娘身边,想法一直都没有变,就是想杀了赵瑜报仇,很简单也很难的想法,婉儿愿意牺牲自己的一切去实现它。”苏婉人如其名,是温婉而倔强的,即使她会武功。她极少说这样决绝的话,看来是极其认真的。 以前的时候,她曾经还可怜过苏婉,觉得年纪轻轻就被仇恨遮蔽了眼睛,但想想她入宫之后做的事情,她自己现在不是一样么? 仇恨放不下的,好多时候并不全是执念。 “姑娘,若是有日你报了仇,你想做什么?” 她几乎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报仇的目的达到之后,她要怎么做,是要背负着别人对自己的仇恨继续活下去还是选择解脱? 她一直都把赵瑜当做无法打败的对手,他知道她所有的小心思、小手段,她知道要打败她可能要耗费自己的一生,所以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提前完成任务。 “姑娘,姑娘?”苏婉见她失神,上前冲她摆摆手,她笑道:“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明白呢,等到了那日,无论你我自然都有属于自己的结局,自己的归属。” 这是周槿欢在长乐宫的最后一晚,直到最后一刻赵瑜都没有出现,没有向她做任何的解释。 第二天她是被房外的聊天声给吵到的,像是她宫里的宫人。 她本没有听墙角的习惯,但那几个宫人的对话引起了她的注意力。 “喂,你说咱们娘娘……不,周姑娘还能再回来么?” “这现在的后宫就只剩下了娘娘……周姑娘一个旧人了,皇上不可能让她坐冷板凳太久了……” “你懂什么啊,还新人旧人的,皇上也是男人啊,这男人哪有不喜欢新鲜的,我可是听说了,这马上要新进一批人,这周姑娘啊,也是要给新人腾地儿的。” “这周姑娘好好地做自己的珍妃就好了,又不碍别人的事,不是么?” “一后三妃,本来妃位就那么几个,太后娘娘又不喜欢周姑娘,怎么会让她一个旧人独大?” “你的意思是……” “嘘,你别乱说啊,这也是我一个在凤藻宫当值的姐妹儿告诉我的,说是周姑娘出宫这事儿其实可大可小,顶多也就是个禁足了事,你可以想想当初长乐宫闹鬼的时候,周姑娘不就是被禁足而已么,但太后娘娘不高兴,就拿她不守宫规做文章,皇上是个孝子,这也才将周姑娘打发到御书房做女官了。” “皇上让周姑娘在身边,这一看就是有心的,反正我觉得周姑娘会复宠的,太后娘娘不喜欢做什么要紧,说句难听的,这太后娘娘还不知道……” “你别胡说啊,要是让别人听到了会杀头的!” …… 这几个人说得正欢,突然又有一位宫人加入了讨论,她一副掌握了实情一般:“你们知道什么啊,知道大鲜卑么,有鲜卑公主要嫁过来了,太后娘娘是想给那鲜卑公主一个清静的后宫而已。” “鲜卑公主?” “是啊,传说皇上还是常山王的时候,那鲜卑公主曾来过邺城,与皇上有过一面之缘,至此就记住了,还立誓说非皇上不嫁……” “说的倒是有鼻子有眼的,但若是真的有这档子事儿,为什么皇宫一点动静都没有?” 鲜卑和大燕实力相当,若是鲜卑公主真的有心要嫁过来,赵瑜是要娶她做皇后的,就算他本来有皇后,为了两国的邦交,废后也是势在必行的。 关键是什么时候有鲜卑公主这回事了,她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的手轻轻打到门上,声音很小,却让房外的几个宫人都噤声了,四下跑开了。 周槿欢倒是不想追着去问到底怎么回事,鲜卑公主若真的要嫁过来,那动静一定很大,别说是在皇宫里,就算是在邺城也会知晓的。 “姑娘,东西都收拾好了,我们走吧?”其实长乐宫倒是没有什么东西可拿的,周槿欢将小初夏抱过去,亲亲她的脸:“好,我们走。” 话还没有落地,有人进来了,为首的是她的老熟人,青羽姑娘。 其实她应该谢谢青羽的,只是她帮着对付钱嫣然、周采薇,还没有来得及做些什么。 “青羽姑娘来长乐宫所为何事?”她已经不是珍妃娘娘了,所以两人说话更亲近了一些。 “周姑娘,太后娘娘有旨说姑娘要去御书房供职,顾及不上初夏公主,所以让奴婢过来带初夏公主到凤藻宫。” 青羽说这话的时候是平静的,但有明显的愧疚一闪而过。 “青羽,太后娘娘到底是什么意思,初夏是我的女儿,为什么要放到凤藻宫去?”周槿欢抱着小初夏的手更紧了一些,小初夏像是也感知到了她的不安,“哇哇哇”地哭了起来。 “周姑娘,青羽也是听命于太后娘娘的,其实您大可不必担心,太后娘娘很喜欢初夏公主的,一直都将她放在心尖上疼的……” “放在心尖上疼?”周槿欢反问,嗤笑了一声:“若是她真的那样疼爱初夏,怎么会放任钱嫣然她们给初夏下毒?” “周姑娘你误会了,那些龌蹉事儿太后娘娘真的是不知道的,您不知道太后娘娘知道初夏公主被下毒之后,一直焚香祷告至今,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得晚……” “可是,这不能是她抢夺我孩子的理由啊,我是小初夏的母亲,她凭什么将小初夏从我身边抢走?” “就凭哀家是这后宫的太后,而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官,够么?” 王太后的声音响彻长乐宫,青羽上前一步将孩子抱在怀里,周槿欢想上前夺,却被苏婉拦下了,对她轻轻摇头:“姑娘,不要冲动……” ------------ 第一百七十九章 试探她底线 “别说是妃子了,就算你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才人,哀家都会让你抚养,可惜你在只是一个女官,是一个奴才。” 王太后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吩咐青羽将小初夏带走,周槿欢有太多的话想说,但苏婉直冲着她摇头,轻声道:“姑娘,小初夏在太后娘娘手里,咱们还是不要和她硬碰硬了……” 王太后见她气得脸色通红,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冷哼一声,摆驾回凤藻宫了。 “姑娘,你自己虽并不在那个妃位,但那是你将小初夏留在身边的凭借,而且在皇宫的人大多惯会见风使舵、捧高踩低,只怕……” 苏婉这话说得一点都不错,就算是为了将小初夏留在身边,她都要讨好了赵瑜的,到底王太后那样讨厌她,根本就不会主动将孩子还回来的。 从长乐宫去御书房正好经过了昌德宫,里面关着周采薇,她名义上的唯一亲人。 自上元节之后,周采薇就被禁足了,她还没有来得及看一眼。 在宫门口站了一会儿,只听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宫门后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是周采薇的贴身侍女春兰。 “善恶有报,珍妃娘娘,不,周槿欢姑娘,‘多行不义必自毙’这话只怕送给你最是合适了!” 这皇宫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她昨天刚被废妃位,今日只怕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了吧? “同样的话送给你和你家主子。”苏婉牙尖嘴利地回过去,拉了周槿欢一下:“姑娘,我们走,不要理这些无聊的人。” 和春兰自然是犯不上生气的,周槿欢现在也没有这样心思,但是从昌德宫里传来的声音让她停下了脚步,是周采薇:“阿姐过来看薇儿了?” “只是路过,无意和你的侍女起争端。”周槿欢淡淡回答,在长春殿纵火案里两人早就已经翻脸了,周采薇说那些虚假的话,她却不愿意配合了。 “阿姐进来吧,薇儿有些话要对你讲。”周采薇从昌德宫走出来,拉着她的胳膊,她想要挣脱,两人就在昌德宫门口纠缠着,路过的好多宫人都看得一清二楚,周采薇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太后娘娘给薇儿下了禁足,而薇儿枉顾了,好多人都看到了,薇儿成全了阿姐的小心思,阿姐又何妨和薇儿说会儿话?” 王太后只是下令让周采薇禁足,并没有说明不许外人入昌德宫。 两人之间有太多的事情,也是该总结一下了。 周槿欢轻轻拨开她的手,跟着她进了昌德宫,而苏婉慢一拍地拉住了她:“姑娘,我们是要去御书房的,怎么……” “和薇儿有些日子没有见了,我们说会儿子话,你和春兰都留在门口就好了。” 不让苏婉跟着不是不信任,而是为了保护她。 周采薇是被贬为了庶人,但并没有离宫,是以昌德宫的宫人都还对她很恭敬,也是顾虑到她有复宠的可能性。 刚刚踏入房间,周采薇就将房门关上,转身就要给周槿欢一个巴掌,但周槿欢早就看出来她的意图,很准确地握住了她的手腕,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想打我,你有什么资格?”周槿欢终是占了上风,用力将她推到桌面上,脸上的受伤表情并非假装:“自从赵瑜登上帝位之上,你明面上是在帮我,但你背地里都做了些什么,你真的以为我一无所知么?” “阿姐这话还是要讲清楚的,薇儿到底做了什么?”周采薇揉揉发红的手腕,本来清丽的面容染上了一抹讥讽,周槿欢不是怨妇,并不想搬出那样长久的旧事,但眼下情况让她不得不将积压的愤恨宣泄出来:“做了什么,不说别的,我被关在牢里,当时只见了你一人,和卫子封的联系也和你有关,而当我从死人岗醒来的时候,为什么会看到赵瑜?” “这皇宫本就是皇上的,除了那些看得见的侍卫,还有看不到的暗卫,阿姐若是将那事情推到薇儿身上,真是应了那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 即使到这个时候,周采薇还是没有认,周槿欢也不逼着她承认什么,只是轻飘飘地问了一句:“那招魂事件呢?” “薇儿可不记得有什么招魂事件。”周采薇的脸明显苍白了些,周槿欢不说话,一切都不言自明了。 “你明明那样恨我,为什么要装呢?”周槿欢并没有将招魂事件说清楚,但听到这话周采薇若是还要装,真的就没有聊下去的必要了。 “就因为招魂那件事,你就记恨我了,那我是不是要杀了你才能解恨呢,阿姐?”周采薇柔弱无骨地趴在倚靠在桌子上,清丽的脸上有泪水涌出来:“周槿欢你凭什么看不起我,就因为我爹是王爷,而你爹是大魏的皇上?” “你表现得那般乖巧,对还是常山王的赵瑜百般讨好就是为了报复我?”周采薇说的那些事情对她来说只是小说里的情节,她并没有亲身体会过,只能从小说的描写里间接去体会。 “是啊,事实证明,我成功了,至少他当初登上皇位的时候是真的想要给我后位的。”赵瑜登上皇位的时候也是她们成亲的日子,更是周槿欢像狗一样被赵瑜踩在脚下的日子,每当想到那日,周采薇就觉得特别解气。 可是,她不敢仔细想,不敢细想他当初选择她的时候,也多少是对自己的爱,又有多少是对周槿欢的报复。 “时过境迁,周采薇你的梦还没有醒么?”明明周槿欢现在对赵瑜是没有那份感情在的,但听到周采薇那样挑衅的话,她还是生气的。 生气的理由比较复杂,复杂到她不愿意去细细思考。 “你以为自己就有机会了?”周采薇反驳,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因为泪水,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很是好看,凑到她跟前道:“周槿欢,赵瑜这辈子都不会许你后位的,你没有机会的……” “说得好像你有机会一样,只要王太后在一日,我们这两个前朝余孽都没有机会。”她这话说完,觉得有些不妥,补充道:“我本就不稀罕那稀罕那后位,我爱的人是萧景知……” “哈哈哈,太搞笑了,这是我今年听到的第一个笑话,也会是最荒诞的笑话……”周采薇笑得很夸张,周槿欢不明所以,根本就不想理她,就要离开,却被她拦下了:“阿姐,薇儿一定要好好保住自己的这条命,薇儿实在是太想看到你痛苦了,你知道么?” “神经病!”周槿欢吐出三个字就走,这次周采薇并没有拦她,而是轻声问:“听说小初夏在王太后的凤藻宫,薇儿比较好奇的是若是我们亲爱的太后娘娘知道了小初夏的真实身份会如何……” 这话刺激到了周槿欢,只见她返回,双手狠狠捏住了她的下颚,冷声道:“周采薇你对我做什么,我都可以忍,可以留你一条命,到底我们是亲堂姐妹,但你若是要对小初夏动什么歪脑筋,我保证钱嫣然的下场同样也会是你的下场!” “你会怎么对付我,也放一把火让我葬身火海?”看着她那张和自己还有几分相似的脸,周槿欢好似冷静了一些:“我不知道赵瑜在你心里是什么位置,但我知道的是你绝对不会让小初夏的身份暴露,因为我知道你惜命,你恨不得我死,却也不舍得自己死。” 无论周采薇对于赵瑜的感情是爱,还是单纯想凭着他当个悠闲妃子,她都不会将小初夏的身份说出去,相反,她比任何人都怕小初夏的身份暴露,因为知道小初夏身份的人有限,一旦暴露,除了她这个和小初夏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别人都没有作案动机的。 “人啊,不会所有的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好多时候人的情绪来了,就不会去思考后果的,特别是女人,最容易被一种叫做‘嫉妒’的情绪控制,当被那种情绪控制住的时候,什么事情都会做出来的,就只为了泄愤,不是么?”周采薇没有正面回答她的威胁,这话不软不硬的,周槿欢听后放开了手,谈条件:“我不会喜欢赵瑜,更不会爱上他,如果他是你的底线,那么我遵守;而我的底线是小初夏,若是你有什么想法,我会不计代价伤害赵瑜的,你要相信我。” “阿姐,在赵瑜登基的那段日子,我一度以为你变了,原来并不是呢。”周采薇侧身,端过来两杯酒,给了周槿欢一杯,两人心照不宣地一起喝了。 从昌德宫出来的时候,周槿欢稍稍放松了一些,苏婉围着她看了好几遍,她有些头晕:“婉儿,你就别转了,行么?” “姑娘,那周采薇和你说了什么?”苏婉还真的是对这件事挺好奇的,感觉周槿欢从昌德宫出来之后,人都轻松了许多。 “能说什么,其实我本来也就知道她的那些小想法,只不过话都说开了,不会那么纠结罢了。” 周采薇确定不会拖她的后腿了,但小初夏还在王太后手里,她到底要如何做才能让赵瑜同意让小初夏回到自己身边呢? “姑娘,御书房到了。”抬头看到了那方匾额,周槿欢笑她:“像是没有见过御书房似的,我们不是住在这里的,呐,在后面。” 她们住的地方和御书房还是有些距离的,到底是皇上办公的地方,怎么可能和女官住的地方挨着? 这是她最初的想法,却没有想到赵瑜会将她的想法完全推翻。 ------------ 第一百八十章 她爱酱排骨 她在御书房当值的第一天还是蛮轻松的,自朝阳东来到夕阳西下,赵瑜都没有出现过。 “这样晚了,皇上还没有来御书房,我是不是先回去用晚膳了?”她第一次做女官,什么规矩都没有,也没有人来给她讲规矩。 “这个……”那小太监虽在御书房供职些许日子了,但御书房从来都没有有过所谓的“女官”,所以他也什么都不知道。 “得了,我看你也什么都不知道就不问你了,话说皇上每日都会来御书房么?”她刚问出口,那小太监还没有想好要如何回答,就到听到了小孟子的声音:“皇上驾到。” 周槿欢跟着一群宫人、太监齐齐下跪,赵瑜看了她一眼,声音平稳没有丝毫感情可言:“都起来吧,朕饿了,准备晚膳去吧。” “都退下吧。”赵瑜坐在龙椅上,揉揉眼睛,好似很疲惫的模样,宫人、太监们都很识趣地退下了,就剩下了小孟子一个人,赵瑜抬眼看了小孟子一眼,小孟子跟了赵瑜那样久,不用他说话就知道什么意思,悄然就退下了。 “有什么想问的么?”不兴师问罪,这并不是周槿欢的风格。 他们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事儿,她的性格他了解。 “问什么,又有什么要问的?”周槿欢端了杯茶,将茶放在他的手里,难得的柔和:“当初长春殿着火的时候,是我自己说和你一起出宫的,太后娘娘想要我不守宫规惩戒我,我服气的。” 因为她的话,赵瑜拉住了她的手腕,眼睛一直盯着她看,好似不认识她一般,她又是一笑:“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说的不是实话么?” “我当然知道你能想明白被罚的事情,我吃惊地是这杯茶水,你竟然主动给我倒茶水……”赵瑜这样的话配上那个略略委屈的表情,在周槿欢看来还真的有些心酸,但她却也不知道要如何接那话。 “我……我不知道女官到底要做些什么,只能做些这样的事情了。”她好似是找到了一个好的借口,赵瑜拉着她的手轻轻使劲儿,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表情认真得让人想要逃避,他按住了她的手:“槿欢,我知道你之所有会那样对钱嫣然,是因为你太生气了,我不想你再在后宫里的泥潭里沉沦了,也不想你离开我的视线,‘女官’是个借口,是我想将你留在我身边的借口。” 多么完美的情话,周槿欢脸上带着笑意,但心里却升起了一团火:不论你赵瑜的想法是什么,直接结果是你让我和小初夏分开了,你知道么? “可是小初夏在太后娘娘那里,我这颗心总是提着的,特别不安。”因为被赵瑜半抱着,她的身体有些僵硬,但想到小初夏,不得不让自己的声音再、再柔和一些。 “你放心,额娘喜欢小初夏,会好好待她的。”最近前朝的事情很多,赵瑜本以为回到御书房还要费心费力地和周槿欢解释他将她废妃的事情,着实没有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 按照他的预想,周槿欢见到他之后势必是要打碎些东西才能解气的,万幸她没有。 “皇上,晚膳来了。”小孟子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来,周槿欢像是做坏事被发现了一般,抽出自己的手,就从赵瑜腿上起来,脸也莫名地红起来。 她这个反应无意中取悦了赵瑜,他轻笑了一声,朗声道:“进来吧。” 几个宫人端着盘子,鱼贯而入,十几个盘子将桌子摆满了。 御厨用银针将每样菜都验了一遍,随后就退着出去了,小孟子则贴心地将房门关上了。 “还什么都没有吃吧?”赵瑜拉着她一起坐下,她知道自己要讨好赵瑜,也不拒绝:“你日理万机都没有用晚膳,我怎么能吃?” 自从入宫之后,她极少给他好脸色,更何况说这些调皮话了,赵瑜此刻只能用笑来表达自己的情绪,他的笑本无异于傻笑的,但因为他长相的缘故,那种呆滞的表情竟然也让人那样赏心悦目。 “我一直都记得你喜欢吃这个的。”赵瑜将一块酱排骨放在周槿欢的碟子里,原主儿喜欢吃什么,原小说里并没有写,但她是真的很喜欢吃酱排骨的。 被动地接受了那块酱排骨,周槿欢低头吃着,她是想示好的,但又怕自己的表情过头了,加之她是真的不知道他到底喜欢吃什么,也就作罢了。 一顿饭,赵瑜差不多一直都没有怎么动筷子,就是在盯着周槿欢看,她一开始还可以装作看不到,无视,但他最后越来越过分了,干脆就放下了筷子,支着头,大大方方地盯着她看,她这时候再也装不了了,将筷子放下了,问他:“你不是饿了么,怎么不吃饭?” “周槿欢,你不是别人披了人皮面具吧?”赵瑜边说边移动了凳子,凑到她跟前,两人距离太近,周槿欢有些不太适应这样近的距离:“我有没有贴人皮面具,你看不出来么?” “自然是要离近一些才看得出来的。”赵瑜的手自她的额头慢慢向下,移动到她的耳边的时候,他贴唇过来,吻吻她发红的耳尖,随后问问她的下颚,最后轻轻在她的唇边一吻:“还是你的酱排骨好吃。” 赵瑜以前也会对她耍流氓,动手动脚的,但极少这样色、情,而刚刚他的动作和话语让她身子有些瑟瑟发抖,她强行压制身体的颤抖,但还是无果。 “槿欢,不要害怕我,不要推开我,慢慢试着接受我,不好么?”她的反应,他都看在眼里,却也只是将她拥在怀里,轻轻吻吻她的发,她轻轻呼气,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半晌才回道:“你不是都看出来了么,我已经在认命了,为了小初夏我都认命了,只是你以前在我这里的记录实在是太差了,你一和我亲近,我就控制不住地想发抖……” 她这话太真诚,赵瑜眼里的柔情更浓了,轻轻抚着她的背,不带一丝色、情,只有温柔,他回她的话:“槿欢,我们一起跨越仇恨,我不去想我死去的父亲,不去想养父的被害,也不去想钱嫣然,你也不要去想萧景知、周氏夫妇,我们一笔勾销,好么?” 一笔勾销,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样便宜的事情么? “你的养父被害和我有什么关系?”赵瑜的养父就是赵明,是个将军,当初王太后带着还是孩子的赵瑜嫁到了赵府。 赵明的死,原小说没有过多的笔墨叙述,一笔带过,她还真不知道他的死和原主儿有关系。 “对,没有关系,我们两家再也没有恩怨了,我们一笔勾销。”赵瑜侧身,用手指点点她的鼻尖,一脸的宠溺。 周槿欢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都是什么鬼,杜文渊是因为原主儿一句话而送命的,她清楚,但那赵明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她是真心不知道啊! “在想什么?”周槿欢跑神太明显,赵瑜轻轻咬了咬她的唇,很亲昵,他很喜欢两人现在这样的关系。 “我在想那块酱排骨。”周槿欢怕自己在被他看下去,一会儿就被他吃到肚子里去了,干脆用手揉揉肚子,眼睛瞟向了盘子里剩下的那块酱排骨。 “你的口味倒是一点都没有变。”就当周槿欢以为自己能从他的禁锢中出来的时候,赵瑜用筷子将那块酱排骨夹起来,并很贴心地递到了她的嘴边。 这就让周槿欢有些为难了,毕竟喂东西这件事也太亲密了,和萧景知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这样过。 要不要吃呢? 她稍稍犹豫了一下下就启唇,将那酱排骨吞入嘴里,刚将那骨头吐出来,嘴里满满的都是甜腻味道,还没有来得及喝口白粥,赵瑜的脸就贴了过来,舌尖扫过她的唇角,笑得很魅人:“怎么跟个孩子一样,吃得哪里都是?” “没有,我就是……”她抬手擦擦被他舌尖扫过的唇角,一句话还没有说全,他的吻就印下来。 这顿饭吃得过于甜蜜,赵瑜的吻也来势汹汹,周槿欢内心还是抗拒的,身子一直在慢慢向后仰,而赵瑜也乐见其成,巴不得她都后仰到失去重心,他可以趁机将她压在身下…… 意外还是出现了,周槿欢确实是一直向后仰着,但她并没有落到地上,倒是头碰到了一旁的桌角,那碰撞的声音不大不小,周槿欢叫痛,赵瑜终是放开了缠着她的唇,大手揉揉她的头,温柔道:“可是很疼?” 周槿欢的演技还不错,马上眼里就有了泪花,有些委屈道:“很疼。” “小孟子,请王御医来!”将她的身子扶正,赵瑜起身,轻轻拨动她的青丝,她只感觉他的手像是着了火一样在她的发里来回穿梭,顺手拉住了他的胳膊:“只是碰到了,没有什么大事儿的,你不用那样担心。” “不行,还是要让御医来看看得好。”赵瑜贴着她的脸,轻轻吻吻她,她不漏痕迹地转移了话题:“你都没有吃多少东西,坐这里再吃一些吧。” “看着你就够了,秀色可餐。”赵瑜坐回她旁边,这话或许会让所有的女人都心动,但周槿欢不会,她反而会更难过,因为这话萧景知以前说过。 ------------ 第一百八十一章 自己点的火 饭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吃完了,周槿欢想着自己的任务应该也完成了,就琢磨着要如何离开,赵瑜并没有看出来她的想法,完全沉浸在现在和谐的氛围里。 “我批奏折,你就陪着我吧?”赵瑜问出这样的话,就没有想着她会拒绝,她强压住那句“不要”,冲着他点点头。 批奏折本来是很枯燥无趣的事情,但因为有周槿欢在一旁给他研墨,有趣多了。 赵瑜批奏章的时候,也会向她询问意见,他还记得她的“大恩大赦”给他带来的震撼,她是个有想法的人,并非是个花瓶。 前朝也是周槿欢用来对付赵瑜的战场,只是她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日会以女官的身份,参与进来。 她很聪明,往往赵瑜问一个事情,她就能将许多事情都串联在一起,对于前朝的局势也就多了一些掌握。 “槿欢,你知道玉龙山么?”赵瑜看到一则奏章,眼睛里精光一闪,同样的,周槿欢听到“玉龙山”三个字之后手也轻轻一抖,有墨汁溅了出来,但她还是很淡定地回了句:“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一时之间还真的想不出来……” “玉龙山位于宜州的西面,是大燕难得一见的高山,碧水青山,景色十分宜人。”赵瑜这话让周槿欢来了兴趣,笑道:“那样好的地方,听起来好似十分适合打猎的。” “还真是好主意,过些日子等天稍稍回暖了,我就带着你一起去玉龙山打猎,如何?”难得周槿欢会提出这样的建议,赵瑜当然会满足她。 “那说好的,等邺城的冰都化了,我们就去玉龙山打猎。”周槿欢伸出手,小拇指勾勾他的手指,他不明所以,她拿过他的手,小指勾住他的小指,轻轻摇摇:“说好的。” 她的小指要抽回来,却被赵瑜拉紧了,脸不期然地凑过来,轻轻吻吻她的唇:“槿欢,我真的好快活,有你在,我真的好快活。” “还有那么些奏章,你还是快些,不然今日不知道要熬到什么时候呢。”周槿欢想要推开他,但想到被王太后抢走的小初夏,原来的抗拒都变成的轻抚,她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柔弱无骨。 赵瑜捏捏她的手,吻吻她瘦削的下巴:“我怎么忍心让你陪我那么晚,你若是累了,只管去歇息。” “我是你的女官,总是要陪着你的。”周槿欢没有接受他的好意,她当然不会歇息,她还要通过这些奏章了解一些事情。 赵瑜的工作效率还是很高的,奈何前朝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直到亥时依旧没有要结束的意思,周槿欢有些受不住地打了个哈欠。 “若是困了就歇息去吧,天也不早了。”赵瑜将手里的奏折放下,就要起身叫小孟子进来,周槿欢却拦住了他:“没事,没事,不是就剩下一点了么?” 周槿欢看着那几则奏章,又眨巴眨巴眼睛,尽量让自己精神一些,赵瑜本就喜欢她在身边,也就不强迫她歇息了,按住了她还在研墨的手:“这次听我的,不要再研墨了,坐在我身边。” 周槿欢打起精神,坐在他身边,细细听着他的话,只怕是错过了什么消息。 赵瑜将她的疲惫都看在眼里,也不再像开始那样和她说话了,只是默默地批奏折。 上元节刚过,月亮依旧很圆,风很轻,偶有叶落配着赵瑜批折子的声音,静谧得让人连心跳的声音都能听到。 周槿欢身上有淡淡的香气,他一早就知道的,但那香气极少在他身边停留,而现在那香气就在他的鼻尖萦绕,久不散去,他批折子的手心有些出汗,刚想说句什么来缓解这样暧、昧的气氛,她的头突然就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的身子微微有些僵住了。 “槿欢?”赵瑜轻轻唤了她一声,她好似真的睡着了,并没有反应。 低头看看靠在肩上的那张沉静如水的脸,赵瑜无意识地笑了,她在他面前向来都是张牙舞爪的,无论是她是高平公主的时候,还是她是萧夫人的时候。 那时候的她都不属于自己,而这一刻,在他肩膀上的她,他能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她是属于自己的。 怕她这样睡着不舒服,赵瑜轻轻扶起她的头,将她抱在怀里,踏着大步走向了御书房内室,绕过屏风,将她轻轻放在雕龙凤呈祥紫檀大床上,将被单盖在她身上。 她是真的累了,所以任由他动作,一点反应都没有。 赵瑜附身吻吻她的眼睛,手拂过她的脸颊,坐在床边,像是在呢喃一般:“槿欢,或许将你放在我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吧?” 赵瑜也没有多做停留,深深看了周槿欢一眼后,走出了内室。 而他刚走,躺在床上的周槿欢就睁开了眼睛,她这人睡觉一向很浅,一点点动静都能让她醒了,更别说那吻让她的心跳都不正常了。 “你身边怎么可能会安全?”想到他临走前的话,周槿欢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皇上,天也不早了,您也该歇息了。”小孟子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来,周槿欢再也没有什么心思去想赵瑜的话,反而对自己现在的处境很是惊慌:刚刚就是眯了一下眼睛,人就被赵瑜抱到床上来了,可她总不能就在这张龙床上睡一晚吧,到底这床是赵瑜的,他要是想上来那是理所当然的。 这个问题让她很紧张,竖起耳朵听着外边的动静,只听他很轻描淡写地回了句:“你们都先退下吧。” 这是什么意思,他们都退下了,那她怎么办,他是忘记了还躺在床上的她? 正思考着这个重要问题,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到了赵瑜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这是要歇息了么? 周槿欢转过身子,将后背留给了赵瑜,自己盘算着要怎么办,是继续装睡,还是立马起身? 在她还没有决定要如何做的时候,赵瑜已经上了床,她慌忙中闭上了眼睛,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而赵瑜则和她同样侧卧着,不同的两人的方向不同,周槿欢面向着墙,而赵瑜背向着墙,简直点说就是赵瑜和周槿欢现在是面对面的。 “槿欢,槿欢……”他单调地唤着她的名字,先是轻轻吻了吻她的唇,看到她有些忽闪的眼睫毛,嘴角扬起一抹邪恶的笑,低头咬住了她的唇。 他的吻不似以前那般霸道,柔情得都不像是他的本人,他慢慢吻着她,不急不忙地攻城略地,她在装睡,自然也不好多么激烈的反抗,就装作地“不经意”地反抗,结果是很明显的,即使她用尽浑身力气都阻挡不住赵瑜的吻,更别说她还在装睡、不能认真反抗的情况了。 他被她吻得有些头晕,他的一只手按着她的头脑勺,以便两人更亲近,另一只手则覆上了她的胸口,他的手刚有动作,她就猛然一下睁开了眼睛。 赵瑜唇角绽放出一抹笑意,放开了纠缠她的唇,声音有些嘶哑:“怎么醒了?” 那笑容很明显就是在说“怎么不装了,装不下去了吧”,周槿欢打落他的手,试图让自己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却也不想说难听的话让两人刚刚缓和的关系再次降到冰点,所以她斟酌着开口:“我一向睡得很浅的,奏折都看完了?” “你比那些奏折吸引我多了。”赵瑜再次贴身过来,轻咬了一下她的鼻尖,她想要撤回自己的身子,但他的胳膊将她紧紧地圈在怀里,她动弹不得,只能躲避:“赵瑜你可是明君,这里是御书房是不能……” 不能做苟且之事的。 周槿欢原是想这样说的,但依照她对赵瑜的了解,若是她敢说“苟且”这两个字,赵瑜马上就真的要对她下手了。 果然,赵瑜饶有兴趣地用手摩挲着她的唇,鼓励似的问:“不能怎么,为什么不说了?” “那个……”她刚启唇,而赵瑜的手指还压在她的唇上,本来干燥的手指因为她红润的唇而变得有些湿湿的,这只是一个极小的细节,但却让周槿欢红了脸,她噤声,不再说话。 她垂着头,脖颈的大片白色肌肤映入了赵瑜的眼底,他本来只是想吓唬一下她的,但此刻真的有些情动,一把将她抱入怀里,手拉着她的手,和她十指紧扣,不让她逃开,他的呼吸因为她身上的馨香而愈加不受控制,温热的气息打在她的身上,让她本来白皙的皮肤有些发红…… 她不傻不憨,知道他现在的情动意味着什么,但却没有像以往那样拒绝,她仰头吻上了他的唇,他惊喜的表情一闪而过。 她极少主动,赵瑜也就由着她对自己“上下其手”,将主动权给了她。 她吻过他的唇,随后轻轻咬了咬他的下巴,很轻却让赵瑜颇有些色、情地哼叫了一声,她有些被吓住了,但还是慢慢向下吻住了他不断滑动的喉结…… 可能赵瑜的敏感点就在脖子上,疑惑是喉结上,总之她刚刚吻上去,赵瑜就一把将她推倒在床上,红着眼睛对她道:“周槿欢,我本来是想放你一马的,但你自己点火,这就怪不得我了……” 说完就狠狠吻住了她的唇,他的力气太大,她根本就反抗不得。 ------------ 第一百八十二章 御书房等我 这一关迟早都是要过的,周槿欢是有心理准备的,但是一旦赵瑜真的对她动手,她还控制不住地颤抖。 “槿欢,不要怕,放轻松点……”赵瑜捧住她的脸,柔声抚慰她,手下的动作也更轻柔了些,她点点头,暗骂自己的没用。 但,还是一样的颤抖,甚至于他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她还在颤抖,惯性一般。 “槿欢不怕,我不动你了,不动你,可好?”他的唇在她耳边,从她身上起来,侧躺在她身边,轻轻抚着她的背,安抚着她的情绪。 周槿欢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她其实很赧然,毕竟刚刚是她在挑、逗赵瑜,临门一脚了,却又反应这样大,莫名地有些脸红。 她垂首并不看他的眼睛,怕他眼睛里的火将自己灼烧了,更怕看到他眼睛里的自己。 “槿欢,至少你已经开始试图接受我了,我很高兴。”赵瑜挑起她的下巴,轻轻吻在她的唇上,周槿欢被动着接受着他的吻,不知道要如何反应。 “赵瑜,我……”她还想说些些什么,唇却被赵瑜压住了,他轻轻摇头:“什么都不要说了,我会等你。” 赵瑜说完不等周槿欢回答,起身下了床,临走前再次吻吻她的额,哄她道:“你先歇息吧,我去看奏章。” 他的奏章怎么可能会没有看完,不过是找个借口而已,周槿欢不敢看他的下身,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将自己整个人都蒙在被单里,想到她刚刚那般主动的表现,脸上的红不仅没有退去,反而加重了。 算了,至少她已经在表明自己想和他亲近了,两人之间的关系确实也不那样僵了,这样目的就达到了。 将赵瑜红果果的身体从脑子里抹去,周槿欢再也没有什么气力去想别的事情了,很快就睡下了。 这次她睡觉的时候完全没有防备,依照她对赵瑜的了解,他是不会在自己睡着的时候动手动脚的,最基本的底线他还是有的。 这一觉她睡得很舒服,早上醒来的时候就要伸懒腰却意外地发现自己被人搂在了怀里,抬头就看到了赵瑜那张冷峻的脸。 她有些不知道要如何反应,就直盯着他看,看他浓浓的眉毛、长长的睫毛、直挺挺的鼻梁、殷红的唇,回想到昨天的事情,脸上的温度又不自然地开始攀升…… “想什么呢,身子这样热?”赵瑜突然睁开眼睛,周槿欢被吓得差点叫出声来,身子自然向后仰,赵瑜却收紧了胳膊,让她和自己的距离更近,听不到她的回答,他就接着问:“嗯,想什么呢?” “在……在想……早上吃些什么才好……”大早起说吃饭本没有什么不妥,但在一个男人怀里谈论吃什么,就有些危险了,果然赵瑜轻轻一笑,低头吻上了她的唇,模糊不清地说了句:“吃你就很好……” 果然,赵瑜这种老司机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的,耍流、氓什么的,没谁比他更在行了。 还好赵瑜只是点到即止,并没有对她多做纠缠。 “槿欢,你还在怕我?”回想到昨夜她不停颤抖的表现,赵瑜抬起她的脸,这话问得很认真。 她害怕他,准确的是她害怕他动她,但那话要如何说? “那只能说明我还没有从心底里接受你,你可是要对我好一些。”对于他的认真,她是这样调笑着说的,但他回以她的依旧是认真:“好,我会对你好,对你一个人好。” 这话让她实在是不知道要如何接,干脆就低着头,不说话。 “皇上,已经辰时了。”在周槿欢的耳朵里,小孟子的声音好听了不止一点点。 赵瑜是个开国之君,更是一个守成之君,他每日辰时之前就会用早膳,巳时之前就会上朝,下朝之后还会留下某些大臣到御书房商量国事,直到正午吃饭。 客观上说,他是一个很合格,甚至是极其优秀的皇上。 基于这样的事实,小孟子这才有如此的动作。 “进来吧。”赵瑜捏捏周槿欢的鼻子,翻身下床,有宫人进来,看到内室的场面都垂了首,他低头吻吻她的脸,柔声道:“你昨天累坏了,再睡会儿吧。” 这话本没有什么不对,昨天她在御书房当值了一日,自然是累的,可是这话听在那些宫人耳朵里就是另外一个意思了。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有故事。 周槿欢悄悄将头埋在被单里,装作没有听到那话,赵瑜心情很愉悦地笑了,给他更衣的宫人被那笑给震慑地手上的所有动作都忘却了:这皇上笑起来也太好看了些吧? 赵瑜的五官很坚毅英俊,极少笑,偶尔的一笑确实有让人心跳不正常的效果。 “笨手笨脚的,还不块给皇上更衣?”小孟子到底是跟的赵瑜时间长,首先从他的笑容里回过神来,提点了一下那宫人,那宫人满脸通红地将接着给他更衣。 今日赵瑜的心情好,也就不计较那么多了,若是换做平时,别说丢工作了,丢命都不稀奇的。 赵瑜收拾得宜后,饭菜刚好都端上来,他随便吃了点,又走到内室,坐在床边,将她蒙在头上的被单掀开,细心嘱咐道:“我要去处理前朝的杂事了,就不陪你吃饭了,你想吃什么就吩咐她们,知道么?” “嗯。”她想也没有想就答应,赵瑜对于她这样的敷衍态度很是不满意,低头吻吻她的裸露在外的浑圆肩头:“乖乖在御书房等我,知道么?”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喜欢对她说“知道么”三个字了? “好。”她点点头,同时将自己的肩膀缩回被单里,只说了这个字,他却还不走,一直盯着她看,她轻轻推了他一把:“前朝不是还有事儿么,你不准备去了……” 最后的那个“么”字还没没有说出口,赵瑜的吻就落在她的唇边,舌尖扫过她的唇,半晌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点点她的鼻尖:“好,我听你的。” 赵瑜说完就起身要走了,他一走一回头,这个场景颇有些眼熟,周槿欢心头刚刚涌出了一点点甜蜜就被那回忆给淹没了,只剩下丝丝的心痛。 “对了,刚刚他说了什么来着?”刚刚她只顾着脸红了,真的没有仔细听他的话,现在回想起来,发觉好似有些不太对。 说让她在御书房等他的意思就是她今天还不能踏出这个房间半步么? 没错,她是想要讨好他,但这方方正正的御书房有什么好呆的,简直要无聊死了,好么? “周姑娘,您可是要吃点东西?”站在屏风旁边的宫人见她有些烦恼的模样。 “嗯,早饭吃晚了对身体不好……”这是她认准的真理就很自然地开口了,但这话她还对一个人说过,她的生活和那人有太多的融合,一个不经意就能想到,根本就无法避免:“景知啊,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呢……” 她喃喃自语,耳边响起宫人的问话:“姑娘在说什么?” 那宫人正在给她更衣,手指刚刚摸到她的细腰,她紧张地推了那宫人一把,有些紧张地道:“你做什么?” “姑娘,奴婢给您更衣啊。”那宫人说这话的时候还带着几分的委屈,周槿欢有些赧然,从她手里夺过衣服:“我自己来就好了,你们都先出去吧。” 那两宫人相互看了一眼,都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就摆出了原来的高傲姿态:“不走是吧,那也好,等皇上回来了让他亲自‘请’你们走……” “奴婢错了,扰了姑娘的好心情,奴婢马上就走,还请姑娘饶过奴婢!”那宫人动作一致地跪下,说了一样的话后,转身就走了。 速度太快,看来还是“赵瑜”这两个字更有威慑力。 周槿欢慢悠悠起身,走出内室,叫外边的小太监过来:“我回住的地方一趟。” “姑娘,皇上说过,不让姑娘踏出御书房半步的。”那小太监一脸的讨好,周槿欢也不好伸手打笑脸人,放柔了声音:“我只是回住的地方吃饭而已,一会儿就会回来的。” “姑娘想吃什么,奴才让御膳房去做。”那小太监一点要通融的意思都没有,周槿欢的脸色如常,但话里带着威胁:“这位小公公叫什么,倒是认真负责得很,回头我和皇上提提,嗯?” “奴才常喜,不太会说话,若是有什么话惹得姑娘不高兴了,姑娘只管打骂教训,只是奴才一片忠心,还请姑娘莫要和奴才一般见识。”这个叫常喜的,倒是会说话,周槿欢气得跺脚,可是也无可奈何,并没有接他的话,而是赌气道:“不是什么早膳都有么,我要吃鲍鱼、燕窝、鱼翅螃蟹羹、蘑菇煨鸡、辘轳锤、鱼肚煨火腿、鲨鱼皮鸡汁羹、血粉汤……” 周槿欢一口气说了这么些菜名,那常喜听得一愣一愣的,但还是很认真地听着,在周槿欢说完之后,还认真地点点头。 “都听明白了?”周槿欢轻笑一身,常喜回答了个“是”,结果她刁难道:“那你再给我重复一遍,一个字都不能少。” “鲍鱼、燕窝、鱼翅螃蟹羹、蘑菇煨鸡、辘轳锤、鱼肚煨火腿、鲨鱼皮鸡汁羹、血粉汤……”那个叫常喜的记忆力还真是不错,周槿欢被打脸了。 “那还不快去?”她打断了他的话,常喜也很识趣地走了。 空荡荡的御书房只有周槿欢一个人,她比较好奇的是:赵瑜为什么不让她出去呢,难道又想囚禁她? ------------ 第一百八十三章 脸红插画书 赵瑜的想法,她从来都猜不出来,干脆就不去想了。 昨夜过于混乱,她根本就没有什么时间去思考玉龙山的事情,现在整个宫殿只剩下她一人,倒是能让她好好想想这件事了。 当时赵瑜问她的时候,她推说并不知道什么玉龙山,其实并非如此,她不仅知道玉龙山,还知道得很清楚。 上元节当夜,是她将计划告诉张子朗他们的,她怎么会不知道? 玉龙山计划是针对林廉的一系列行动,玉龙山事件是其中重要的一环,她本以为自己只要在张子朗他们身后出谋划策就好,没有想到还有机会亲眼见证事件的发展。 赵瑜只是略略提到了“玉龙山”三个字,但她知道那是玉龙山发现了金矿。 消息是货真价实的,她看过小说,自然掌握的信息更多一些,玉龙山金矿的事情在小说里出现得比较早,本是被贬谪的林廉旧党人士南氏发现的,但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并没有告知林廉。 这是多好的一个机会,若是她什么都不做,反倒是有些对不起林廉了。 她的坑早就挖好了,只剩下林廉往里跳了,她知道赵瑜一向器重他,可是不管他有多大的能力,敢摸君王的逆鳞就只有一死,比如谋逆。 现在刚过了上元节没有几天,她要做的就是耐心的等待,等到二月十五花朝节那天。 “姑娘,您的早膳到了。”御书房外,常喜的声音响起来,周槿欢收起了那些纷乱的思绪:“进来吧。” 她本是随口一说的,但常喜还真的让御膳房将那些菜都做出来了,别说是早膳了,午膳都吃不完,这菜点得好似有些太多了。 “皇上说不让我踏入御书房,没说不让人过来吧,你去将我房里苏婉叫过来。”这些饭菜她一个人是吃不完的,为了不浪费,也是为了找个人陪自己说话,周槿欢让常喜叫苏婉过来,但常喜没答应:“姑娘,这御书房是皇上办公事的地方,除非有皇上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踏入半步的。” 这话听得周槿欢很烦躁,但是又不能发作,只能从牙缝里出来声音:“下去吧,没有我的命令就别进来,别让我再看到你。” 常喜倒是不卑不亢地退出去了,留下周槿欢看着满桌子的菜发愁。 玉龙山的事情让她心情稍稍有些好转,随便吃了两口菜就让人将饭菜给端走了。 这御书房空荡荡的,除了奏章就剩下一些书籍了。 周槿欢来这个时代一年多了,虽极少写字,但繁体字还是可以看懂的,于是就从书架上随手取了一本,看了起来。 那是一本关于河川的书,主要介绍了大燕境内的一些河流、植被、药材之类的,许是她太无聊了,一本那样无趣的书竟然从早上看到了正午,直到有人推开御书房的房门,她才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看什么呢?”赵瑜信步走过来,一点都紧张的情绪都没有,要知道这是御书房,是皇宫重地,他就不怕她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随便翻本书看看。”周槿欢将本推到他跟前,似是撒娇道:“这些书都好无趣的,有没有那种插画特别多的,看着不费事的书?” 赵瑜接过那书,连看都没有看,随后就放在书架上,拉着她坐下,问话有些不怀好意:“你想看插画特别多、看着不费事的书?” “是啊,我看字很费神的。”周槿欢不疑有他,点头,想着若是有漫画可以看就好了,而赵瑜这个时候突然凑过来,吻在她的耳珠上,不等周槿欢推他,就往她耳朵里吐气:“皇宫里珍藏有一些大师们画的春情图,要不要我让人给你找出来……” “那个,不用了,我觉得那些书就很不错的,又可以增长知识又可以……”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将赵瑜引入了歧路,想要回头好似有些晚了,什么春情图,他说的明明就是春、宫图,好么? 可是她的话被赵瑜的吻堵住了,大手覆上她的腰,两人紧紧地贴在一起,她被吻得有些缺氧,话也说得断断续续的:“赵瑜……你先……放开我……” 这次赵瑜倒是听话地慢慢松开了她的唇,头依靠在她的肩上,笑着道:“你放心,那东西不费神的,我让他们多找一些,让你多看些……” “你还说?”周槿欢轻轻拍了他的胸口一下,脸红着就要挣扎着站起来,赵瑜更紧地圈住了她的腰,柔声道:“看你这脸红的,为什么我觉得你比以前更爱脸红了?” “你还说啊?”她作势又要起来,他则再次按住了她的腰,轻轻吻吻她的唇,笑道:“好,我不说了,还没有吃饭吧?” 那个暧、昧的话题终于过去了,周槿欢也松了口气,点点头。 饭菜很快上来,周槿欢随便吃了些就放下了筷子,赵瑜将一块红烧鱼放在她的碗里:“再吃口鱼,怎么没有胃口?” “也不是,就是觉得在一直在御书房呆着,蛮无聊的。”周槿欢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的,到底她一个女官一直呆在御书房也不合规矩。 “那也好,吃过饭,我们去御梅园看看。”赵瑜接过了话,但是完全不是她想要的答案,所以她摆摆手:“不必了,你前朝那么多事,好不容易中午休息一会儿,我自己出去转转就好了。” “不,我陪着你。”他这样斩钉截铁地回答倒是让周槿欢不知道要如何拒绝了。 吃过饭之后,两人就出了御书房,径直去了御梅园。 这里的梅花依旧开得很好,倒是让她想到了很久之前的事情。 “薇儿现在怎么样?” 两个人正在赏梅,提到另外一个女人,其实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尴尬的。 “在昌德宫禁足,怎么,你心疼了?” 赵瑜折了一枝红梅插在她的鬓角上,她的表情很平淡:“虽然小初夏的事情和她也脱不了干系,但到底她是我的堂妹,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这不太符合她一贯的秉性,可是人谁不会变呢? “好,我听你的。” 赵瑜对周采薇也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的,只是他更在意周槿欢的感受罢了,这次既然她都主动开口了,他也就答应了。 赵瑜这样顺着她的心意,她是应该高兴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升腾出一股不舒服,浅浅淡淡的不舒服,却打乱了她的心。 “我们回去吧,天太冷了。”周槿欢看不进去那些梅花了,赵瑜的嘴角却悄悄勾起一抹笑,伸手将她捞入怀里,鼻尖轻轻蹭蹭她的,终是抑制不住笑意:“怎么,吃醋了?” “呵呵,怎么可能,我……我是有午休的习惯,到了睡点而已,而且你一会儿还要忙前朝的事情,正午不休息一会儿怎么行?”她自然是不承认的,理由说了一大堆,但赵瑜就说了一句:“可是,你紧张了。” “那不是紧张,是天太冷了,我被冻着了,打了个冷颤儿而已。”她话是这样说,但脑子里还是被“吃醋”两个字给占据了:就如赵瑜所说,她真的是在吃醋么? 怎么可能,我只是装作要接受他而已,这些都只是做戏而已,他能这样说,只能证明奥斯卡欠了一个小金人,不是么? “好,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听吧。”赵瑜点点她的鼻尖,他一向很喜欢这样一个动作,而周槿欢好似慢慢也在习惯了。 两人从御梅园出来,周槿欢想要回自己住的地方,却被赵瑜拉住了:“和我去御书房。” 去御书房做什么,周槿欢无不例外地想到了那些带颜色的事情,赵瑜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想什么呢,单纯让你去御书房而已。” 这话说透了,周槿欢的脸好似更红了:“我不想一直呆在御书房啊,而且那御书房是你办公事的地方,我一天到晚呆在那里也不合适……” “我说合适就合适,没有人敢说什么。”赵瑜显然只听到了最后一句话,他的回话很霸气,周槿欢却想要翻白眼:“可是……” 可是,一个人呆在御书房真的很无聊啊,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人就被赵瑜拉走了。 依旧是御书房,周槿欢这次很认真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你不在的时候,我一个人在御书房也没有什么事儿做,还不如让我回去,至少有苏婉和我作伴……” 她的话说得这样明白,赵瑜是再也躲不过去了,只得认真解释:“苏婉有些事情要做,若是你回去,只怕会更无聊的。” 赵瑜只是说苏婉不在,并没有做过多解释,他不说,她问也没有用。 “那她什么时候能回来?”苏婉不在皇宫,这也能解释得通为什么她在御书房的这两日,苏婉都没有出现了。 赵瑜到底让苏婉去了什么地方,怎么会这样突然? 玉龙山事件还在酝酿着,苏婉那边事情就来了,倒是不让人省心。 看周槿欢并没有在苏婉的事情上多问什么,赵瑜暗暗松了口气。 而早就不在的苏婉此刻正快马加鞭地朝着朔州赶路,事情紧急,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和周槿欢说明一下。 ------------ 第一百八十四章 盛世的大婚 苏婉到朔州城的时候,推门而入就看到了在地上蜷缩着的阿诚,他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豆大的汗珠自额头上不断地沁出,象牙一般的贝齿咬着唇,很用力,有鲜血不停自唇上流出来,这场面过于刺激人,苏婉一下子就冲上来,将他扶起来,他已经被蛊毒折腾得几乎没有了力气,看到那张熟悉的脸,终于是放松了:“你怎么来了……”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将他移到床上去?”苏婉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虚弱的阿诚,拿起匕首朝着自己的胳膊划了一道,鲜血直流,将胳膊放到他的嘴边,鲜血滴到他的唇上,脸上也慢慢恢复了些许的颜色。 “为什么会这样,怎么就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苏婉记得很清楚,自从知道拦不住他上战场后,她就在给他准备血,很多,足够他用到端午的,怎么都没有想到才刚过了上元节就…… “苏姑娘,若是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出去了。”说话的人是和阿诚差不多的年纪,苏婉看着他有些眼熟,可是顾不得多想,就让他先出去了。 苏婉守着阿诚,等着他醒来,这一等就是一夜。 第二日阿诚醒来之后,看到了坐在床边的苏婉,她的脸色并不好,一路的风尘仆仆让她的唇都是干涩的,阿诚心下有些异样,极小,小得足够让人忽略。 “你醒了?”苏婉睁开眼睛就对上了阿诚的目光,口气的欣喜显而易见。 “是赵瑜让你过来的?”阿诚想要坐起来,苏婉看出他的意图,扶起了他,点点头:“他说你性命垂危,就派我过来了。” “赵瑜那厮真是死不足惜!”阿诚因为久未进食,声音都有些飘。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苏婉知道事情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那样急急忙忙地将她从皇宫调到朔州城,赵瑜绝对是有自己想法的。 “你留给我的那个器皿丢了。”阿诚咳嗽了一声,只说了这一句话苏婉就全明白了:阿诚那样谨慎的人,丢东西这事情他是绝对做不出来的,他的身手也不错,一定是有人将那东西偷走的。 而谁会偷那样一个不起眼的东西呢,除非是赵瑜,赵瑜有意将她从皇宫支开! “姑娘现在有危险!”想到最后,苏婉就这一个结论,正着急着要起身却被阿诚拦住了:“你现在反应过来,早就晚了。” 说起来,她出皇宫已经有些日子了,倒真如阿诚所说的,早就已经晚了。 “你许久未进食了吧,我去帮你做些吃食。”苏婉起身给他做些东西,他的声音自身后传过来:“她,还好么?” 苏婉身子顿了一下,转头对他笑道:“好,很好。” 不期然看到他比中蛊毒时候更难看的脸。 朔州城的大风沙还在继续,邺城的皇宫却平静得很。 周槿欢依旧在皇宫里等着花朝节的到来,等着看林廉林大丞相的好戏。 “姑娘,这是您要的书。”她正拿着毛笔在纸上画着鬼符,突然常喜就进来了,她用纸将写的字盖上,很不客气地斥责他:“我有命令让你进来么,你就进来了?” “这是皇上让奴才送过来的。”这常喜倒是说话挺硬气的,周槿欢接过那书,只是瞟了一眼就知道那是赵瑜说的春情图,有些不自在地将那东西丢到一边,恶声恶气道:“既然你那样听皇上的话,那我又何妨让皇上给你点教训?” 要知道周槿欢原先并非是那样张扬的性子,更不会说这样的话,可能真的是在御书房呆得时间有些长,心情不好。 “如果这样能让姑娘心情好一些,姑娘只管向皇上说即可了。”这常喜明明是低眉顺眼的模样,可是说话却让人极其不舒服。 “你这样一说,我还真的不能让你离开御书房了。”周槿欢的火气被他拱上来了:若是让你去别的地方,使唤谁去,为难谁去? 像是找到了一个可以消遣的人,周槿欢的日子总算是稍稍有了点生色。 而赵瑜这些日子真的很忙,除了正午和晚上,其他时间段几乎没有踏入御书房。 “前朝的事务很多吧,最近?”那夜她还在御书房的龙榻上躺着,赵瑜躺在她的身侧,他只是拥着她,头靠在她的背上,像是很疲惫。 “嗯,最近的事情确实比较多,不过你放心,我能应付过来的。”赵瑜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周槿欢有些习惯于他的体温,并没有像一开始那样紧张害怕,有些撒娇道:“赵瑜啊,你到底派婉儿去了什么地方,她什么时候能回来,你不允许我踏出御书房,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她马上就会回来的,你放心。”赵瑜的身子微微僵了一下,随后给她许诺,她现在被囚在御书房,虽可以看到奏折这种机密文件,但即使有什么消息也是放不出去的。 事实证明,赵瑜并没有骗她,苏婉现在正在回邺城的路上。 苏婉回到邺城之后,眼前的一切让她都觉得不可思议。 大街小巷、商家酒肆,大凡是有人的地方就有红色的条带,时不时会有一些对话窜到耳朵里。 “咱们皇上可算是要娶皇后了,都登基两年多了,太后娘娘的心也是够大的了。” “我有亲戚在皇宫呢,他说皇上好像并不想娶皇后来着,现在后宫凋零,也不知道那皇上是怎么想的,莫不是他本就不好美色?” “胡说什么,怎么会有人不好美色,即使他不好女色,不是还有男色么?” 那人说完,几个人都略略暧、昧地笑起来,场面稍稍有些猥琐。 “你们知道什么啊,若是皇上不好女色,那珍妃娘娘怎么产下长公主呢?” “还珍妃娘娘呢,那女人早就被废了,好么?” “我也听说那珍妃娘娘可蹊跷了,皇宫都说那女人阴气很重,还说当今的长公主本是白猫,是因为……” “呸呸呸,这混账话你也敢说,不要命了?” …… 几个男人聊起八卦来,就连女人都不得不服气的,苏婉在凉茶铺吃茶时候听着这些八卦,可是重点一直都没有听到,她实在是忍不住了,于是转过头去,问了一声:“话说咱们皇上要娶的哪家的千金啊?” 那几个男人听到她的问话,都要笑起来了,三三两两地七嘴八舌,说的话她大体上听到了,赵瑜要娶的皇后不是大燕的重臣之女,而是大鲜卑的公主,元文雅。 听到这个消息,苏婉还是有些开心的,将银锭丢给店家,策马就朝着北宫门跑去。 她手拿着宫门的玉牌,没有人能拦。 “御书房重地,闲人不得入内。”御书房外是两人凶神恶煞的带刀侍卫。 苏婉就在御书房门口喊叫起来:“姑娘,我是婉儿,姑娘……” 御书房很安静,足够让周槿欢听到所有细小的声音,更别说苏婉的声音并不小了。 周槿欢几步走到了门口,看到苏婉熟悉的脸庞,声音带着惊喜:“婉儿,你回来了。” “姑娘,你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御书房?”这是苏婉的猜测,她猜想赵瑜不会让周槿欢知道他成亲的消息。 “你如何知道?”因为苏婉的问话,周槿欢倒是起疑了。 “姑娘……”苏婉想说却又不忍心说,周槿欢的眉毛皱得更狠了些:“有什么话,你只管说。” “婉儿手头还有些事儿,就先回去了。”苏婉话是这样说的,但临走前给了周槿欢一个眼神,两人到底是有默契了,只要一个眼神就什么都明白了。 这天的夜来得格外晚,明明冬至早就过了,却漫长得直抓人心。 这夜,赵瑜没有来御书房,她在御书房这些日子,他晚上不来这里,这是第一次。 他不来,还是有别人来了,苏婉,她如约来了。 御书房是皇宫重地,要想从正门进,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她轻功一跃到了房顶,揭开了一片瓦,月光自空隙照进去,打在周槿欢白色的外袍上,她一直都知道自家姑娘很美,但月下的周槿欢还是美得让她眼睛不忍眨。 “什么人?”是暗卫,苏婉被惊醒,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将衣服里的纸丢进了房内,快速逃离了。 带刀侍卫好糊弄,倒是那些暗卫很难搞,苏婉逃了很远,直到她感知不到有人的时候,终于是停下来了。 那些暗卫都不是吃素的,她这会儿真的有些筋疲力尽了,倚在树干上,刚刚休息一会儿就听到了脚步声,躲在树干后,直到人都走了,才彻底松了口气。 从黑暗中走出来后,月光在打在她的脸上,有种淡淡的温柔,弱化了她手里刀剑的锋芒。 “你去御书房做什么?”冰冷的男声让苏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转头就看到了那个一身黑衣的暗卫。 那个暗卫,她见过,就是那个曾经帮她止血的男人。 “我能做什么,我只是看看我家姑娘这些日子过得如何?”苏婉可是不想对他说那么多,见她半晌没有回答,堆起讨好的笑容:“若是没有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天也不早了……” 苏婉的话没有说完就被那暗卫一把推到树干上,他身上特有的冰冷气息萦绕在她的鼻尖,他那双不带任何温度的眼睛盯着她看:“你是不准备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只不过你不信罢了。”苏婉压住被他吓坏了小心脏,还在嘴硬,那暗卫的脸猛然凑上来,闭上眼睛像是在轻轻嗅着什么,苏婉使劲儿推他一下,他是习武之人,身子重的很,任她推着,完全没有一点动静,冷泠的声音在冰凉的夜里响起来:“你身上有和我一样的味道……” 苏婉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接着推他:“你这是耍流、氓,这要是让皇上知道了,一定会让你……” 她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而那暗卫只是听着,眼睛直直盯着她那张红艳的唇,许是想到了什么不该想的事情,他不再看她,而是低下了头…… “为什么每次遇到你,你总是在受伤?”他看到了她在流血的胳膊,她在胳膊上割了个小口子,自然是为了让阿诚活命。 那伤口对于苏婉这种习武之人,本没有什么,但她从朔州城一路到邺城,几乎是马不停蹄的,伤口不恶化才怪。 “我们去医馆。”那暗卫拉了她一把,她眼睛一转,马上拒绝了:“现在你的那些同伴们都在寻我,我就这样和你一起去医馆,到时候别说是我了,就连你也难辞其咎,皇上是那样冷血的人,到时候对你我都不好的……” 她这话有理有据,那暗卫真的思考起来了,她一看有门儿,马上拉住了他的手,脸上带着甜甜的笑:“这样吧,你去医馆帮我找些止血药,我就在这里等你,如何?” 那暗卫没有说话,只是用好不信任的眼神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她马上表态:“我保证啊,我会在这里等你,你相信我吧,嗯?” 那暗卫听后,稍稍有些犹豫,走了几步后又转身过来,看到她站在原地,对他笑得眉眼弯弯,他启唇,略略生硬道:“我叫白起。” “我叫……周小妹。”苏婉随口就说了个名字,白起皱皱眉,他一直都潜伏在皇宫,自然知道她是周槿欢的贴身侍女,名字叫苏婉。 她骗他。 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愿意赌一赌,看他回来之后,她人还在不在。 皇宫外,两人在斗着小心眼;御书房里,周槿欢打开了那个纸条,上面只有四个字:赵瑜大婚。 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周槿欢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好似朦朦胧胧中也知道了赵瑜将她囚在御书房的目的。 赵瑜,你是在害怕么,害怕我们刚刚缓和的关系又因为另一个女人而回到原点? 抬手将那纸放在烛火上,烧个了干干净净,一点不剩,好似从来都没有存在一样。 心痛么,不,她不该心痛的,她该高兴的,赵瑜为了不让她伤心,才费心费力地将这个举国同乐的事情瞒着,她其实是成功了,不是么? 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让他更心疼自己,是不是? ------------ 第一百八十五章 她,步步为营 “呐,给你的药。”白起气喘吁吁地跑回来的时候,苏婉还靠在树干上,她本来是想走的,但在最后关头,她改变了主意。 “其实,我并不叫周小妹,我叫苏婉。”这是她等到现在的理由,她平生撒谎无数,但这次她不想撒谎,若是真的要问为什么,她也说不清楚,可能是白起的那双眼睛过于黑白分明了吧? “我知道的。”白起的脸依旧是冷冷的,将药粉递给她,她接过去,试探地问:“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嗯,你回去吧。”白起就真的让她回去了,苏婉怕他反悔,轻功一使,飞快逃离了现场,她的声音在空中回荡:“谢谢你了,白起。” 回到皇宫,映入眼帘的都是红色,喜庆的红色,整个皇宫除了御书房,应该都是这样的吧? 快走到住的地方了,她突然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我早前去御书房那样大的动静,赵瑜不可能不知道的。 她从朔州城回来,按理说是要去赵瑜那边复命的。 现在去会不会有些晚? 自己的命被别人捏着,自然是不敢给人家脸色的。 她脑子里想到无数的可能性,不知不觉地走到了目的地,他明日大婚,今日一定会是在乾清殿沐浴、焚香。 乾清殿宫门口是两个带刀侍卫和无数看不到的暗卫,她这样的身份是进不去的,但天上待她不薄,她看到了小孟子。 “孟公公!”她将小孟子叫出来,小孟子一看到她就出来了:“苏姑娘,你回来了。” “我确实是刚回来,一开始我以为皇上会在御书房的,你也知道的,皇上一直都是在御书房召见我的,却没有想到……” “苏姑娘莫要着急,这件事我也有听到,你放心,皇上那边我会替姑娘好好解释的。” 小孟子的话让她放心了许多,不过感激归感激,她还真的没有什么别的话要对他说,于是闲扯了两句就要走了。 “苏姑娘,你的胳膊……”小孟子是伺候赵瑜的人,心思细腻得很,她胳膊的不自然也瞒不过他的眼睛,她看胳膊并没有沁出血迹,笑道:“没有什么,骑马的时候不小心跌落了。” “苏姑娘一定要注意安全。”小孟子嘱咐了一句,苏婉连连答应,终是走了,心上的大石头也放下了。 赵瑜大婚的当日,御书房的房门还紧紧锁着,周槿欢坐在长椅上,手拿着毛笔,重复写了一个字:静。 从表面上看,她做到了“静”,但她的心跳过于慌乱,完全没有一点“静”。 这应该是最漫长的一天了,从白昼到夜晚,她都一个人在御书房呆着,仿若根本就没有什么事儿一样。 一开始因为小初夏,她有求于赵瑜,所以一直都是被动的;但他大婚了,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可以说攻守逆转了。 她整夜都在想着要如何利用这样好的机会,所以失眠了,偶尔脑中略过他们两人的暧、昧情事,女主人公也变成了另外一个女人,一个她甚至都不知道是谁的女人。 赵瑜有三日没有出现了,周槿欢曾专门问过门口的侍卫,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那两侍卫也是吞吞吐吐的,像是有人嘱咐过什么。 得了,既然他们都爱演戏,她又何必那样执着。 赵瑜到底还是露面了,在周槿欢问过侍卫之后,他的动作倒是快。 “你最近倒是很忙啊?”一见到他,周槿欢的话就忍不住酸起来,半是故意半是认真。 “前朝的事情确实有些忙,并不是有心要忽略你的。”赵瑜大手将她揽入怀里,他的身上倒还是普通的熏香味儿,并没有女人的脂粉味儿,可是想到这几日他和他的皇后在喜床上翻云覆雨,她总会从心底里涌出一股恶心。 她从来都没有直女癌,也不想遇到一个有直男癌的男人。 不漏痕迹地从他怀里侧开,垂着头,说了句不痛不痒的话:“这几天我一个人在御书房简直无聊死了,你陪我出去透透气吧?” “你想去,我就陪着你。”他拉过她的手,两人一起出了御书房。 整个皇宫都没有一点喜气洋洋的氛围,连红色绸带都没有,不知道是该说赵瑜的动作太快,还是要说这个新来的皇后脾气太好。 “槿欢,若是我有事瞒着你,你会不会恼我?”赵瑜这话是在试探,她故作沉思了会儿:“那要看具体是什么事情了。” “若只是为了保护你呢?”他的眉毛还是皱着,她浅浅地笑着,踮起脚尖,轻轻吻吻他的唇角:“我战斗力很强的,不怕那些阴招,我最关心的就是小初夏了……” “小初夏在额娘那里,没有人动得了她的,你放心。”王太后对小初夏的宠爱,赵瑜都看在心里,自然会这样说,而且将小初夏放在王太后那里,他本人也可以眼不见为净。 可,他却忘记了周槿欢的感受,她作为母亲被迫和自己孩子分开的感受。 “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赵瑜见她又跑神,也知道小初夏的话题让她心情不太好,拉着她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走。 这刚刚从御书房出来,她可是不想再进去了:“去哪儿啊,我现在不想回御书房……” “看来这几日真的是把你给憋坏了。”赵瑜转过头,细长的手指刮刮她的鼻尖,一副很宠溺的模样。 两人绕过御书房,发现御书房的左后侧好似有动静,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唐密带着一些人在测量。 “微臣拜见皇上。”唐密脸上的笑在看到周槿欢那一刻全部都敛住了,行礼的时候都有些僵硬。 “朕最近比较忙,修建新宫的事情就全权交给你了。”赵瑜拍了唐密一下,唐密的脸色稍稍好了一些,规矩地回答了句“微臣领旨”后再也没有别的话,并不想两人独处时候那般油腔滑调的。 “皇上为什么要营建新宫,明明……”明明皇宫的许多宫殿都废弃着,这不是浪费民脂民膏么? “你不是不喜欢御书房么,而朕不想你离朕的视线太远,所以想在御书房旁边建一座别宫。” 若是周槿欢记得不错,赵瑜从来都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样的话,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反应最明显的是唐密,只见他脸色有些难看,话没有忍住还是说出了口:“皇上,微臣有一言,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若你觉得不当讲就不需要讲了。”唐密一向不喜欢周槿欢,他都知道。 “……”唐密被他的话噎住了,干脆什么话都不说了:“皇上,微臣这就去做事了。” 也不等赵瑜答应,人就去忙了,周槿欢见他这样的反应,觉得有些好笑,推了赵瑜一把,轻声道:“你那话说得,唐大人生气了吧?” 周槿欢有原主儿的记忆,也就知道唐密和赵瑜的关系,说话也没有那么在意,赵瑜倒是略有深意地盯着唐密看了一眼,随后拉着她走了。 在皇宫转了一圈,除了一个地方没有去,凤藻宫。 没有皇后的时候,那地方住的是王太后,现在有了皇后,只怕凤藻宫早已易主了。 赵瑜有意不让她去凤藻宫,她也不拆穿,就跟着他的步子走,直到最后两人再次回到了御书房。 “这是御书房,是你办公的地方,我在这里不合适,现在已经好多流言蜚语了……”她装作有些局促的样子,赵瑜抬起她的下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意别人怎么想的了?” “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在不知不觉中吧,人都会变的,不是么?”她轻声回答,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无奈地笑笑,他不喜欢看她这样的表情,将她拥入怀里:“槿欢,我将小初夏送回你身边,你会不会开心点?” 小初夏能回到她的身边了?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真的可以么,太后娘娘那里你要怎么解释?”她虽不知道赵瑜和王太后之间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但她知道要想从王太后手里将孩子要过来,不是简直的事情。 “额娘也是为人母的,应该可以理解你的心情。”王太后当初提出要将小初夏养在身边的时候,他是高兴的,半推半就的,即使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做法对周槿欢带来的伤害,他只是在弥补而已。 小初夏、别宫,都是他给她的弥补,因为元文雅,他新娶的皇后。 周槿欢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她完全沉浸在于小初夏的失而复得的喜悦里,等到夜深人静,她细细一想就都明白了。 她开心吧,或许是吧。 第二日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是赵瑜先醒来的,他的手拂过她的脸颊,轻轻吻上去,就像她是无价的珍宝:“槿欢,你一定会原谅我的,是不是?” 她慢慢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唇正好印在她的唇上,她很安心地接受他的吻,在看到他略略有些躲闪的眼神后,嘴角更是荡起了一抹笑意,手抚上他的头:“早上好。” “小初夏今日就过来,我们用过早膳后,我陪你一起去你住的地方。”他知道再让她住在御书房,她会生疑的,索性就让她回去住,等别宫建好了,再让她搬进来。 “那好啊,我也感觉好久没有见婉儿了。”周槿欢笑颜如花地提到了苏婉,赵瑜脸上的狠厉一闪而过。 ------------ 第一百八十六章 爱恨的纠缠 赵瑜亲自将周槿欢送回去了,他对苏婉的威胁眼神,她装作没有看到。 “苏婉,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姑娘,不然朕不会放过你的。”这是赵瑜临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周槿欢装作害羞地低下头,轻轻推推他:“你快去上朝吧,啰啰嗦嗦的,就像是个小老头一样。” “竟然敢说我是小老头,回来再收拾你。”赵瑜低头凑到她耳边,吻吻了她的耳珠,深深看了她一眼后就走了。 “姑娘,你这几日还好吧?”苏婉有些内疚,当初她听到了阿诚的消息后,就将周槿欢丢到了脑后。 “难得你还记得有我这个人。”周槿欢拨弄着衣袖上的穗子,似是讽刺。 苏婉连忙请罪,将事情的原委都讲了出来,包括阿诚的猜测,只是有一件事瞒着,那就是解阿诚蛊毒的是自己的血。 周槿欢和苏婉相处那样久,也知道她不会毫无理由地弃自己而去,可有一件事她没有想明白:阿诚的蛊毒发作和苏婉有什么关系,赵瑜为什么要派她去朔州城,难道就只是为了不让他大婚的消息走漏? 周槿欢的心事重重却还是安抚苏婉的情绪,自然她更关心的是阿诚的身体:“阿诚过得怎么样?” “朔州和大赵国、鲜卑都毗邻,不是一个安生的地方,姑娘你应该最清楚的了。” 是啊,朔州城最是混乱了,若非如此当初赵瑜也不会将她和萧景知发配到那里去。 周槿欢接着又问了阿诚的一些情况,随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问道:“赵瑜派你去给阿诚解蛊毒,你可有窥测到什么新消息,比如那下蛊之人,你可有见过?” “没有,赵瑜只是将盛满血的器皿给了我,至于那血到底是何人的,婉儿也不知道,那是机密,当初萧……下蛊毒之人,早晚会知道的,姑娘也不必心慌。” 苏婉提到了“萧”这个字,周槿欢的心就猛然一痛,两人的对话也就戛然而止了。 “周姑娘可在?”两人的对话刚刚结束,就有人来了,是熟人,青羽。 “青羽姑娘,你过来了。”周槿欢起身迎了过去,这青羽虽和她并不十分亲近,但几次三番下来,她帮了自己好多:“婉儿去给青羽姑娘倒茶。” “周姑娘不必那样客气,青羽是受了太后娘娘命令将长公主送回来的。”青羽拦住了正要倒茶的苏婉,吩咐身后的宫人将初夏抱过来,周槿欢一看到小初夏,眼睛里就再也容不下别的了,将小初夏抱在怀里,亲亲她红润的小脸:“多谢青羽姑娘了,婉儿?” 苏婉会意,拿出一个做工精致的玉簪塞给青羽,青羽本是要拒绝的,但看到周槿欢直直盯着自己,就变了主意,接过那玉簪,道谢:“那谢谢周姑娘了,太后娘娘那边还有些事,青羽就先回去了。” “青羽姑娘慢走。”周槿欢将小初夏转交给苏婉,亲自去送了青羽。 “这青羽姑娘虽说帮过姑娘几次,但到底底细不明还是王太后身边的人,姑娘还是不要和她走得太近了。”苏婉这样说并没有别的意思,是很单纯地想要保护她,她自然也知道:“以前也给过她东西,但是她都没有用,这次她能收了东西,我这心里还算是稍稍安心一点。” 这后宫从来都是利益至上的,这青羽和青梅都是王太后的贴心人,她虽感激青羽,但要说完全没有狐疑,那也是不可能的。 “小初夏,有没有想额娘?”周槿欢接过小初夏,轻轻晃着,小初夏还是那样小小的,但是五官慢慢地有了些许的轮廓,她有一双清澈至极的眼睛,眼型和萧景知一模一样。 “娘……娘……”小初夏的声音软软糯糯的,让她整个心都甜甜的,可是她的声音还是和几个月前一样,并不清晰。 这样长的时间了,小初夏的发声还是停留在几个月之前…… 小初夏的智力发展真的受到了损害,确确实实的损害。 看着小初夏那张纯净无辜的脸,周槿欢的心一阵阵的痛,即使她亲自将钱嫣然推入了死亡的深渊,可想到小初夏以后难熬的日子,好似怎么样都解不了恨! “姑娘,你捏疼了小初夏……”周槿欢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心情波动很大,手下也乱了方寸,小初夏的反应好似比别的孩子也慢上许多,并没有反应,倒是苏婉看到了小初夏白皙的小胳膊上的红色手印,出声制止,周槿欢这才如梦方醒,意识到自己的失控:“额娘不是故意的,额娘不是故意的……” 她重复着这句话,而小初夏还在笑着,那笑起来醉人的小梨涡和她一模一样,周槿欢却哭了出来了,双手捂着脸,慢慢坐到地上。 苏婉极少见她这样绝望的模样,将小初夏放到床上,快步走到她跟前,跪在她跟前,拉下她的手:“姑娘,你以为将钱嫣然推向死亡,一切就都结束了,但其实并非如此,小初夏的存在一直会提醒你,她那样小的年纪,曾经遭遇过什么样的对待……” “……”周槿欢还在流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流泪的时候已经不习惯哭成声音来了,只是静静流泪,静静宣泄她的痛苦。 “姑娘,钱嫣然是死了,但她死的时候还是以妃位的规格入葬的,赵瑜他那样聪明的人,怎么会知道小初夏的事情是她做的,但他是怎么做的?”苏婉的眼睛红红的,也流泪了:“其实姑娘你也是知道的,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追究钱嫣然的责任,不是么?” “……”她还是不说话,好似失声了一般,苏婉接着道:“姑娘,赵瑜对你根本就不是真心的,钱嫣然、周采薇还有新来的鲜卑皇后,他有那样多的女人,她们或者玲珑剔透般的心思,或者国色天香般的美貌,或者不可替代的权势,姑娘你算什么呢,以前是个尴尬的‘珍妃娘娘’,现在是个和赵瑜不清不楚、连个身份都没有女官,姑娘你想不明白么……” “婉儿,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但是我从来都没有忘记,没有忘记枉死的周氏夫妇、被淹死在洪州城的景知,从来都没有!”她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明明在行动着,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忘记,没有! “婉儿只是提醒姑娘,这些日子婉儿都不在皇宫,听到了些闲言碎语,所以才担心……”苏婉的解释还没有说完,周槿欢打断了她的话:“我需要一个人静静,你先出去吧。” “姑娘……”苏婉被周槿欢推到门外,她在门外敲门,敲了好久都没有人回应,也就放弃了。 “小初夏,额娘要如何才能保护好你呢?”她其实也不想和赵瑜多做纠缠的,要知道自从招魂后,她就有了原主儿的记忆,和赵瑜相处得时间越久,原主儿对赵瑜的那股爱意就越来越浓烈,她也怕自己和赵瑜过多的接触会让自己失去原来留在皇宫的本心。 她虽羞于承认,但在和赵瑜相处中,他跳入她温柔陷阱的同时,她也在迷惘,不论那迷惘是不是来自于原主儿,可是那是事实。 其实她何曾没有想过用一把刀将赵瑜解决了,他死了,她也跟着死了,一了百了,可是她担心小初夏,小初夏要怎么办? 朝最好处去想,活着的周采薇没有将小初夏的真实身份公之于众,她就能过得好么? 周槿欢在的时候,况且有人下毒,她若是死了,小初夏能活下去? 有小初夏这个牵绊,周槿欢必须活着,而她能在皇宫立足是离不开赵瑜的。 这是一个死胡同,小初夏要活着,她就必须活着,她要好好活着,好好照顾小初夏,又必须有赵瑜做靠山。 这个链条好似是不可修改的,因为王太后对她的厌恶。 可是,她要报仇,她要替死去的人报仇,所以她想到别的办法,这个办法可能会让她赔上一颗心,而她只能赌,不能退缩。 而她刚刚做了一点点,人好似就深陷其中了,还是太难了点,是吧,周槿欢? 小初夏好似感知到了她的痛苦,咿咿呀呀地哭了起来,她将小初夏抱在怀里,轻轻蹭蹭她的小脸:“小初夏,额娘总有一日会落入地狱的,对不对?” 自然,回答她的只是小初夏的哭声,那哭声让她的心情更烦躁起来。 周槿欢这边阴云密布,而另一个地方却完全不同,昌德宫。 “贤妃娘娘,还不快领旨?”小孟子念完圣旨后,周采薇还没有回过神来。 “劳烦孟公公了。”周采薇接过圣旨,春兰将一盒上好的珍珠塞到了小孟子的手上,小孟子也没有推辞:“皇上还是惦记着贤妃娘娘的,这是娘娘的福分。” “想必孟公公没少在皇上面前帮本宫说话,本宫心里都清楚。”周采薇的眼睛亮晶晶的,秋水轻轻一扫,春兰又拿了一串红珊瑚,小孟子这次试着推辞了一下,周采薇亲自将东西放他手心上:“孟公公在皇上面前当值,莫非是看不上本宫的东西?” 小孟子若是要再推辞就要得罪人了,接过东西后就离开了。 “奴婢就说了,皇上对娘娘不是没心的,这才多少日子,皇上就恢复了您的妃位了,而周槿欢现在还是个女官,高下立判了。” “真的是这样么?” 周采薇也觉得自己应该高兴的,但为什么心情那样沉重呢? ------------ 第一百八十七章 前朝的催促 “姑娘,周采薇复位了。” 她复位,周槿欢知道,准确地说她的复位,周槿欢功不可没,所以很轻描淡写地回了句:“知道了。” 这些日子,她依旧在御书房服侍着,赵瑜几次想开口说皇后的事情,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人只有什么都不在乎的时候,才会无畏,赵瑜也不能例外。 “听说你将薇儿复位了?”周槿欢研磨之余,先抛出了这个话题,她能明显地感觉到赵瑜表情放松了些,一把将她拥入怀里,拉过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笑道:“我能理解为你是在吃醋么?” “胡说什么,我怎么会吃醋,当初薇儿的事情还是我提议的……”装作慌张的模样,但耳朵却是真的红了,他吻吻她发烫的耳根,柔声道:“好好好,你没有吃醋,没有,好了吧?” “你是不是很喜欢薇儿?”她的手指在赵瑜的肩膀上轻轻一戳,赵瑜握住了她的手,眼睛里有暗火在涌动:“你不高兴了?” “我没有不高兴,这后宫里都是你的女人,怎么能轮得着我不高兴?”她嘟着嘴,突然补充了一句:“对了,也不是后宫所有的女人,除了太后娘娘……” “你这个坏东西。”赵瑜堵住了她的唇,心情是莫名得好。 两人纠缠了一会儿,周槿欢正想着要如何才能结束这场亲吻,小孟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倒是难得的及时。 赵瑜慢慢松开了她的唇,调整了一下呼吸,捏了一下她的脸:“走,我将你送回去。” 可能是怕她发现皇后的存在,只要是她出门,赵瑜总会跟着,或者是苏婉跟着。 “再过几日等别宫建好了,你就不用跑这样远了。”赵瑜再次提到了别宫,周槿欢略略有些紧张了:“我住那别宫好似不太合适吧,我一直以为你是在开玩笑的。” “不,你合适,整个后宫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了。”赵瑜好似也看出了她的紧张,轻轻揉揉她的发,接着说了句特别不像他说的话:“我也时时刻刻都能看到你。” 若是以前,她这时候听到这话只会起鸡皮疙瘩,不会有任何别的反应,但现在她听到了心里,蓦然还会有一股不可名状的暖流,苏婉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她低下头,撒娇似的扯扯他的衣袖:“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比你更会说好听话的人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保证。”赵瑜凑上前吻吻她的额头,小孟子和苏婉都自动变成背景板。 “行了,行了,你不是还有事儿么?”赵瑜没脸没皮,周槿欢可不是,而且这还是众目睽睽之下,她都装好人地让周采薇复位了,可不想让自己再被什么流言蜚语给缠住了。 “那好,我过会儿来你这里用晚膳。”最近前朝和后宫的事情都不少,他是真心很忙。 赵瑜刚走,苏婉就走过来:“姑娘,我们进屋去吧。” 周槿欢本不想进去的,但苏婉对她使眼色,她马上就明白了。 两人进屋后将房门关上,苏婉将一封信递给她,她打开那信,信的落脚处没有落款人,只有一朵杏花。 这是周槿欢和张子朗他们事先就商量好的。 冲苏婉使了个眼色,她马上会意,冲着门外的宫人道:“姑娘这会儿子饿了,你们去准备些吃食吧。” 确定周围没有人,周槿欢才细细看那信,信很简单,就是说上次递过去的奏折,至今没有什么反应,问要如何做。 她前些日子一直被囚在御书房,倒是真的将张子朗他们的事情抛到一边去了。 “婉儿,今日是什么日子?”她再次确定一下时间,苏婉不知所以:“一月二十七啊,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一月二十七了,距离上元节已经十二天了,就算张子朗他们不着急,孔繁他们也该着急了吧? 周槿欢拿着毛笔写回信,回信很简单:稍安勿躁。 刚想将回信交给苏婉,猛然想到黑老三那火爆脾气,又拿起笔多写了几个字:花朝节自见分晓。 “婉儿,你找个机会将这信交给张子朗他们。”这皇宫是个牢狱,她是赵瑜最在意的犯人,一举一动都逃不了他的眼,倒是苏婉要自由得多。 最重要的是苏婉是双重身份,她出宫的条件很便利。 在蒙记点心铺里,张子朗他们都在苦苦等着回信,几个人都很着急,特别是黑老三,好似凳子上有钉子般,坐都坐不住。 “那周槿欢到底是什么意思啊,现在全朝廷的人都知道我们是和孔繁一个战线的了,可是我们除了上了个不痛不痒的奏章之外,什么都不作为,孔繁一开始对我们还算是重视,可现在看到我们就像是没有看到一样,更可恨的是林廉,他将我们当做眼中钉、肉中刺,我们两个倒还好,也没有做过什么不合规矩的事儿,只是咱们手下的人,几乎不到三天就会换一下,这样下来我们能办成事么?” 黑老三唠唠叨叨地说了这么多,张子朗觉得自己的脑子都有些大了,这个时候最平静的人反而是如锦,只见她端水递给黑老三,柔声安抚他的情绪:“槿欢一向有想法,你们不会忘记了在朔州城和大赵国的那场战争,是因为她的‘母马战术’才获胜的吧?” 提到“母马战术”,黑老三本来慌乱无着的心总算是平静了些,这件事对于他的触动极大:或许他真的是太心急了? 验证黑老三想法的事情在当夜就发生了,苏婉从天而降,本想着偷偷将回信放下就走的,但这夜所有人都睡得极浅,加之张子朗他们都会功夫,自然听力也高于常人。 “谁?”张子朗的声音底中气十足,苏婉和他过了几招,将黑老三、如锦他们都惊醒了。 “张子朗你别打了,是苏婉姑娘。”黑老三拿了烛台,还没有点燃蜡烛就已经从身形上将人给认出来了。 张子朗和苏婉同时收手,黑老三将烛台拿过去,眼睛盯着苏婉:“苏婉姑娘可是来给回信的?” “嗯,这是我们姑娘的回信,此地我不宜久留,告辞了。”黑老三眼中灼热的光让她不舒服,她本就是偷偷过来的,这也不算是借口。 “那苏婉姑娘多多注意安全。”张子朗没有看到黑老三急切的眼神,他是真的在为苏婉的安全着想了。 “多谢。”她说了这两个字后就潇洒地离开了,留下黑老三在原地盯着她的背影看。 “天不早了,黑大哥还不休息?”这是在张子朗的房间,他虽不好意思赶他走,可他总不能一直杵在这里吧? “啊,嗯,我歇息去了。”黑老三反应了一下,朝着自己的房间走,但眼睛还是盯着苏婉离开的方向,以至于“砰”地一下撞到了柱子上。 冬夜里那声响很大,惊动了一群飞鸟。 在皇宫,周槿欢安静地等着花朝节的到来,赵瑜说过要来用晚膳的,但是他并没有来,他们相处那么久,这是他第一次失约。 他不来,周槿欢倒是不生气,相反不用应付他,她还轻松自在一些,只是她会忍不住想:他这个时候会在哪儿呢,周采薇的昌德宫还是新皇后的凤藻宫? “姑娘,孟公公来了。”她正想着,外边的宫人就通报了,小孟子是他身边的人,自是不能怠慢的。 “孟公公怎么过来了?”周槿欢走出来,小孟子行礼后回道:“皇上派奴才过来给姑娘带个话,皇上现在有些事,脱不了身,今日就不能来姑娘这里进晚膳了。” “皇上日理万机的,不陪我吃饭也没什么,多大点事儿,怎么就劳烦孟公公亲自跑一趟?”周槿欢和他客气着,她习惯叫苏婉的名字,这次也不例外,只是苏婉出宫了,现在没有回来。 “我这记性,苏婉她被我派去小厨房了,小彩?” 小彩很有眼色,拿了件东西给小孟子,小孟子接过东西,脸上略略有些遗憾,周槿欢看得出来,这一趟他亲自来,有几分也是为了来看看苏婉的。 “皇上惦记着姑娘,怕您等的时间长了,坏了身子,奴才能跑这一趟,是奴才的福气。”小孟子将失望的情绪收敛住,说了几句客气话就离开了。 “姑娘,皇上对姑娘还是很有心的,不然也不会让贴身太监亲自跑这一趟了,那昌德宫的贤妃娘娘都复位了,依奴婢看,姑娘您复位也是早晚的事情。”周槿欢一向和苏婉最亲近,对于别的宫人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小彩觉得此时是自己表现的机会。 可惜的是,周槿欢并没有理睬她的话,只是淡淡道:“后宫的事情还是不要妄加议论得好。” “是,姑娘。”小彩年纪小,进宫之后也没有遇到过什么事儿,被主子这样说还是第一次,因而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 “你在门外吧,有事我会叫你的。”周槿欢也不想多说什么,其实她是好意,这后宫多的是不透风的墙,谨言慎行是必须的。 她不知道的是,门外的小彩拳头紧握,有泪水落了下来。 而这一夜的赵瑜留在了凤藻宫,没有太后,有的是美丽诱人的皇后。 ------------ 第一百八十八章 娘娘忙斗法 清晨的阳光透过门窗照到房里,元文雅被那暖洋洋的阳光吵醒,摸摸身畔,冰冷的触觉让她指尖微颤。 “阿紫,皇上什么时候走的?”元文雅起身,用被单裹着身子,一副很慵懒的模样。 阿紫拿着衣物,绕过屏风,轻手给元文雅穿衣,她是自小和公主一起长大的,公主嫁来大燕,她也就跟着一起来了。 公主自小就长得美,一双蓝色的眼睛比娜嚓湖水还要纯净,当那双眼睛静静盯着你的时候,你的心跳会慢慢提速;那唇比天上的红霞还要艳丽,让人忍不住一亲芳泽;公主是郭尔罗草原上最耀眼、最骄傲的花儿。 “皇上刚刚才走,怕扰了娘娘的好梦,这才不让阿紫吭声的。”阿紫的手指略过元文雅的肌肤,和一般的草原女子不同,她作为最受宠的公主,肌肤比江南女子还要细腻柔和。 “真是啊,我还想和他一起吃早膳的。”元文雅嘟嘟红艳的唇,阿紫觉得手上的温度猛然有些提高,脸也跟着红起来,元文雅看到她发红的脸,肆意地笑起来:“阿紫啊,你为什么总是那样容易脸红,说说看,你是不是想男人了?” “娘娘,这是在大燕,我们不能这样说话的……”阿紫的头低得更狠了,伸手给元文雅系衣服的带子。 大燕和鲜卑的服饰相差甚远,阿紫也紧张,那衣服怎么都系不好,元文雅根本就没有看到她的窘态,反而毫不在意地接着道:“你这才来大燕多久,就学了他们的这些臭毛病,你跟了我这么些年了,想找个合心意的男人有什么不能的?” “娘娘是不喜欢阿紫,想将阿紫推出去了么?”阿紫清秀的脸上带着垂悬欲滴的泪,元文雅低头帮她擦擦泪,笑道:“我什么时候说不喜欢你了,你若是想呆我身边那有什么不行的,关键是你总是嫁人的,嗯……不过我们刚来这里,周围也大多都是太监,确实没有什么合适的人……” 阿紫像是松了口气,却没有想到元文雅接着道:“过些日子我和皇上提一下这个事情,让他帮着留意一下,我看着咱们皇宫不是有许多侍卫么,有人看着人都挺精神的,蜂腰圆臀的,身子也精壮……” “娘娘……”阿紫简直要哭了,这公主说话真的一点都不知道避讳,也一点都不害臊的:“那些话说出去,别宫的娘娘会笑话的,而且您是皇后,不能说‘我’的,要说‘本宫’,这是规矩。” “好了,皇上都没有说什么呢,要你这个烦人鬼一直说个没玩没了的?”想到赵瑜,元文雅很甜蜜地笑了,阿紫在一旁帮腔:“是啊,是啊,皇上啊,最宠娘娘了。” “那当然了,他可是我……本宫小时候就看上的男人!”元文雅喜欢赵瑜,很热烈的喜欢。 “娘娘,你想吃些什么,我去吩咐厨房做早膳。”阿紫服侍她穿衣、洗漱,她的眼睛都在发亮:“什么都好,和昨天不同就好。” 她刚到大燕,对于大燕的吃食非常感兴趣。 阿紫跟她那样长时间,对于自家主子的吃货属性还是很了解的,等一些准备得宜后,早膳也上来了。 糖蒸酥酪、藕丝荷粉、红油素肚丝、吉祥如意卷、清汤龙须菜……都是一些清淡的菜式,但元文雅吃得很开心,直到外边有人通传:贤妃娘娘到了。 元文雅正要跳起来,阿紫的一个眼神让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慢悠悠地拿了一个吉祥如意卷,细细嚼着,吃完又吃了杯茶,用丝帕擦擦嘴,让人将那些饭菜都撤下:“让她进来吧。” 周采薇在外边等了好大一会儿,春兰正想开口的时候,被她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给贤妃娘娘请安了,皇后娘娘让您进去。”出来请周采薇的并不是阿紫,而是一个普通的宫人。 周采薇入宫一年多,除了王太后还真的没有人在她的面前摆这样大的架子。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千岁。”周采薇请安,元文雅很不客气地白了她一眼,随后道:“自己找个位子坐吧。” 现在宫里就一个皇后娘娘,一个贤妃娘娘,还真的没有别的女人,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能感觉到对方的敌意。 “皇后娘娘若是没有什么事的话,那臣妾就先退下了。”周采薇不喜欢无用功,与其这样无聊地坐着,她还不如回自己宫去。 “贤妃若是无事的话,不如陪本宫去个地方吧?”元文雅上前一步,拉住了周采薇的手腕,她是鲜卑人,自小就长在马背上,力气是周采薇比不了的。 元文雅简直就是加强版本的高平公主周槿欢,一样的不可一视、傲娇、蛮横,不同的是元文雅更蛮一些,也更直接一下。 “谨听皇后娘娘命令。”周采薇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平静地跟着她。 这个地方很熟悉,是长春殿,死去的钱嫣然的住所。 “贤妃你可知道本宫为什么带你来这里?”一场大火让钱嫣然失去了生命,也让长春殿变成了废墟,许是没有人居住的缘故,当初大火留下的痕迹都还在,触目惊心。 “臣妾愚钝,还请皇后娘娘明示。”周采薇唇边扬起一抹笑意,似是嘲讽,元文雅最见不得人有这样的小动作,便更生气了:“德妃因你而死,而你却一点愧疚都没有,你简直……” “皇后娘娘,德妃娘娘的死和臣妾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个案子是皇上、太后娘娘亲自派人查的,娘娘若还是有什么疑问,不妨去皇上、太后娘娘。”周采薇打断了元文雅的话,钱嫣然的这件事真的是她的痛处,她被周槿欢狠狠捅了一刀,她却直到最后一刻才意识到。 “大胆贤妃,皇后娘娘的话都没有说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阿紫上前训斥,可怜周采薇自入宫后一直是上位者,打断别人说话也没有什么了不得,但现在有了皇后,她这个三妃之首有什么用? “臣妾一时口急,错了规矩,冲撞了皇后娘娘,还请娘娘不要和臣妾一般较量。”周采薇脸色有些难看,最怕的就是元文雅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要知道冲撞皇后这事情是可大可小的。 “都道汉人是最讲规矩的,本宫若是就这样饶过你,是不是不太合适?”元文雅那双湛蓝的眼睛在笑,她被丝帕掩着的唇角微微上扬着,转头问阿紫:“阿紫,你来说冲撞皇后有什么后果呢?” “重则褫夺妃位、封号,轻则停俸、禁足。”阿紫的声音冷冰冰的,周采薇看向她的眼神却让她有些心悸。 那眼神一闪而过,周采薇接下来的表现相当柔和,下跪认错,乞求原谅。 “若是本宫记得不错,贤妃这妃位是刚恢复的吧?”元文雅不喜欢周采薇,讨厌她有一百个理由,最核心的原因是她是赵瑜唯一的妃子。 “臣妾求皇后娘娘饶过臣妾这一次吧。”周采薇的话说得很恳切,表情也很到位,元文雅是挑不出什么不对的,但她总感觉不舒服。 “你刚恢复妃位,本宫也不好那般对你,这样吧,就停俸三个月……”元文雅的话还没有说完,慢慢蹲下身子,挑起她的下巴,看着她那双漆黑如灯的眼睛:“还有,竟然是你一时口急,那就掌嘴吧,掌嘴一百,可好?” “这……”春兰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刚迈出一步就被周采薇拽住了,厉声呵斥她:“大胆的狗东西,本宫在和皇后娘娘说话,哪里轮的上你说话,还不快退下?” 春兰还想说什么,但周采薇的眼神制止了她,她只等站在原地看着。 “多谢皇后娘娘的体恤。”周采薇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说出来的,说完便狠狠扇自己的嘴巴,她的力气很大,声响也大,元文雅本来还想着若是她敷衍,自己还能再为难,这样一看,好似多余了。 元文雅就坐在玫瑰花雕椅上,看着周采薇扇自己巴掌。 巴掌一个接着一个,周采薇的嘴角慢慢有血沁出来,春兰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连忙下跪:“皇后娘娘您大人大量,就饶过我家娘娘这一次吧……” “倒是个忠心护主的,可是,就如贤妃所说,在这里你什么时候有说话的资格了?”元文雅示意,两位宫人将春兰拉住,阿紫上去就是一个巴掌:“这一巴掌是让你长记性的,要是再说话,你家主子就不止是这一百个巴掌了。” “你……”春兰正想说什么,阿紫给她一个眼神,她马上就噤声了。 一百个巴掌,周采薇打到最后一个的时候,胳膊都要抬不起来了,狠狠甩在自己脸上,终于结束了,人也软软地跌到地上。 “娘娘……”春兰上前扶起了她,她强行站起来,对着元文雅笑道:“多谢皇后娘娘指教,那么,臣妾现在可以回去了么?” 元文雅慢悠悠地点点头:“尊卑有序,懂了就好,本宫也是为你着想。” “那多谢皇后娘娘了。”周采薇嘴角是火辣辣的疼,春兰扶着她回昌德宫了。 “毁尸灭迹还那样恬不知耻,汉人倒是比咱们的脸皮更厚!”元文雅脸上还带着怒气,阿紫提醒道:“这贤妃能那样快复位,想必在皇上心里还是有几分地位的。” “那又如何,不过也就是中上之姿,本宫还真不怕她。”元文雅的话让阿紫无奈地摇头。 而周采薇回到昌德宫后马上宣了御医,春兰有些气不过:“那皇后娘娘真是太过分了!” “不过了了,何足畏惧?”倒是周采薇脸上带着一抹笑,突然想到了周槿欢:到底还是她聪明,看着我们斗法,是么? ------------ 第一百八十九章 说出他秘密 后宫的女人最擅长的就是利用,即使是不愿意让别人看到的伤口。 周采薇自然不会放过自己嘴角的伤,装可怜这种事情她算是得心应手。 春兰和小孟子是同乡,而小孟子在赵瑜面前也是能说上话的。 当天赵瑜就去了昌德宫,对周采薇多加安抚了一番。 “娘娘,昌德宫的那位和新来的皇后娘娘起了冲突。”周槿欢被赵瑜控制得很好,但有苏婉在,她什么消息听不到? “那又如何,这样不是很好,马上就到了花朝节。” 周采薇想必是不知道花朝节的事情的,可是她却正好能够赶上这样好的机会,不能不说人算不如天算了。 苏婉听不明白她的话,她却没有过多解释:“过两日你就知道了。” 赵瑜这日下朝之后就来见她,两人一起去了御书房。 “过两日就是花朝节了,你不是想去玉龙山踏青么?”果然,赵瑜没有忘记玉龙山,准确来说,他是没有忘记玉龙山的金矿。 金矿对于国家来说很重要,就赵瑜的性格,发现金矿这种事情,他一定会自己去考察看看的。 “好啊,花朝节的时候,天气也没有那么冷了,正适合出去。”周槿欢好似很开心的样子,但赵瑜的脸色有些难看。 “为什么你好似不开心的样子,是不是我的身份不太适合跟着去?”周槿欢玲珑剔透的人,马上就意识到了他在想什么,可是她还是要刺激他。 扮可怜这种事儿,周采薇会做,她也会。 “槿欢啊,有一件事我一直瞒着你。”赵瑜拥抱她,用了很大的力气,他不确定她的反应,很紧张。 “你有什么话就说啊,大不了我就在皇宫里等着你回来。”周槿欢接着说,赵瑜的脸色她看不到,但想必是不好看的。 许久他都没有说话,在周槿欢觉得自己的胳膊都有些酸的时候,他才开口了,却还是保持着拥抱她的姿势,难不成他到现在还怕面对她? “槿欢啊,我娶了皇后。”只是几个字,他说得却极其简单,也很轻,像是怕她真的听到,她听到了,只是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反应才好,赵瑜却比她先行动作,他拉开他们相拥的身子,双手捧着她的脸,眼睛里似有哀求:“我最怕的就是一句话都不说了,那样会让我……” “赵瑜,你混蛋!”周槿欢盯着他的眼睛,也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落下来了,他轻轻吻吻她的泪:“都是我不好,槿欢你相信我,这只是权宜之计……” “什么时候的事情?”周槿欢虽长相明艳,但哭起来颇有楚楚可怜之感,不等赵瑜回答,她笑了,脸上还挂着几滴泪珠,让人心疼,赵瑜伸手,她躲开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你不用说我也能猜到,至少你将我做这个见鬼的女官的时候,你就决定要娶皇后了,不是么?” “槿欢……”赵瑜想说什么,看她这样痛苦的模样,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安慰人这种技能,他开发得不够。 “谁,是谁?”周槿欢擦擦眼角的泪,甚至还抬头对他笑:“不会是薇儿吧,我只是劝你将她复位,可没有让你扶她做皇后。” “并不是她。”赵瑜捏着她的下巴,力道并不大,却足够让她动弹不得,她歪歪头,讽刺道:“呦,这后宫多住了一个人,我竟然一直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倒是很难再找到我这样的蠢人了吧?” “不是你蠢,是我让所有人都对你守口如瓶的。”赵瑜看到她笑着的眼睛,心疼得难受:“是鲜卑的公主,元文雅。” “是她,原来是她。”周槿欢的原主儿和元文雅是有一面之缘的,那还是不大的时候。 “她是鲜卑的公主,这对我来说很重要,你能明白的,是么?”赵瑜满怀希翼地看着她,她却始终没有和他的视线对上,也不说话。 “槿欢,大梁以前和大魏对峙对立,现在和我大燕对立,我眼中容不下它,鲜卑是我能够利用的,你那么聪明,你想得明白的,不是么?” 赵瑜的吻落下来,和他的话一样急切,她完全没有料到他会这样做,一时竟然让他得逞了。 他有高超的吻技,但她很清明,一口咬在他的唇上,试图将他推开,但是无果,她就被他圈在怀里,轻轻说了句话:“赵瑜,你实在是太高估我了,我不聪明,一点都不聪明。” “不,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人,你一定能理解我的,我是为了能给你一个更稳固的江山……”他在急切地表达,但周槿欢却毫不客气地戳穿了他的话:“明明是你自己想一统长江南北,想要建立不世霸业,你自己的野心,为什么非要将我当做挡箭牌,你以为这样就让你的卑鄙减少一些?” “我有野心,我一直都坦坦荡荡,任凭史书去写,但我说的话并不是虚假,我要统一长江南北,你是最大的动力驱使,而非我的野心。” 这是多么美妙的情话,对于他这样一个一国之君,能说出这样的话,是需要勇气的,可是,他面对的是周槿欢。 “赵瑜,你还记得你登基的前一日么,那夜的天空繁星点点,真的是特别美好,你前一秒给了我最美好的未来,后一秒就穿着喜服和薇儿成了亲……”那是她穿越到小说之前的事情,本是小说里冷冰冰的文字,但那记忆和她的身子融合,她感觉身子冷得发抖:“赵瑜,你对我说了最多的谎话,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槿欢……”赵瑜伸手想拉住她的手,但她打落了他的手:“我累了,就不陪着皇上了。” 说完,人就离开了御书房。 赵瑜预料到了她会生气,但没有想到会这样生气。 “皇上,您的参茶……”小孟子进来,看到赵瑜低着头,身边并没有人伺候,就开口:“奴才去将周姑娘请过来……” “滚!”赵瑜一把将滚烫的参茶打翻,小孟子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莽撞,出去了。 明明是做戏,但周槿欢愣是哭了一路。 苏婉见到她满脸的泪痕都有些吓到了,将房门关上,关心地询问,她也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没事,就是入戏太深了。” “姑娘,过两日就是花朝节了,小孟子刚刚告诉我说让我好好准备准备,说什么要去玉龙山,是真的么?”苏婉联想到前几日自家姑娘的话,好似有些明白了:“赵瑜不是将那鲜卑公主的事情告诉你了吧?” “皇上要去玉龙山,新婚的皇后怎么会缺席?”周槿欢看着丝帕上萧景知的名字,微微闭上了眼睛。 “姑娘是真的生气了?”苏婉这话问得有些没有人情味儿,果然周槿欢说话也难听:“真真假假的又有什么关系,你也不过是想利用我除了赵瑜而已。” “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苏婉是真的没有那个意思,但现在解释好像有些苍白,周槿欢摆摆手:“我这会儿也没有心情和你谈那些事情,这次无论我去不去玉龙山,其实都没有什么关系……” “怎么可能没有关系,是因为有赵瑜在,所以王太后这些日子才不来找麻烦的;若是赵瑜不在,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是啊,她怎么能忘了王太后呢? 许是这些日子过得太过于安稳了点吧。 “没事的,王太后喜欢小初夏,势必不会对小初夏有所动作,至于我么,有什么所谓?”虽然是在担心,但说话还是很生硬的。 “王太后喜欢小初夏那是因为小初夏是她的长孙女,可若你出了事儿,周采薇势必不会再有所顾忌,小初夏身份暴露了,王太后还会那么疼她么,想必王太后就成了最想她死的那个人了,而赵瑜,你比谁都清楚,他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留下她的,若是你死了,她只怕一点活路都没有了。” 苏婉的话一针见血,周槿欢想要反驳,但那些话显得是没有力度的,所以她妥协了:“你能想到的,赵瑜也能想到,这次玉龙山之行,他会带着我去的。” 她能做的就是在他宣旨的时候,听话就好了。 “苏婉,我需要你找个人,最好是你所谓组织里的生面孔。”周槿欢想到了一个主意,一个可以和赵瑜缓和矛盾的主意。 她凑到苏婉的耳边,对她说了自己的计划,苏婉点头,脸上还带着些许的担心:“姑娘,这样行么,万一真的伤到了你……” “受伤算什么?”周槿欢推了她一把:“记住,一定是要生面孔的,别牵连到谁就不好了。” 自从知道元文雅的存在,周槿欢就再也没有去御书房,倒是赵瑜屈尊来她住的地方了,她就只管逗着小初夏,对他不冷不淡的。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花朝节的前一日,赵瑜再次踏入了她的房门。 “槿欢啊,我承认这次是我做事枉顾了你的心情,可是你应该知道的,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毕竟我总不能……”赵瑜的耐心总是够用的,但每次面对她的时候,他总是有些急躁,他太想早些将事情理顺,怕稍稍慢一点,事情就朝着更坏的方向发展了。 “毕竟你的皇后也不能是一个前朝的余孽,不然别说天下人了,就连太后娘娘那关你都过不了,不是么?”周槿欢也不知道为什么被他的那句话刺激到了,冷嘲热讽道:“皇上若是真想做孝子就应该将我杀了,好替太后娘娘解气,不是么?” “周槿欢,朕宠你、爱你,都是有限度的,你总是要讲些道理的。”赵瑜眼里的火气在呼啦啦地上升,周槿欢冷哼一声:“那真不好意思,是我不知好歹,恃宠而骄了。” 赵瑜气得手都扬起来了,但最后还是缓缓落下了,随后拿过一个水壶,狠狠丢到地上,瓷片四溅,吓人得很。 “明日启程去玉龙山,你也一同去。”赵瑜强忍住发飙的欲望,转头就走了。 ------------ 第一百九十章 倒台初端倪 周槿欢是以女官的身份伴驾出行的,是没有轿子可以坐的,混在一群宫女中间,并看不到元文雅。 玉龙山距离邺城确实是有些距离的,走这样远的路,她还是第一次。 “姑娘,你还能撑下去么?”苏婉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走路的步子越来越飘,拉了她一把,她摇头:“没事的。” 她本是公主,金枝玉叶,即使后来和萧景知一起去了朔州,但也是坐着车马的,从未这样走路过。 赵瑜这次出宫的仪仗很大,前后都有军队护航,赵瑜和元文雅高坐,他们之后是周采薇,再后就是一些重要的文武大臣了。 她不知道张子朗是否也在,人海相隔,什么都看得不真切。 去玉龙山的途中还算平稳,并没有遇到电视剧中常出现的惊扰圣驾之类的恶性、事件。 浩浩荡荡的仪仗足足走了八日才到玉龙山,周槿欢感觉脚底都要磨穿了。 远远地,周槿欢看到的场景有些模糊,只看到赵瑜先行下来,随后有个皇后装扮的女人也走下来,两人拉着手朝山上走,而周采薇站在赵瑜的右边,两人并非平行,两人要错半个身位。 “姑娘,你还能走么?”苏婉扶着她,她的脸色发白,嘴唇干干的,还是摇头:“没事,这都是逃不过的。” 两人随着人群朝着山上走,山路有太多的小石子,路极难走。 而走在前面的赵瑜,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一眼,苏婉忍不住埋怨:“人家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看来一点都没有错,那赵瑜也太绝情了点吧?” “他那样既骄傲又自卑的人,在我那样枉顾他心意的情况下,怎么会对我有好脸?” 周槿欢说话的声音不大,就连苏婉都听得不真切:“啊,姑娘你说什么?” “快走吧,一会儿就跟不上队了。”周槿欢不想再说这话题了。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从玉龙山的山底一直盘旋到山顶,赵瑜像是又说了什么话,几个大臣谄媚地恭维了几句,没过一会儿,赵瑜将让大家都散开了。 “赵瑜不是要打猎么,怎么什么都没有说,只让大家自己去玩?”苏婉还在纳闷,周槿欢这才将金矿的事情告知她。 “姑娘,你的意思是……”苏婉的眼睛都在发亮,但周槿欢用手指压住了她的唇:“你让你找的人,是不是已经到位了?” “他一路都跟着我们,只是时机要选在什么时候更合适呢?”苏婉刚问完,马上就想到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姑娘,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趁乱……” “我们婉儿真的是越来越聪明了。”周槿欢的眼睛望向赵瑜的方向,想到一会儿要经历的事情,心口还有些疼呢。 赵瑜感知到胶结在他后背的那道目光,有种无法压制的欣喜在心里炸开。 “皇上,你看似心情很好的模样。”元文雅看到他嘴角的笑,上前一步,拉住了他的手,赵瑜深深吸了口气:“春天来了,心情自然是好的。” “文雅,朕还有些事情,就不能陪你了,阿紫你带着娘娘到处看看。”赵瑜轻轻拍了拍元文雅的手,元文雅却不依:“皇上,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您还要跟着那些无趣的大臣一起么?” 元文雅看了赵瑜身边的那些大臣,很是不快。 “皇上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我们是皇上的女人,自然要事事顺从他的,不是么?”这时候周采薇走了过来,先是请安行礼,随后说了这样一句话,惹得云文雅更生气:“贤妃,你这是什么话,还有本宫和皇上说话,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插嘴了?” “皇后娘娘大人大量,都是臣妾的错,臣妾应该自行掌嘴的。”周采薇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刚抬起手就被赵瑜拉住了:“本来就是出来好好放松的,你们这样置气做什么?” 赵瑜的话说得并不重,但语气很严肃,就连元文雅都吓得不敢说话了。 “朕听说这玉龙山有一普贤寺,你们两人便去那里上香祈福吧。”赵瑜看都没有看两人,直接就走了。 “皇后娘娘,请吧?”周采薇这话让元文雅的脸色很难看,不过她也回嘴:“贤妃娘娘最好以后做事都能做到完美,不然就别怪本宫抓你的小辫子。”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安安静静地朝着普贤寺的方向走。 而赵瑜身边跟着林廉、孔繁等一众重臣,张子朗也在,不过和赵瑜是有些距离的。 “这玉龙山一向是风水极好,确实是再好不过的祈福之地了。”林廉并不知道赵瑜此趟的真实目的,有关于金矿的事情,他也是才听说不久的。 因为只是听说,所以他前些日子才派人来勘察来着,想着等消息确切了再上书禀告。 皇上来玉龙山,应该和金矿的事情没有关系吧? 自从来玉龙山之后,林廉就无数次自问自答,很紧张。 “确实是祈福的好地方。”赵瑜这话让林廉稍稍有些安心了,想到没准儿赵瑜一会儿也去普贤寺了,但没有想到赵瑜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皇上这是要去哪儿?”林廉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别的大臣都不说话,只是跟着皇上走,而他从来都不是好奇心很重的人,他只是紧张。 “你们这是做什么?”赵瑜并没有说话,他看到了一个背着竹筐子的精壮男人,那男人垂着头,眼睛都没有抬:“能做什么,挖金矿啊,还能做什么?” “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这样和皇上说话!”小孟子开口,马上有两名侍卫上前一把将那男人按住,赵瑜摇摇头:“诶,所谓不知者无罪,他是朕的子民,你们这是做什么?” 赵瑜边说边慢慢蹲下身子,将那男人扶起来,林廉感觉有些口舌干燥,心里像是有无数的小鼓在敲打着,耳朵一阵的鸣声,差点有些站不稳了。 “丞相大人想必是舟车劳顿吧,怎么都站不稳了?”孔繁适时地扶了林廉一把,那笑容让林廉觉得自己好像被下了套。 “金矿在何地,带朕去看看。”赵瑜的语调很是平稳,林廉却觉得自己眼前有一片黑,而孔繁走过他身边,轻轻撞了他一下,笑意更浓了:“可是金矿呢,丞相大人可要睁大眼睛看清楚了。” 赵瑜他们一行人到金矿所在地的时候,不少人都没有意识到赵瑜的身份,还在不停地进进出出,倒是有个人的存在让林廉瞬间进入了冰窖,那是他的侍从王海。 “大人,您怎么在……”王海也不是愚笨之人,但看到林廉的时候,实在是没有忍住,孔繁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你认识丞相大人?” 这句话一下子就将林廉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他想着要如何回答。却不想王海先开口了:“上元节的时候在城楼上见过的。” “你的记忆力够好的,只是在城楼上见过一次就能记得他是丞相大人了?”孔繁走上前,精瘦的脸上带着满满的狐疑:“这当然不是最可疑的,可疑的是你只说了‘大人’两个字,而我刚刚问你的是你是否认识丞相大人,你怎么就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将‘大人’两个字和‘丞相大人’联系在一起的?” 孔繁这话又准又狠,林廉也觉得是自己大意了,现在略略有些庆幸自己刚刚并没有说话了。 “我的丞相大人,难道你不需要给朕解释一下么?”赵瑜显然也很疑惑,林廉沉静了一下,稳住了声音:“回皇上,这件事自发生到现在,微臣都一直是局外人,这个人,微臣不认识。” “……”王海想开口,但想着自己的家人,最后还是保持了沉默。 “可是你刚刚的表现好似并不是这样吧?”赵瑜接着问,王海跟着林廉不少日子了,这心理素质还是不错的,他的回答很得体:“贱民是看这位大人很面善,所以才会那样说的,若是贱民真的认识丞相大人,也不会在这里做苦工了。” 没有真切的证据,一切都是枉然,孔繁有些泄气,到底是这样好的机会,可是张子朗的脸色依旧:这还哪儿跟哪儿啊,王海的出现本就是偶然,也没有指望用这样的伎俩打到林廉的。 赵瑜盯着林廉看了好大一会儿,随后亲手将他扶起来:“林丞相跟着朕不短时间了,朕还是信得过你的。” “微臣多谢皇上。”林廉擦擦脸上的虚汗:总算是过了一关了,他不知道的是后面有更大的坑在等着他。 就在君臣两人闲聊的时候,不知从何处出来了一名侍卫模样的人,在小孟子跟前说了几句话,只见小孟子的脸色马上变了,快步走到了赵瑜跟前,赵瑜本来谈笑风生的脸在听到小孟子的话后,变得极其难看,像是要杀人的一样,戾气十足。 “你们先留在这金矿细细查看一番,回头给朕汇报!”赵瑜走得很急,几个大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远远的,张子朗人不见了。 ------------ 第一百九十一章 林廉的野心 赵瑜的心里很慌张,但表面上还是云淡风轻的模样,看到在帐子外的苏婉,阴沉着声音问:“槿欢怎么样?” “姑娘被刺杀了,奴婢刚刚给她止了血,现下正昏迷着。”苏婉的手上还有血色,在阳光下特别扎眼。 赵瑜倒是没有再说什么,低头进入了帐子。 周槿欢正乖乖躺在褥子上,因为失血过多,脸色白得吓人,他一下子火气就窜上来了:“御医怎么还不来,苏婉你再去催催御医!” 他来的时候就已经吩咐小孟子去找御医了,可是人早前都已经散开了,御医也都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还真的是不太好找。 睡着的周槿欢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声音惊醒了,原本平整的眉毛周在一起,他压低了声音不停催促。 来的是王御医,他看到赵瑜阴沉的表情,手都有些发抖,握住周槿欢的脉搏后,总算是松了口气:“回禀皇上,周姑娘被人刺伤,失血过多而导致了昏迷,并无大碍。” 这个时候,赵瑜的心总算是平静下来了,又看了她一眼后就出了帐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说!”赵瑜坐在凳子上,怒气还是没有消,要知道这是在打他的脸。 苏婉将事情大致上说了一遍,她没有做任何隐瞒,她知道暗卫的存在,在这样的关键时刻,谎话是说不得的。 “你是说那人就混在我们行伍里?”苏婉的话有几分可信度,若非是行伍里的人,怎会知道他的玉龙山之行? “嗯,都怪奴婢没有保护好姑娘,不过那人也没有占多少便宜,他的胳膊被我的匕首划伤了。” 胳膊受伤,这是一个提示,赵瑜立马就行动了:“吩咐下去,去找一下胳膊上有划伤的人,无论是谁,都给朕带过来,朕要看看到底是谁那样大的胆子!”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在帐中的周槿欢虽身上有伤,但还是很欣慰的。 胳膊受伤的人马上就找到了,当时他正在用纱布包扎伤口,太明显不过了。 “是他么?”赵瑜指指那人,那人还有些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就被抓过来了,苏婉有些不太确定:“当时他是蒙着脸的,奴婢也看得不太真切,不过身形确实有些相似。” “拉下去,斩了。”赵瑜也没有多问一句话,因为之前就有暗卫告诉他,这人是跟着丞相大人一道来的。 林廉,你一把年纪了,还不安分么? 林廉是做过错事,但赵瑜一直都将他当做自己的左膀右臂,从未想过有一日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此次的玉龙山之行,收获颇丰吧? 因为心里挂念着周槿欢的身子,所以并没有在玉龙山呆很久,只一天就启程回邺城了。 回邺城的时候,周槿欢的待遇规格很高,软软的床铺和并不颠簸的马车。 “你要带她去哪儿?”赵瑜拉住了要抱着周槿欢离开的苏婉,沉声道:“那个地方不要她住了,御书房的别宫是朕给她建的,你也住那里吧,方便照顾她。” “谢谢皇上恩典。”苏婉正要行礼,赵瑜摆摆手:“快去吧。” 这些事情都没有逃过元文雅和周采薇的眼睛,只是两人的表情各异。 “阿紫,你去查查看那御书房的女官是什么来历,本宫怎么觉得皇上对她很不错的样子。”这是元文雅回到凤藻宫后说的唯一一句话。 因为失血过多,周槿欢这些日子都在静养,而赵瑜则每日都过来喂药,若非她对他熟悉得很,真的要以为是换个人了。 每当看到周槿欢那张苍白的脸,赵瑜对林廉的怒火就多一分。 林廉对付谁,收拾谁,赵瑜都没有意见,但绝对不能对周槿欢动手,毕竟他自己都舍不得动手的,他怎么敢? 他看中玉龙山的金矿,所以让底下的大臣细细去查了那玉龙山,结果发现了一件让他心情有些糟糕的事情。 玉龙山地属宜州,而宜州的前任州牧不是别人,正是南氏,而南氏的身份更有趣,他是林廉的老部下。 南氏在宜州多年,若是他说不知道玉龙山金矿的事情,那简直是在开玩笑,而南氏既然知道,他会不告诉自己的老领导林廉么? 林廉莫非是想偷偷开采金矿? 作为一个月俸万石的丞相,林廉是不缺钱的;但若是他有别的想法,那钱是绝对不够的,比如谋逆。 赵瑜警铃大响,再次想到玉龙山发生的事情,浑身都有些冷冷的,手握住龙椅把手的龙头,脸色发青。 他心里积着对林廉的疑虑,在第二日的朝堂上,事情朝着更坏的方向发展。 玉龙山的事情刚刚有人提起,就只见从未在政事上有所言论的太史令康路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了:“微臣有一事不明,孔繁大人所说的玉龙山可是宜州所辖之地的那座山?” “正是,爱卿也知道那山?”赵瑜只是问问,没有想到康路还真的很认真地开口:“微臣作为太史令,对于星宿天象、八卦风水都是有所研究的,宜州地处邺城西南,历来就是风水极好之地,而那玉龙山更聚有仙气,是八大龙脉之一,‘玉龙山’之名本就意有所指,微臣若是连这些都不知道,只怕是对不住皇上的俸禄了。” 龙脉之说,赵瑜从来都没相信过,所以也就不知道有这样的说法,这样突兀地听到,还真的有些受不住,他朝着林廉所在的方向看看,林廉本是何等聪明之人,马上就意识到了赵瑜眼神的意思。 可是,林廉现在却不敢有任何举动,他若是再次说明自己和玉龙山金矿无关,依照赵瑜的性格,一定会以为他在做贼心虚,而他现在什么都不做,赵瑜虽会疑心,没有证据,也就只是疑心了。 自始自终,林廉都一副事不关己地模样,赵瑜也没有说什么,下朝了。 下朝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周槿欢那边,她的身子还是很弱,他能看出来她已经醒了,只是不想睁眼而已。 “姑娘,赵瑜走了。”苏婉轻声叫她,她慢慢睁开眼睛,悠声道:“现在前朝如何?” “这些日子婉儿一直都在姑娘身边,倒是没有留意前朝的事情,张将军那样人想必不会爸事情落在地上。” 张子朗现在和孔繁是一个阵营,即使她不相信张子朗的能力也该相信孔繁的能力的,螚和林廉常对台戏那样久,他不会是蠢人。 想到这里,她就有些放心了,突然想到一件事,问:“当日在玉龙山是张子朗将我刺伤的,后来他将黑锅丢给谁了?” “说起来也是巧,事后我害问过张子朗是不是故意的,那个背黑锅的人是林廉的侍从,这简直是上天给的礼物,赵瑜都要恼死林廉了……” 这是计划外的,周槿欢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妥,可真要说出个子丑寅卯又说不上来,头都有些疼,也就不去想了。 另一边,赵瑜回到御书房开始梳理最近发生的事情。 事情都围绕着玉龙山金矿的他去玉龙山踏青只是借口,重要就是看金矿,而在金矿却发现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好多并不真切的证据都指向了一个人,他的丞相林廉。 其一是在金矿遇到的王海,他推说并不认识林廉但表现却很奇怪,他自己的解释也很牵强。 其二是林廉的老部下、宜州的前任州牧南氏,他在宜州多年,不可能不知道玉龙山金矿的事情,而林廉和他关系亲密,他若是不知道就牵强了。可,南氏是那样说的,他从不曾告知林廉金矿之事。 赵瑜一开始也只是觉得可能真的是自己多疑了,但今天朝廷之上听到康路所说的话,好似有个想法已经定型了。 只是林廉跟着他不短日子,他还是有些不确定。 “小孟子,将唐密给朕叫过来。”唐密是他最信任的人,林廉很重要他,需要让唐密去查找证据。 唐密一进御书房就看到赵瑜低着头,眼眶有些发红,心好像被什么揪起来,收起来那副放浪不羁的假面具,心情有些沉重:“林廉不像是那样的人。” “所有的疑点都在他身上,朕也不想他是那样的人。”赵瑜走下来,和他对视:“朕想将这件事交给你,由你给我答案。” “臣,唐密,一定不会辜负皇上重托。” 唐密很认真地回答,他知道林廉对于赵瑜,对于大燕的重要性,知道自己肩上担子有多重。 “姑娘,赵瑜召见了唐密。” 别宫和御书房是挨着的,御书房的任何事情都瞒不了苏婉的眼睛。 “赵瑜最信任的人是唐密,最倚重的是林廉,这才给了我们机会,不是么?” 若是赵瑜最信任的人也是林廉,计划就完全是个笑话了。 “姑娘,你好似一点都不担心?” “林廉自己若是没有做什么事情,唐密自然不会查到什么,可是人,怎么可能没有失手的时候呢?” “姑娘的意思是……” “这世界上本就没有完人的,只要查总会有过错的,即使是圣人如孔子都避免不了,更别说是他林廉了。” 林廉此次只怕是在劫难逃了吧? ------------ 第一百九十二章 连环的陷阱 唐密是抱着认真负责的态度,仔细调查林廉的。 林廉混迹官场多年,要求没有一点瑕疵是求人所难,但唐密发现了一件让他很不安的事情。 当天唐密就去了御书房,将调查的事情都告知了赵瑜。 “半年前,林廉曾经请巫师到府邸占卜星象,对外宣称的是林家大公子得了难治之病。” 林廉的大公子名唤林晓,和林廉一样在朝廷做官,上朝从未缺席过,何时得了难治之病,倒是奇怪了。 “你是怎么想的?”赵瑜的表现过于平淡,唐密被他的态度迷惑了:“占卜星象是大事,而林晓曾从军两年,身子看似一直不错,说是难治之病,怕是妄言。” “你先退下吧。”赵瑜淡淡开口,像是有些疲惫,唐密还想说什么,却被他打断了:“朕要自己一个人安静会儿,你退下吧。” 赵瑜都说出那个“朕”字了,唐密还真的不能多呆了,只好答应:“那我就先退下了,皇上你要知道,我永远不会背叛你的。” 唐密的身影刚刚消失,赵瑜就将手边的芙蓉花玉杯狠狠丢在地上:“林廉,朕到底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要背叛朕?” 将所有的事情串在一起,好似都说得通了。 半年前是个很敏感的时间点,那时候大梁国正在南边对大燕侵扰,而大鲜卑也趁机侵扰西北边,外患严重,而这个时候林廉却请了巫师。 林晓生病是个很烂的借口,可能真的没有别的合适的理由去请巫师入府吧?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请巫师入府,占星最多的也就是问前途吉凶,那时候他对林廉最是信任了,他要问的是什么? 紫微星,帝王运。 偷偷找巫师占卜是为了谋逆作乱,而私自挖掘金更是用行动在谋逆。 玉龙山地处宜州境,南氏做了多年的州牧不可能发现不了金矿的存在,南氏将金矿的事情告知了林廉,而林廉并没有上报中央,而是私自开采了。 私自开采玉龙山的金矿,可谓是一举两得。 其一,金矿是一笔极大的财富,不上报中央,林廉派人开采后,所有的财富都能为自己所用,他完全可以利用那笔财富筹备谋逆之事;其二,玉龙山是八大龙脉之一,而龙脉是不能有任何损坏的,私自开采金矿,可以断了龙脉,于大燕不利。 好像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即使没有确切的证据,谋逆的事情,有占卜和玉龙山之事,足够了。 现在唯一让赵瑜感觉到有些奇怪的事情,反而是周槿欢的被刺了。 当初抓住的凶手是林廉的人,他当然极生气,但现在想想,好似有些不太对劲儿:他为什么要对周槿欢动手呢,明明他当时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将自己藏起来,怎么会自行蹦出来,让人怀疑到他? 像赵瑜这样心思谨慎的人,才会注意到这样的细节,而作为君王,他绝对不能容忍一个有才能、有号召力的叛臣,即使那叛臣只是被怀疑。 “皇上,该用晚膳了。”天色已晚,小孟子这话前一刻钟说过一遍了,但皇上一直都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不加理睬,小孟子这才使出了杀手锏:“皇上,别宫的苏婉刚刚过来说,周姑娘醒了,要不要……” “朕饿了,去别宫用晚膳。”这算是今日听到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好消息了。 赵瑜到别宫的时候,苏婉正在给周槿欢喂粥,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言笑晏晏的。 “奴婢……”苏婉起身行礼,赵瑜摆摆手,将粥碗拿过来:“你先下去吧。” “现在身子好些了么?”赵瑜将勺子递到她的唇边,她脸上的笑早就没有了,淡淡地回答了句:“奴婢拜见皇上……” “还没有消气?”赵瑜将粥碗放在一边,手拉着她的手,朝着自己的胸口就是一拳,试图抽回自己的手:“你是不是有病啊,这是做什么?” “若是打我能让你消消气,你就打吧。”赵瑜的手还覆在她的手上,温温热热的,她将自己的手抽回来,握成拳头,打在他的身上:“赵瑜,你这人简直是太过分了,你知道么,你成亲就成亲,我又不在乎,你爱和谁成亲就和谁成亲去,你犯得着那样瞒着我呢,我在你眼里就那样蠢么……” “我不该瞒着你的,我怕你听到那消息会不开心……”赵瑜坐在床边,任她的小拳头如雨一样密集落下,好不容插了句话,却被她打断了:“见鬼的,我才不会生气,你不是皇上,别说是个皇后了,就算你将大燕所有的女人都搬到皇宫来,我也不会嫉妒的……” 赵瑜静静地听着她说话,刚刚因为林廉而阴郁的心情好了好多,他的耳朵好似成了摆设,也听不进去她的话,只能看到她一张一合的小嘴,好像魔怔了一样,凑上前,用手按住她的后脑勺,朝着自己的唇就压了下来,真好,她的喋喋不休听不到了,只剩下唇上的柔软…… “赵瑜你什么时候能改掉这动不动就耍流氓的毛病?”一吻过后,周槿欢用手擦擦自己的唇,眼睛里是嫌弃,不过那嫌弃在赵瑜眼里是可爱的,他将她抱在怀里,揉揉她的发:“槿欢啊,元文雅的事情我事先没有和你讲,是我不对,以后不会了,好么?” “……”她窝在他的怀里,并没有说话,赵瑜正想说什么,她开口了:“玉龙山被刺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就要死了,而最后浮现在我脑子里的人,是你。” 这或许只是一个单纯的句子,但在赵瑜耳朵里成了最美的情话。 “所以,赵瑜,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就接着瞒着我吧,我不是在生气,是要你瞒着我,因为知道你有别的女人,我是会嫉妒的。” 周槿欢说完,手覆上他的脸,轻轻攀着他的脖子,凑在他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 两人的鼻尖相触,周槿欢嘴角的梨涡很甜美。 “来,喝些粥,若是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当初就应该顺着你的意思,让你留在皇宫的。”对于周槿欢的被刺,他还是很内疚的,而周槿欢则在安慰他:“我明白你将我带在身边的意图,若是我留在皇宫,只怕会更不安生的。” “我就猜你会想到这一点。”明明是在夸周槿欢,但赵瑜反而有些小骄傲,周槿欢笑而不语,他则有些突兀地问了句:“你对刺伤你的那人有什么印象么?” 周槿欢嘴角的笑还在,心去在打鼓:他果然意识到了这个小细节。 “那人蒙着脸,我并没有看清楚,不过刚刚我醒来之后,苏婉告诉我说,刺伤我的人是林廉的侍从,是真的么?” “好像确实是这样的。” “那倒是有些奇怪了,我和林廉大人几乎没有见过面,他为什么会派人刺伤我,应该是有什么误会吧?”以退为进,周槿欢见赵瑜还在思考,接着道:“我记得上次和林廉大人见面还是在周铭夫妇的葬礼上,当时我还因为周铭夫妇的死很讨厌他来着,他一个丞相,应该不会那样记仇的吧?” 周槿欢的话成功地吸引了赵瑜,赵瑜刚想说问个清楚,她则故意打了个哈欠:“事情既然都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这个粥可真好喝。” “这会儿倒是想开了,还好你没有大碍,还打哈欠转移话题,真是的。”周槿欢难得的孩子气让赵瑜很受用。 两人很和谐地吃了晚饭,在看到周槿欢睡着的模样后,赵瑜回到了御书房。 他翻了很多林廉的材料,想到今天晚上的周槿欢,脑子里突然窜出一个想法:槿欢的被刺一直都是他心头的一团疑云,可是会不会是林廉有意为之呢? 会不会是因为他怕自己私自开采金矿的事情被发现,所以才指使手下去对周槿欢动手? 周槿欢受伤,他就没有心思再想金矿的事情,而他林廉也能暂时躲避一下。 周槿欢的被刺会是林廉在转移他的视线么? 事情好似已经非常清楚了,但赵瑜还是让小孟子去了一趟丞相府,将林廉请过来了。 林廉到御书房后,第一句话就是:“老臣该死。” “你倒是认罪得很快。” 赵瑜说这话的时候,情绪明显是缓和的,是真正意义上的放松。 “老臣跟着皇上这些年,若是有异心,天打五雷轰,永世不得超生。”林廉这忠心表示完,看到赵瑜挑挑眉,就接着道:“关于玉龙山金矿的事情,微臣是二月初才知晓的,因为微臣的性格一向谨慎,所以才先行派人去玉龙山打探,本想着若是消息准确才好上报给皇上……” “也就是说王海真的是你的人?”赵瑜悠然地打断了林廉的话,接着问:“可是当日你可是和朕说那王海,你并不认识的,欺君之罪,该当如何?” “微臣知罪,只是当日的情况所迫,微臣不得不三缄其口。” “那为什么现在却对朕说明了情况,因为朕的传唤让你害怕?” “玉龙山有金矿的事情,微臣确实也是不久前才知晓的,至于龙脉之说,臣压根就不知道,一定是有人在陷害臣的。” “那半年前,你请巫师去你府邸夜观星象,也是有人陷害你?” 赵瑜这话一说出口,林廉就软软地瘫在了地上:“皇上,您调查我?” ------------ 第一百九十三章 寻找心机男 那夜,赵瑜和林廉谈了不短时间,周槿欢在别宫也提心吊胆了不短时间。 第二天的朝堂上,赵瑜真的对林廉动手了,他一向对谋逆之人毫不手软,若非林廉劳苦功高,赵瑜对他还有几分情谊,只怕是难逃一死了。 最终的结果是林廉被贬出了邺城,性质却和流放不同,赵瑜给了他官职,虽非州牧之流的大官,但也不会让人落井下石。 孔繁很顺利地坐上了丞相之位,接任他做御史大夫的是原太史令康路而张子朗他们的官职并没有任何变化。 也就是说,赵瑜并没有发现孔繁身后的他们。 一切好似都按照周槿欢预计的那样发展了,张子朗心头的一块大石头也要放下了。 但是,事情并没有结束,还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周槿欢身子稍稍有些恢复之后就开始履行女官的义务了,几乎上每天都去御书房伺候笔墨。 赵瑜还和以前一样,会时不时地和她聊一下前朝的事情,她也和以前一样回答,像是既不热衷也不冷淡。 她会在他批完奏章之后回别宫,他除去一开始会问一下,之后就顺着她的想法了。 这日,她刚刚踏出御书房的门,迎面就碰上了一个人,那个是她在玉龙山就想一睹芳容的皇后,元文雅。 她们两人身份相差极大,她并不能直视。 “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那住在别宫的、皇宫里唯一的女官,长得是什么样子,是否像传言中的美艳不可方物?” “皇后娘娘谬赞了。”周槿欢慢慢抬起头,元文雅在看她的时候,她也在看元文雅。 元文雅的长相很美,但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被她的那双湛蓝色的眼睛吸引,那是一双如湖水般清澈的眼睛,让人忍不住喜欢。 “你在打量本宫?”元文雅也感知到了她的视线,周槿欢马上低头:“奴婢不敢。” “本宫可是没有觉得你不敢啊?”元文雅上前挑起她的下巴,蓝色的眼睛里全是探究:明明两人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对她的敌意那么深,她只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女官而已,论身份,连周采薇都比不上的,不是么?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正在两人对视的时候,小孟子过来了,倒是及时,对元文雅道:“皇后娘娘,皇上要找本书,请周女官去一趟,您看……” “自然是皇上的事情重要,带她过去吧。”元文雅心有不甘,只是对方是赵瑜,她不得不让步。 冲着元文雅又行了行礼,周槿欢跟着小孟子一起回到了御书房。 “怎么不怕皇后娘娘也跟着过来?”刚进御书房,她笑着说着好似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赵瑜几步走到她跟前,将她拥入怀里,轻轻吻吻她的发:“对不起……” “送我回去吧,我有些累了。”她的心里真的有些不舒服,即使她自己也觉得不该有这感觉。 “以后再也发生这种事情了。”他拉着她的手,和她一起出了御书房。 将她送到别宫之后,她什么话都没说就将房门关上了。 赵瑜也不多说什么,直接去了凤藻宫,他自是有办法让元文雅不去打搅她。 “姑娘,刚刚元文雅过来了。” “这个皇宫有什么地方是她去不了的?” 苏婉还想说什么,周槿欢摇摇头:“无所谓了,元文雅比钱嫣然她们要好对付多了。” “姑娘……”前朝的事情刚刚平静了,这后宫又多了元文雅来捣乱。 “你先去帮我研墨吧,等会儿去蒙记一趟。”林廉被贬了,但孔繁还在,她的斗争还没有结束。 用力将元文雅带给自己的影响甩开,周槿欢细细想想对付孔繁的办法。 对比于林廉的谨慎细致,孔繁要好对付得多,更何况他现在还将张子朗他们当做自己人,背后捅刀这种事情最简单直接,也最有效。 关键是现在她需要找到一个人,一个足够不要脸、足够阴险的人,她在后宫对于前朝只是一知半解,她需要张子朗他们帮自己。 一封信写完之后,她有些迟疑:真的要这样做么? “姑娘,就是这封信么?”苏婉看出了她眼中的迟疑,她再次看了一眼那封信,还在纠结,苏婉提醒她:“姑娘你想想萧大人,还下不了狠心么?” “将东西亲手交到张子朗的手里,七日后再去取回信,不过最好不要在蒙记见面了去得太勤了会让赵瑜意识到的。” 苏婉得到那信,趁着夜黑去了蒙记,周槿欢留在别宫里,自从到了皇宫之后,她就不再是萧景知印象中的那个女人了。 反正手里已经沾满了鲜血,难道就差孔繁这一个么? 这边周槿欢在思考着孔繁的事情,而赵瑜则在凤藻宫里安抚元文雅,元文雅虽是个任性的公主,在赵瑜的柔情攻势下,元文雅不仅理解了赵瑜,而且对于自己给他找麻烦的行为,表示十分内疚。 “朕只是觉得她说初夏的生母,所以才将她留下的,以后再也不要误会我了,好么?” 赵瑜真的有一张太过于好看的脸,而元文雅又是一个花痴,只要是他说的,她就愿意相信。 “前朝还有事情要处理,朕就不陪着你了,可好?”赵瑜宠溺的表情让元文雅无法抵挡,她撅嘴:“再陪我一会儿不,就一会儿,好不好?”元文雅将脸埋在他的胸口,他轻轻一笑放,揉揉她的发:“那好,朕九再配文雅一会儿。”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赵瑜走后的好长时间,元文雅还在盯着宫门看,阿紫打趣她:“不若娘娘今夜就睡在宫门吧,皇上来了之后,您能第一个发现……” “胡说八道什么?”元文雅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带着笑,并没有生气,阿紫却突然提到了一个问题:“娘娘,皇上说留下那女人是为了初夏公主,可是为什么要将她安铺到别宫呢,要知道别宫是距离皇上最近的地方了。” 为什么元文雅刚刚就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呢,因为当时她只顾着看赵瑜那英俊的脸了,果然美色会误人。 “那自然是因为初夏是皇上唯一的孩子,皇上想时时刻刻看到她了,和那女人能有什么关系?” 这话好似有几分道理,她见阿紫还有所疑问,接着道:“那别宫又不是嫔妃该住的地方,凤藻宫是正统,我和她计较不是自降身份么?” “娘娘说得极是,是阿紫想偏了,等娘娘生下太子,皇上就再也不会将那初夏公主放在心上,娘娘也能高枕无忧了。” “那是,以后本宫会生下太子,皇上也再不会多看别的女人一眼。” 元文雅还年轻,她知道自己有美貌、有背景,是最适合赵瑜的女人,只是她忘记了感情。 即使是最孤寡的君王,也有自己的感情,而住在赵瑜心上的那人,并不是她。 苏婉将信件交给了张子朗,张子朗问了周槿欢的伤。 “你大可不必担心,姑娘身子已经好了,不然也不能给你写信的。”苏婉边说边朝外走:“七日后,我们邺城酒楼见。” 邺城酒楼是整个邺城最负盛名的酒楼之一,听说酒楼老板大有来头。 只不过这只是大伙儿口口相传,并没有人真的见过那个老板。 苏婉刚走,张子朗就打开了那封信,信上并没有说接下来要如何做,只是让他找人。 并非是有名有姓的人,而是说要找个全朝廷最无耻、最会两面三刀之人。 这在张子朗看来,简直是莫名其妙的,到底为什么要去找那种人呢? 他连夜将黑老三和如锦都叫了过来,几个人都不太明白周槿欢的用意。 “反正我也不管槿欢妹子是什么意思,我就是相信她,你们想想,像林廉那样的人精,槿欢妹子都能将他整出邺城,这孔繁就更不用说了,只要按照她的指示做就不会有错。” 黑老三先行表态,如锦也附和几句,倒是张子朗有些拿捏不定了:“可是我会不会总感觉不太对劲儿,槿欢为什么要找那样的人,那种败类会遗害朝廷的……” “遗害朝廷又如何,那赵瑜手上沾满了人血,让他朝廷乱一下又有什么不可以的?”黑老三直接开口怼:“想想景知,想想那些无辜死在他手里的人,这才哪儿到哪儿了?” 黑老三可以说是对赵瑜没有一点好感,张子朗却陷入了沉思。 “说起扰乱朝堂这件事,早在咱们站在孔繁一边对付林廉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在扰乱了,不是么?”如锦这问话让张子朗无话可说,她就接着道:“替那些枉死的人报仇是我们凝结在一起的初衷,至少我们应该替槿欢想想,她本来一个人在后宫就孤立无援的,我们不能拉后腿。” 张子朗虽还有疑问,还是顺服了自己: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槿欢只是想要修理孔繁而已? 他想到以前的周槿欢,那时候的她也河现在一样聪慧,只是那时候的她躲在萧景知的身后,不谙世事一样。 ------------ 第一百九十四章 无耻的将军 因为周槿欢的那封信,张子朗他们很是忙碌,官场向来不乏那样的人,只是周槿欢写了一个“最”字,这让他们不得不慎重了。 在皇宫里的周槿欢则掰着指头过日子,想着七日后的那封信。 “最近不舒服么,怎么心不在焉的?”赵瑜按住了她的手,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想了一下,马上回道:“我还在想皇后娘娘的事情……” “傻瓜,不是和你说了么,元文雅那边你不要想那么多,我已经都整理清楚了,她再也不会打搅你了,知道了么?” 人只要陷入感情里,真的会看不清楚的,聪明又如何? “是么,你倒是会哄她。”周槿欢白了他一眼,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很高兴的模样:“你能吃这种飞醋,我很高兴。” 周槿欢轻轻捏捏他的手,脸倒是红了,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对了,最近阿城有消息么?” “你对那个小子真是上心。”吻吻她的唇,他的话里有隐藏不住的酸味儿,周槿欢轻轻推推他:“枉你还是一国之君呢,连个小孩子的醋都吃,你是不是太没有自信了点?” “他若是一个寻常的男孩子也就罢了,他可是非同一般的男孩子。”赵瑜这话说得有些意味深长,她突然就被激怒了:“若是寻常的男孩子,想必你也不会用蛊毒控制他吧?” “陈年旧事,你倒是一件都没有忘记。”赵瑜自知说话有些欠思考,捏捏她的鼻尖,而她的余气未消,轻哼一声,转过了头,他板正她的脸,求饶似的开口:“就算我说错话了,好不好?” 周槿欢还是不说话,赵瑜就问:“这样说来,你并不想知道阿城现在的情况了?” “你说。”一听到阿城,她就将对赵瑜的小脾气丢到了一边。 “朕亲自下命令将他封为了副将。” 只是副将而已,这样挺好的,毕竟他是初上战场,年纪还那样小。 赵瑜看到她的表情,接着补充:“他们军队并没有主将。” 这是什么鬼? “军队没有主将会军心不稳的,你到底想做什么?”没有主将的军队,和没有灵魂没有什么区别。 “真是好久没有见到你这样着急的模样了。”赵瑜捏捏她的脸,对于她现在的反应好似很受用。 “你今天必须给我说个明白,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害我家阿城?”若是很认真地说这话,赵瑜势必要生气的,而她是嘟着嘴的,赵瑜很受用:“这你可是冤枉我了。” 赵瑜将情况细细告诉了她,她细细听着,不时附和几句。 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阿城所在军队的主将是朱蒙,他们驻屯在距离襄城十里的地方,襄城于大梁国并非多重要,但它守卫着临安城,临安城是大梁国最富有的城市,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朱蒙此趟的目的就是要攻下襄城,只要攻下襄城,临安城只是时间问题。 但几次短兵相接,朱蒙他们并没有占到任何便宜,只能退回十里之外,正是这个时候,年少的阿城向朱蒙提了建议,朱蒙见他年纪小,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淡淡开口:“你若是这样有自信,本将军就给了五百人,让你去攻襄城,如何?” 用五百人的军队去攻打一座城池,这简直就是在开玩笑。 但阿城就答应了,他带着五百人,连夜攻打襄城。 飞书并没有细写阿城是使用了什么方法,但结果是让人意想不到的,他竟然成功地攻到了襄城城门。 攻下襄城指日可待,而这个时候,朱蒙也听到了前方的消息,马上派人骑着快马,在阿城攻下城门之前拦住了他。 那来人传达了朱蒙的命令,说是他朱蒙正在和襄城的州牧和谈,让他们退兵。 本来已经到手的襄城就这样丢了。 “那朱蒙可能还在十里外吧,怎么会在襄城和谈?”周槿欢嘴角挂着一抹讽刺的笑。 事情的前因后果,一目了然。朱蒙是怕阿城拿下了襄城,抢了他主将的头功,这才阻止他攻破城门的。 本以为最肮脏的地方就是前朝和后宫了,却没有想到军营也是。 以前她见到的军营主将都是萧景知一人,而他过于美好,让她一叶障目了。 “所以你将阿城提升为副将的同时,也将朱蒙贬为了副将?” “聪明!” 她大致了解了事情,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你放心吧,我下令让他们分两路去攻襄城,谁先攻下襄城,以后谁便是主将。” “可是阿城他才十一二岁,怎么能当主将?” “能打好仗和年纪关系不大,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少将军、白头兵?”赵瑜这话刚说完,马上笑道:“那朱蒙可是在战场厮杀好些年了,你怎么就能笃定最后胜的人一定是阿城?” 是啊,最后胜的人还不知道会是谁呢,不过若是他输了,只怕在军营里很难待下去吧,那朱蒙会城门前抢功,可见并非是个善人。 这个阿城啊,为什么就非要去战场呢,真是让人提心吊胆。 “放心吧,阿诚那边我会照顾他的。”赵瑜这话让周槿欢稍稍放心了些:“若是这次真的落了下风,就将他调回来吧,战场还是有些乱,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阿诚不是那种可以乖乖呆在太学的男孩子。”赵瑜永远都忘不了他倔强的眼神,他和卫子封并不相同。 “败给朱蒙,至少有将他带回邺城的借口了。”周槿欢可不想那么多,她只想让他平平安安地活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好多时候你是参与不了的,更是无法掌控的。” 这话一点都不错,周槿欢对阿诚的掌控欲确实有些大,或许是因为愧疚吧? “襄城之战终是会有结果的,你只需要安心等待。” 等待,或许是最让人不安的吧? 接下来的时间,周槿欢一直都心神不宁的,赵瑜说再多也是枉然,干脆就让她先回别宫休息了。 “姑娘,明日我去邺城酒楼取信,有什么要交代的么?”苏婉一开始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等半天也不见她回话,低声问:“姑娘?” “你去吧,注意点安全,不要被发现了哈。”周槿欢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走心,直到苏婉换好了衣服,刚走到门口就听周槿欢的声音:“你要去见张子朗,是么?” “姑娘,你怎么了?”苏婉将半开的门关上了,周槿欢摇摇头:“无事,只是你在见到张子朗的时候让他留意一下阿诚那边的动静……” “阿诚?”苏婉的脸色明显一变:“阿诚怎么了?” “战场上风云突变的,我只是太久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了。”阿诚的事情,她还是没说,犯不着让所有人都担着心。 苏婉明显松了口气,微微一笑:“那姑娘,我先去邺城酒楼了。” 虽说周槿欢的话让她的稍稍安心了点,但总觉得有些紧张,上次见阿诚还是在朔州,现在他好似已经到南方了吧? 邺城酒楼是邺城最大的酒楼,人多口杂,她选了个包厢坐下,等着张子朗。 等了不到一刻钟,张子朗就过来了。 只是将信给了她,没有别的话就要走,他们都知道见面的危险性。 “张大人,姑娘让您帮忙打听一下阿诚的消息。”她将信件收好,也跟着走出去,话声音足够也只够他一人听到。 苏婉是特别想去南方找阿诚,看看到底什么情况,但理性告诉她,不能那样做。 带着新回到了别宫,周槿欢并没有休息,像是在等她。 “姑娘这是回信。”苏婉将信给她,她接过,还没有看:“关于阿诚,张子朗有说什么么?” “邺城酒楼人太杂乱了,我只是给张大人提了阿诚的事情,没有来得及说别的。” “那也好,天也不早了,你先回去歇息吧。”马上就到子时了,确实不早了。 周槿欢不想说的事情,只怕连赵瑜都逼不得吧? 苏婉退下了,周槿欢打开信件,仔细看起来。 上封信周槿欢让张子朗找一个最两面三刀、阴狠狡诈的人,还真的找到了。 这人周槿欢自然是不认识的,不过张子朗给她附了履历。 那人名字叫杨明,本为官宦子弟,是蛮典型的***,本来人生平稳,后来父亲早亡,在他八岁的时候就寄住在大舅家,十八岁的时候被举荐做了个小官,他却不安平淡,去了战场。 战场这个地方让他的狡诈无耻发挥到了极致。 信上只提到了一件事,周槿欢却已经充分认可了这个人。 那是他在锦州打的一场仗,当时他和敌国的军队将军谈好了要在已时决战,但到了约定时间,只有对方的军队临阵以待,却久久不见有人过来。 当时正是七月的酷暑天对方军队的士兵都热得实在受不住了,就牵着马去河边饮水。 就在他们刚刚饮完水后,杨明带着士兵冲了过来,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按说这样已经够无耻了,但杨明还做了件更无耻的事情。 他让人在河流上流下药,那些对方的士兵和马匹都丝毫没有抵抗力了。 这场战争,杨明获得了大胜,但却让锦州那边的河成了死河,再也不能饮用。 他用沿河周边的百姓换得了自己的成功,他带着军功回到了邺城,却也因为没有人脉一直不得升迁。 这样的人若是做了高官,必定是祸害的。 周槿欢将那封信放在烛火上,信没有了,她心还没有静。 ------------ 第一百九十五章 呵,以退为进 张子朗的那封信虽然烧了,却也一直压在她的心头上,就连苏婉都忍不住问了几次:“姑娘,都好十几日了,还不给张大人回信么?” 她一直都以为自己不是那种很纠结的人,现在才知道那不过是她没有遇到让自己纠结的事情。 杨明是一只狼,还是一只伤害力极大的狼。 在扶持他之前,周槿欢必须确保自己不会引狼入室。 “这是件大事,一不留神就满盘皆输了。”周槿欢走到书桌前,急速写下了一封信,交给了苏婉:“将这信交给张子朗吧,孔繁是好对付,关键是杨明,他这个人最合适,却也最难控制。” “有句话婉儿不知道该不该说。”听到“杨明”这个名字,苏婉的眼神稍稍有些变化,周槿欢点头:“你说。” “婉儿不知道姑娘为什么会提到杨明,但就我所知那杨明绝非善类,姑娘对此人还是小心一点为好,最好不要和他有一点点的关系。” 苏婉说完,周槿欢半晌都没有说话,苏婉感觉有些毛毛的,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姑娘,我……” “杨明阴狠狡诈、两面三刀,朝廷多的是人不知道他的底细。若非张子朗和他同在战场相处多年,也不会对他的为人知道那么清楚,而你几乎从未和他有过正面接触,却也如此了解,我只怕要说你们组织真的很厉害了。”周槿欢见她眼中有明显的慌乱,叹了口气:“我们相处那么长的时间,我是什么样子的人,你还不清楚?” “姑娘……”苏婉刚要说什么,周槿欢打断了她:“若非你对我真心,也不会失言讲杨明的不是,我应该高兴的,我不会逼你说什么,你放心。” “总有一日,婉儿会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姑娘的。”想到阿诚的蛊毒,苏婉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红,也不肯再说下去了:“那姑娘,我就先去送信了。” “注意安全。”每次苏婉出门的时候,她都是要嘱咐一句的。 苏婉走后,周槿欢就让宫人将小初夏抱过来,已经开春了,不过也不敢贸然和她去衣服,她的小脸红扑扑、粉嫩嫩的,让周槿欢本来有些低沉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好了。 “姑娘,今日天气不错,不如带着长公主出去?” “也好。”自从小初夏回到她身边之后,她就极少出门,她顶着小初夏的头:“小初夏和额娘一起出门,好不好啊?” “娘……娘……”小初夏现在能说的还只是单字,和去年一样。 只怕没有一个母亲舍得看到自己的孩子这样,每当小初夏提醒她仇恨的时候,就是她最心痛的时候。 说起来也是巧,她们这边刚刚出了别宫,还没走几步路就碰到了周采薇,巧合得就像是有人故意安排的一样。 周槿欢看看刚刚提议让她出来的宫人,想着这宫人倒是可怜了,就这样被周采薇给抛弃了。 “奴婢参见贤妃娘娘。”周采薇是君,她是女官,地位摆在那儿,她还是要行礼的。 “阿姐又何必这样客气?”周采薇将她扶起来,手掠过小初夏的脸,笑道:“这小初夏真的是越长越好看了,眉眼之间还真的是很像……阿姐的。” “贤妃娘娘谬赞了,我们小初夏可是当不起。”周采薇都能当着宫人的面说小初夏的长相了,她也没有什么可客气的。 “怎么会呢,小初夏可是我们的长公主,福禄最盛的了。”周采薇发觉自己刚刚的玩笑有些过分了,所以很亲昵地攀上周槿欢的胳膊:“阿姐,好久都不见了,你住在别宫,和皇上的御书房太近,薇儿也不会去打搅,今日正巧得见,不如去昌德宫坐坐?” 周采薇之所以开始会说小初夏的长相,只怕就是为了让她去昌德宫吧? 将她推到元文雅前,看她们两人斗智斗勇,确实很过瘾。 可周采薇不是傻子,她在宫里那么久,不会不知道自己被当靶子了。 周槿欢想了想,也就跟着她去了昌德宫。 两人坐在房间了,房门紧关着,周采薇对贴身侍女春兰嘱咐道:“除了皇上,不然谁来了都一律不见,就说本宫染了风寒。” “阿姐,你躲在后面看戏,好玩么?”周采薇没有拐弯抹角,而周槿欢也很直接:“你觉得我欠你的?” “那阿姐觉得呢?”周采薇永远都学不会钱嫣然的沉稳,而钱嫣然也永远都没有周采薇的执行力,所以好多时候周采薇显得比钱嫣然要可爱一点。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你若是厌烦了和元文雅争斗,大可自己出个不大不小的过错,让皇上废黜你,这样你就不用成为元文雅的眼中钉了,不是么?” 周槿欢这样说就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了,所以周采薇的脸色就更难看了:“你以为我真的不敢么?” “有这样一个妃位,你至少还有和赵瑜见面的机会,你若是还想重温被罢黜的那些时光,实在不行,我也能帮你一把,要知道你能恢复妃位就是我卖惨得来的,你若是真的不想做贤妃,我也可以出点力。” “周槿欢你也别太拿自己当回事了。”周采薇嗤之以鼻,周槿欢漫不经心地开口:“你说,若是我前一刻钟在你的昌徳宫,后一刻钟就出事了,会有人相信和你无关么?” “你敢?”周采薇果然很容易就冲动了,周槿欢则笑:“看来你还是很在意自己的妃位,很在意赵瑜的,那又何必作,好好保住自己的妃位不是最好了么,到底这个后宫里觊觎你位置的人可是不在少数。” “你……”周采薇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 “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不用以退为进了。”周槿欢将话说开了,周采薇一向爱面子,这会儿有些上火:“滚,就当我们从没见过!” 若是没有猜到周采薇的意图,周槿欢也不会过来的,话到如此周采薇一点便宜都没占到,此时走更待何时? “周槿欢你是忘记了,赵瑜登基时候怎么对你的吧?”周采薇的话在身后响起,而周槿欢完全没有在意:“猴年马月的事情了,而且我之前九告诉过你,我的底线是小初夏,赵瑜如何对我来说并不重要,虽然我们互相不待见,但你对我来说至少比元文雅可爱多了。” “你……”周采薇发觉自己实在是太冲动了,但说出的话是是收不回了,她也拉不下脸。 自昌徳宫出来,至少有些日子,周采薇不会再找她的事儿了。 “小初夏,额娘到底要怎么办呢?”回到别宫,刚刚卸下的压力马上就上来了。 苏婉赶在正午的时候回来了。 让宫人将小初夏抱走,周槿欢给苏婉倒了杯茶水:“回来了,张子朗怎么说?” “张大人能对我说什么,不过我看得出来张大人的表情有些纠结。” 那封信苏婉并没有看,所以她并不知道上面都写了些什么。 “这些日子你也够累的,好好休息一下吧,不对,不是休息一下,而是休息一个月。”周槿欢冷不丁地说这话还是让苏婉有些摸不着头脑:莫非是她做错了什么事儿? “杨明的事情关系重大,我需要好好想想,而且这样的事情也需要和张子朗他们当面谈,清明是个好时候。” 周槿欢的一句话让苏婉松了口气,现在不过才二月初,确实距离清明有不短时间。 从某种程度上,她还真的挺喜欢这种安排的,因为这就意味着她有时间去看看阿诚了。 周槿欢自然不知道苏婉在想什么,她就想着这一个月能安静一会儿了。 “姑娘,青羽姑娘来了。”门外的宫人让她们都回神了。 王太后喜欢小初夏,每日都会让青羽过来接小初夏去用午膳,她一直都知道这个事情,但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和青羽碰过面。 这是她搬到别宫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青羽姑娘,您来了?”周槿欢上前迎了迎,青羽面上带着微笑:“周姑娘您这样,奴婢可承受不起。” “这个皇宫,在我这里你什么都承受得起。”周槿欢拉着她的手,想要和她亲近,但她却摆手:“周姑娘您太过客气了,奴婢是太后娘娘的人,所有的事情都是听太后娘娘的,有些事情并不敢贪功。” 对于小初夏的事情,青羽从来都没有向周槿欢讨过赏。 周槿欢也不为难她,当着那些宫人的面,也就不再逼着让她说什么,让她带着小初夏走了。 周槿欢以为接下来的日子会安稳,至少能给她足够的时间去思考杨明的事情,但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赵瑜那边会发生那样大的事情。 那是一个很晴朗早上,赵瑜从凤藻宫出来,给小孟子递了个眼神,小孟子亲自去找了王御医。 王御医是个皇宫里的老人,看到小孟子就知道他的来意了。 “孟公公你放心,事情怎么办,老臣都清楚。” 小孟子自然是放心的,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就走了。 小孟子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刚走,太后后脚就过来了:“王御医,你可知罪?” ------------ 第一百九十六章 清明节前后 这应该是周槿欢入宫之后最平静的一个多月,除了苏婉失踪了几日、阿诚成功晋升为主将之外,没有发生任何事。 和张子朗约定的时间慢慢也越来越近了。 “想什么呢,问你话都不回答?”赵瑜将她拽到怀里,她这才稍稍回神了些:“我能想什么,你问我什么?” “不是马上就到清明了么,我问你要不要一起去广陵祭祖?”赵瑜轻轻吻吻她的唇,像是对她跑神的惩罚,这样亲密的动作,他经常做,她倒是没有像以前那样抗拒了,却还是有些不自在:“怎么知道询问我的意见了,上次花朝节的时候,你不就是自行决定的么?” “你个小气鬼,都多久的事情,你竟然还记得?”赵瑜的额抵上她的,脸上满满的宠溺:“答应你,以后再也不会那样了,可好?” “反正我听说皇上都是一言九鼎的。”周槿欢这话带着少女的娇羞,接着小声道:“好似我不去就多么不懂事似的。” “你知道就好。”赵瑜捏捏她的鼻尖,她没有回避,但思绪明显又飘到了别处,嘴里念念有词:“你要是不说,我都差点忘记了清明这回事儿了,阿诚现在还在南方么,清明能回来一趟么?” “我猜你就要提这件事。”赵瑜说这话的时候颇有些得意:“南方的战事已经大体平复了,我前两日就下令让他赶回来,应该能来得及。” 其实细细想来,她是连阿诚都比不上的,阿诚至少可以祭祀卫子封,而她呢,她的皇兄是前朝灭国之君,大燕不会有他的墓地;而周铭夫妇是萧景知的岳父岳母,赵瑜不可能让她去祭祀。 萧景知呢,赵瑜更不可能让她祭祀,况且他别说墓地了,就连衣冠冢都没有。 而她心底的悲凉,谁知道呢,甚至在赵瑜说完那些话之后,她还要装作高兴地趴在他的怀里,缠缠啊绵绵地来一句:“你倒是学会了体贴。” 赵瑜是怎样回答她的,她并没有在意,她只觉得冷,即使她人在赵瑜的怀里,却依旧觉得冷,冷到骨子里的那种。 “今晚留在御书房陪我吧?”用完晚膳,赵瑜将她圈在怀里,她的身子一僵:“你不是喝醉了吧?” “我本就没有喝酒,怎么会醉?”赵瑜圈着她的手更紧了些,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白皙的脖颈上,那脖颈微微有了层粉色,他颇有些动,情地吻上那粉色:“我想要个孩子,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男孩女孩都好,我会给他所有的宠爱……” “……”这番话有些耳熟,该死的耳熟,该死的让人心痛。 “槿欢,再过三四个月,小初夏就快一岁了……”他这是在提醒她,他已经忍得够久了,是么? 她来不及多想什么,赵瑜的大手穿过层层阻碍,唇也没有闲着,她一向受不住他的火热,在他要有进一步动作的时候,伸手按住了他胡作非为的大手,调整了一下气息,急急地开口:“我们先好好聊聊,好么?” “你说,我听着。”赵瑜的唇并没有从她的身上离开,大手也挣脱了她的小手,就要解她的衣裙,她的呼吸都有些急促,红着脸道:“等祭祖回来,嗯?” 她的声音不大,他好似没有听到,手很灵活,慢慢活动着…… 出乎意料的是,他在关键时刻,收了手,凑到她耳边低声笑:“周槿欢,我已经忍你许久了,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现在就给我,或者等清明后……” “清明……”这还要选择么,周槿欢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赵瑜用吻堵住了,他这个吻很深,让周槿欢都有些缺氧,等他放过她的唇,他亮晶晶的眼睛里带着希翼,像是在诱骗她:“你可要想清楚了,现在给我,还是要等清明后?” 还是同样的问题,周槿欢的回答自然还是一样的,结果她得到的惩罚还是一样的,他接着吻她,一遍一遍的。 赵瑜的身上的火被越攒越高,但周槿欢还是坚持着最初的答案,这让他有些头疼,吻她到底是在惩罚她,还是在惩罚自己? “你一定要想清楚了,要知道若是等到清明后,我一定会让你下不了床的,嗯?”这个他多了一句话,周槿欢的脸更红了,最后还是回答:“清明后。” 赵瑜又狠狠吻了她,之后没有再问那个让他郁闷的问题,反而饶有兴趣地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盯着她看,在她说出“无,耻”两个字之前,先行行动,吻住了她,停了好大会儿才抬起头,直直盯着她的脸,笑得很是暧,昧:“你自己选择好的,倒时候别哭。” “天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周槿欢似是无意地拢拢自己的衣服,侧身就要离开,却被赵瑜拉住了,笑得不怀好意:“你怕什么,我不是说了,不会动你么?” “我……我只是觉得太热了,现在都快清明了,这御书房怎么还有那么多的暖炉?”周槿欢试着扭动一下的身子,以期从他身边离开,但好似都是徒劳无功的,他更是又暗暗使劲儿了一下,将她抱回怀里,安抚她有些慌乱的情绪:“乖,不用乱动,就在我怀里,我不会……” “不会什么,现在最危险的地方就是你的怀里了。”周槿欢撇撇嘴,赵瑜听到她的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你既然知道我这会儿受不了撩了拨,也最危险,就乖乖的,我保证等清明后再办你……” 这又是什么浑话? 周槿欢就当没有听到,这个时候其实最适合装睡,但她感知到他还发热的身子,怕自己装睡,他会对自己动手动脚的…… 装雕塑吧? “槿欢,其实我们这样过着也挺好的,是吧?”赵瑜用胳膊圈着她的脖颈,蜜色的胳膊和周槿欢的白皙脖颈形成鲜明的对比。 “好么,可能是吧?”周槿欢想说的是,好个鬼。 不过这段时间,确实是她最平静的日子,就像是流水一样平静。 “我和额娘去祭祖的时候,你就不用跟着了。”赵瑜这话,周槿欢根本就没有在意,他察觉到她根本没有理解其中的深意,补充道:“你皇兄的墓地,小孟子会告诉苏婉。” “你说什么?”周槿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那个可怜的皇兄会有墓地? “你明明听到了,不敢相信我的话,那你到时候亲自去看看就好了。”赵瑜很平淡地说这话,周槿欢不知道此刻自己该有怎么样的表情,她意外地提到了另外一个人:“薇儿知道这件事么?” “她不需要这事。”也是啊,周采薇本就和他们不亲近,知道了又能如何? 赵瑜和皇兄可以说是国仇家恨,他自然不会陪着她一起去祭祀的,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她本已经想好了对策,却不想赵瑜亲自给她了这样好的借口。 “那没有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周槿欢说着就要起身,赵瑜圈着她的胳膊轻轻使劲儿,她人就再次落入了他的怀里:“你这过河拆桥也太明显了点吧,再等会儿,等我想歇息了,你再回去。” 他这会儿精神得很,什么时候才想歇息,周槿欢觉得自己头有些大。 想到她以前上学的时候,只要一看书就发困,就起身给他拿了本书,谁知道他根本就是越看书越精神的类型,那是一本很普通的《孟子》,他看得很入迷,时不时还问她几句,最后倒是她先熬不住了,支着头,眯上了眼睛。 “槿欢?”赵瑜冲着她摆摆手,她好似真的睡着了,他抱着她,将她放在床上,在身子触碰到床的那刻,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我实在是太困了,陪不了你了,我先回别宫了。” 这戏有些假,但赵瑜没有戳穿她,他喜欢看她迷迷瞪瞪地揉眼睛的模样,很可爱。 周槿欢见他也不阻拦,松了口气,自御书房走了出来。 “姑娘你回来了。”可不是回来了,不过差点回不来了。 “婉儿,清明节的时候,小初夏要跟着赵瑜他们一道去祭祀的,别人我不用心,你要全程盯着,千万不要让小初夏出事儿,知道么?” “姑娘这是什么话,小初夏是长公主,您是她的额娘,您怎么能……” “我现在只是一个女官,身份太尴尬,元文雅是皇后,也是小初夏的皇额娘,有她其实就足够了,而我要去祭祀我皇兄……” “姑娘是说前朝大魏的皇上……” “你自己知道就行了,此事千万不要张扬,知道么?” 周槿欢捂住了苏婉的唇,苏婉点点头,还是很震惊:“赵瑜怎么可能会给前朝的皇帝立碑,这不是太奇怪了点么?” “这是我的好机会,我去祭祀皇兄,就和赵瑜他们分开了,我要你跟着赵瑜他们,一方面是看护小初夏,另一方面是要你监视一下皇宫的那些人是否有什么奇怪的动作。” “这些都没问题,主要是姑娘,你到墓地又如何,该怎么和张子朗见面?” “你不要着急,听我慢慢讲。”周槿欢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细细嘱咐,她仔细听着,本来还带着几分为难的脸上挂上了一抹笑:“还是姑娘聪明。” ------------ 第一百九十七章 拜祭的阴谋 清明节当天,皇宫浩浩荡荡地走出一队人马,这次没有什么王公大臣,只是皇家的成员和不少护军。 王太后喜欢小初夏,刚出宫就被王太后给要去了,因为是青羽来的,周槿欢也没有多话就让她带走了,只是对苏婉使眼色,苏婉会意:“青羽姑娘,小初夏现在不比以前了,重了许多,不如奴婢和你一道吧?” 青羽看看周槿欢,也没说不答应,苏婉就跟着走了。 清明祭祖是皇家的事情,周槿欢是个女官,本和祭祖无关的,主要是看在小初夏的面子上,王太后才让她跟着的,不过她到底是上不了台面的,所以就在队伍的最后。 这很合周槿欢的心意。 从皇宫到广陵要穿过南北大街,这是邺城繁华之处,店铺多,买卖多,人自然也多。 就在队伍要走出南北大街的时候,人群中突然有人冲了进来,引起了一小阵的骚动,护军将那人拦住:“何人这样大胆竟然会惊扰圣驾?” “皇上,我冤枉啊,我冤枉啊!!!”那男人可不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还要上前下跪,护军凶神恶煞的,对另外两人示意,三个人正要将那男人架走,赵瑜的声音响起来:“百姓之事从无小事,你们还不放手?” 三个护军刚放手,那男人就冲了过来,赵瑜座驾两边的护军都是一脸的警惕。 “皇上,求求您救救我这个平头百姓吧。”那男人边说边不停地磕头,赵瑜眼里略过一抹了然,依旧开口:“你谁,若是真的有什么委屈,朕绝对不会放任不管。” 那男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事情将明白了:他家的田地被人占用了。 而占用的人正是杨明,就是那个无耻的将军杨明。 “你的情况,朕已经知道了,你先退下吧,朕会下令让他们去查,会还你一个公道的。”事情和赵瑜想得不太明白,而杨明这个名字,他确实没有多大的印象。 “皇上,你不能不为百姓做主啊,那杨明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查什么啊,他占用我家的土地,让我家破人亡,事情不是这样办的啊……” 那男人还在说什么,赵瑜有些不耐烦,吩咐护军:“将这人交给京兆尹,说这是朕亲自交代的案子,若是那杨明占用了他家土地,将土地归还后,杨明的官位也一并去了。” “遵命!”护军几步走到那男人跟前,那男人却拔腿就跑了,这一切好似就是一场闹剧。 护军还想去追人,赵瑜却制止了:“祭祀重要,不用去管那人。” 这一场风波就这样过去了,似乎所有人都没有将这件事当做一回事。 接下来的路途中,再也没有遇到这样的事情,所有的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广陵到了,赵瑜扶着王太后下撵轿,皇后娘娘和贤妃娘娘分别在左、右侧。 青羽站在后侧,小初夏被她抱在怀里。 赵瑜悄声好似对王太后说了,王太后好像有些生气,周槿欢和他们隔得有些远,听不到什么。 一刻钟后,前面那几位就要进广陵,小孟子却走过来了:“皇上本来是要苏婉姑娘给周给你领路的,但苏婉姑娘说要照看初夏公主,这不,要小孟子来了。” 也就是说,刚刚赵瑜和王太后说的就是她皇兄的事情吧? 王太后怎么会喜欢她呢,无论什么时候都在强调他们的矛盾,好似她自己都忘不了一样。 “主要是我放心不下小初夏,要劳烦孟公公了。”周槿欢笑笑,她还有些好奇:赵瑜会在她皇兄的碑上写什么? 小孟子将她领到了地方,人就走了,他是赵瑜身边的得力人,别人都替代不了的。 那是一方无字碑,只有立碑时间,别的什么都没有。 也是啊,若是真的写上了名字,那还了得? 原主儿的记忆在她的脑子里乱窜,她其实真的特别痛恨原主儿这一点的,明明她皇兄对她那样好,怎么她就能起了杀心,那可是她的亲哥哥啊。 走了一遍祭祀程序,周槿欢真的有种悲从中来的感觉。 “姑娘,您节哀。”上前扶着她的人是苏婉千挑百选的人,也是她极为熟悉的人,阿桑。 就是那个和周槿欢一起在军营厨房里相处多日的小鬼头,现在她是别宫的侍卫。 苏婉和阿桑有过一面之缘,第一次在宫里见到他的时候,差点下巴都要掉了。 阿桑最大的特点在于他和张子朗的身材极其相仿。 赵瑜那边的祭祀庄重又繁琐,想必要结束还要等些时间,干脆就先不回去了,随便转转吧。 “今日突然跑出来的那个刁民,应该是在诬陷那个什么杨明大人吧?” 周槿欢似乎是漫不经心地提到了这个问题,若是以前的阿桑,一定会插科打诨地陪她胡说的,但现在的阿桑很沉静地说了句:“姑娘,前朝的事情不是我们这样的人能枉论的。” “你这样拘谨做什么,不过是我们聊着玩罢了,谁还能将你的话当真啊。”周槿欢嗤笑一声,用手拍拍他的肩膀:“反正啊,我觉得那杨大人好似是被人冤枉的,被冤枉的自然也算是好人了。” “奴才不知。”阿桑只管冷着脸说话,周槿欢的火气好似一下子就上来了:“你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 “可是奴才是要保护娘娘安全的。”阿桑完全不为所动,周槿欢从鬓发上拔下一根兰花簪子,冲着自己的脖颈,威胁他:“不滚的话,信不信我用这个东西这样来一下?” 她边说边配着动作,阿桑有些紧张:“好,奴才听姑娘的,这就走。” 周槿欢看着阿桑离开的身影,嘴角有了一抹笑。 阿桑这边躲在了暗处,看着周槿欢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他人却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了。 “我说朋友,你最好去追周姑娘,到时候咱们合兵一处,不然周姑娘会跑的。”阿桑已经感知到了有人在追着自己,那暗卫像是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皇上看重的人是周姑娘,他跟着侍卫有什么用? 那暗卫调头的那一刻,前面的阿桑已经发生了变化,只见他马上追了上去,拍了那暗卫一下:“算了,我还是跟着周姑娘了,真的有什么事儿了,你也不方便出手的。” 暗卫正捉摸着他的话有道理,他人就已经跑到了前面。 周槿欢本来像是要去什么地方的,但她该是听到了动静,所以停住了脚步:“你怎么还跟着我?” “姑娘,您是皇上重要的人,奴才只能好好跟着您,以防您出事。”阿桑自知被发现了,也不再躲着了。 “真的很烦人啊,我就是随便看看而已,你一个大男人非要跟着做什么,小初夏还在皇宫,我能去哪儿,你能用脑子想事情么?”周槿欢的脸色极其难看,阿桑却像是没有看到一样,但那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让他有些暴露:“请姑娘赎罪。” 有阿桑在,她就什么地方都去不了了,只能坐着等赵瑜他们祭祀完。 皇家祭祀是非常讲求规矩的,并且流程很冗长,她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才听到那边细细索索的声音,人稍稍放松了些。 回宫的途径和来时一样的,可回去的时候要清净得多了。 王太后依旧霸占着小初夏,周槿欢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和太后娘娘抢人? 随她罢了。 周槿欢随着赵瑜去了御书房,想到了昨夜他们两人的对话,心“咯噔”一下,无名的紧张在蔓延。 “你怎么突然就紧张起来了,是想到了什么?”赵瑜凑上来,本来有些阴郁的脸,因为她的表现而变得轻快了许多。 “没有什么,我能紧张什么”周槿欢试着推开他的脸,他被她的反应逗乐,正想着要说什么,却被小孟子的声音打断了:“皇上,太后娘娘让您去凤藻宫一趟。” 凤藻宫现在可不是王太后的住所了,为什么让赵瑜去找皇后呢? “槿欢,你先回别宫吧。”赵瑜放开了手,对她说话很柔情,她却感觉好似他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回到别宫之后,苏婉和阿桑正在聊着什么,脸色都不太好。 “好啊,婉儿,阿桑的事情你竟然瞒着我。”她确实是在昨天才见到阿桑的,当时她让苏婉去找个和张子朗身形相似的、可靠的人来,以方便易容,没有想到会是阿桑。 “姑娘这话就冤枉我了,阿桑的事情还是黑大哥告诉我的,说他进了宫,我这才留心点,用了点小手段让他进了别宫。” “你这样一说我才意识到了,当年他确实是跟着黑大哥一起的,不过你这长得也太快了,才一年吧?” “军营那是什么地方?”阿桑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说起来话来带着莫名的自信。 “好好好,说起来你和小阿城年纪差不多大……”她这话还没有说完,阿桑就不愿意了:“哪里话,我比那小子大一岁呢。” “好好好,你大你厉害,行了吧?”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周槿欢也就不和他一般见识了。 “不过你比我想得还要聪明。”阿桑这话绝对是出自于真心的,清明祭祀这事被她利用得尽善尽美了。 特别是找人状告杨明占地这事,其一是引来混乱,让披了人皮面具的张子朗可以和真的阿桑做调换;其二是让杨明这个名字在赵瑜这里刷存在感。 最起码现在赵瑜对杨明此人有了一定的印象,还是好印象,因为状告那人是诬告,而且马上就会有人查到杨明散官俸救济穷人的美名。 像杨明这样披着一张和善的羊皮的狼,最是可恨。 “那个,好似该我巡逻去了,咱们回头再说哈。”阿桑这小子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拍了一下脑袋,人就窜出去了。 周槿欢看着他欢脱的背影,又想到了阿诚,明明阿桑比阿诚还要大一岁,也经历了那么多事儿,可是他好似要比阿诚活得轻松多了。 “这阿桑和张大人性格差那么多,不会被那暗卫发现吧?”苏婉这样一说,周槿欢还真的有些紧张了,但细细一想:“不至于,那人皮面具做得很好,暗卫也距离那样远,不可能会意识到的。” “那也是。”苏婉点头答应着,不再说话,周槿欢就有些按耐不住了:“倒是安静,非要我问你才说啊,小初夏在他们那边还好吧?” “小初夏一直都被青羽姑娘抱着,倒是没有什么事儿,只是……” “只是什么,别吞吞吐吐的,你知道我最不喜欢这样的。” 周槿欢端过一杯茶,正要喝就被苏婉拿走了,只见她咽咽口水,声音就像是蚊子一样:“元文雅有身孕了。” 刚听到这消息,周槿欢是有些发愣的,随后将茶杯拿回来,浅酌了一口:“皇后怀孕是普天同庆的好日子,你那样吞吐做什么?” 周槿欢说得好似无所谓,但却将“好事情”说成了“好日子”,关键是她还不自知。 赵瑜是皇上,元文雅是皇后,他们生孩子有什么不对么,很好啊,是不是? 而且依照赵瑜的性格,他说不定还会觉得对不起她,这样说不定什么清明之约就算了,是不是? 周槿欢这边阴沉着脸,赵瑜在凤藻宫和元文雅做戏。 出了凤藻宫后,赵瑜去了太后的宫里。 “额娘,你一向不喜欢鲜卑人的,怎么会容许她……”赵瑜是多聪明的人,自在广陵听到元文雅怀孕的事情,他就猜到了一定母后在捣鬼。 “今时不同往日了,你以前你身边还有钱嫣然她们,现在呢,哀家不喜欢周氏姐妹,周槿欢生下了小初夏,哀家也认了,但以后再也别想。” “额娘,元文雅到底是鲜卑人,我们和鲜卑早晚是要势不两立的。” “那就等咱们和鲜卑势不两立之后再说,现在哀家要保住那个孩子,谁说都没有用,你要是想动那孩子就先过哀家这关。” 王太后都这样说了,赵瑜也就没有别的话可说了,他知道这事和王御医脱不了干系,但真的要杀了他? 罢了,长者为大,这孩子就留下吧。 赵瑜回到御书房,将暗卫叫进来,那暗卫不是别人,正是白起。 白起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赵瑜像是没有怎么留心,让他走了。 其实他觉得有些奇怪,但具体奇怪在哪儿,他也说不上来,特别是他转身要去追周槿欢的时候,拍在他肩上的手和之后他说话的语气。 可能真的是他想多了吧? ------------ 第一百九十八章 何必招惹我 对于元文雅肚子里的孩子,赵瑜是没有什么感觉的,但周槿欢并不是这样的。 她在庆幸,庆幸自己选择了杨明,没有心软。 许是赵瑜真的没有将元文雅的事情当做一回事,隔天就亲自将事情告诉了周槿欢,她早从苏婉那里得到了消息,但从他口里说出这话还是让她有些不舒服。 “我也不想要那个孩子,一直吩咐王御医送药的,但额娘她想要那个孩子就……”赵瑜拉住了还在沉思的她,捧着她的脸,正说着话却被她打断了:“别什么事情都往太后娘娘那边推,若是你不碰元文雅,她也不会怀孕,不是么?” 她这话让赵瑜一下子不知道要如何反应才好,周槿欢在他眼里是再理性不过的人了,即使偶尔会吃醋。 “槿欢,元文雅是我的皇后,我不碰她,让她如何想,让鲜卑国如何想?”赵瑜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明显是有些严厉的,看到她的脸色越来越白,接着哄着:“当初我之所以会娶元文雅,是为了在和大梁国交战的时候,鲜卑不至于乘人之危,我大燕不会腹背受敌,若是因为元文雅而和鲜卑交恶,一切就都没有了意义。” 男人总是比女人理性,更何况元文雅和周槿欢不一样,元文雅的肚子里是赵瑜的亲生骨肉,即使一开始真的不愿意她怀孕,可她怀孕之后,对于大燕和鲜卑的关系都是好的,这又有什么不好? “元文雅生得美丽,又有鲜卑国做靠山,那你又何必招惹我?”周槿欢这话说出口,赵瑜的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周槿欢你这是什么意思?” 在赵瑜眼里,元文雅怀孕这事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大事,所以他才这样平平淡淡地将元文雅怀孕的事情说出来;较真起来,他娶元文雅当皇后那事才是大事,所以他当时才那样瞒着她。 简而言之,在赵瑜眼里,周槿欢现在的反应实在过激了。 “没什么意思,皇上若是没有什么事儿的话,奴婢就先退下了。”周槿欢说完就要走,却被赵瑜拉了过来,眼睛有些发红:“周槿欢,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这是两个人之间的心理战。其实周槿欢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最聪明的做法就是装可怜,因为赵瑜一开始是真的稍稍有些内疚的,而现在他正在由内疚向愤怒转变的点儿上,只要她稍稍示弱,赵瑜一定会服服帖帖的。 “皇上,您有什么吩咐就告诉奴婢,您真的抓疼奴婢了。”周槿欢依旧板着脸,赵瑜深深吸了口气,像是在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周槿欢,你最好趁我还没有生气前恢复正常,不然我……” “奴婢看皇上您也没有什么……”她这话说了一半,唇就被堵上了,他的吻很激烈,她被动地承受着,就好似什么都不在乎一般,她这样的态度更激怒了赵瑜,他狠狠咬住了她的耳垂,她被咬疼了,尖叫了一声,他低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不是喜欢听朕的吩咐么,好,朕现在就吩咐你陪着朕睡,听懂了么?” “奴婢是女官,只管研墨,皇上若是想找人侍,寝,还是请几位娘娘……啊……”赵瑜几下撕裂了她的衣服,在她的惊呼中,抱着他去了内室,将她放在床上,不等她起身,人就压了上去…… 隔着屏风什么都看不真切,只能见两人一上一下,伴随着让人心慌的叫声和粗重喘息,春光满室。 动静不小,足够御书房门外的人听到。 “我就说了,咱们皇上对于这个周女官是有心的,看吧,今日两人果然就呵呵呵了……” “这青天白日的,有违风化。” “诶呦喂,常喜啊,你还会不少东西呢,要我说啊,你还真的有些可惜了,哪天让你师傅给你寻个俊俏的小宫女伺候伺候你……” “胡说什么呢,好好当值吧,让师傅听到了,你也该被赶到脏地方去了。” “那倒也是,你师傅现在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呢,只怕是没有心思管你了,你说说看,有什么喜欢的小宫人没有?” 常喜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觉得烦躁,御书房里男人和女人的声响还在继续,他的心好似被什么挠着一样,怎么都觉得不舒服。 “常喜啊,你到底有在听我说话么,我和你说话呢,诶?!” “你太聒噪了,我找人换班去。” “常喜,你不是怕听那女人的叫声吧,你那玩意都没有了,还怕那个?” 常喜快速离开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心跳那样快。 而御书房的动静也慢慢变小了,赵瑜从她身上下来,简单披了件衣服,将她抱起来,走到了浴池边,轻轻将她放下。 周槿欢是公主出身,细皮嫩肉的典型。 她的肌肤是通体的白皙,只因赵瑜的粗鲁,有些许的红色印记。 当被温热的水包围的时候,周槿欢舒服地闭上了眼睛,她自始至终都是和赵瑜背对着,不想说话,她怕自己会忍不住骂人。 “槿欢,我……”他是做了混账事儿,但他是皇上,有些话他不知道要怎么说。 “皇上还没有尽兴?”周槿欢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笑意和讽刺,赵瑜的脸很阴沉,并没有说话,她就慢慢转过身,望着他的眼睛,嘴角的小梨涡在水汽里若隐若现:“怎么,皇上喜欢在浴池里?” “周槿欢,你给我闭嘴!”赵瑜的眼睛发红,手按在她的肩膀上,那象牙般的白色肌肤,马上就有了红色的指印,她转头看看他的手,好似一点都不觉得疼,媚眼如丝地看了他一眼,说的话很有寓意:“原来你不喜欢浴池啊。” “你是在向我暗示什么,暗示你和萧景知的那些闺房,事?”想到萧景知那人的存在,赵瑜的怒火就忍不住升腾,手下的劲儿就更大了,他好似没有看到她皱巴的眉,接着道:“他早就死了,我有什么可在意,要知道你现在在我怀里,你以后也只会生我的孩子,他不是有一个孩子么,你给我生两个、三个、四个……” “皇上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这后宫里多的是女人给你生孩子,奴婢一介女官,可不敢越俎代庖。”周槿欢差点忍不住反手给他一个巴掌了,但最后还是静心下来,说了句颇为讽刺的话。 “不,我要你的孩子,我要我们的孩子,别的什么都不要。”赵瑜将她拥入怀里,很突兀的动作,她软软的身子撞到他硬邦邦的胸膛上,疼。 都不要,那元文雅的孩子呢? 周槿欢暗暗嗤笑,可那抹笑被赵瑜看得一清二楚,接着她就被赵瑜再次抱到了床上,接着刚才不久的事情。 赵瑜是疯了吧? 周槿欢想骂人,但想到他一向不同于别人的脑回路,就选择放弃了,至少安静一些,他还不至于太磨人。 自从入宫之后就知道这件事是在所难免的,只是没有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好似无意中,他们真的履行了清明之约。 这夜,周槿欢是在御书房度过的,他好似一直都在折腾她,而她呢,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早上醒来的时候,赵瑜就在她的身侧,他有一张冷峻的脸,即使是在沉睡的时候,也让人难以接近。 “皇上,早膳……”小孟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周槿欢正准备闭眼装睡,赵瑜突然睁开了眼睛,两人的眸光相遇,她本来要闭上的眼睛眨巴了一下,视线转移到了别处。 “早膳半个时辰后再说。”赵瑜的声音很响亮,可能是因为就在耳边。 “槿欢……”面对周槿欢的时候,他的声音蓦然软了,他知道自己昨天确实做得太过分了。 而周槿欢则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当着他的面,起身穿衣服了,等一切都完毕之后,朝着赵瑜行礼:“别宫还有事,奴婢先行告退了。” 直到人走了,赵瑜才意识到床畔的冰冷,冷着脸起来了。 周槿欢一到别宫,苏婉就迎了上来:“姑娘,昨夜……” “莫要再说那件事了,小初夏呢?”周槿欢不想提昨夜的事情,她现在就想看看小初夏,看看她清澈的眼睛,她温暖的笑容。 那是治愈她的灵药。 小初夏还是老样子,什么话都不会说,只会咿咿呀呀地,见到她就眼睛亮亮的,叫她“娘”,她昨夜受到了千万般的委屈,但一滴泪都没有流,可在看到小初夏的时候,她落泪了。 小初夏像是懂得她的悲伤,小唇吻上她的泪,随后小脸就皱巴在一起了。 泪是苦的吧? 这天周槿欢在别宫陪了小初夏一天,晚上被赵瑜召到了御书房,赵瑜还是在说软话,而她还是什么都听不进去。 “小初夏今天身体不好,奴婢就先告退了。”她只说了这一句,而且说话的时候像是完全没有看到他一样,这让他很挫败:“比起小初夏,伺候好朕好像是更重要的事情。” 他有多久都不在她前面提“朕”这个字了? 她还没有想清楚就被赵瑜抱着进了内室,纱帐落下,他高大的身子朝着她压下来…… ------------ 第一百九十九章 什么混账事 周槿欢夜宿御书房绝不是第一次,但连着好几日都夜宿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皇宫里一向是流言长脚的地方,很快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御书房的周女官爬上了皇上的龙床,她本就是长公主的圣母,还是三妃之一的珍妃,现在又得了宠,只怕复位指日可待了。 这些流言自然也传到了周采薇和元文雅的耳朵里。 元文雅现在有了孩子,加之赵瑜曾经给她灌的迷魂汤,她根本就没有将周槿欢放在眼里;倒是周采薇真的有些慌乱了。 周采薇复位有些日子了,她是个聪明女人,知道赵瑜喜欢她什么,她就照着他的喜好来,倒是不曾让他生气,但他就算是笑,好似也从未到达眼底。 这个世界有时候是很讽刺的,她当时只将赵瑜当做报复周槿欢工具的时候,她没有那么多的患得患失,也更得他的心;现在她自己将心遗落在他身上了,反而无论做什么都不得其法了。 “娘娘,你不要冲动,周槿欢现在住在别宫,那不比别的地方,您前脚还没踏入宫门,皇上后脚就知道了。” 春兰不能让自己主子做傻事儿,周采薇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慌乱:“她答应过我的,她明明答应过我的,她不喜欢皇上,她只要小初夏,说好的事情,她怎么就能反悔?” 两年前她都想不到有朝一日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娘娘,周槿欢其实不足为虑,她是正宗的前朝余孽,王太后那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能让她做大?不过是碍于她有个初夏公主才容忍到现在的。皇上待您好是不错,但孩子才是长久之计啊,您入宫可是比凤藻宫的那位要早许多,凤藻宫的那位都怀了孩子,您这边还是没有动静,您是不是也该想想缘由了?” 春兰跟了她那么久,自然是一心为她好的,这话说得也是掏心窝子的,也着实提醒到了她。 虽过了清明,但天并没有热起来,晚上还是凉意满满的。 这夜,周采薇坐在亭子里,让宫人们都退下了,独自酌酒。 她好似喝了很多,等唐密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些醉意了。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她将酒杯递给唐密,眼睛里好似有星星在闪烁,唐密接过那酒杯却放在石桌上,同时也避开了那双眼睛:“你是喝了多少酒?” “一杯、两杯、三杯、五杯、八杯……”月光下的她伸着手指,歪着头,慢慢数着,红润的唇一张一合,让人心不觉一颤,唐密将自己的目光移开,轻轻声音道:“若非没有什么事儿,我就将你送回房间……” “不,我不要回房间,呵呵,太冷清了,感觉好像在和自己的影子说话一样……”她边说边落泪,突然凑到唐密的跟前,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唐密啊,你说若是当初我和你在一起了,说不定我们现在孩子都会……” “贤妃娘娘,你喝多了。”唐密起身,他能清楚地闻到她的体香和那让人脑子发胀的酒精味道,似乎有种别样的情绪在滋长。 “唐密,你不懂的,我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入了皇宫,我自小就在这样的地方生长,我离不开这里的,所以当初皇上说要我,我就……” “贤妃娘娘,那都是往事了,我们都该忘记的。” 周采薇很哀伤,好似下一秒眼泪就会落下来,她转过身去,瘦弱的身子在风里瑟瑟发抖,她的声音是在哀求:“一定是我做了什么坏事,所以上天才这样罚我,就连才入宫的皇后娘娘都怀孕了,我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哈哈,上天一定是看不过眼啊,我到底是个前朝余孽,怎么配有龙种?” 她突然狠狠打自己的腹部,唐密是对她有感情的,几步走上前拉住了她的手,伸手擦擦她脸上的泪痕,有些控制不住地将她拥入了怀里:“不会的,你是个好女孩,上天不会那样对你的。” 两人就这样静静相拥着,是唐密先反应过来,松开自己的手,脸上的歉意很是明显:“微臣失据,唐突了娘娘。” 说完转头就要走,周采薇唤了一声他的名字,他并没有回头:“是我疏忽了,你的事情我会着人查清楚。” 唐密就这样走了,而周采薇坐在石凳上,接着喝酒:“真的以为我是让你查那些东西么,我只是寂寞地想找个人说话而已啊。” 周采薇说完就蹲在地上,双手环着胳膊,埋头啜泣起来。 唐密回到府邸之后,满脑子都在盘旋着周采薇的脸,想到赵瑜,瞬间觉得自己很无耻。 从见到周采薇的第一面,他就喜欢上了她,但她的眼里只有赵瑜,赵瑜是他最好的朋友,他没有办法横刀夺爱。 他一直都是守着礼节的,却在这次失了分寸,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或许是他太久没有近女色了吧? 想到这种可能性,唐密披了件衣服就准备去花楼。 唐密是个蛮有洁癖的人,花楼那种地方他本身是不愿意进的,所以马车到了花楼门口,他也没下车,只是挑着帘子朝外边看了看。 红玉楼门口正站着几位姑娘,其中有一个站在最边上,红色灯笼将她的小脸映得通红,和一般的姑娘不同,她的打扮很寡淡,而正是这种寡淡让她显得很特别,她有一双很清澈的眼睛,好似一下子就能看到底的清澈。 唐密撩开帘子,对那赶车人低声说了几句,那赶车人会意,下马对那姑娘道:“这位姑娘,我家公子请你到府一叙。” 那位姑娘好似想了一会儿,随后了然地笑了笑,柔声道:“那劳烦这位小哥了。” 赶车人知道自家主子有洁癖,不喜人和他同撵,花钱雇了个轿子,让人跟着他走。 他们一前一后入了唐府,那位姑娘被安排在了寝房,觉得有些不妥,但下人已经都退下了,她也不好随便在府里出入,也就罢了。 低头喝了杯茶,茶杯还没有放下,就被人给抱起来了,她受到了惊吓,茶杯落在地上,惊叫:“你是什么人,要对我坐什么?” 唐密没有什么闲功夫说话,脑子里想到月下的周采薇,手里的暖香软玉让他心火徒然就升起来,将她丢到床上,身子就压下来…… 她倒不是逆来顺受的人,本就习武,手脚也比一般女子要灵活,下劲儿也要更狠一些,殊不知这些在唐密那里都成了花架子,一点儿用处都没有,反而多了几分情趣,她嘴里的呢喃,他没有听进去半句,只有自己的欲望在叫嚣。 男女的力气是相差悬殊的,她躲不过,只能被动接受,唐密一开始是粗鲁的,后来慢慢才有了些许的柔情。 她被折腾了好久,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唐密已经不在了,倒是有下人进来,她穿好衣服正要走,管家就给了她银子,像是要打发她。 “为什么要给我银子?”她的脸色很难看,一手将那银两打掉,那管家以为她是在拿乔做戏,也语带讽刺:“你这也是要过日子的,总不能让人白睡了吧?” “我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气得脑仁疼,这人明显是将她当做那红玉楼的姑娘了,她想解释什么,但又有什么好解释的,干脆什么话都不说就走了。 管家将事情告诉了唐密,唐密也没有当做一回事,只是让下人去跟着,将银子务必给了她。 一刻钟后,那下人回来了,脸色有些煞白:“大人,那姑娘……” “废物,这点小事儿都办不了,银子要还在手里,你也不用在我唐府混日子了。” “不是,大人,那姑娘不是红玉楼的姑娘,奴才亲自看到她进了南街的蒙记糕点铺。” 唐密的手一顿,脸色也有些发白:“你看清楚了?” “奴才看得清清楚楚的,那姑娘进了蒙记糕点铺。” 唐密也是个***,却没有那些***的坏毛病,他从来都不玩女人,他昨夜那般的粗鲁,和情绪有关,其实大多数情况下,即使面对的是花楼姑娘,他也是很柔情地。 而昨夜那般被他折腾、羞辱的,竟然是个良家姑娘? “你先去红玉楼求证一下,看看是否有这样一位姑娘。”唐密倒是更愿意相信那是一位可以用钱打发的姑娘。 下人走后,唐密回到了寝房,那床单还没有被换下,上面有些许的血迹,很是刺眼。 这个时候的蒙记糕点铺,如锦回到自己房间,将自己泡在水池里,狠狠搓着自己的肌肤,她突然很后悔:怎么昨夜就没有拿那把小匕首呢? 这件事情太荒唐,住在这里的都是大男人,她也不知道要对谁说,干脆就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了。 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 如锦是这样安慰自己的,却没有想到唐密第二天就过来了。 糕点铺的后院和前门是通过暗道连接的,当时她在后院,前门的小厮说是有人找,她本是不想见的,但那小厮说看对方穿戴,不像是平常人,还是见一面为好,她也就勉强答应了。 到面门后,看到是来人是他,她的脸色马上就很难看,当着那么多客气得面,上前就是一巴掌:“怎么你还怀念那天的事儿啊,还敢追过来?!” 这话说得有些暧,昧,买糕点的人都在看着他们,不时还有人在窃窃私语。 “我们进去说。”唐密拉了她一下,她甩开他的手,义正辞严道:“有什么话现在就说,我们两个可不熟,拉拉扯扯的,算什么样子。” 这下议论声更大了,想他唐密风流倜傥,虽不喜玩女人,可也从里没有在女人手上吃过瘪,更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样丢面儿,只会拉着她往外走,她的力气极大,他也是费了力气才将她塞到了马车里,在她还要使用蛮力之前,他先行点了她的穴,让她动弹不得,只能骂人:“你这个不要脸的,你昨天欺负我还不够是吧,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我好欺负,我……” 可悲可叹的是,她还是没有拿匕首出来,怎么就那么不长记性? “你最好马上放了我,昨夜的事情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我们就当是陌生人就好,嗯?” 那个府邸是她的噩梦,她是真的不想再进去一次了。 马车到了唐府,唐密将她抱下来,直接将她带到了寝房,将房门关上,阻挡了一堆猎奇的目光。 “我都说了,咱们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如锦的话突然收住,因为唐密的脸骤然凑了上来,唇几乎要和她的碰到了一起。 他见她不说话,心情有些愉悦,拉过一个凳子,坐下:“昨夜那样对你,是因为将你当做了花楼的姑娘,我不是那种混账人,你是良家姑娘,昨夜也是你的初夜,我是要对你负责的……” “初夜,姓唐的,你的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刚刚进来的时候,她看到了“唐府”两字,觉得他的话实在是可笑:“我是个寡妇,寡妇你懂么,你赶紧将我穴解开了,我要回去!” “你用不着骗我,你若非是……,那被单上的血迹怎么解释?”唐密自以为找到了无法反驳的证据,接着道:“我提前和你说好了,依你的地位,正妻之位是不可能了,我会许你个妾室,我还没有娶正室,你不要担心会有人欺负你……” “真是混蛋!”如锦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男人,他是听不懂人话么? “我说过了,我是寡妇,我有过夫君的,至于那血迹,你他妈的去找个青花楼的姑娘,试试昨夜那强度,看谁不会有血迹!” 那样粗鲁的话,如锦是不想说出口的,但这丫的实在是太气人了,她觉得自己简直要被气死了。 如锦的话让唐密这样的大男人都有些脸红,又想到昨夜两人的动静,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如何反应了。 如锦被点穴许久,这会儿觉得浑身都不舒服,生气道:“姓唐的,我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但你别以为我一个寡妇好欺负,我哥哥可是邺城有名的流,氓头子,黑老三你总该认识吧?” 如锦想着眼前这人看着是有些身份的,需要拿个人来压压他,顺口就将黑老三说出来了,谁知道她的话完全起了反作用。 ------------ 第二百章 她,在劫难逃 不知道是不是赵瑜憋了太久,总之这几日周槿欢是日日被召入御书房,夜夜受折磨。 有一日,她终于是受不住了,结束了面瘫表情:“皇上,求放过奴婢吧,奴婢的身体真的是吃不消了。” “好,我今日不碰你。”事实证明,只要周槿欢稍稍给他点好脸,他还是很知趣的,这夜只是拥着她,在她耳边细细说着什么,并没有动她。 “姑娘,还好么?”周槿欢每次回来的时候,脚步都有些虚,苏婉每日给她熬汤,想着她能身子稍稍好些。 “能有什么事儿,小初夏呢?”这边话音刚落,就有宫人将小初夏抱了过来,苏婉将房门关上:“姑娘,阿桑刚刚拿过来一封信。” 接过那封信,周槿欢不出意外张子朗在催促关于杨明的计划,只是在看到最后,她的脸色难看起来:如锦怎么会和唐密有了牵扯? “姑娘,发生了什么?”苏婉走过来,周槿欢将信递给她,她看后也表示很诧异:“唐大人要娶如锦姑娘?” 这两人简直就不是一个世界的,怎么就有了交集? 唐密和小孟子都是赵瑜亲近的人,但唐密和赵瑜在更多的时间更像是朋友,他大多时间都是在皇宫的,怎么会和如锦认识,更别说涉及到了嫁娶。 信件不长,是张子朗的笔迹,想必他也不太知道内情的,所以对于如锦的事情只是提了一下,并没有多写什么,但语句之间流露出如锦的不情愿。 苏婉将信烧掉,安慰她道:“如锦姑娘不是个糊涂人,嫁人与否她会想清楚的,您现在连皇宫里的事情都疲于应付,宫外的事情,张子朗他们会想办法的。” 话是不错,张子朗和黑老三都不是简单的人物,唐密对于他们来说并不算是棘手,她担心的是赵瑜。 唐密那人心气很高,若是张子朗他们一个不小心惹恼了他,他让赵瑜下旨赐婚,事情就闹大了,如锦想逃都难了。 “不行,我要先唐密一步去找赵瑜,要是赵瑜先答应了赐婚,一切都晚了……” 周槿欢来到这个异世快两年了,如锦是唯一一个从来都不曾欺骗她,将她当做朋友的人,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如锦掉到火坑里去。 “姑娘,婉儿知道你和如锦姑娘的感情好,但你也要冷静一些,你回想一下自己看到唐密和如锦姑娘事情的反应,赵瑜一开始会是震惊,随后呢?”苏婉及时拉住了她:“赵瑜随后就会怀疑你了,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个消息,是谁告诉你的?” 她的一时冲动会让所有人都下地狱。 可是唐密根本就不喜欢如锦,他喜欢的人是周采薇。 如锦那样好的姑娘,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莫名其妙地就要做别人的备胎? 不行,她一定要想办法,不能让唐密毁了如锦。 这夜,别宫的灯火通明亮了一夜,赵瑜坐在御书房,摇曳的灯光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看不清他的情绪。 同样灯火通明的还有周采薇的昌德宫。 一个时辰前,她见了唐密,他告诉她,她之所以会不孕,是因为太后娘娘暗中给她下药,她信任有加的御医是帮凶,要知道她一直待他不薄。 “这件事,皇上知道么?”她还怀着些许的期望,但唐密移开了眼睛,并没有和她对视,只是淡淡说了句:“皇上是个孝子,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情,他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句话像一把刀,狠狠插进了她的心口:所以谋杀她的孩子只是一件不太过分的事情,他从来都没有期待过她的孩子,是么? 她没有元文雅的身份背景,所以她不配有孩子,那周槿欢,为什么她就能生下小初夏,更何况那孩子还不是他的骨血? 答案就近在眼前了,但是她拒绝接受! 不可能的,赵瑜不会喜欢周槿欢的,他只是在折磨她而已,不是么? “贤妃娘娘,你没事吧?”唐密对周采薇的心是真的,所以他能清楚地捕捉到她的任何情绪。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儿,这皇宫每天那么多人死,我就算死了,又有什么关系?”她的身子微微有些踉跄,唐密条件反射地要伸手去扶她,但随后却将手缩了回去,她的头狠狠撞到柱子上,他这才顾不得那些虚礼,上前揽住了她的腰,这样她才不至于跌倒。 周采薇的心太痛,她需要安慰,她拉着他的衣襟,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声音里像是有浓到化不开的悲伤:“唐密,他怎么能这样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难道就因为我喜欢他,他就能那样待我?” “薇儿……”唐密擦擦她眼角的泪,周采薇是他喜欢的女人,因为这个皇宫有她,所以他才放弃了前朝,给赵瑜打理皇宫的杂事。 “唐密,我就那么不招人喜欢么?”周采薇的身子又朝他靠近,他的体温有些攀升,嗓子也痒痒的,手不自觉地搂紧了她的身子。 吻终是忍不住落在她的头顶上,随后就慢慢向下来,依次吻过她的眉、眼、鼻尖,最后落在她的唇上。 唐密是风流倜傥的长相,实际上经验并不多,面对的还是他心仪之人,吻也颇为动情,倒是周采薇的眼睛一直都是清明,她只是寂寞,她想要有人能关心,若是这样能让她身子不那么冷,在不越轨的情况下,她也不反感。 至少眼前这个男人是真的爱她的,她一直都知道。 吻在继续,直到唐密情不自禁,大手覆上她的柔软,她猛然意识到两人过火了,狠狠咬了他的唇瓣,他吃痛,放开了她,神志也清明起来。 “那个……我们……”周采薇滚烫的泪珠落下来,他低头将她的泪水尽数吞入肚子里,在她诧异的眼神下,笑了,他经常对她笑,但这种了然的笑,却是第一次。 好像有什么东西放下了? “唐密……”她说他的名字还是缠缠绵绵的,他以前很是迷恋这种声音,自然现在也是,他一直都以为自己能守住底线,安心地呆在她身边,但现在他发现自己不行,他对她有了欲,望。 所以他不能再听她这样说话,他伸手按住了她柔软的唇,轻轻摇头,帮她整理了一下衣服:“薇儿,今日是我不好,我不该这样对你,不会有下次了……” “我也不对,我……”她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只是顺口这样说着,唐密深深地盯着她看,她的头垂着,直到他打断了她:“薇儿,以后你不要再来这个亭子了,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去找我。” 这个亭子是他们独处的地方,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薇儿啊,你一直劝我娶妻,我都没有放在心上,前些日子我遇到一个好姑娘,我觉得我们还算合适,所以我准备成亲了。” 这是谎话,他知如锦是黑老三的妹妹,曾经向黑老三提过成亲的事情,但黑老三拒绝了,他也没有再多做纠缠,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他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谎话。 “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现在才和我说,是哪家的姑娘,我认识么?”她的头还是垂着,让人看不出表情。 “是普通的市井姑娘,她有一家糕点铺,糕点很精致,很好吃。”对于如锦,他的印象并不太深。 “能让你看上的姑娘,那一定是好姑娘。”她说这话的时候,有几分的言不由衷。 “嗯。”唐密点点头,两人之间是难堪的沉默。 “天也不早了,贤妃娘娘也早些回去歇息吧。”唐密转身就要走,从她入宫那刻之后,她于他而言,就再也不是薇儿了,只能是贤妃娘娘。 今夜,他逾规了,所以他害怕了,他就被迫将如锦抬了出来。 “唐密……”周采薇跑过去,从背后抱住了他,脸贴在他的背上,声音带着几分颤抖:“非要成亲不可么?” “嗯。”是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他觉得自己用尽浑身了力气,这才抬起了胳膊,将她的手一根根掰开,终是走了。 “混蛋,男人都是混蛋!”唐密算是她能在后宫感知到的唯一温暖了,可是现在就连这抹温暖都要离开了,她气不过。 “娘娘,已经二更天了,快些歇息吧。”春兰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打断了周采薇的回想,她将茶杯朝着门外一丢,恶声恶气道:“滚,都给本宫滚一边去!” 而唐密自昌德宫离开后,直接去了御书房,赐婚这样的小事,赵瑜是乐意的,况且唐密年纪着实不小了。 “那个黑老三的妹妹,我还真的没有想到你的品味那么特别,怪不得以前赐给你的那些美人,你都不要。”赵瑜说这话的时候,很是戏谑。 “你少来啊,我的如锦可是温柔又体贴的,和她那流,氓头子哥哥完全不同,关键是她会做糕点,心灵手巧,蕙质兰心。” 在赵瑜面前,唐密一向都是这样的形象,他以为这样的话会让赵瑜抚掌大笑,却不想,赵瑜拍拍他的肩膀:“真好,唐密你能喜欢上一个人。” “废话,我一个大男人又没有什么变态的癖好。”唐密白了一眼,对赵瑜随意道:“得了,您快点给我找个就近的好日子,我着急娶亲,老唐家的香火可不能在我这里断了,不然到了地下,他们二老都不放过我的。” 赵瑜答应着,替唐密高兴,他们这边事情都定了,而周槿欢还在苦苦思索着要如何帮如锦脱离苦海。 如锦那边更不明所以了,她拒绝了唐密,而他也没有多做纠缠,她以为一切就算完了,但谁知道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而周槿欢这个时候总算是想到了帮助如锦的办法,吹了灯,终于睡下了。 周槿欢一大早就去了御书房,她来得过早,赵瑜还没有起床,倒是和小孟子对话的声音惊醒了赵瑜。 “让她进来。”这个“她”是指的谁,但凡在御书房伺候过的人都听得出来。 “还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到内室来?”赵瑜的声音懒洋洋地传过来,周槿欢深深吸气,慢慢走过去,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场景。 ------------ 第二百零一章 都比我重要 赵瑜好似刚刚醒来,眼睛还有些惺忪,一身白色寝衣穿得并不规矩,露出大片的小麦肌肤,她眼睛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朝什么地方看,退回到屏风外。 “奴婢去让宫人来给皇上穿衣。”她不敢在这里逗留,抬腿就要走,却被赵瑜从身后拥住了,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寝衣,所有的热量都尽数传到了她的身上,她很不适,非常不适。 扭动着身子就要挣脱开,他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带着莫名的燥热:“朕奉劝你还是安生一些,昨夜朕的床畔着实冰冷。” 这话是在威胁,周槿欢的身子马上就僵硬了,也不敢有任何动作,就静静地在他怀里。 他的唇吻在她的耳后,轻轻一使劲儿将她抱在怀里,她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你……你做什么?” “真聒噪。”赵瑜皱皱眉,吻上了她的唇,她的挣扎在他的吻下变得破碎,她被轻轻放在床上,两人一上一下,正是最危险的姿势。 她明明躲过了昨晚,不会一大早就被吃了吧? 警铃大响,她抬手就要推他,谁知手刚刚碰到他的胸口,就被他压在了头顶…… 马丹,这样一大早过来,可不是为了让自己被他吃掉的啊! “槿欢,你还记得戚如锦么?”赵瑜这话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他怎么会突然提到如锦的? “皇上说的是哪个戚如锦?”赵瑜的心眼太多,周槿欢倒是有了个心眼,多问了一句,这句话很聪明,但在赵瑜面前好似有些多余了,因为他生气了,捏着她的下巴,眯着眼睛反问了一句:“除了朔州城的那个戚如锦,你还认识哪个?” “皇上有什么话就直接说,捏下巴很疼的。”她夸张地“嘶”了一声,赵瑜皱皱眉,还真的放开了:“你为什么总是对我这样防备,这个皇宫没人比我对你更真心了。” 赵瑜话说得太诚恳,她确实不好说什么,只能噤声。 “唐密看上了戚如锦,而我也下了旨,给他们两人赐婚。” 这个消息把她都炸蒙圈了:这唐密速度也太快了些吧,明明那信是她刚刚收到的。 “如锦怎么可能和唐密有交集,皇上不是在逗我吧?”这本就是她看到那信后的第一反应,而赵瑜的关注点完全不在她的话上,她低头吻吻她的眼睛:“以后再也不要让我从你口中听到‘皇上’这两个字。” 这是毛线意思? 周槿欢没有时间想别的,也不在意这些小细节,她甚至还带着笑意,小心问:“唐密这些年都没娶亲,想必有想法的,如锦嫁过人的,不好将他们凑在一起吧?” “也正是唐密从来都不曾向我开口,这次我也不好拒绝,唐密提起那戚如锦的时候,眼神十分温柔,是真的很喜欢。” 呸呸呸,那唐密是什么人,虽说坊间没有他出格的传闻,但绝对是个风流倜傥之人,扮起深情款款都不带皱眉的。 “我自从回到邺城之后,还没有见过如锦,就算你要赐婚,也要问问当事人的意见吧?” “唐密各方面都出众,整个邺城肖想他的名门淑女都不在少数,那戚如锦能有什么不愿意的?” 赵瑜和唐密的关系很亲密,可能他觉得是如锦配不上唐密了。 有那么几分钟,周槿欢是很生气的,火气呈现在脸上,她的脸红扑扑的,让还趴在她身上的赵瑜有些心猿意马,他的唇凑上来,吻在她的额头上,而她正在想事情,倒是没有注意,直到他的吻朝下走,她才反应过来,推开他:“我想见如锦一面。” “那样不合规矩。”赵瑜想都没有想,直接拒绝,周槿欢也顾不得和他处于冷战阶段了,放软了声音:“我只是和她好久都不曾见过面了,你赐婚的圣旨都拟好了,我只是想在她成亲前见她一面。” “她对你来说,很重要?”赵瑜眯眯眼睛,略略冰凉的手略过她的脸颊,她忙不迭迟地点点头:“她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朔州打仗的时候,要不是有她在,我或许早就死了。” 她们的关系没有涉及到生死,但她确实很重要。 “阿诚对你重要,萧景知对你重要,小初夏对你重要,就连这个和你仅仅相处了几个月的戚如锦也对你重要,是不是就我不重要?”原来他在这里等着她,她现在有求于他,说话也斟酌了一下:“你是一国之君,大燕国权力最大的人,你的一举一动对整个大燕国的百姓都很重要,当然也包括我。” “总有一日,我会死在你手上。”赵瑜显然被她这样的话给愉悦了,起身躺在她的身侧,将她拥在怀里,头轻轻压在她的肩膀上:“戚如锦进宫的事情,我会安排的。” 周槿欢想要说“谢谢”,但那样不仅刻意而且还别扭,干脆就什么话都不说了。 “若是没有戚如锦这件事,你是不是还会继续和我闹别扭?”赵瑜温热的呼吸扑在她的后颈上,她猜想过他会问这样的问题,所以她还是有准备的,她故作恼怒道:“一直到现在你还是觉得我是在无理取闹?” 一句话就变被动为主动,相对于男人,女人总是有一些特权的,比如发小脾气。 “以后我们都不再提那件事了,好么?”赵瑜自知自己找了个作死的话题,周槿欢掰开他的手,转身过来,眼睛盯着他:“如锦什么时候能过来?” 赵瑜暗暗长舒了一口气,捏捏她的脸:“你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那就今天吧?”她这话换来赵瑜一声笑,刮刮她的鼻尖:“你倒是一点时间都等不了。” 他每每这样宠溺地说话,总会让她浑身一颤。 他坏事做得太多了,她总不自觉地将他的笑脸和阴谋论放在一起。 两人,更准确地说是赵瑜又说了会儿子话后,一起用了早膳。 早膳后,赵瑜去上朝,而她回到了别宫。 赵瑜的效率很高,正午的时候,小初夏被青羽抱到王太后那边了,她们前脚刚走,小孟子后脚就过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正是如锦。 小孟子是很有眼力见儿的人,说了几句客套话后就走了,周槿欢拉过如锦的手:“有什么话,我们进屋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认识唐密的?”这是她最好奇的事情了,明明是不可能有交集的两人,怎么就到了成亲这个地步了? 苏婉在,如锦有些话还是说不出口的,周槿欢微微示意一下,苏婉就明白了:“马上就正午了,奴婢去厨房看看饭菜准备得如何了。” 苏婉将房门关上,如锦将事情讲了一遍,只是有些细节她就忽略了,她的心大,但到底还是有羞耻心的。 “我不是听错了吧,你们真的那个了?”一y情这种事情在二十一世纪倒是平常,可是现在是古代,这也太匪夷所思了点吧? “你是怎么想的,好似只要嫁人这条路能走了?”若是在现代,她说这话是要惹人嘲笑的,但古代人好似只能这样了,而且唐密都向赵瑜请旨赐婚了,她还是正妻。 从古代人的角度来说,如锦是嫁过人的,而且在成亲前就和夫君有了肌肤之亲,纵然被抛弃也没有什么话好说的。 万恶的旧社会! “我觉得自己现在的日子过得挺好的,怎么就非要嫁给那个变态了?”想到唐密,她的脸色就很难看:“你放心吧,他说过成亲的事情,黑大哥已经回绝了。” “那要是赵瑜下了旨呢?”这是现实,她早晚都是要知道的。 “皇上天天都没有事情了么,为什么这种事情都插手?”如锦显然是不相信的,她和唐密只是一个错误,她没有认真,唐密更不必认真的。 “唐密和赵瑜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唐密开口求赐婚,赵瑜会不答应么?”周槿欢这话让如锦脸上的笑容凝结了,随后不确定地开口问:“槿欢,你不是在逗我吧?” “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我借口想在你成亲之前见你一面,你才能进宫的。”周槿欢解释了一番,如锦的脸色更难看了些,她试探地问了一句:“如锦,你是并不想嫁给唐密,是么?” “这是我的事情。”如锦这个人做事有些冲动,但她很聪明,她并没有表态。 “若是你不想嫁人,我可以想想办法的,赵瑜那边我能……”她的话说了一半,如锦拉住了她的手:“你一个人在皇宫,每天醒来要面对的事情太多了,我作为朋友根本就帮不了你什么,至少要做到不给你找事儿吧,况且那唐密,人也不是太差,不是么?” “你能接受他?”一开始她能感觉到如锦对于唐密没有什么好感的,但话听到最后,她真的不太明白了:莫非古代的女人都这样想的,一夜即一生? “我也不是什么天仙一样的人物,那唐密在邺城也是风流人物,真说起来,可能还是我配不上他的。” “这是什么话,如锦你是很好的女人,很好很好。” 好像如锦这次进宫来,并没有说清楚自己的心意啊? 两人吃了午膳,还没有多说几句话,小孟子就来接人了,倒是会算时间。 如锦自皇宫回来,刚到蒙记糕点铺就看到了一脸阴沉的黑老三。 ------------ 第二百零二章 还算爷们儿 赵瑜的圣旨下来了,如锦接过那圣旨,脸色如常,像是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如锦妹子,若是那唐密敢对你不好,你只管对黑大哥说,知道了么?”圣旨都下了,别说是黑老三了,即使是萧景知在世,也是没有什么法子的。 “多谢黑大哥。”如锦将圣旨放在一边,不再说话,她暗暗庆幸,还好没有在槿欢面前说些乱七八糟的话,不让她就难做了。 “三日后还要去皇宫谢恩,你好好准备准备。”自从蒙记糕点铺暴露之后,张子朗就极少出现在这里了,这次关系重大,他也怕如锦的情绪失控。 “你们不用这样小心翼翼地说话,我和槿欢都说过了,女人嘛,到底不能一个人过一辈子,总是要嫁人的,那唐密在邺城也是响当当的人物,配我是绰绰有余了,我有什么不满意的?” 如锦的性子一直都是火爆的,但她有张柔情似水的江南烟雨美人的脸,以至于她这样平静说话并不会让人觉得突兀。 谢旨的那日,如锦刚从蒙记糕点铺走出来,就看到了站在铺子外的唐密。 他有一张不错的皮囊,身材高大,站在那里就引来不少花痴的窃窃私语,她看到他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无视,只是她还没走几步路就被唐密拉住了手腕,声音里满是怀疑:“今日是要去皇宫谢恩的,你去哪儿?” “唐大人你还不是我夫君呢,未免也管得太宽了些吧?”如锦的面容依旧是平静的,甩开他的手就往前走,唐密是家里的独子,自小就倍受宠爱,他最好的朋友还是皇上,除了对周采薇爱而不得,人生太顺当。 而如锦的我行我素让他脸上有些挂不住,加之这是在南街,来来往往的都是人,他何曾如此丢人过? 周边已经开始有人在指指点点了,唐密几步走上去,将她拦腰抱住,放在马背上,如锦想要下马,已经晚了,他早就坐在她的身后,将她抱在怀里,低声在她耳边道:“你可以尽情反抗,不过你要相信我的脸皮足够厚,光天化日之下强吻你也可以做出来的。” “简直是神经病。”如锦低声骂了一句,唐密知道那不是什么好话,但也没有放在心上。 驾马到了皇宫,唐密先行下马,向她伸手,她无视,自行下马,和别的姑娘不一样,她的动作一气呵成,潇洒利落,颇有英姿飒爽的味道。 和她那柔弱的长相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或许和她一起生活不会像自己想象的那样无趣吧? 唐密盯着她走在前面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 赵瑜在御书房等他们,同样的还有周槿欢。 如锦的礼数很到位,唐密提着的心慢慢放下了。 赵瑜说着官方套话,好似他们的婚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唐密跪下磕头谢恩,而他身边的如锦却没有弯腰,她直直地跪着,慢慢地开口:“唐大人才高八斗、风流潇洒,小女实与之不配,还求皇上能收回成命。” 说完,很有规矩地磕头,头低着,不再抬起来。 “戚如锦你知道让朕收回成命,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么?”赵瑜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冷冰冰的,好像是寒冬里最刺骨的那道风,彻骨的冷意和满满的恼怒。 “贱民虽无知,却也知道一女不嫁二夫的道理,万万不敢做出有悖于伦常之事。”如锦还低着听,话说的倒是不卑不亢,只因为她看不到赵瑜那盛怒的脸。 天子是很有威慑力的,若是让她看着赵瑜,那番话是说不出口的。 “好个大胆的女子,竟然妄图欺瞒朕?”赵瑜狠狠拍了一下桌子,跪在地上的如锦身子微微一哆嗦,好似那桌子是她一般。 “皇上,贱民不敢。”如锦说话没有任何吞吐,只是声音微微颤抖,将她内心的惶恐不安表现出来。 “你是看不上朕给你定的亲事?”赵瑜还在步步紧逼,周槿欢看不下去了,也顾不得自己身份的不妥,在如锦身旁跪下来:“皇上请息怒,如锦她绝对不是那个意思……” “槿欢?”如锦抬眼看看跪在自己身旁的周槿欢,想说什么,周槿欢摇摇头,接着对赵瑜道:“皇上有所不知,如锦和郑州牧……郑柳,曾经发过毒誓,一生一世一双人,终生不得有违此誓……” 这是周槿欢编的,她看得清楚,如锦不想嫁给唐密。 “朕如何知道这不是你临时起意,随口胡诌的?”赵瑜没有兴趣听她长篇大论,他只知道自己下了旨意,别的根本就不重要。 “怎么可能,我发誓……”周槿欢这话还没有说完,如锦就拉住了她的胳膊,抢白道:“成亲是贱民的事情,本就和槿欢无关,皇上又何必牵扯到他人?” 赵瑜挑挑眉,如锦的头马上就低下来,接着道:“是贱民忤逆皇上的旨意,只是请皇上怜惜贱民对亡夫的一片痴情,不要牵扯旁人。” “如锦……”周槿欢忍不住出声,正想说什么的时候,一直在一旁冷艳旁观的唐密开口了:“皇上都没有被这个贞洁烈女给感动么,反正我是感动得都不想娶她了,不是不想娶,是不能娶。” “朕的圣旨已下,由不得你们那么多的想法,都退下准备去吧。”赵瑜的脸色很是难看,如锦还想说什么,周槿欢拉住了她。 现在赵瑜正在气头上,说得越多,他会越生气。 圣旨是什么,那是皇上的脸,三个人都站在他的对立面,无论那理由有多充分,都是在打他的脸。 如锦被周槿欢拉下去了,御书房就剩下了赵瑜和唐密。 “一开始她就是被迫卷入我的世界,或许我真的错了吧?”唐密这样说就是在承担责任了,他在保护戚如锦。 “唐密你丫的是在逗我玩儿么?”没有外人在,赵瑜也就不那么端着了,要知道唐密请旨的时候,他甚至比唐密还要高兴。 这才几日,本来要进门的夫人就这样飞了? “一切都是我对不起她,想着或许可以通过这条路来补偿她,却没有想到到最后成了我的一厢情愿,还惹人讨厌。” 唐密说这话的时候,颇有些自嘲,赵瑜的脸色反而好一些。 唐密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他若真的动那戚如锦,只怕最后垫背的人会是唐密了。 “唐密啊,朕就是对你太好了。”赵瑜摇头,两人相识多年,对他,赵瑜还真的下不了狠心。 “可惜我不是女儿身,不然现在也不会因为媳妇儿的事情发愁。”唐密插科打诨,其实事情倒不是无解,知道那圣旨的人没有几个。 也可以当做这件事根本就不存在,实际上赵瑜也是那样做的。 唐密的光禄卿职位被撤了,成了光禄少卿,但特别的是并没有新人继任光禄卿,也就是说,唐密下岗之后,光禄卿的职位空缺了,唐密依旧是管理皇宫的一把手。 这道旨意下得很快,朝廷大多数人都不太理解什么意思,而在后宫的周槿欢长长舒了口气,没有人提到如锦,这样很好。 如锦的消息是从黑老三那里听到的,她本来做了最坏的打算,结果是她低估了唐密:一开始她对他的印象太坏,以至于事情发展到现在,她后知后觉地觉得他还算可以个爷们儿。 如锦这件事终于有了完结,周槿欢也有了心思去想杨明的事情了。 用杨明来搅乱前朝的那潭水,本就是她的计划,但这次赵瑜没有动如锦一丝一毫,还是让她稍稍有些感激的,不,慢点,感激? 什么叫做奴性,这就叫奴性! 惊得一身冷汗,她慌忙将那丝微乎其微的感激丢到一边,仔细去想杨明的事情。 杨明现在还只是一个小京官而已,张子朗他们也只是和他刚刚熟络而已,计划要加快了,不能再这样拖拖拉拉了。 她想事情的时候,苏婉乖巧地立在一边,时不时给她端杯热茶。 现在前朝的形势是这样的,前丞相虽下野多时,但依旧有党羽在摩拳擦掌,等待时机;孔繁作为现任丞相,权力不能不说不大,客观讲他的能力虽和林廉有些许差距,但也不差,绝对不会出现周铭做丞相时候的窘境,而孔党因为得势,所以也很高调;康路是太史令出身的,现在跻身在三公,其实是很突兀的,自然他为官多年,也深谙为官之道,倒是不至于出太大的失误,也就平平稳稳而已。 柿子是要捡软的捏,周槿欢深谙此道理,而且御史大夫发展的方向不是别的,而是丞相,这暗合了她的计划。 赵瑜这算是帮了她一个大忙。 信写得不长,装在信封里,递给了苏婉。 杨明,两面三刀、狡诈阴险,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自从蒙记糕点铺暴露之后,苏婉再也没有踏足过,她和张子朗见面的方式也越来越隐蔽。 张子朗接到信之后就开始行动了,第一件事就是让杨明调入御史台系统。 张子朗的官职不高,自然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可是那些残留的林党还是有这个本事的,更别说好多林党都觉得当初林廉的下野是因为孔繁和康路的同流合污了。 现在最关键的是杨明了,御史台不是吃干饭的地方,特别是中层官员需要扎实的法律基础。 杨明一个从来没有接触法律的人,真的可以么? ------------ 第二百零三章 都是因为你 杨明是个聪明人,而且是个勤奋的聪明人,这种人只要有机会就会牢牢抓住,不会放过。 自从孔繁上位当上丞相之后,张子朗的身份还不是很明确,朝廷上没有多少人知道他是孔繁的人,但杨明知道。 张子朗一开始和他亲近的时候,他是受宠若惊的,他一直都是表面很谦恭的人,所以他对张子朗还是很防备的,直到那日两人在大商酒楼谈心,张子朗向他说了自己的想法。 杨明对于朝廷上的形势洞若观火,只是苦于没有人脉,没有条件摆脱现在的职位,而张子朗给了他条件。 御史中丞的职位在御史台系统里不算高官,可能发展前途是相当好的,之前御史大夫这个职位距离他来说很遥远,可一旦他进入了御史台系统里,只要他肯下劲儿,一切都是可能的,更何况现在的御史大夫是太史令出身的康路,和前任的孔繁不是一个档次的,他有机可乘。 “张大人对我真心,日后我一定不会忘记你的。”杨明精于人情,但这话却是发自肺腑的,张子朗拍拍他的肩:“这样说话就是见外了,你难道忘记了,我们以前是共事过的,现在不过是刚好有这样一个机会,我是个粗人,习惯在战场上厮杀,御史台要面对全朝廷的人,我还怕你不愿意接这个职呢。” 两人确实共事过,只是那时候张子朗眼睛里容不了沙子,对杨明的一切做法不是很认同,他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两人走得并不近。 杨明半真半假地笑道:“那时候的我,过于自负,目光无人,我倒是希望张大人能将那些往事都忘掉,就当我们重新认识。” “好,自此之后,我们便是朋友了。”张子朗爽朗地答应了,两人相视一笑,对饮了一杯。 周槿欢的消息都是通过苏婉获得的,不过依照她对张子朗的了解,这些小事都难不住他,至于杨明,若是他没有斗垮康路的本事,那就更别说是孔繁了。 所以,这些日子,周槿欢吩咐苏婉安生一些,不要去打听前朝的事情。 可是,她人就在御书房,好多事情不必她刻意就打听就会知道。 之前因为元文雅怀孕的事情,她和赵瑜闹得有些僵,如锦的事情是突发,但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他们的矛盾。 至少她的冷战是维持不住了,也不再说“奴婢”“皇上”这样的称呼了,他也没有逼着她留宿在御书房,可是总还是有些隔膜的,那种不自在就像是空气,无处不在,让人想要无视、忽略都难。 这天,周槿欢还在一旁伺候他批改奏折,赵瑜一言不发,沉默在两人之间流转,等他将最后一个字写完,放下笔的时候,周槿欢也松了一口气,正要开口走,却被他拉住了,他从身后将她抱住,很轻柔的,那本不是他该有的温柔。 “我想回别宫,小初夏最近闹得厉害……”这个借口很烂,但她能说什么,他那样聪明的人,又很在意她用什么借口么? “槿欢,元文雅的事情是我不对,对不起,原谅我,好么?”这话根本就不像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他那样骄傲又自卑的人,什么话都能说出口,唯独一句“对不起”,那简直可以要了他的命。 所以,周槿欢惊呆了,不知道要如何反应才好。 “槿欢,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有发生那样的事情了,再也不会。”他将她的身子板过来,脸上的真诚让她都有些小小的动容,她有原主儿的记忆,知道他不是个轻易低头的人,相反他执拗得可怕,对于自己认准的事情,从来都不会妥协。 他好像不是原来那个他了。 “怎么那样看着我?”赵瑜被她盯着有些不在自在,他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本身就莫名有些心虚。 “我想着你是不是生病了?”周槿欢抬手覆上他的额头,他的身子微微有些僵硬,将她的手拿下来,可能也觉得有些丢人,转身就要走,她低头想了一下,上前一步,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袖,轻声道:“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我是说……元文雅的事情……” “槿欢……”赵瑜的脚步一顿,不过等他转身的时候,周槿欢已经跑到了门口,她对着他微微一笑,就像他们刚认识那样,小梨涡也恍如隔日:“我去照顾小初夏了。” 周槿欢的笑容在出御书房的那一刻就收住了,步伐有些沉重地回到了别宫。 “姑娘,你怎么了,不会是前朝发生了什么事儿吧?”苏婉熟知她的每一个表情,她摇摇头。 小初夏已经睡着了,和周槿欢说的不一样,小初夏一向很乖巧。 “婉儿,你说我启用杨明到底是对还是错?”今日赵瑜的表现让她有些心有不忍,若是事情还没有走上轨道,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姑娘这是在说什么胡话呢,杨明是何等聪明,怎么会放弃御史中丞的官位?”苏婉虽看不明白她的心思,但不想计划有任何改变。 “是啊,依照杨明的聪明,若是放弃了那样好的机会才是见鬼呢……”她喃喃自语,眼睛看着沉睡的小初夏,低头轻轻吻吻她的额头:“小初夏,额娘有多爱你,你知道么?” “小初夏现在还小,等些日子自然就知道了。”苏婉也有自己的心思,对于周槿欢,她做了许多违心的事情,以后她会想办法弥补的。 周槿欢只知道她是有组织的,但并不知道那组织有多大的能力。 主仆两人各怀心思,这一夜终是平静地度过了。 这一觉,周槿欢睡得并不踏实,她做了噩梦,梦到了一个身穿白衣的身影,那人好似是萧景知,两人明明就隔着短短的距离,但她怎么都跨越不了,而他也不转身。 她大声叫着他的名字,叫了许久,但那白衣男子始终都没有转身,她着急地哭了,这时候有人从后面走过来,帮她擦眼泪,她抬眼就看到了赵瑜那张脸。 “你走啊,我不喜欢你,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景知才会死的,都是因为你……”她狠狠将赵瑜推开,赵瑜轻轻摇头,声音沾染了残忍:“周槿欢,你注定是我的女人,你明明喜欢我的,不是么?” “没有,我不喜欢你,我根本就不喜欢你!”她的声音很大,好像要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决心,赵瑜回答她的是嗤笑,而她不愿意看到那表情,接着朝萧景知的方向跑,可是那白衣男子却距离自己越来越远,她只能大声喊:“景知,我不喜欢他的,在御书房被他强迫的那几日,我都有喝落胎药的,景知……” “景知,景知你别走!”一身的冷汗,周槿欢醒来了,她的尖叫声不小,苏婉的耳力极好,马上披了衣服到了内室,将灯点燃:“姑娘,做噩梦了?” 微弱的灯光让她意识到,原来一切都是梦。 用丝帕擦汗,依旧是那方粉色的、绣着萧景知名字的丝帕。 她轻轻吻吻丝帕上“萧景知”三个字,将丝帕紧紧握在手里,头埋在膝盖上,声音里带着些些的虚弱:“婉儿,将药端过来。” “药,什么药?”这绝对不是苏婉没有睡醒,而是周槿欢这话太突兀了,让人抓不着头脑。 “落胎药。”她吐出三个字,眼圈有些红,她的身子还在发抖着,苏婉有些不太明白,反问了句:“姑娘是被噩梦给靥住了吧,今日赵瑜并没有让你留宿,你……” “我说我要落胎药,我要落胎药!”她只是单纯地重复着这句话,苏婉也不再多问了,这会儿天太晚了,宫人大多也都休息了,苏婉就自行就去了厨房。 “苏婉姑娘,这样晚了,你怎么来了?”厨房竟然还有人没有休息,这简直让苏婉惊喜。 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落胎药递给了那宫人:“姑娘做了噩梦,这是安神的药,你仔细煎着。” 宫人很乖巧,接过那药就开始行动,苏婉想到独自在房里的周槿欢,又多了几句话,随后就走了。 苏婉不知道的是,那宫人在确定她离开后,就悄悄将那落胎药换掉了。 苏婉回到房里的时候,周槿欢还坐在床上,这会儿她的情绪好了些。 “姑娘,这会儿好点了么?”苏婉给她端了杯茶,茶是君山银针,因为萧景知喜欢喝,她才一直喝了这么久:景知,为什么不想见我,为什么? “婉儿,我想景知了,我怕自己承受不住,或许当初我的选择根本就是错的,当初我就该随着他一起死了才好,是吧?”她说这话的时候,脆弱地就像是个毫无招架之力的孩子。 “姑娘,你想太多了,你在小初夏身边,她尚且不能完好无损,若是你都不在了,她该怎么办?”小初夏她的软肋,当初是,现在也是。 即使时光流转过来,想必她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吧,因为小初夏是他萧家唯一的血脉。 煎中药是很需要时间的,她们在房里等着,一直到了天明。 煎药的宫人和小孟子是一起来敲门的,周槿欢吓得脸色煞白。 ------------ 第二百零四章 跳梁的小丑 事实证明,她的紧张是多余的,小孟子来别宫只是传个口信,根本就没有在意端药的小宫人。 那药汤很难闻,她皱着眉,喝了下去,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稍稍安心一点。 “姑娘,你还好吧?”苏婉将一盘蜜饯端过来,周槿欢摆摆手,她早饭都没有吃,就直接喝药,这会儿胃不舒服得很。 “你也先退下吧,我想休息一会儿。”她拉过被单,躺在床上,并不想说话,苏婉也只能作罢。 胃疼得她根本就闭不上眼睛,下唇被咬的都沁出了血,一个忍不住就呕吐起来,中药汤汁的味道难闻得紧,她倒是吐了个干净,随后就开始吐酸水,整个胃都被掏空了,她一直都有胃病,只是极少这样发作了,简直让她生不如死。 苏婉退下之后去了厨房,她吩咐早膳做得清淡一些,之后回到房间门口,里面的动静让她破门而入。 进来之后看到的就这样一幅画面:周槿欢侧着身子,嘴角还挂着些许的污物,眼泪不断下落,而床下则是大片的褐色污物,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怪味儿,就连那熏香都压盖不住。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请御医来!”苏婉几步跑过去,对着几个刚要进来的宫人厉声道。 “婉儿,别……”周槿欢顾不得胃疼,拉住了苏婉。 苏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脚下那褐色液体,御医都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那汤药是落胎药?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她到底还是追上了那个宫人。 她回到别宫的时候,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地面干净得让她差点误以为刚刚看到的是幻觉。 只是视线转到周槿欢身上就不一样了。 “姑娘,我去御药房讨些药回来吧,只要御医不来就不会……”苏婉收声了,因为身后有宫人在,周槿欢摇摇头:“不必了,我这是**病了,早膳做好了么,我吃些东西就好了。” 去御药房固然不会直接暴露,但就赵瑜对周槿欢的关注度,发现问题只是早晚的事情,不如就忍忍,那样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苏婉欲言又止,抬脚去了厨房,她早就吩咐过早膳要清淡,却在厨房里看到了板栗鸭,顿时火气就窜上来了:“都没有长心是吧,我刚刚怎么说的?” “苏姑娘……”负责膳食的宫人吓得跪下来,早膳六道菜,就这样一样荤菜,她本没有想到苏婉会亲自过来看的。 苏婉不是个好糊弄的人,而她这下被抓了个正着,也是点儿太背了。 “收拾好你的东西,不要让我在别宫再看到你。”苏婉从来都没有打罚过宫人,只要她们做错事情,就会被赶出去。 “求苏姑娘饶过我这一次吧,奴婢再也不敢了……”那宫人吓得有些脚软,苏婉连看都没有看,直接就走了。 这一顿早膳对于周槿欢来说很普通,唯一的记忆点在于自己的胃疼,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被赶出厨房的宫人唤阿楚。 阿楚被赶出了御书房,刚踏出御书房就被人撞到了,声音有些很耳熟,她见过是皇上身边得宠的孟公公。 孟公公甩甩了拂尘,许是皇上在,他并没有说什么。 皇上? 阿楚从未见过皇上,她大多时间都在厨房里做着零碎的工作,根本就没有机会,现下她要离开了,上天倒是给了些怜悯。 赵瑜就在孟公公的身边,她抬眼看了一下,只一眼,就被迷住了。 她只看到了一个侧脸,坚毅而俊朗的侧脸,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就记到了心里。 有种不甘在心里升腾,她在后宫也有些日子了,最后却还是要这样灰头土脸地被赶走,怎么可以这样? 这个时候她想到了一个人,就是那个时常嘴碎地说周槿欢不是的阿彩。 苏婉同样也不喜欢她,而她现在好似去了皇后的凤藻宫。 有一个主意在脑子里形成了,她去了凤藻宫。 凤藻宫是皇后的住所,自然人员流动是很大的,而阿楚穿着宫装,很顺利地就溜了进去。 想找阿彩并非难事,只是在看到阿彩的那一刻,那种不公平感又涌了上来。 两人都在别宫待过,虽非相熟,但到底还是有几分情面的,阿彩在得知她的意图之后,脑子飞快旋转,最后挤出一抹笑:“那周槿欢不过是个连名分都没有的女官,其实说到底和我们也差不多,可是跟着皇后娘娘就不一样了,现在皇后还怀有身孕……” “那是不是皇上经常来凤藻宫?”阿楚的眼睛瞬间就亮起来了,要知道在别宫,她很少有机会见到皇上的,究其原因主要是周槿欢本就是御书房的女官,两人见面大多就在御书房,别宫算是周槿欢的私人住处。 “那是自然的。”阿彩这样一说,阿楚的脸上的喜色更难自持,喜形于色:“那我能和阿彩你一样,留在凤藻宫伺候皇后娘娘么?” 阿彩见她上钩,一副沉思的表情:“我们认识那样久,有个熟人在身边自然也是好的,但你也看到了这凤藻宫是皇后的宫殿,自然是不缺人手的……” “阿彩求求你了,看在我们在别宫相处得不错的份上,你就帮帮我吧。”阿楚将身上值钱的东西一股脑都给了阿彩,阿彩一再推辞,她却丝毫没知难而退,而是越挫越勇了,最后阿彩一副拗不过她的表情,接过了那些物件儿,叹气道:“好吧,我就试试看。” 元文雅她们自然是见不到的,而元文雅那种身份,这种小事儿也是不屑于管的,她们一起去见了元文雅的贴身侍女阿紫。 阿彩这人一向很机灵,阿紫对于她倒是不讨厌。 阿楚一直都在阿彩身后,想要说什么,但又好似都插不上话。 “也就是说这个丫头是别宫的?”阿紫眼睛瞟向阿楚,阿楚刚想说自己是被赶出了别宫的,结果阿彩先行开口了:“她是别宫的侍女,但是想要投靠我们凤藻宫,整个后宫谁人不知皇上将皇后娘娘放在手心上?” “倒是个灵透的奴才。”阿紫本身也是奴才,不过是仗着元文雅的喜欢,这才将自己的身份给忘记了。 “阿紫姑娘,奴婢这边有个想法,你听听看是否可行?”阿彩这样说的时候,阿楚的心跳猛然加快了,想到自己能留下来,清秀的脸上带了一抹羞怯的笑。 “那周槿欢的身份虽然上不了台面,但到底有个初夏公主在,这一点皇后娘娘虽不说,但心里想必也是有芥蒂的,刚好阿楚就在别宫,这不是一个好机会么?”阿彩这话简直让阿楚惊呆了,她怎么都想不到阿彩会这样说,她之前说过的,她是被苏婉赶出来的,说什么别宫,她怎么可能回得去? “是么,这个问题我倒是没有想到。”阿紫的眼睛亮了,阿彩接着道:“依照皇后娘娘的身份,自然是不会将别宫的那位放在眼里的,但她到底还是障碍,皇上让她做女官,她可是没少往御书房跑。” “阿彩,我现在……”阿楚试图将自己的情况说明白,但阿彩用眼神制止了她,反而笑道:“整个后宫,谁没有点儿见不得人的事儿呢,阿楚一定会做得很好的。” “阿楚,那别宫就要你多费些心思了。”对比于一开始阿紫的的态度,现在能说出这样的话,真的是不容易。 “我们阿楚一定会做得很好的,阿紫姑娘您放心好了。”阿彩替阿彩回答,阿紫是元文雅的贴身侍女,也没有多余的时间耗在她们身上,安排了几句就走了。 留下阿楚一脸的郁闷,事情完全不在她的掌握之中,现在最重要的是她已经被苏婉赶出来了。 这皇宫里到处都是侍卫,她现在连个归属都没有,若是被侍卫逮住了,别说别宫了,只怕连命都得丢了! “我来投靠你,你若是真的帮不了我就直接说,为什么要这样整我?”阿楚愤愤不平,阿彩却掩唇一笑:“你别不知好歹了,我帮你在皇后面前露脸,你不感谢我就算了,怎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感谢?”阿楚嗤笑一声,强压住自己的怒气:“就算我倒霉,将那些东西都还给我,我马上就走……” “走,你准备去什么地方?”阿彩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上前敲敲她的头:“你现在是皇后娘娘的暗线,你说你要走,你是不怕死吧?” “死?”和阿彩对比,阿楚简直是太单纯了,依旧在坚持:“我为什么要死,我被赶出皇宫而已,你将东西还给我,那些东西够我用好长一段时间的。” “皇后娘娘对于别宫的女官有敌意,不惜派暗线,你觉得阿紫要是知道你逃走了,会放过你么?”阿彩将阿楚拉上了贼船,阿楚这才反应过来,欲哭无泪,嘴里还在呢喃着一句话:“可是,我已经回不去别宫了,这不是要我的命么?” 人果然是不能有私心的,若是她没有对皇上存有非分之想,早早出了宫,哪里会有这样的事? “什么要你的命,我们无冤无仇的,我害你做什么,不过是在帮你罢了,至于重回别宫,我自然是有办法的。” 阿彩唇角带笑,阿楚现在走投无路,只能乖乖听话。 听完之后,一脸的怀疑:“这主意可行么?” ------------ 第二百零五章 冷眼看争斗 阿彩的心思重,她虽对周槿欢没有什么好感,但知道她不是一个软性子的人。 阿楚瞅准机会,在周槿欢的别宫门口晕倒了。 若是在别处也就算了,周槿欢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去管,这在她的地界,她就不得不来看看了:“婉儿,看看那人是谁,为什么会倒在这里?” 苏婉看着那人有些眼熟,走上前去,一眼就认出了她,走回去,小声道:“这个宫人叫阿楚,本是我们别宫厨房的宫人,今天早上我刚刚将她赶走。” “那她为什么会晕倒在这里?”周槿欢和苏婉的关系,早就过了需要问“为什么”的阶段,既然苏婉将她赶走,自然是有自己道理的。 “按说她早就该出了宫,这会儿在这里确实有些蹊跷。”在苏婉的印象里,阿楚一直都是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也完全没有想到将她赶走之后还会有这样的后续发展。 “将人带进去吧。”周槿欢看着眼前这人,宫门口人来人往的,到底不是个事儿。 阿楚的身子很弱,身上还带着伤,周槿欢虽对她有怀疑,但到底还是心软了。 阿楚是在多半个时辰后才醒过来的,一看到周槿欢,眼泪就落了下来:“求求姑娘救救奴婢吧,奴婢以后再也不会擅自做主了,求姑娘了……” 阿楚本就长得清秀,而且是那种中规中矩的清秀,这样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女孩子哭起来,就连女人都会心软的。 “婉儿去倒杯水来。”周槿欢坐在床边,看着她的眼睛,她有些闪躲,小心解释道:“姑娘长得好美,奴婢都不敢直视。” 此地无银三百两。 在萧景知和赵瑜的身边太久,别人一点点的小动作都逃不了她的眼睛。 到底这个阿楚连周采薇和钱嫣然的段位都不到。 而阿楚见周槿欢不说话,以为过关了,还轻轻松了口气,接下来她将早就编好的故事讲给周槿欢听,她听得很认真,却一句话都不问,等她讲完了才转头对苏婉说了句责备的话:“苏婉,我倒是不知道自己给了你这样大的权力,别宫里的宫人你都可以任意处置?” “奴婢该死,主要是她……”苏婉应声跪下来,解释了两句就被周槿欢打断:“无论她做了什么,要如何处置她都是我的事儿,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动手了?” 苏婉低着头说着“奴婢该死”,周槿欢则派人将阿楚送回了厨房。 将房门关上,周槿欢扶苏婉起来:“我现在比较好奇的是她到底是谁的人。” “只要她有二心,总会露出马脚,姑娘不必担心。”周槿欢点点头,显然也没有怎么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苏婉这边有些小嘀咕,要知道这阿楚平时在厨房倒是安生,几乎从未做过出格的事情,今日将她赶走也是因为她早膳擅作主张,一时生气,却不曾想她真的有问题。 像阿楚这样的人都会有二心,这个别宫里还安全么? 是阿楚让苏婉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放了更多的心思在别宫上。 而周槿欢则在想着前朝杨明的事情,杨明已经御史台系统里混得还不错了,他对御史大夫的位置虎视眈眈,但康路是**湖,以前还是做太史令的,对于赵瑜的喜好那是一清二楚,只要不犯错,不惹众怒,想要他下台,那还是需要些手段的。 正大光明的手段不行,那就只能来阴的,最简单也是最可行的办法就是引起现任丞相大人孔繁和康路的矛盾,若是康路将孔繁激怒了,他们就可以作壁上观,看着康路被孔繁收拾。 当初孔繁和林廉斗法的时候,康路帮了他,不过是为了利益,而利益往往是最容易变的。 御史大夫和丞相的关系本就微妙得很,而更妙的是孔繁这个丞相身边有张子朗,而康路这个御史大夫身边有杨明。 其实他们根本就不必做些,只需要动动嘴皮子,两人本就不是真心相交的人,一点点的流言风语足够让他们反目。 一切都只是时间而已,她有足够的耐心,她在等着。 杨明若是连这件事都做不好,就别说丞相之位了,只怕连御史中丞都做不了多久。 事实证明,杨明是个太有想法的人了,在张子朗向他解释要挑拨孔繁和康路关系的时候,他笑道:“子朗,你倒是和我想到一起去了,你是真的对我好。” 康路的手段在孔繁面前根本就不够瞧的,而康路下台之后,得利最大的人是自己这个御史中丞,和张子朗完全无关。 他本来还想着要如何劝说张子朗背叛孔繁,挑拨孔繁和康路的关系,但张子朗却先说出口了。 感动么,应该是感动的,他在官场浮浮沉沉这些年,能这样为他着想的,张子朗是第一个。 “说什么客气话,我帮你也不过是觉得你有那个本事,往后我还是要跟着你混的。”张子朗的话说得真诚,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忍了多大的恶心,接着道:“你也知道我虽是孔繁的人,但他就将我当做自己脚边的一条狗而已,与其在他脚下求生存,倒不如跟着你,你是我下的最大的一个赌。” 孔繁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根本就不可能派人来试探他一个小小的御史中丞,这些日子的接触让他对张子朗很是信任。 张子朗和杨明的计划很简单,和周槿欢想的差不多。 流言是最伤人的,虽看不见摸不着,却极具杀伤力。 杨明对于法律的精通让他在御史台很有威望,在他成功解决一贪污大案后,康路作为御史台最高长官宴请所有人夜宴。 杨明给御史台长脸了,整个御史台的官员都很高兴,不免喝了多了些。 几个嘴上没有把门儿的官员就说错了话。 “要我说啊,还是我们康路大人厉害,我在御史台为官多年,从未见过皇上那样嘉奖我们……” “那当然了,我们康路大人那可是明察秋毫,这个朝廷再也没有一个能像他那样对朝廷形势洞若观火的人了……” ……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杨明喝酒上脸,但这并不代表他的酒量不好,相反,他的酒量极好。 此时他眯着眼睛,装作喝多了,喃喃自语:“不是还有丞相大人么,我们朝廷最大的还是丞相了……” “你以前在战场,可能对于官场的事情不太了解,我们御史大人距离丞相之位也就是一步之遥,说句难听的,那孔繁多大的年岁了,那丞相之位最后还不是要落入我们康大人之手?” “我可是听说那孔繁大人是个难得的好官,和咱们康大人也是有些渊源的?” “这都是什么话,胡传八传的?”更劲爆的话还没有说出来,那康路是个聪明人,马上就将话题給打断了,在下属说出更过火的话之前拦住了。 和一般的官员不同,康路有一张特别和善的脸,只是那张脸偶尔露出尖刻的表情就会让人不寒而栗。 能坐到御史大夫职位的人都不会是简单的,即使他并没有多少专业知识。 这夜本是御史台全部官员的狂欢,说的话也不该传到丞相府的,但孔繁是前任御史大夫,现在身份更是贵不可言,自然有人愿意拿昨夜的事情告诉孔繁,以此来巴结他的。 张子朗反而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像是不经意地开口:“到底康大人也在玉龙山事件里出过力的,大家和气一些好,况且那只是御史台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说的混帐话,也怪不到康大人头上吧?” 这根本就不是在替康路说话,相反,这简直是把康路朝绝路上逼。 句句都是有道理,但句句都是没道理。若康路真的没有什么心思,怎么会纵容下属说那么多忤逆自己的话?而张子朗有句话说得一点儿不错,玉龙山事件虽是双赢局面,但从另外一方面说他康路当初能那么配合自己修理林廉,怎么就不会联合别人收拾自己? 想到这里,孔繁脸上划过一道狠辣。 张子朗很满意孔繁的反应,大戏就要上演了。 自此之后,孔繁心里就有了一根刺,看到康路就觉得不舒服,可康路见到他还是如常,算不上多亲密,却也看不出有什么隔膜。 “或许大人可以试探一下康路?”出主意的是孔党的老成员大鸿胪卿卓斌,孔繁是多聪明的人,一下子就明白了,点点头。 以前做御史大夫的时候总想着要如何坐上丞相的位置上,现在成了丞相,每日都想着要如何保住自己的位置,压力反而更大了。 有句话叫做,飞得越高才会摔得越惨。他保丞相位置其实也算是在自保。 试探康路的机会实在是太多了,每日朝廷上都有许多政事,孔繁甚至都不用过多思考。 没有想到的是试验品竟然是阿诚。 阿诚在南方打仗有些日子了,前两日上报过来,赵瑜安排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问是否还要继续南下。 朝里的人对阿诚都没有什么印象,南下也是大事,是继续南下还是巩固成果、歇歇再来,确实不好抉择。 一众沉默中,康路先站出来说话了:“皇上得卫道诚一员猛将,实乃我大燕之幸。南方大梁先已被我军打怕了,正是追击的好时机,想必健康城都不在话下。” “想必?”康路的话刚说完,孔繁就开口了,嘲笑道:“御史大人可曾通过‘穷寇莫追’四字?” 康路和孔繁的关系一直都是不错的,这样的场景有些诡异,朝堂一时之间有些沉默。 最蒙圈的就是康路了,只是他第一反应是:难道那个卫道诚和孔繁有关系,他说错了话? ------------ 第二百零六章 为什么学我? 康路是个聪明人,马上就反应过来,附和着孔繁的论调。 赵瑜是个很有主见的君王,但面对阿诚会有不太理智的想法,所以这才会将这件事放在朝堂上讨论。 最无辜的就是阿诚了,他什么都不知道就被朝廷上这些文人掌控了命运。 邺城,阿诚马上就要归来了。 阿诚的消息,周槿欢是从赵瑜那边听到的,甫一听到消息,她五味杂陈,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阿诚流浪在外那么久,能回到固然是好的,邺城是他的家,她虽人在皇宫,帮不了他什么,但有张子朗、黑老三他们在,都能帮衬一二,而他在南方打仗,刀剑无眼,是很有风险的;可是他回来的时间点不对,她的计划已经开始了,就算她真有心想要停下来,也没是有办法的。 邺城大乱是避免不了的,到时候只会比战场还要混乱、血腥。 “在想什么?”跑神似乎已经是她的爱好,赵瑜将她拉入怀里,她低头,半晌才回了句话:“阿诚在南方做得不好么?” “他若是做得不好,我也不会将他提升为将军,要知道别说大燕了,各个朝代都没有十一岁的大将军。”赵瑜捏捏她的鼻子,她转头,手指戳戳他的胸口:“赵瑜啊,不若就让阿诚留在南方做个小官吧?” “我还以为你会很想念他呢,这次才想着做回好人,让他回京来,没有想到你根本就不领情啊。”赵瑜握住她妄图乱动的手,她轻轻摇头,话说得半真半假:“我还不了解你,你一直都不喜欢阿诚,他在南方战场上,你就算有什么想法,也要顾着战事,可他回邺城来就不一样了,他在你眼皮底下,万一你有什么坏主意,他连躲的地方都没有……” “好啊,我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在你眼中就是这样的形象?”赵瑜低头吻住她的唇,眼睛明亮亮的:“按照你的想法,我确实应该将他放在身边,那样你会更听话一点儿,是不是?” “赵瑜,你这人怎么这样没意思?”果然赵瑜的心思,一般人是猜不到的,她的反话他当做了正话来听,简直能将人气得吐血。 “我逗你玩儿呢。”赵瑜胡乱柔弱她的发,她的发质很好,划过指尖之时还带着不合她性格的柔和,他的声音也就跟着柔和起来:“我知道阿诚聪明,不仅能当好大将军,就连州牧也不在话下,只是他的年纪太小了,放在那样的位置到底还是不太合适,最关键的是……” 他的话停顿了好大一会儿,周槿欢莫名有些紧张:“关键是什么?” “关键是晴儿好久不见他了,前段日子没少烦我,我还真的有些受不住。” 他口里的“晴儿”自然是他的胞妹赵晴,可是那话是什么意思? “赵瑜,我这个人比较笨,你给我说明白,阿诚回邺城和赵晴有什么关系?” 赵瑜的脸色如常,像是没有意识到她的反常:“晴儿和阿诚一直都走得很近,你不是知道的么?” “阿诚他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孩子,你不能打他的主意!”她不想和赵瑜兜圈子,索性就将自己的立场讲明白。 “现在不是我打你那乖弟弟的主意,是他在打晴儿的主意,你太激动了,这和年龄本没有关系的,就如魏明帝当初十岁就娶了皇后,他们夫妻伉俪情深,留在史书上也是佳话一则。” 赵瑜话说了很多,但周槿欢只听到了“你太激动了”这句的前面,什么叫做“是他在打晴儿的主意”? 在萧府的时候,赵晴就对阿城很迷恋,而阿诚并没有怎么理她,这些都是她看在眼里的。 怎么现在就成了阿诚在打赵晴的主意,这也太扯了点吧? “怎么,你不信我?”赵瑜挑眉,周槿欢自然是不信,反问:“你是怎么知道阿诚喜欢赵晴的?” “得了一说到阿诚你就激动,你既然想知道,他回来之后你自己问问就知道了。”赵瑜也不说那么多,转移了话题:“你什么时候能将用在阿诚身上心思的一半用在我身上,我就什么都不求,信佛信教了。” “你还吃阿诚的醋,这醋瘾也太大了点儿吧?”上次和阿诚在皇宫见面,他说要上战场,根本就不听她的意见,只是通知她一下。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自从她和萧景知去朔州开始,阿诚就不在她的掌握中了,印象中那个聪慧又脆弱的孩子,早就不是原来的模样了。 “我早就说过了,他哪里是小孩子,我有时候简直嫉妒他嫉妒得要死。”赵瑜的吻落在她的脖颈上,痒痒的,她扭扭身子,那话听在耳朵里莫名地顺耳,她的声音也跟着软软的:“小气鬼。” 许是周槿欢从来都没有这样对他说过话,女性特有的柔软在她身上体现出来,让赵瑜的心都要化了,吻从脖颈转移到了唇。 那是一个很漫长的吻,足够让两人从龙椅转移到龙床上。 她本是要推开他的,但想到阿诚马上就改变了主意,手攀上了他的脖颈,被动地迎合他。 事实是就算是被动的迎合,赵瑜都不曾感受过,所以他失控了,狠狠将她压在身下,眼睛亮得像兽…… 周槿欢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做了错事,她好似过于主动了么? 自己点的火,只能自己灭了。 这夜,周槿欢可算是切身感受了赵瑜的热情,真的和他的面瘫冷峻脸一点儿都不符合。 最直接的反应是第二天周槿欢一觉睡到了正午,她醒来的时候,赵瑜正盯着她看,脸上的笑容是她从未见过的憨傻。 没错,确实是憨傻,是周槿欢只在黑老三脸上见过的憨傻。 一大早就被那样的目光盯着,她拉拉裹在身上的被单,有些赧然道:“你不去上朝,盯着我做什么?” “上朝?”赵瑜的笑还在继续,周槿欢竟然被那笑容整得有些脸红,推推他的脸,带着几分的起床气:“你笑什么啊?” “我笑你连时辰都不知道了,我现在都下朝了,还上朝,我连午饭都不用吃了?”赵瑜坐在床边,伸手将她鬓边的发拨到耳后,柔声哄她:“快起床了,先吃些饭,若还是不舒服就再睡会儿,这个点儿还不吃点东西身体会受不住的。” 好像眼前这个人是赵瑜吧? 明明是和赵瑜一样的脸,一样的身材,什么都是一样的,却又让人感觉什么都是不一样的? “我不饿,还想再睡会儿,你饿了就去吃饭,不用管我。”周槿欢缩缩身子,总感觉今天的赵瑜怪怪的。 “不吃怎么行,昨夜我们那么……”赵瑜的话刚说出口,却被周槿欢用手给捂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赵瑜你要是再和我提昨天晚上的事情,我保准儿和你急!” 在赵瑜眼里,这样的周槿欢更可爱了些,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她的手心,像是过电一样,周槿欢缩回了自己的手,用鼻子说话:“赵瑜你真是变态。” “你若是还赖在床上,我保证可以继续变态,毕竟昨夜你……”赵瑜这话真的惹恼了周槿欢,拿起枕头就朝他身上打,他配合了一小会儿,随后就将连枕头带人都抱在了怀里,吻吻她头顶的发:“槿欢,我们一直都这样过,是不是也很好?” 和赵瑜这样过下去好么? 她不知道。 赵瑜到底还是拗不过她,她说不吃饭,他怎么都劝不了,只能陪着她在床上吃饭。 “喂,我不愿意下床吃饭,你非跟着我做什么?”她白了赵瑜一眼,喝了口乌鸡汤,很鲜美,刚刚放下勺子,他就跟着喝乌鸡汤,边喝还边看她,让她喝汤都有些困难。 “我哪里是跟着你,我也喜欢喝乌鸡汤而已。”赵瑜倒是不承认,他的脸皮本来就厚,周槿欢也不跟他多说什么,只管将他的目光当做无物,安心吃自己的饭。 “槿欢,今天还留在御书房吧?”赵瑜收回自己的目光,貌似很正常地问话,但眼神却时不时地朝着周槿欢脸上瞟。 周槿欢喝了最后一口乌鸡汤,用丝帕擦擦嘴,慢悠悠地说了句:“不要。” “我保证不会碰你的,我知道昨夜我……”赵瑜又要提昨晚的事情,周槿欢给了她一记白眼,他收了声,接着保证:“绝对不碰你,我是天子,一言九鼎的。” 呵呵,周槿欢没有回答,只是下了床,转身对他说:“我回别宫去了,明天见。” 明天见的意思就是今天没戏咯。 赵瑜有一点点后悔昨夜的鲁莽。 其实这也不怪他,要知道他和周槿欢的那些私密事,周槿欢从来都是反感的,而昨夜她虽没有多么主动,但被动的迎合也足够让他兴奋。 “师傅,今天皇上好像特别高兴啊?”常喜站在御书房门口,目送着周槿欢离开,有些不解地问小孟子。 小孟子冲着周槿欢的背影神秘一笑,常喜马上就会意了,却还是问出了口:“师傅啊,咱们皇上对这周姑娘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看着他还挺喜欢周姑娘的,为什么连嫔位都不给她?” “皇上自有想法,你只要记得,不要得罪了这周姑娘就好了。” 小孟子想到了前朝的事儿,乐不可支:“今日上朝的时候,皇上脸上一直都带着笑,可是把那些大臣给吓坏了,就怕皇上要出什么阴招怪招的。” 当然这不能怪那些大臣们,想想一个千年面瘫突然笑起来了,那场面确实有些吓人啊。 被吓到的大臣很多,而受惊吓最大的人是孔繁。 他常年居于三公之列,对赵瑜的脾气很了解,今日的笑容过于难琢磨,莫非是赵瑜并不想让阿诚回邺城? 他这样想当然的想法,让他距离真相越来越远,他反而想到了康路。 昨日在朝堂上,康路附和他说话,除了要巴结他,会不会还有别的什么目的? 会不会他本就知道皇上不想让阿诚回邺城,所以当初才第一个开口说自己想法。 而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错误判断了形势,他又顺水推舟,让皇上将阿诚回邺城这堵心事儿的错过推到自己身上?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了,山雨欲来风满楼了。 ------------ 第二百零七章 为她做打算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也说不明白,只是赵瑜和周槿欢都感知到了他们的关系比以前要亲昵多了。 这样的事情是赵瑜乐于见到的,而周槿欢虽从感情上来说并没有多认同两人的关系,但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反感。 这天周槿欢在御书房里伺候,赵瑜虽在批奏章,但时不时就盯着她看,她敲敲桌子:“你是不是又打着什么坏主意?” 这些日子,他总是会故意拖延批改奏章的速度,让她陪着他。 她本不是贪睡的人,但到底是熬不住,有几次边研墨边打瞌睡,最后只能在御书房歇息。 她不傻不笨,一个招式用得多了,她自然就有了防备。 “这都被你发现了?”心思被看破,他倒是厚脸皮地承认,将奏章放在一边:“槿欢,我一直觉得将你放在女官的位置上对你是最好的,至少不会给你招来是非,但是现在我的心意变了……” “你最好别吃什么幺蛾子,现在皇后和薇儿她们都风平浪静的,你要是有什么想法,我一定会死得很惨。”她开玩笑式的话,赵瑜听在耳朵里,并不觉得好笑,反而觉得心疼。 她的笑僵在脸上,在他的目光下,慢慢垂下了头:“天也不早了,我回别宫去了,你也好好歇息吧。” 她刚站起来,还没有来得及走,他就拉住了她的手腕,低声问:“到现在,你还不相信我能保护好你,是么?” “大燕现在强敌环伺,北有鲜卑,南有大梁,等哪日大燕做决定不再需要瞻前顾后,再谈我们的事情也不晚,不然你当初娶元文雅的心思就全废了。” 周槿欢的话句句在理,和当初元文雅怀孕时候,他对她说的话相差无几。 长手将她拥入怀里,赵瑜将下巴支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摇着身子:“你的小阿城过几日就回来了,我本想着你能正大光明地见他,他是胜利归来的将军,你若是有品阶,自可以召见,但你若只是一个女官,你们……” 赵瑜提到品阶的事情,过于突兀,她想过很多可能性,却唯独没有想过阿诚。 她习惯性将他朝坏处想,从未想过有日他会这样为自己着想。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对于她的跑神,他虽已习惯,但这次他轻轻咬噬了一下她的脖颈,让她回神。 “我太久没有见到阿诚了,确实狠想念他,最重要的是见面,而形式对于我来说并不重要。”周槿欢放松了一下僵直的身体,软软地靠在他的身上,想到那日他说的话,还是不确信地问:“你说阿诚和赵晴的事情,不是真的吧?” “你就那么不喜欢晴儿?”赵晴是他的亲妹妹,在他眼里这个世界上能配得上他妹妹本就没有几人,除了萧景知。 可能在大多数眼里,他只是将赵晴当做一个工具,一个挑拨萧景知和周槿欢关系的工具,但从赵瑜看来,萧景知是个难得的通透之人,即使是作为对手,他也是很欣赏的,是配得上赵晴的人。 所以当初让赵晴嫁入萧府,一半是他见不得光的私心,另一半是他真的觉得萧景知够格。 “赵晴如何,我不作评价,但阿诚他也太小了,她怎么能对那样小的孩子下手?”周槿欢不喜欢赵晴,阿诚的年龄是个最好的借口。 “你以为十一岁的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赵瑜将她的身子板过来,两人面面相对,她正要启唇,他接着道:“每日乖乖去太学,跟着夫子学些酸腐文章?” “难道不是那样的么?”周槿欢反问,赵瑜吻吻她的脸,严肃道:“不是,至少阿诚不是那样的。他是卫道诚,他是卫子封的独子,他是卫家唯一的血脉,他注定要和别人走不一样的路,他在太学是最优秀的学生,在战场是最优秀的将军,而这些都和他的年纪无关。” “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她的话惹得赵瑜一笑,他只说了一句话就让她噤声了。 即使大梁最凶猛的战士都对“卫道诚”三个字很敬畏,一个被人敬畏的人不会是个孩子,即使他只有十一岁。 赵瑜从来都没有和她这样聊过阿诚,都是褒扬的话,但她着却格外心慌。 “元文雅有鲜卑国做后盾,薇儿虽平时嚣张了些,但总会有人给你出头,额娘虽不喜欢她,对你也不至于对她下手,唯有你,你孤孤单单一个人在这皇宫,因为我父亲的事情,额娘一直都对你心存芥蒂……”赵瑜突然帮她分析形势,她有些受宠若惊,调笑道:“现在太后娘娘也是看我不过,不是也没有对我动手么?” “傻女人,我是想说,终有一日你会在这后宫有自己的位置,到那时候你总要有自己的势力的,那样才不会被人欺负,我也能光明正大地帮你,不至于让‘恃宠而骄’四个字落在你头上。”赵瑜习惯性地吻吻她的眼睛,他是真的将她放在自己未来的计划里的,她启唇,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能将放软身子,趴在他的胸口,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样的表情才合理。 “你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想法的,在召阿诚回邺城的时候就有的?”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好像话是从空气里凭空而来的。 “怎么,感动了?”赵瑜的笑声就在耳边,她这个时候应该高兴的,因为赵瑜给了她无与伦比的信任,但是她的心却乱的很,烦躁得很,话都没有过脑子,直接说出口:“你不该对我这么好的。” “你是我的女人,而且上天下地,整个世界只有一个你,我自然要对你好一些。” 多么美好的情话,听在她的耳朵里,却觉得头晕得很。 心,好像有一角落塌陷了,压在她的心上,难受得紧。 “皇上,苏婉在外等着,说是初夏公主发烧了……”小孟子的话打断了御书房里旖旎,周槿欢推开了赵瑜:“我去看看小初夏……” 自从小初夏出生后,赵瑜极少见她的面,而这次他开口了,在周槿欢的话还没有落下的时候,他披上了青色龙袍,拉着她一起出了御书房的大门:“我也你一起去看看。” 小初夏是萧景知的亲生骨肉,只怕赵瑜看到她就会想到萧景知他们在一起的日子,作为男人这种事是难以忍受的,更何况他是皇上? 赵瑜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和她一起去了别宫。 事实上在看到小初夏的那刻,他的眉毛还是皱了一下,转瞬即逝。 “我……朕能抱抱她么?”赵瑜的要求一点儿都不过分,特别是在那些宫人看来,有些性子不沉稳的,当场就掩唇笑了。 在那些宫人看来,皇上怜惜小初夏就是周槿欢的好机会。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周槿欢的好机会就是她们的好机会。 “算了吧,皇上你这九五之尊的,抱个孩子是个什么样子?”她知道赵瑜可能是想要亲近一下小初夏,但他一个大男人抱孩子也太滑稽了点,更何况小初夏还生着病? 赵瑜其实也只是一说,刚说完之后还是有些后悔的,周槿欢不让他抱,他反而松了口气。 他几乎没有仔细看过他的这个长公主,现下仔细看看,倒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她有花朵一样娇嫩的肌肤,细长的眼睛清澈得像一汪水,很爱笑,笑起来有一对浅浅的小梨涡,和周槿欢一模一样。 在他看来,小初夏更像周槿欢,所以对她的不喜也就减少了些。 “小初夏,叫父王,嗯,父王?”他上前伸手轻轻握住小初夏的小手,口里的话让周槿欢差点摔倒:这赵瑜是疯了吧? 而王御医着急忙慌赶过来的时候,正好就撞到了这一幕。 皇上对于初夏长公主并没有特别喜爱,这在皇宫里几乎是公开的秘密。 而周采薇复位已有些日子了,而周槿欢空有一个公主,而现在还是一个女官。 后宫的女人在谈到周槿欢的时候,大多也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思的。 王御医和那些无聊的宫人不同,作为男人,他能清楚地察觉到皇上对周槿欢的感情,偏偏是皇上对初夏公主的态度让他捉摸不透。 王御医行礼后,开始给初夏公主看病,眼睛却看向了周槿欢:看来这周姑娘复位指日可待了。 后宫是消息传播最快的地方,不消一日,整个皇宫都知道皇上对初夏公主的态度好转了。 “姑娘,这赵瑜最近是怎么了?”苏婉很好奇,周槿欢摇头:谁知道? “那个阿楚表现得怎么样?”想到那日晕倒在宫门口的阿楚,她稍稍提起了精神,苏婉则摇头:“到现在还看不出是哪边的人。” 赵瑜对小初夏态度转好的事情,几乎是一夜之间传开的,倒是没有听说哪个宫更早得知消息的。 现在有三种可能性,其一是阿楚是个高手,她很巧妙地传递了消息,还能制造假象;其二是阿楚是个太能沉得住气的人,这种小情报根本对她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没有向主家报告的必要;其三是那阿楚本就是个普通的宫人,她和苏婉都将事情想复杂了。 实际上三种假设都是错误的,现实是阿楚到了别宫之后就不愿意再遵守和阿彩的约定了,特别是在亲眼看到皇上对周槿欢的态度后。 简单地说,她叛变了。 而正是这个时候,凤藻宫的阿彩被元文雅的贴身侍女阿紫狠狠地骂着,她的手紧紧握着,气得牙痒痒的。 ------------ 第二百零八章 断绝关系吧 阿诚回来的当日,赵瑜将周槿欢带出了宫。 那个地方,她熟悉得很,头道街萧府,不,现在成了卫府。 赵瑜赐了宅子给阿诚,只是那地方原本是萧景知的府邸。 “你的阿诚回来了。”赵瑜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她才反应抬头。 阿诚在府邸前停下来,他背对着她,她只能看到一个背影,战场确实狠能磨练人,他比在太学时候要壮实了些。 正要起身,细细看看他的变化,有人比她还要快,快步跑到了阿诚跟前,是赵晴。 “你终于回来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赵晴趴在阿诚的怀里,手圈着他的腰。 由于位置原因,她看不懂阿诚的动作,但是他的话一字不差地落在她的耳朵里。 他不过才十一岁,还远远没有到变声期,但许是在战场的缘故,他的声音里原本残留的稚气也完全没有了,带着些许的沙哑,语调很柔和:“担心什么,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这样的对话完全出乎了周槿欢的意料,她原本想要起身去见见阿诚的,但听到这对话,她反而缩了回去,不知道要怎么反应了。 “人家是真的很担心你啊,每日都去明镜寺上香祈福,反正我不管,以后你再也不能去什么鬼战场了,我真的受不住……” 以前的赵晴,周槿欢是见识过的,从来都是傲娇的,从未见过她说任何软话,而现在在阿诚面前,她却能成了这个样子,为什么呢? 好似只有爱情这唯一的可能性了。 “还是接受不了?”之前赵瑜就对她说过阿诚和赵晴的事情,她只是选择不去相信而已,现在事实在眼前,容不得不相信了。 “你早就知道他们会见面,所以故意带我来这里?”她将自己的愤愤不平转嫁到赵瑜身上,赵瑜按住她的肩:“槿欢,他们已经在一起了,你要试着去接受,而不是逃避。” “你要我怎么接受?”周槿欢反问一句,却不等他回答,掰开他的手,几步走到了阿诚身后,赵瑜摇摇头,跟在她的身后。 “阿诚,你回来了?”她的声音让阿诚的身子微微一僵,第一反应是将赵晴藏起来,但那么大的一个人,如何藏得了? “槿欢……姐姐,好久不见。”阿诚并没有转过身,有些无奈地开口:纸里到底是包不住火的。 说完帮着赵晴擦擦脸上的泪,在她的耳边嘱咐了几句,让她先走。 赵晴抬头看了周槿欢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要走,周槿欢却拦住了她:“走什么,我还有话要问你呢。” 她这话说出来,其余几个人的反应各异。 赵瑜轻轻一笑,阿诚的脸色阴沉,赵晴则皱着眉毛,先是看了一眼阿诚,随后就看向了赵瑜,像是从她亲哥哥那里得到了勇气,语气不善道:“笑话,你想问本公主,本公主还没有空听你废话呢,水仙,我们走。”、 “把事情讲明白了,不然就别想着能走。”周槿欢拦住了她们。 以前在萧府的时候,周槿欢就没有怕过赵晴,更何况是现在,在她看来,赵晴着急要走就是理亏,就是心虚。 勾、引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亏她做得出来! 赵晴的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不知道要如何说才好,而赵瑜则慢慢走过来了,到底赵晴是他的妹妹。 他将周槿欢带到这里,本没有想着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只是他没有开口之时,阿诚先行开口了:“周槿欢,公主她是我的女人,你有什么资格为难她?” “你的女人?”周槿欢气极而笑,眼睛从上到下打量着他,嗤笑道:“你知道自己才多大么,连毛都没有长齐就说什么‘你的女人’?” 阿诚任她打量着,并没有因为她过分话而生气:“你不用多说什么了,我认准了公主,谁说都没用,尤其是你。” “你混蛋!”周槿欢的火气怎么都忍不住,一个巴掌就招呼上去了,她的力气不小,饶是阿诚在战场的那些日子,皮肤不似以往那般白皙了,但还有掌印慢慢浮上来,赵晴拉过阿诚,手拂过他的脸,怒气冲冲道:“周槿欢,你若是有火气就冲着我来,凭什么打阿诚?” “凭什么,就凭我是他的姐姐,够不够?!”周槿欢刚刚升起的内疚马上就被赵晴的质问给压下了,她的火气更大了:“赵晴我警告你,你最好离阿诚远一点,若是……” “我们一刀两断吧。”阿诚的话很突兀,周槿欢的脑子有些不够用,轻笑一声,反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们一刀两断吧,其实说到底我们是两个完全没有关系的人,你不是我姐姐,我也不是你弟弟。”阿诚将赵晴挡在身后,他将自己的话说得更明白一些。 刚刚周槿欢只顾着和赵晴说话,并没有仔细看阿诚,现在他们四双相对,她将他看得很仔细。 在战场的那些日子,她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但他明显和以前不同了,他和萧景知一样喜白衣,但他远没有萧景知那般柔和,他是锋芒毕露的,他的眼神是坚定的,不合他年纪的坚定。 “所以,因为赵晴你要和我断绝姐弟关系,是么?”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强忍,她是个要面子的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绝对是会控制自己情绪,而且会表现得很高傲,不会低头。 “这和赵晴其实没有关系,我只是想让我们的关系归位而已。”阿诚淡淡开口,手抚着赵晴的头发,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柔和,那个眼神不是一个男孩该有的,那是属于男人的眼神。 原来如此,对他来说,她其实是个无关紧要的人,都是她自作多情了。 “那很好,以后再也不会有人阻拦你了,你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了。”周槿欢忍着颤抖说完最后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赵瑜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跟着她离开了。 刚走出头道街,周槿欢就软了身子,倒在了赵瑜的怀里,赵瑜深深叹了口气:“既然难受,又何必逞强呢?” 周槿欢只是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小手抓住他的衣服,一下下打他的胸口:“都怪你,都怪你,你早就知道赵晴会来这里,为什么还要让我看到他们亲密的场景,若是我没有看到,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阿诚那个熊孩子,他竟然敢说和我断绝关系,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她边哭边呢喃着,赵瑜低头吻吻她的脸,轻声道:“对,都怪我,都怪我,若不是我,你们也不会闹翻的,都怪我……” “阿诚那个混蛋,我哪一点儿对不起他了,他要这样对我?”她像是祥林嫂附身了一样,说着车轮话,赵瑜摇头,看着她的泪,心情也沉重起来。 自己妹妹和阿诚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从某些方面来讲,他是默认两人的关系的,但他也知道阿诚在周槿欢心里的位置,今日本是想让她亲眼看看两人的亲密关系的,他想过她会很生气,也想过她和阿诚会因为赵晴吵架,但怎么都没有想到事情会闹成这个样子。 赵瑜抱着周槿欢一路走回皇宫,刚到别宫,周槿欢就将门关上了,赵瑜在门外费尽力气,那大门依旧不见动静。 “皇上,姑娘这会儿好似情绪不稳,您不如先行回去吧,奴婢会好好安抚姑娘的。” “那也好,有任何动静,马上告知朕。” 见赵瑜走了,苏婉才松了口气,推开门,看到周槿欢坐在床上,盘着腿,她哭着,泪珠一颗颗往下掉。 “姑娘这样伤心,是以为阿诚么?”算算日子,阿诚是该回来了。 周槿欢觉得自己真的是太委屈了,将事情从头到尾给苏婉讲了一遍。 “姑娘,阿诚说的是气话,你怎么能往心里去呢?”苏婉也有些震惊,也很生气:即使阿诚真的很喜欢赵晴,那赵晴能和周槿欢相比么? “难道这就是我一直在保护的孩子么?”她开始是心痛的,现在是悲哀的:想当初她是有机会和萧景知双宿双栖的,是为了他才放弃的,现在两人闹成这样,当初做的事情,值得么? 闭上眼睛,她回想到当初他那张纯净的脸,叹气,若是时光能倒流,只怕她还是会做出相同的选择吧? 夜很漫长,周槿欢听着更漏声,想着阿诚的事情。 苏婉晚上偷偷跑出宫了,她去了太学一趟,并没有人,她并不知道阿诚现在身在何处,只能在邺城的大街小巷里胡乱转。 拐角处有个小面摊,苏婉喊了两碗阳春面,吃了一碗,留了一碗,店家很不解,以为是她不小心点多了,好心道:“姑娘,你这碗不吃的话,我可以把饭钱还给你。” “不必,一会儿会有个身穿黑衣的男子来吃面,你不收他的钱就好了。” 苏婉边说边往皇宫走,果然如她所料,一刻钟后,有个黑衣男子来到了小面摊,将那碗面吃光了。 这是白起这辈子吃的最好吃的一碗阳春面。 而晚归的苏婉,轻功一使回到了别宫,正要回房间,就听到了细碎的声音,她的耳力惊人,循着声音靠近,竟然看到了两个宫人…… ------------ 第二百零九章 孩子不是人 阿楚本以为自己能安安生生地呆在别宫,没有想到阿彩还是找过来了。 她威胁自己,若是敢敷衍塞责,一定会将她的的事情都告诉周槿欢。 看来,她是真的该有所动作了。 而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她和阿彩的对话被苏婉听得一字不差。 第二日一大早,苏婉就将阿楚的事情告知了周槿欢,周槿欢的脸色如常,只是反问句:“那阿彩是谁,名字有些耳熟。” “阿彩本来是咱们别宫的人,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攀上了元文雅那棵大树,现在在凤藻宫当值。”苏婉对于阿彩是有记忆点的,那是个相当机灵的女人。 “果然是元文雅那边的人。”其实周槿欢一早就猜到了,周采薇和她打交道不短日子,她们手上早就有了彼此的把柄,周槿欢也早就和她打开天窗地聊过,她若是还派人来就显得太不识趣了。 周采薇一向是个知情知趣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姑娘,要我将那阿楚叫过来么?” 周槿欢摇摇头,眼睛看向远处:“将她端了有什么用,元文雅若是有心,还是会派人来的,倒不如让阿楚为我们所用。” “姑娘的意思是……”苏婉马上就领会了她的意思,还想说什么却被门外的小孟子给打断了。 赵瑜今天倒是来得早。 “这么早来我这里做什么?”一看到赵瑜就想到了昨夜的事情,即使已经过去一夜了,但她的情绪还是有的。 “自然是陪你吃早膳。赵瑜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生气,给小孟子一个眼神,小孟子就让御膳房的宫人将饭菜都端上来了。 都是她喜欢的饭菜,她却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让人都退下,赵瑜开口:“还在想阿诚的事情?” “我们都断绝姐弟关系了,我想他做什么?”话是这样说的,但赌气的成分占到了八九成。 “得,我真不该一大早起就给你找不自在的。”对于周槿欢的那些小脾气,赵瑜一向是没有办法的,只得亲自给她盛了碗甜汤:“喝些甜汤,泄火气。” 周槿欢本是一口都不想喝的,但看赵瑜端了那么久,就随意喝了两口。 “婉儿,你家姑娘今天心情不好,你带着她出去转转,憋在这里只会胡思乱想的。”赵瑜临走之前嘱咐了苏婉两句,接着就去上朝了。 周槿欢的邪火还没有消下去,苏婉将小初夏抱过来,看到小初夏的时候,她的心情还稍稍好一些。 只是还没有到正午,王太后就派青羽来接小初夏了。 当着青羽的面儿,她自是不好说什么的,青羽一走,她的负面情绪就开始爆发了:“什么鬼,这距离正午还有一个半时辰呢,怎么说带走就带走?” “姑娘不必介怀,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这说明太后娘娘喜欢小初夏,不是很好么?”因为周槿欢的话是在院子里说的,几乎所有的宫人都听到了,苏婉连忙补救,但周槿欢这会儿情绪很失常,她白了一眼:“好个屁,真是见鬼,最近真是倒霉透了……” 周槿欢边说边朝着房里走,苏婉狠狠松了口气,看着宫人都朝着周槿欢看,厉声斥责道:“闲得很是不是,还不干活,看什么看?” 苏婉虽长得很恬静淡然的模样,但她的厉害,别宫的人每人不知道的,马上就四下散开了。 阿楚听到“皇上”这两个字就兴奋,自然也没有错过刚刚的好戏,她回到厨房就看到还在准备午膳食材的厨娘阿芳。 “刚刚外边发生了什么,我好像听到苏姑娘骂人的声音了。”阿芳耸耸肩膀,阿楚过去帮忙,笑道:“你的耳朵倒是灵敏,倒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是青羽姑娘来接初夏公主去太后娘娘宫里,周姑娘就发火了,老实说我现在都不知道周姑娘为什么会发火。” 阿芳并没有看到刚才的情景,又问:“这周姑娘平时和我们说话都极少的,她发脾气倒是头一次。” “可不是么,我在皇宫这些日子,还从来没有见过主子会说脏话的。”阿楚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阿芳聊天,想着要不要将今天的事情报告给阿彩。 骂人,算是情报么? 阿楚有些替自己担心,到底她只是一个在厨房工作的小宫人,根本就触碰不到多么机密的事情,阿彩那边还着急得跟什么似的,这不是在逼她么? “想什么呢,差点就切到手了!”阿芳拿过菜刀,推了阿楚一把,颇有些嫌弃:“算了,你也别切菜了,就帮我摘菜就好了。” 这边阿楚正郁闷着,那边周槿欢在房间里发呆,不想到阿诚还好,只要一想到他,她就忍不住地上火。 苏婉站在一边,想要说什么,却还是没有开口,她跟了周槿欢那么久,知道阿诚在她心里的位置,她这会儿说什么都不对,反而会让她的火气更盛,又是何必?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呆着,谁都没有说话,直到有人过来了,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阻在周槿欢和阿诚中间的赵晴,她怎么敢过来? “公主大驾光临,还真的是让周槿欢诚惶诚恐啊。”周槿欢并没有行礼,说出的话也攻击力十足,这话让赵晴身后的水仙跳脚了:“大胆,周槿欢你不过是御书房的一介女官,连个正规的品阶都没有,怎么敢这样和我家公主说话?” “水仙,你先退下。”赵晴拉了一下水仙,眼睛看着周槿欢:“我们进房间去说。” 赵晴这一点和他那皇上哥哥还像,从来不知道征求别人的意见,她说怎样就怎样。 两人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周槿欢也没有矫情,随后也进了房间,顺手就将房门关上了。 “周槿欢,我知道你讨厌我。”赵晴和周槿欢的原主儿性格很相似,但她更简单一些,她不傻,但也不是那种会耍高深阴谋的人。 这样直接的开头,周槿欢还蛮喜欢的。 “既然知道就不该过来,你不知道看到我觉得堵心。”想到赵晴曾经嫁给萧景知,和她共侍一夫,现在又勾、引阿诚,她的火气就压住不住:“不止是堵心,还有恶心。” “周槿欢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赵晴的脸上尽是桀骜之色,轻哼了一声:“别说你和阿诚本就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了,就算你是他的亲姐姐,你觉得以你自己朝秦暮楚、见异思迁的行动,你有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说实话,周槿欢认为自己是低估了赵晴,她本以为赵晴会像小白言情女主角一样,哭着让她成全他们,多好,事实并非如此。 赵晴不是哭哭啼啼的女人,谁捅她一刀,她反手就能还回来,这是她作为公主本有的骄傲。 而周槿欢又何尝不是那样,她身体有原主儿的记忆,有些时候会背原主儿的情绪所掌控,譬如说现在。 “我朝秦暮楚、见异思迁,我承认,可是我没有恋童癖,比起变态这一项,我远远比不上你,到底是和你那哥哥流着一样的血,连个孩子都不放过!” “你说什么?!”赵晴被“变态”这字眼给激怒了,看着周槿欢依旧云淡风轻的脸,绯红自脖颈蔓延到了脸上,恨恨道:“我和阿诚在一起本就是我们两人的事情,你同意不同意并不重要,和你这种自私自利的人断绝关系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自私自利,赵晴你若是不懂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可以去太学问你的夫子!”她为阿诚放弃了那么多,她没有必要和赵晴讲,可是她的火气还是忍不住。 “你不自私自利,哼,你竟然也能将这些话说出口?”赵晴的眼眶明显红了,因为话说得太快呼吸有些不顺:“当他在一个人在黑暗处啜泣的时候,你在哪儿,当他被蛊毒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时候,你又在哪儿,你只怕在朔州城和萧景知过着神仙一样的日子,你有一时一刻想得到阿诚么?” “所以呢,你就在那段时间趁虚而入的?”在朔州城的那段日子本是她最开心的日子,但赵晴的话却在她的美好记忆上蒙了一层灰。 “趁虚而入?”赵晴反问了一句,嗤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你觉得自己对阿诚很好,是么?” “阿诚在我心里是有极大的分量的。”周槿欢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答她的问话,明明她一开始是掌握主动的,不是么? “可是,你真的有关心过他么,你给你的那块昆仑玉,他一直都带在身上,他几乎从来不说你,但只要他喝酒,喝醉了就会提你的名字……” 那块昆仑玉,她自然记得,那是阿诚刚刚入住萧府的时候,她送给他的。 这并不是她的关注点,她的关注点在于“喝酒”两个字,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是什么让他学会了喝酒? 可是她问不出口,她要如何问? 不得不说,赵晴的话真的触动到了她,她一直以为自己对阿诚是关爱的,因为顾忌到他的安危,她被赵瑜一次次的威胁利用;因为顾及到他的安全,她和萧景知放弃了世外桃源的生活。 可是,她好像忽略了些什么。 有句话叫做“小孩子都不是人”,大人们时常都不将小孩子当做人来看,觉得说什么,他们也不会懂,显然周槿欢也是这样想的。 阿诚是聪明,但他到底是个孩子,有些话根本不需要说;离开邺城的时候,他没有出门送她,她也只当他是小孩子的别扭,后来的相处,她也意识到了他的别扭,但从来都没有朝深处想过。 在她的潜意识里,他们是不对等的,他任性可以,做什么都可以,但他要是她的好弟弟。 可是,这样做真的对么? “在阿诚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蛊毒的事情,她知道;但赵晴提到,阿诚曾在黑暗中啜泣。 印象中的阿诚是坚忍的,他自小就见到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和黑暗,绝对不会为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哭泣。 ------------ 第二百一十章 我是你师傅 周槿欢等着听赵晴的回话,但后者只是轻飘飘地说了句:“既然你们都断绝关系了,你问这些又有什么用?” 话说完就要走,周槿欢拉住了她,柔声却带着威胁:“若是你什么都不说,那我也不介意陪你多说会儿话。” 周槿欢对赵晴从来都没有手软过,赵晴正要发火,却强忍住了:“也好,反正我在公主府也没意思,多个人说话也好。” 说完就真的坐下了,看来她是真的什么都不想说了。 赵晴是不能说,也是不敢说。 周槿欢留她到正午,赵瑜一下朝就到了别宫,看到赵晴的那瞬间,神色有些异常。 “皇兄,皇妹可能要打扰你们用午膳了,你不会生气吧?”赵晴边说边用眼神看周槿欢,周槿欢接话:“这几日公主都是我的客人,只管安心住在这里就好了。” 赵晴张张嘴,想说什么,却也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这顿午膳吃得还是有些尴尬的,男人都不擅长处理女人之间的关系,赵瑜也不例外。其实他本身对于赵晴和阿诚的事情也不是很赞同的,倒不是周槿欢所说了两人年纪差距,而是阿诚的身份。 卫子封是他亲自赐死的,阿诚那样的人如何能忘记? 阿诚是他胁迫周槿欢的棋子,只是这颗棋子杀伤力还是有的,对他本人亦如此。 可他了解赵晴的性格,阻扰只会成为赵晴靠向阿诚的推力,现在有周槿欢这一个推力就足够了,他没有必要再多做什么,事情的走向全看天命了。 赵瑜用过午膳后就离开了,剩下了周槿欢和赵晴两人继续僵持。 这是在皇宫,并非在萧府,两人身份有别,除去一开始的威胁,周槿欢确实是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可用。 既然赵晴不肯说,也不能用手段,看着赵晴还有心烦,还不如让她离开得好。 “赵晴就是那样的脾气,姑娘不必和她置气。”苏婉并不知道两人在房间里聊了些什么,只能看出来她心情不好。 “婉儿,你去帮我查一下,我们在朔州城的那段日子,阿诚有没有因为什么事受过打击。” 赵晴都不会说的事情,阿诚自然不会说,当面问他,只会让两人的关系更加紧张。 “阿诚一直都在太学,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啊。”苏婉不明所以,以前周槿欢就曾让她查过这件事,但当时是毫无问题的,怎么现在突然就再次提到这个? “你只管去查就好了。”周槿欢也说不出来什么,只觉得朦朦胧胧中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那好,只是……”苏婉不想再重复昨夜的无用功,干脆就开口问了:“姑娘,阿诚现在住在什么地方,不是在太学么?” “他现在搬回了萧府,不对,那个府邸现在是他的,应该叫卫府才对。” 阿诚是什么时候搬去太学住的,周槿欢是知道的,只是那时候她没有放在心上,现在细细想想,他搬去太学居住,也是有些问题的。 “小竹当时留在邺城,你可以问问他,到底曾经发生了什么。”小竹和苏婉的关系,周槿欢还没有猜到,但两人是一个组织的,这一点她确定。 “那好,我会去好好查的。”苏婉本以为周槿欢是想多了,但看到周槿欢那样认真的模样,她也有些紧张起来。 她是在深夜的时候偷偷溜走的,直奔萧府,不,是卫府。 阿诚正在房里看书,他对苏婉的脚步声很熟悉,放下书让她进来了。 “你倒是挺有闲情逸致,还看书?”苏婉看到坐在桌边一脸悠闲的阿诚,心疼起在皇宫里担忧的周槿欢,不忿起来:“周姑娘对你如何,你自己清楚,你怎么能那么对她,你不知道她……” “若你来这儿就是要给我说教的,那你可以回去了。”阿诚拿起桌上的书,接着看起来,苏婉上前一把将他的书夺走,狠狠扔到地上:“断绝关系,你根本就不知道姑娘为了放弃了什么,她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就能那样糟蹋她的心意?” “所以说呢,所以说我该什么都听她的,该跪着感激她?”阿诚淡淡开口,看着苏婉愈加发白的脸,终是放软了声音:“你擅自出宫,不能逗留多时,只怕会被发现的,回去吧。” 阿诚介乎于男孩和男人之间,他有一张太漂亮的脸,只要他愿意,他根本也不需要做什么,只要说句软话,所有的女人都会乖乖听话,苏婉也包括在内。 “我早就提醒你过的,姑娘不喜欢赵晴,你找谁都好,怎么会看上她?”苏婉埋怨了两句,阿诚对她笑笑,她被那笑击中,后退了几步,脚下没有注意,身子倾斜,就要跌落,一双手扶住了她的腰,温热的手掌在她的腰际,那温度却好似通过身子传到了她的脑子里,灼烧着她的思绪,而阿诚像是没有看出她的失态,接着她的话:“我找谁都好,或许找你?” 找你? 这两个字就像是**,苏婉感觉耳边有烟花炸开的声音,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阿诚?”是房间外的声音打断了这场似有似无的旖旎,苏婉挺直身子,推开了阿诚。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赵晴。 阿诚去开门的那刻,苏婉低声道:“我曾经教过你武功,算是你的师傅,我们不可能的。” 阿诚没有回答,但他听到了,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苏婉的话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赵晴看到苏婉的那一刻,脸色是很难看的,她将阿诚拦在自己身后,对苏婉毫不客气:“大胆奴才,竟然敢私自出宫,本宫看你是嫌自己命长了,是吧?” 赵晴这话绝对不是在危言耸听,周槿欢当初以珍妃之尊,擅自出宫而被废黜,其中的曲直不必多说,至少能说明宫规的厉害。 苏婉只是一个小宫人,擅自出宫,能留有全尸就算是上面开恩了。 “公主这样害怕,是怕奴婢打听到什么么?”苏婉和赵晴打交道也不是第一天了,如何会被她这句话吓到? “本宫知道你什么意图,你最好马上走,不然本宫才不管你是谁的人,有什么后台!”赵晴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一句无心的话而让阿诚受到伤害。 “公主何必生气,奴婢这就走,本就不准备碍您的眼。”苏婉不是第一次看到他们两人站在一起的场景,但从没有像这次这样刺眼。 “苏姑娘算得上是我的师傅,她过来也没有别的意思,你太敏感了。”阿诚开口,他说的都是实话,可苏婉听在耳朵里,却觉得很不舒服。 她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你和周槿欢说了什么?”阿诚弯腰捡起地上的那本书,细细想想,苏婉真的有些反常。 “没有,我什么都没有说。”赵晴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闪躲,阿诚将书放在一边,拨拨她鬓角的发:“我和周槿欢已经没有关系了,你以后不要再去招惹她了,明白么?” “我没有……”赵晴刚开口就被阿诚捂住了唇,轻轻摇头:“我的世界里没有周槿欢,她于你,于我来说都不算是什么了不得的人,你不用再费心了,懂么?” “可是你每次喝醉后都会叫她的名字,我知道她对你很重要……”阿诚用唇堵住了她接下来的所有话,等她软软地跌落在他的怀里的时候,他声音稍稍有些沙哑:“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好么?” 赵晴红了脸,将头埋在他的胸口,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卫府里一片的浓情蜜意,而苏婉则是有些心慌地跑了出来。 “接下来要去哪儿呢?”满脑子都是阿诚,她这会儿竟然有些短路,不知道下一步要如何走了。 对了,她今夜出宫的目的是要了解阿诚的经历。 她和小竹认识多年,想要找到他并不是难事,可是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白起不会还跟着她吧? 想到这种可能,她马上就拐到了另外一个街道,这是一个空荡荡的街道,她轻轻咳了一声:“跟了我这样久,你都不累么?” 没有人回答她,她微微一笑,也没有接着说什么,转身就走到了一个小酒馆里。 可能是天太晚了,这个时候的酒馆除了店家和小二,一个人都没有。、 随意点了两个菜,吃了一口才明白,根本和天晚没有关系,是饭菜太难吃了! 她喝了口酒,因为喝得太着急,呛住了。 她咳嗽得厉害,白起本来在暗处,这会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从暗处出来了。 “怎么,咳咳咳,看不下去了?”苏婉抬头,脸上带着笑,明明是那样明媚的笑却让人感觉莫名的落寞。 “女孩子最好不要喝酒。”白起将酒杯拿过来,苏婉摇摇头:“什么女孩,我才不是女孩,我都已经过了十五了,我是女人。” 白起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苏婉,低头闻闻杯子里那酒,不自觉地皱起眉毛,冷声道:“将酒拿走。” 小二天生一张笑脸,看在白起的眼神后,脸都冻住了,端了酒就走。 掌柜被他撞到,骂了他几句,他还很委屈地说了句:“掌柜的啊,那人好吓人的,不会打劫我们店吧?” 掌柜看看白起,缩了缩身子,反而将小二向前推了推:“你去招呼着,我去账房对账了。” 那小二吓得都快哭了,就差抱掌柜大腿了,远远地躲在一边。 “话说,你为什么总是跟着我,是皇上的意思?”苏婉的酒量浅,那酒的浓度又高,她这会儿真的有些晕乎乎的了。 白起刚要张嘴,苏婉就摇摇头,笑道:“不对,你们暗卫都是百里挑一的,皇上不可能让你盯着我一个人的,那还真是好巧啊,总是能遇到你……” “皇上看中周姑娘,你是周姑娘的贴身侍女。”他们相遇是有原因的,是有正当原因的。 明明白起没有喝酒,但他的脸却有些泛红,许是苏婉身上的酒气太大了,他也受到了影响? “姑娘,是啊,皇上在意姑娘,阿诚他也是在意姑娘,嗯,姑娘的命其实也挺好的,是吧?”苏婉吃了口菜,皱眉道:“这酒馆的饭菜真是太难吃了,真不知道是怎么还没有关门……” 苏婉只是随口一说,只听“砰”的一声,站在远处的小二脚下多了一个碎了的盘子,他吓坏了。 ------------ 第二百一十一章 意外的烦恼 到底他们还是没有将那难吃的小酒馆拆掉,两人刚走,小二就连忙将房门关上,生怕再遇到像他们那样的极品客人。 苏婉只是喝了一口酒,一点儿都没有多喝,但好似醉得很,她一个醉女子,白起也不好丢下不管,低声问:“回别宫去么?” “嗯嗯嗯,我不要,会生气的,姑娘……”苏婉的身子软软地靠在白起身上,白起想缩回自己的手,又怕她跌到,只好抓着她的衣服,让她保持平衡,不至于跌落在地。 苏婉的脸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地,突然伸手挑起了白起的下巴,酒气和香气的混合,是最让人抑制不住的毒药,白起的心跳一下子就不正常了。 “白起啊,我现在这样子绝对……绝对是回不了别宫的,不然你带我去你住的地方吧?” 苏婉的唇距离白起的很近,白起的眼睛有些发直,几秒钟后反应过来,拍掉她的手,闷声道:“上次将你带到我住的地方,是因为你受伤了,这次……” 白起的话还没有说完,苏婉整个人都倒在他的身上,他试图叫醒她,但几次都无果,他拥着她的手慢慢收紧,发烫的脸颊贴在她的发上,温香软玉在怀,原来这个意思。 他还是将她带到了自己住的地方,喝醉酒的她显得很安静,他将被单盖在她的身上,心跳还没有恢复正常,他不敢看她,绕过屏风,去了另外一个房间。 他刚走,苏婉就睁开了眼睛,将被单裹在身上,五味杂陈。 白起很矛盾,他一方面想守着她,另一方面又怕自己和她走得太近,对于她,他有种莫名的情愫,他自己也不明白那种感情,但他知道自己若是陷进去就难以自拔。 本质上说,他们是一样的人。 苏婉本就没有休息,她在等,等白起完全没有动静的时候。 两个时辰之后,她都迷迷糊糊地要睡着的时候,白起走了。 苏婉抓住时机,去找小竹,因为时间紧,她没有多说,小竹的回答也很简单:他们在朔州城的那些日子,阿诚这边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是真的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么? 说实话,苏婉是狐疑的,但她知道小竹不可能骗她。 这见面的时间是挤出来的,苏婉得到答案之后就要走,小竹却开口问了句:“婉儿,你在宫里还好么?” 他们两人的交集并不多,说透了天也就是在萧府的那一段相处,虽然他们是一个组织的。 “好好的,问这个做什么?”苏婉微微皱眉,也没有正面回答他,走了。 苏婉回到白起住处的时候,白起还没有回来,她松了口气,随后就沉沉地睡了。 她不知道的是,白起和她一前一后回来的。 苏婉在陌生环境下总是休息不好的,而在白起的住所,她意外地睡到了自然醒。 可能是第二次来他这里了吧? “你醒了?”她走出房门的时候,白起正在劈柴,和平常看到的他不一样,他现在并没有穿那一身黑色的职业服,换做了一件海蓝色的衣服,柔和了许多。 “嗯,我昨夜稍稍喝了一点儿酒,没有发什么疯吧?”她昨夜并没有醉,但她留宿在一个男人家里,总是要找个借口的。 她边说边有说比划着,特别是在说“稍稍”两个字的时候。 白起一向是不苟言笑的,但看到她认真解释的模样,嘴角竟然带了些笑意。 “这人真是无趣,我都说了,我稍稍喝了一点儿酒。”苏婉那是什么眼神,任何细小的动作都逃不出她的眼睛。 “吃饭吧。”听到她的话后,白起嘴角的笑反而更抑制不住了,几步走到厨房,苏婉也没有再因为他的笑而说什么,她快步跟上去,开口:“那个,我有事,要马上回……别宫……这些都是你做的?” 她本来是想找个借口离开的,但看到满桌子的菜,她深吸了一口气,盯着那色香味俱全的菜式,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嗯,你尝尝看。”白起挨着苏婉坐下,苏婉收了收贪婪的眼神,矜持道:“看起来还是不错的,不过饭菜么,最重要的是味道。” 说完,还煞有介事地对几样菜式进行了肤浅的点评,故意停了一会儿才落下筷子。 可是筷子一旦落下就收不住了,她吃饭的时候已经在尽量放慢速度了,但不到一刻钟,饭菜还是被洗劫一空了。 “周姑娘有虐待你么?”白起的笑容早就收起来了,苏婉的战斗力确实让他不敢相信。 “白起,你有这样好的厨艺,为什么要浪费做什么暗卫?”看着空空的盘子,苏婉恋恋不舍地用丝帕擦擦嘴,很遗憾道:“你若是想转行,一定能成为邺城最好的厨师。” “我当时只是通过切菜来练剑而已。”白起这样一说,苏婉才意识到他的刀工了得。 “总之,你若是哪天想转行了,一定要告诉我,我一定会去捧场!”苏婉连着说了两个“一定”,她真的太喜欢他的饭菜了。 苏婉说得激动,但白起却没有回答,他对做厨师的事情并没有兴趣。 洗碗这种事情,她想要帮忙,他却摇头,不让她碰,想到昨夜她的表现,他多说了一句:“以后小心点,最好不要再喝酒了。” “嗯,若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周槿欢派给她的任务,她已经完成了,昨天一夜未归,周槿欢是要担心的。 白起的身子一顿,苏婉笑道:“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乱跑,直接回别宫,你不用紧紧跟着我,该偷懒就偷懒一下。” 苏婉走了,白起无意识地洗碗,倒水的时候却将盘子直接丢了,盘子落地的声音很响,让他稍稍有些回神。 而这边苏婉刚回到别宫,就被阿楚看到了,她的身子缩在墙后,苏婉没有注意到。 “总算是回来了,你没事儿吧?”周槿欢了解苏婉的能力,但昨夜还是担心了很久。 “昨天遇到了点麻烦事,所以耽搁了些时间。”苏婉喝了口茶,将调查结果告诉了周槿欢。 “怎么可能,若是真的没有发生什么事情,赵晴怎么可能会说出那样的话?” 周槿欢不相信,和苏婉一样不相信。 “姑娘,你说在阿诚身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苏婉有些不太自然地说了这样一句话,周槿欢的唇紧紧抿着,她也有种不好的预感。 阿诚,阿诚,那个会对着她露出雪白纯洁笑容的男孩子,到底曾经遇到了什么事情? 若是大事,邺城不会一点儿风声都没有;若是小事,阿诚为什么要从萧府搬走? 好像两个假设是相互矛盾的。 之所以让苏婉去查这件事,并不是单纯看中了苏婉出入皇宫的能力,而是她身后组织的力量。 那是一个神秘的组织,也是一个很有能力的组织,若是连他们都查不到的话…… 会和赵瑜有关么? 想到这种可能性,周槿欢的浑身一冷,软软地坐在凳子上,眼神有些迷茫,苏婉看看她,四目相对之时,她们想到了一起。 “赵瑜为什么要那样做,他已经给阿诚下了蛊毒,只这蛊毒就足够控制他了,不是么?”周槿欢开口,苏婉说话没有过脑子:“那是因为阿诚的蛊毒……” 那是因为阿诚的蛊毒,用她苏婉的血就能解,而赵瑜早就发现了她有二心,所以才要再次动手,将阿诚牢牢控制在手心里。 仅有的理智让苏婉将余下的话都咽了下去。 “阿诚的蛊毒怎么了?”周槿欢最讨厌别人说话只说一半,苏婉神色如常:“婉儿也不太清楚,但听说蛊毒都是有解药的,想必赵瑜是怕姑娘你找到阿诚蛊毒的解药,这才又对阿诚下手的吧?” 是么,可是在阿诚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赵瑜有多心狠手辣,没有人比周槿欢更清楚了。 皇宫这边周槿欢为阿诚的事情烦恼着,宫外那边戚如锦为自己的身体发愁。 如锦是练武的,身子一向不错,当日她连夜从朔州城逃到邺城,也都能吃得消,小病几乎从来都没有过,而这些日子她的胃口不太好,说什么都没有味儿。 一开始她以为是天慢慢热了,自己只是胃口不好而已,可渐渐的,她开始觉得不对劲儿了。 她一直都是男孩子的性格,几乎从来不喜欢吃什么酸甜的东西,而最近这些日子,她看到酸酸甜甜的东西就走不动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的脑子里形成了,她吓得浑身发抖。 除了周槿欢他们,她在邺城没有什么朋友。 周槿欢在皇宫,自然是不能随意出来的;而张子朗、黑老三他们都是男人,也都不合适。 所以如锦她一个人去看了大夫,大夫仔细端详了她,随后连连道喜:“这位夫人,老朽行医多年,只能说凭着经验说,您可能是怀有身孕了。” “大夫你是在开玩笑吧,我怎么可能会……”她是想过这种可能性,但被大夫说出来,还是觉得不能接受。 “这是好事,您家夫君一定会高兴的,不过您的月份还小,估计也就才一个月吧,所以老朽这边也不能完全确定,老朽建议您一个月后再来看看,等这边确定了,您再和您夫君说……” ------------ 第二百一十二章 康路被坑了 周槿欢满脑子都是阿诚的事情,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从赵晴和小竹口里打探不出来任何消息,更别说是阿诚本人了,唯一的突破口就是赵瑜了,可就如她猜想的那样,对阿诚动手的人,很可能就是赵瑜本人。 那么,赵瑜会向她陈述自己是如何对阿诚动手的? 可能性微乎其微。 周槿欢总是将赵瑜想得太坏,她自己都控制不住。 “周姑娘,皇上让您去御书房一趟。”说曹操,曹操……的手下就到了。 她不知道自己要以什么样的姿态去问赵瑜有关阿诚的事情,是像什么都知道一般去责问、诘问,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低姿态地询问? 在看到赵瑜之前她想了好多,但看到赵瑜的时候,她两者都没有选,以最直接的形式问了他:“阿诚到底曾经遭遇了什么事情,和你有关么?” “我早就猜想着你若是知道了晴儿和卫道诚的事情,有些事情是瞒不了你的。”赵瑜将手中的笔放下,他的话还是很真诚的,周槿欢没有打断他,耐心地听着,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有些失望:“晴儿竟然不告诉你,自然是有她的道理,想必也是阿诚的意思,你该多替他想想。” 赵瑜这话的意思是他不会告诉她,只是最后那句“你该多替他想想”是什么意思? “当初那件事发生的时候,我动用了所有的力量将那件事压下去,现在我不会将事情告诉你,让你添堵,你只需要知道那不是件什么好事,而你夜不需要去追究什么了,就让那事过去吧,嗯?” 赵瑜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怜惜。 怪不得就连苏婉背后的组织都毫无察觉,原来是赵瑜亲自下了命令,赵瑜是大燕的国君,他想让事情平静,甚至消失都不是难事。 可,到底是什么事情呢,会伤害到阿诚,甚至赵瑜都会亲自出马去摆平? 她是有好奇心的,但她明明确确地知道她的好奇心会伤害到阿诚。 好的伤疤再次撕裂只会比原来更疼。 “所以,你和阿诚的受伤毫无关系,相反你保护了他,是么?”她还是不太相信赵瑜会是那样好心,赵瑜自然也听出了她话里的弦外之音,解释道:“我哪里会那样好心,不过是看在晴儿和你的面子上而已。” 这样才对,才符合赵瑜的一贯作风。 “别想那烦心事了,来,给我磨砚。”赵瑜拉着她到了书桌前,他面前是堆积如山的奏章,她看了一眼,轻轻开口:“我不在邺城的那些日子,是赵晴一直陪在阿诚身边,是么?” “嗯,我当初自私地将她丢到萧府,却没有想到报应来得那样快,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她会喜欢上卫道诚。” 赵瑜说这话的时候,叹息了一声,她不希望赵晴和阿诚在一起,赵瑜难道就希望? 他当初赐死卫子封的时候,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他会希望赵晴喜欢阿诚才怪! 她这会儿才迷过劲儿来,开口问:“既然你也不喜欢阿诚,为什么不……” “与其阻扰他们,成为他们的推力,倒不如让他们自生自灭。”赵瑜一句话点醒了周槿欢。 她给阿诚和赵晴的阻力,从另外一角度来看,确实是推力,或许她真的该和赵瑜一样,放任他们发展就好了。 “就算你真有心拆散他们,也要过了这段日子,你和卫道诚现在的关系过于紧张了,你再那样强势只会讲他推得更远,那是你你不愿意看到的,不是么?” 现在她能做的就是静观其变,其一是缓和他们的关系,其二就如赵瑜所说的,万一他们相处一段时间,突然发现彼此不合适呢? 激进绝对不是正确的处理方式。 “无论你是因为什么而帮了阿诚,我都该给你说声谢谢的。”周槿欢的心情平静了一些,“谢谢”两个字说出口,赵瑜笑了:“你很聪明,其实这些事情你自己也是能想明白的,不过我实在是不忍心看她皱眉,太丑了。” 赵瑜开玩笑,周槿欢暂时还没有那个心情,低头研墨。 好在赵瑜也不觉得尴尬,拿起一则奏章看了起来,他勤于政务,一会儿就进入了状态。 直到看到一则奏章,他的脸色难看起来,周槿欢看得明白,端了茶走过去,赵瑜就着她的手喝了口,貌似很无心地开口:“你觉得康路这人如何?” 康路是大燕的御史大夫,也是前朝大魏的太史令,也难怪赵瑜要问她了。 “康路在官场浸染多年,而且能在前朝和现朝都有不低的官阶,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周槿欢回答得很客观,她的表情平静,但心却不是平静的。 这些日子她的心思在阿诚身上,对于前朝的事情并没有在意,难道他们已经对康路动手了? “我知道他是老狐狸,却没有想到他会有这样大的胆子。”赵瑜说的话让人心悸,但声音却很柔和,说罢将那则奏章递给了周槿欢。 奏章很简单,没有别的话,单刀直入,说御史大夫康路有个亲戚犯了法,在闹市赶马车,因为速度太快,不小心撞死了人,案子提交到了廷尉余莱那边,而廷尉余莱私相授受了康路银子,将人给放了。 廷尉余莱掌刑狱,是大燕最高司法之官,是九卿之一,论地位确实不如作为御史大夫的康路,但刑狱、司法有特殊性,是不允许别的官员干涉的。 康路虽是太史令出身,可好歹也当了那么久的御史大夫,法令也不会一窍不通,他竟然敢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去干涉刑事案件。 说他胆子大一点儿都没有错。 “康大人那个亲戚犯了两宗罪,其一是行快车在闹市,其二是撞死人。两条罪名,都足够让他死刑的,但最后却被放出来了,可见我们康大人还真是有能耐呢。”周槿欢也没有直接说自己的想法,而是将事实摆出来,赵瑜站起来,唤小孟子进来:“你去将杨墨叫过来。” 杨墨是大理寺少卿,大理寺虽也办案,但他们办的都是皇上亲自交代的。 赵瑜是要有所动作了。 “一会儿杨大人就过来了,我先退下吧……”这个场面,她留下确实有些不太合适,但赵瑜拉住了她:“留下吧。” 她若是非要离开,好似和康路的事情有什么关系非要回避似的,既然赵瑜让她留下,她留下就好了。 杨墨来的很快,赵瑜直接将奏章丢给他,他看过后了然,赵瑜也没有多话:“我想看到真实情况,懂么?” “微臣马上去调查。”杨墨将奏章递给周槿欢,周槿欢楞了一下接了过来,放在桌子上,转身的那刻,杨墨已经退下去了。 “想好人选了么?”若是康路真的做了那些事情,别说御史大夫的职位,赵瑜能让他流放都是对他心慈手软。 “御史台是个是非之地,我还要细细想想。”到底当初提拔康路的时候有些思虑不周。 聪明的掌权者,最会反思。 御史台现在能撑起门面的人没有几个,杨明虽到御史台系统的时日尚短,但还算是出类拔萃的,他还是很有机会的。 “我突然想起一个人来,杨明,你还记得么?”不用她提,赵瑜先想到了杨明,而她则表现出很随意的态度:“我连皇宫里的人都认不全,怎么还会记得什么杨明。” “就是我们去广陵祭祀的时候,有人状告他占用土地之类的,想起来了么?”经过赵瑜的提醒,周槿欢“才”想到了那人,但说的话有些朦胧模糊:“你扎样一说,我好似有些印象,不过既然他占用良民土地,那怎么可能是好官?” “我后来让人专门去查了,那是刁民陷害,实际上他非但没有强占百姓的良田,甚至还用自己微薄的月俸帮助了不少人,好巧不巧的,他也正好在御史台做御史中丞。” “御史台的事情太复杂,我也不想参与其中,你细细想想,若那杨明真的是可用之人,也不先将他放在那个位置看看。” 平心而论,周槿欢这话说得客观公正,没有故意和杨明撇清关系,也没有积极向赵瑜推荐。 实际上就算杨明和她面对面,也不会知道他们两人有那么深的关系。 御史大夫是三公之一,对全体官员都有监察权力,这个职位很敏感,也很微妙。 周槿欢的话,赵瑜只是一听,但对杨明的印象又加深了一些。 晚膳,她没有在御书房吃,而是回到了别宫。 苏婉的心思还在阿诚那边,周槿欢没有像她多解释什么,怕她多想,就直接道:“我问过赵瑜了,阿诚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赵晴那日不过是随口一说,我倒是当真了。” “原来是这样。”苏婉也放心下来,关心则乱,她是过于紧张了。 细细一想,小竹他们的消息那样灵通,若是他都说没事,那必定是没事了。 “既然阿诚没有事儿,姑娘为什么还愁眉不展的?” “我是在替杨明担心,赵瑜的考验,不知道他能不能通过。” 赵瑜现在对杨明印象很深,成败对于杨明来说太关键,成功了,他就能安安稳稳坐在御史大夫的宝座上,安心做自己的三公;若是失败了,虽没有康路那么悲惨,只怕仕途也全毁了。 ------------ 第二百一十三章 前朝的庭争 给康路找麻烦的人是他的侄子,他将侄子领出来后狠狠批了他一顿,最后决定让那闯祸精回乡下呆些日子。 “三叔,我不想去乡下,那里什么都没有……”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康路一个巴掌就打过去,厉声道道:“两个选择给你,或者是去廷尉给那人偿命,或者去乡下,没有别的选择!” 这下那小闯祸精可算安静了,颇有些小可怜地问:“三叔,那我大约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等风声过了再说。”康路没好气地将人赶走了,他以为自己做的事情已经够隐秘了,根本没想到早就被人告到了赵瑜那边。 杨明早就通过张子朗向孔繁投了诚,在孔繁面前他就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只会听话的蠢货。 杨明早前没有在京师任职,在京中没有什么人脉,孔繁需要一个没有什么背景、对他言听计从并且还蠢的人做上御史大夫的位置,那种他才能高枕无忧。 杨明好似很适合,况且张子朗跟他这么久,这点信任还是有人,退一万步讲就算杨明坐上御史大夫位置上有了异心,他也能控制住。 杨明的业务能力一流,想要证明他有资格坐上御史大夫的位置并不难。 见过孔繁之后,杨明和张子朗一起去了酒馆。 “知道上位者最喜欢哪两个字么?”杨明将酒一饮而尽,他现在和张子朗说的话越来越多了,他在京师本就没什么朋友,以前也受过不少白眼,人情冷暖见到太多,张子朗对他来说算是一抹温暖。 “我从来不想那些事情,我只知道跟着你准没错。”张子朗跟着喝了一杯,他虽常年在战场,但酒量一直都不算好。 “愚忠,上位者最喜欢的就是愚忠之人。”杨明接着喝酒,他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 “你是在看玩笑,没有人会喜欢蠢人,那样非但不会帮忙还会扯后腿。”张子朗手里的酒杯颤了一下,杨明冲着他摇头:“我是说愚忠,是在忠诚这点上,愚不可及,至于别的地方,所有人都喜欢聪明人。” 张子朗了然,冲着杨明举杯:“还是你看得透彻,只怕孔繁这个丞相之位也坐不了多久了。” “多亏了有你,不然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衙门碌碌无为、无所事事。”杨明的眼睛很亮,看着张子朗的眼睛是难得的柔情。 张子朗听着他说话,但心思却不在这个上面。 杨明一向很自制,但这次却喝多了,张子朗将他送回府邸,送出杨府的时候,月亮正悬在中央,四周星星环绕着,是一副众星拱月的美景。 周槿欢这些日子呆在别宫里,等前朝的消息。 事情发生在一周后,大理寺卿杨墨找到了康路贿赂廷尉余莱的证据,不是别的,正是康路写给余莱的信件,信件隐晦地写了些有关案件的话。 要不是周槿欢亲眼看到那信,甚至会怀疑是大理寺卿杨墨捏造的证据。 “你先下去吧。”赵瑜揉揉太阳穴,将信件放在一边,周槿欢点了熏香,让他情绪平静一些。 “我其实还挺好奇的,那余莱可是廷尉怎么会不知道那封信的危险性,为什么要留在身边?” 她和余莱没有接触过,但他是九卿之一,按理说不会这样蠢笨才对。 “康路是御史大夫,全朝廷所有人的底线他都清楚,余莱想必也有把柄在他手里,余莱之所以留下这封信,也有自保的成分。” “你说的我都想到了,可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这东西不被发现也就罢了,发现了他自己照样跑不了,真的能威胁到康路?” “玉石俱焚。” 赵瑜将那信收起来,面容依旧平淡,和几日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下御史大夫的位置是真的空起来了。 第二日上朝的时候,赵瑜就让小孟子当着全朝臣的面读那信件,很短的一封信,却康路、余莱度秒如年。 当信件的最后一个字读完之后,康路先反应过来,跪在地上大喊“冤枉”,余莱也不甘示弱,“冤枉”之声就像交响曲一样,一声接着一声,赵瑜的眉毛微微拧着,小孟子马上会意:“朝廷之上,何容你们喧哗?” 小孟子在赵瑜身边日子长了,责问的话说出来,两个大人都噤声了。 大殿一阵安静,没有人敢说话,他们相互看看,最后都抬眼将目光定格在赵瑜的脸上。 “皇上,微臣冤枉,这和微臣无关,微臣和余大人从未有过什么交集的……” “皇上,下官和御史大人也没有什么交集的,请求皇上明察啊!” 一个两个都是言辞恳切的模样,貌似谦恭。 赵瑜只是轻飘飘地来了一句话就让两人瘫在地上,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只听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道:“小孟子的信件还没有读完,你们就忙着下跪,时间点把握得那样好,就好似亲自看过那信件一样,爱卿你们说是也不是?” 这简直能要了人命! 内侍宣读旨意或者皇命的时候,大臣是不能大胆,这是大不敬之罪。 简单地说,他们正好在小孟子宣读完之后下跪求饶,则有提前知晓书信的嫌疑,而他们为什么会知道书信的内容呢,他们一个是收信人,一个是写信人,这能解释得通,也就做实了罪名;而他们能说自己根本没有看过信件,只是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声求饶么? 前面提到了,擅自打断内侍宣读旨意或皇命,是大不敬。 两条路,条条死路。 赵瑜没有想要给他们活路,皇上的意志没有人能抵抗得了。 大臣都是人精,赵瑜的态度很明确,接下来就看他们如何补刀了。 康路以前是太史令,还真的做过一些没谱的事情,补刀的人特别多,倒是余莱还有零零星星几个人帮他说话。 赵瑜早就有了主意,只等那些大臣们说了差不多了,就将两人处置了。 两人都被贬谪到了地方,却也还是有好坏之分的,余莱在洪州,距离邺城不算远,康路就比较惨一些,被发配到了绵州,那是大燕最西部的地方。 “眼下御史大夫空缺了,各位爱卿也都好好想想有什么好的人选,今日的早朝就上到这里,退朝吧。” 赵瑜走后,大殿里的人都还没有走。 以丞相孔繁为首的人在窃窃私语,剩下的大臣原来大多是林廉一派的,只是林派没有首领,几个人说得不投机就四下散开了。 “吕将军要走了么?”孔繁眼尖地看到正要走出大殿的太尉吕庆新,吕庆新摸了一把胡子,笑得很是憨厚:“这种事情你们文人商量最是得宜,我这一介粗人,可是无法为皇上分忧。” “吕将军此言差矣,您贵为三公之一,怎么能没有想法呢?”孔繁和林廉的差距在这一点上就能看出来,他太不识趣。 “到底最后还是要皇上定夺的,老夫想那么多做什么,还不如回去好好泡脚来得实用。”太尉吕庆新一直都安坐三公之位,也是有道理的。 而孔繁他见过杨明,对他也认可了,但考虑到残留的林党官员,他也只能走迂回路线。 第二天上朝的时候,孔繁已经准备好了对策,而林党那边意见还没有统一。 “各位爱卿,关于御史大夫的人选问题,你们都有何意见?”赵瑜坐在龙椅上,随意开口。 最先开口的人是司农卿乔然。 “回皇上,微臣认为御史中丞姬昌可胜任御史大夫一职,其一是他为人谦虚谨慎,做事细致周到,通透练达,人品好;其二是他在御史台系统多年,工作能力很强,可以胜任御史大夫这个职位。”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姬昌是孔党的人,司农卿乔然这话无疑是在刺激林党的人。 “乔大人所说虽有道理,但能做好御史大夫并不是靠人品就行的,乔大人说姬大人工作能力强,恕在下直言,在下还真的没有听说过姬大人办过什么大案子。” 说话的人是宗正谭方圆,他算不得是林党的人,只是对林廉有些好感。 “谭大人这样说就不对了,什么叫做没有办过大案子,案子只有对错之说,哪里会有大小之说?”说话的是太常卿秦肖,他本和康路关系还算不错,康路下野之后他一时没了方向,现在孔繁最大,他适时巴结一下也未尝不可。 “功劳没有什么大小之分,过错没有大小之分,我们的品阶是不是也不要有大小之分,以后你的下属见到你也不需要行礼,是这样的意思么?”宗正谭方圆是个牙尖嘴利之人,对付太常卿秦肖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你……”秦肖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狠狠一甩袖子,退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这姬大人虽好,不过微臣觉得文正大人也是不错的,办事勤恳,也多有建树。”说话的是京兆尹马天荣,他是个不可不扣的林党,不过是他工作水平高,孔繁一直想动他,一直没有动得了罢了。 “文大人确实是可造之才,不过他去年才进入官场,只怕是经验还是太少了些吧?”秦肖白了马天荣一眼,不过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 林党虽没有了头领,各自为政,但战斗力还是挺强的,孔党一直都是小兵在说话,孔繁至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 看着越来越剑拔弩张的局势,判官的少府孟邹开口了:“依我看,御史中丞杨明是个不错的人选,工作能力强,前些日子皇上还表扬了他,虽到御史台的时日尚短,但工作经验不少,也是勤勤恳恳的,想必能胜任这个位置。” 少府孟邹不是两派的人,而杨明在明面上也不属于两派,这番话下来,两派的人都安静了。 ------------ 第二百一十四章 就会欺负我 杨明的存在可以说是满足了各方的要求,所以他能坐上御史大夫的位置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赵瑜暂时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也就顺水推舟了,他并没有告诉周槿欢,所以她是在几日后才知道这个消息的。 坐上御史大夫职位的杨明在对孔繁的态度上,还是一样谦恭,在朝廷上,只要是他孔繁支持的,杨明保证没有二话,就是追随。 孔繁以为自己可以安枕无忧了,这些日子倒是放松了。 丞相和御史大夫的关系过于和谐,赵瑜虽不见得躲过高兴,但他深知自己的能力驾驭,也就由着他们去了。 “皇儿,莫要着急回去,额娘有话对你说。”这日赵瑜给王太后请安,刚要走就被王太后拦下了:“前几日前朝的事情多,额娘知道你心烦,现在应该稍稍好了些吧,若是得空就去凤藻宫看看,皇后今早来额娘这儿还说,你好久没有去她那儿了……” “这段时日确实有些忙过头了,真的有些忽略了皇后。”赵瑜淡淡一笑,话却说得敷衍,王太后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责备道:“皇后怀孕后,你有些日子没有去看她了,别以为额娘不知道你天天陪着那个……” “额娘,儿臣去,儿臣这就去,行了吧?”赵瑜就知道额娘就要提到周槿欢,要翻旧账。 “额娘就是不明白了,她那么一个女人怎么就让你迷了心智了?”王太后何曾没有想过要对付周槿欢,只是想到小初夏,原来的心思就都没有了。 赵瑜知道王太后和周槿欢的心结不是那么容易解开,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对小孟子使个眼色,人起身就走了:“额娘,那儿臣就先去皇后那边了。” 王太后知道多说无益,也就不再重复那些话了,放他走了。 赵瑜到凤藻宫的时候,元文雅正在绣花,她听说绣花能让人变得柔和,想她一个马背上长大的,为了讨好赵瑜竟然学这些东西。 很多人都会觉得委屈吧,特别是元文雅她本是草原上最明亮的星,是被鲜卑皇上都捧在手心的宝贝。 可是,她并不这样觉得,她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她嫁给了自己小时候就想嫁的人,还做了他的皇后。 他不是一个欲求旺盛的男人,除了她也只有两个女人,一个有个小公主却没有名分的女官,一个是有名分却没有孩子的贤妃。 而她呢,她有最尊贵的地位,有皇上怜惜的爱,还有肚子里的孩子,试问历朝历代哪个皇后能有她这样幸运? 阿紫的小动作,她知道,她默许了,但不是真的将周槿欢当做对手,而是觉得无所谓,安插一个眼线也就安插了,有什么关系? 若是能给皇上生下一个小皇子就好了。 她悄悄这样想着,想着肚子里的孩子会有和赵瑜一样的眉眼,就全是满足…… “在想什么,这样高兴?”赵瑜几步走过来,按住她拿着针线的手,她脸上的吃惊不似作假,慌忙要下跪,他却拦住了她:“你怀有身孕,不必多礼。” “阿紫,皇上来了也不知道通报一声,看来真是平常宠坏你们了!”元文雅嘟嘟嘴,赵瑜捏捏她的脸,笑道:“是朕不让她们打扰到你的,若非这样做朕还看不到文雅这样恬静的一面。” “皇上取笑人家。”元文雅话是这样说的,却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她本不是这样做作又矫情的女人,但在他面前,她总想让自己小女人一些,好似这样才能让他多些注意力在自己身上。 阿紫说过,中原的男人不喜欢彪悍的女人,他们喜欢柔和的女人。 赵瑜拉着她坐下,细细看她绣的东西,那是模模糊糊的一团,根本就看不出来是什么。 “你是在绣祥云么?”赵瑜有心逗她玩儿,她红了脸,吞吐道:“绣娘给了我绣品的原件,皇上要不要看看?” 赵瑜本没有什么心情和她周旋这样久,但看到她一脸的希翼表情,答道:“那好,朕也好好品鉴一下。” 元文雅现在四个月的身孕,早就不必多走动,该想起身就被赵瑜拉住了:“让宫人去,你的身子不方便。” 元文雅心暖于他的贴心,脸上的笑容越发动人了,她害羞的样子和以前周槿欢很像,他一时之间竟然看得有些呆了。 “皇上,这便是绣娘的原作。”阿紫将绣娘的作品拿过来,赵瑜有些绷不住,龙颜大悦:“朕倒是完全看不出来这和文雅你绣的是一个物件。” 绣娘绣的是一对鸳鸯,而赵瑜看成了一团祥云,可见这出入有多大了。 “皇上欺负人,人家不是刚学的么?”元文雅的脸越发红了,赵瑜则轻轻摇头,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柔声道:“若是喜欢,大可让绣娘去做,你伤了手,朕可是要心疼的。” “皇上是看不上臣妾绣的那些东西吧?”元文雅开玩笑,赵瑜摇头,接她的话:“这都让你发现了,朕的皇后果然是冰雪聪明。” “哼,皇上就欺负我吧……”元文雅的话拖得很长,赵瑜正要开口,她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念念有词:“我儿啊,你都听到了,你父王又在欺负额娘了。” 赵瑜覆上她的手,脸贴着她的发,很是温柔道:“朕宠你都来不及,怎么会欺负你?” 元文雅将身子靠入他的怀里,手在她的胸口上画圈圈:“皇上,今晚留在臣妾这里用晚膳吧?” 赵瑜想了想,答应了,转头对小孟子道:“今夜,朕留宿在凤藻宫。” 小孟子会意,走出了凤藻宫,回御书房了。 御书房里周槿欢正在看书,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心不在焉的模样。 小孟子将赵瑜留宿在凤藻宫的事情告知后,加了句:“姑娘若是不想呆在御书房,也可回别宫去。” “孟公公就不必管我了。”周槿欢将手里的书放下,面色平静,小孟子还想说什么,但她明确的赶人,他也不愿意再去惹人厌烦了,走了。 重新拿起那书,却怎么都看不进去,随手就将书朝外丢,这一丢不要紧,正要砸到了刚刚进来的常喜。 他正被那书砸到手,拂尘落在地上,后面一排的宫人都停住了脚。 “姑娘何故这样大的火气?”常喜低头将书捡起来,对着后面的宫人厉声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放下饭菜,走人?” 到底是小孟子调、教出来的人,常喜比起别的内侍,总是多了几分的凌厉。 几个宫人都是有眼色的人,看得出来周槿欢的情绪不好,不用常喜多说,也不愿意在御书房多呆,放下东西就走。 宫人都退下了,常喜也正要走,周槿欢开口:“你们都走了,谁来侍奉我用膳?” “姑娘若是要人侍奉用膳,奴才这就是叫苏婉姑娘过来。”常喜的眉毛皱在一起,他其实不太喜欢她说话的语气。 “诶,何必去叫婉儿,我觉得你就可以,过来吧。”周槿欢看着满桌子的饭菜,心情更糟糕。 “奴才是在御书房伺候的,姑娘并不在奴才的伺候范围内。”常喜还是没有转身,周槿欢则悠悠道:“常喜公公倒是比孟公公还难请呢,你说得不错,或许过些日子我该和皇上提一下让你去别的宫去当值,这御书房怎么用得起你这样的人呢?” 周槿欢的话让常喜的拳头紧握,转身慢慢朝着她走过来。 按说周槿欢也是见识过大江大浪的人,什么气场强大的人都见识过,可这个时候的常喜满身的戾气还是让她受到了一些些惊吓,她的后背贴着椅背,心跳莫名地加快了,声音有些颤抖:“你……你做什么?”常喜走到她的跟前,见她正要起身,伸手将她圈在座椅上,她的脸有些红,他的脸距离她的很近,她的热度一丝一毫地传递给他,他慢慢贴近她的脸,在她耳边吐出几个字:“伺、候、姑、娘、吃、饭。” 一股燥热让她有些难受,舌尖扫过下唇,伸手就要将常喜推开,她的手刚刚碰到他的胸口就被他握住,和她是全然不同的模样,淡淡开口:“姑娘让奴才伺候吃饭,奴才照做,还请姑娘配合。” 周槿欢抽回自己的手,看他很自然又很熟练地给自己布菜,让她吃惊的是那些菜都是她爱吃的。 吃了口梅花豆腐,她的情绪稍稍安定了些。 她本不是这样不讲理的人,更不会故意这样为难人,为什么会这样失态,是因为赵瑜留宿在凤藻宫么,她在嫉妒? 她嫉妒元文雅这件事,她不愿意承认,若非常喜在,她一定要狠狠扇自己巴掌,而她更恨自己的是对于原主儿对赵瑜残留在身体内的爱意,她无力抵抗,甚至她现在也分不清楚对赵瑜的爱意到底是来自于原主儿还是自己本身。 “常喜,你以前有喜欢过什么人么?”嘴里那块糕点怎么都咽不下去,她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眼睛不自觉地朝着常喜的裆下看,常喜感知到她的目光,冷声道:“太监也是人,姑娘这样拿人开玩笑像是过分了些吧?” ------------ 第二百一十五章 从来不吃醋 太阳刚刚爬上来的,赵瑜就起床了,阿紫红着脸进来,就要上前给他穿衣,他冷冷开口:“将东西放下就出去吧。” “那谁给皇上更衣……”阿紫轻轻开口,在对上赵瑜的眼神,马上就脸盘放下,拔腿就跑开了:皇上的眼神也过于吓人了些吧? 一刻钟后,赵瑜打开了房门,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走了。 出了凤藻宫,他问小孟子:“皇后的肚子已经四个月了,朕的吩咐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当做一回事?” “皇上折煞奴才了,奴才一直都在找机会,只是太后娘娘那边的人盯得紧,奴才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小孟子吓得差点跪下,赵瑜拉了他一把:“有什么话到御书房解释。” “皇上,御书房……”小孟子的的说话有些吞吐,赵瑜给他一个眼神,他说话马上就利落起来了:“皇上,昨夜周姑娘是夜宿在御书房的。” “是么,你该早些告诉朕。”听到“周姑娘”那三个字,他的心跳就有些快,碍于小孟子在身侧,他不好说什么,只是步伐明显快了。 推开御书房的门,一眼就看到了趴在桌子上的她,她的眼睛闭着,像是还没有醒。 赵瑜让所有人都先退下,他走过去,轻轻趴在她的耳边唤她的名字,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酒气,他忍不住皱皱眉。 又唤了她几声,她还是没有反应,赵瑜叹了口气,一个公主抱将她抱到龙床上,坐在床边看着她,她的脸还带着些许的绯色,让他忍不住吻了上去,始于眼睛,沦陷于唇。 御书房门外,常喜端了盆水,正要推门而入却被小孟子拦住了:“师傅,您怎么早就回来了?” “师傅我怎么听你这话好似很遗憾一样?”小孟子甩甩拂尘,打听着:“昨夜周姑娘在御书房用完晚膳,没有饮酒吧?” “周姑娘昨夜心情不太好,确实是喝了些酒,不过不多,周姑娘不胜酒力,几杯就睡下了。”常喜将水盆放在一边,脚轻轻踢踢那就盆子:“师傅,要不要我先去将周姑娘叫醒,别等皇上来了看到她不修边幅的模样,到时候我再受到连累……” “傻东西,还等皇上来,皇上不来你能看到师傅我么?”小孟子一个巴掌打在常喜的脑门上,常喜“呵呵”一笑,似是轻松道:“是啊,常喜真是傻了,那皇上在……” “皇上自然是在房里,你昨儿守了御书房一夜,现在也不需你伺候了,师傅准许你回去休息一下,去吧。”小孟子以为自己的话会换来常喜很兴奋的感谢,没有想到他失神似的慢慢开口:“师傅一个人能忙过来么,不如还是让常喜陪着您吧?” “你还是回去吧,看你整个眼睛都是红的,没有休息好,在主子底下讨生活,最怕的就是做错事,你这状态不行。” 小孟子还是很喜欢常喜的,很懂事,但御前伺候,最忌讳的就是犯错,他昨夜一夜未好好休息,还是补觉最重要。 常喜的头耷拉下来,无意识地点点头,张张嘴想什么,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走了。 而御书房内,周槿欢本来睡得很好,朦胧中觉得有些呼吸不上来,有种无形的压力让她不舒服,伸手想要推开那压力,却没有想到会摸到一个火热的胸膛,她吓得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两人的脸距离太近,她根本就看不清那人是谁,只是看到他青色的外袍。 整个大燕,能这样大大方方穿青色衣袍的人就只有赵瑜了。 她慢慢闭上眼睛,身子也稍稍放松了些,赵瑜那样敏感的人,她的一系列动作都看在眼里,见她没有过激反应,心下不再那么紧张了,手也朝下走,却被周槿欢拦住了,狠狠咬了他的唇,这一动作猝不及防,赵瑜还真的中招了,放过了她的唇,慢慢起身,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皇上什么时候回来的,一声不响的,真够吓人的。”周槿欢用衣袖擦擦唇,说出的话是满满的醋味,赵瑜听到她的话反而笑了,坐在她的身旁,她正要挪身子,他则毫无前兆地将她推倒在床上,带着男人特有坚韧的黑色扫在她柔软的身上,痒痒的,她试图再次推开他,却没有那般容易,她恨恨道:“赵瑜你若是想找女人,去凤藻宫、昌德宫都好,别招惹我!” “看来我们槿欢吃醋了,真好。”赵瑜不知道自己说这话有多恨,周槿欢一个没有忍住,一把拉过他的胳膊,狠狠在上面咬了一口。 赵瑜被她咬过很多次,但他从来没有见到这样的她,她一边咬,一边落泪,好似那个被咬的人是她自己。 “谁吃醋了,我才没有吃醋,我从来就不喜欢吃醋,从来都不喜欢……”她重复着几句话,赵瑜任她出气,偶尔也附和她说几句,等她累了,他才将她抱在怀里,小心翼翼的模样,就好像他抱的是一件无价的珍宝:“槿欢,昨夜我并没有做什么……” “元文雅有四个月的身孕,你若是真的动她,就真的禽兽不如了!”周槿欢打断他的话,赵瑜被她的话逗乐,吻吻她眼角残留的泪珠,柔声道:“嗯,就算她没有四个月的身孕,我也不动她,好么?” “赵瑜你以为我真的那么好骗么,你是皇上,她是皇后,还是鲜卑国的公主,即使你们相看两厌,你都会为了国家利益将她捧在手心,更何况像元文雅那样的明艳又蠢萌的女人,是男人都抵抗不了……”周槿欢就这样说着,她本以为他会打断自己的,但半晌他毫无反应,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并没有打断她的意思,她就有些恼了:“既然我说的话,你一点都反驳不了,还来找我做什么?” “我一早就对你说过,你要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将整个江山都送到你面前,将那个最尊贵的位置交给你,那绝不是大燕皇后那种轻飘飘的位置。” 他的吻落在她的额上,她抬手将那唇印抹掉,刚刚哭过的眼睛还红着,呼吸也没有调整过来,轻轻将头抵在他的胸口,一下一下地撞着他的胸口,嘴里喃喃道:“你这个混蛋,混蛋,混蛋……” 他任她打着,宠溺地看着她发小脾气,嘴角却泛起一抹笑。 两人在房里的事情,在房外的小孟子完全不知情,他只觉得时间如流水,若是再不用早膳,只怕就要误了早朝的时间了。 “皇上,到时辰用早膳了!”到底是龙体更重要,他知道自己这话很不合时宜,但没有办法。 事实上,小孟子这一嗓子还真的让赵瑜很不快,他这边完全没有回应,小孟子在房外,也不敢接着叫喊,哑巴了。 大约半个时辰后,赵瑜从御书房里走出来,小孟子刚想上前说句话,赵瑜就先行开口:“早膳不用吃了,去上朝吧。” “皇上,龙体重要,还是用完早膳再去……”小孟子的话被赵瑜的一个眼神给终结了。 赵瑜刚走,周槿欢就收拾得宜回到了别宫。 “苏婉呢?”她随意问着一个宫人,那宫人的神情略略有些紧张:“回禀姑娘,苏婉姑娘还在歇息,若是……” “让她好好歇息吧,不要打扰了她。”周槿欢和苏婉解释过阿诚的事情,并说过不让她再追究下去了,她是答应了,但暗地里还是有在查证这件事的。 回到房间将房门反锁,想要今早在御书房的事情,她长长叹息一声,好多事情,她不能去想,只能任由事情发展。 “姑娘,御书房当值的常喜公公送醒酒汤过来。” 常喜? “进来吧。”她端坐着,进来的人并不是常喜,而是她的宫人,她拧眉:“送醒酒汤的那个公公呢?” “那公公好似有什么急事,将东西交给奴婢后就走了,姑娘可是有事要问他?” “无事,将东西放在这里,下去吧。”她摇摇头,将然打发出去,揉揉依旧有些发胀的头,细细想着昨夜的事情。 她对常喜的印象一直都不是很好,觉得他身上有太监不该有的高冷气质。 昨天她让他陪自己吃饭,她没有注意问到他的隐痛,他的回答也是毫不客气的,之后她就命令他陪自己喝酒,她当时只觉得心情不好,想要用酒精麻痹自己一下,谁知道她不胜酒力,几杯下肚就晕乎了,倒是常喜一直都是清明的。 昨夜的照顾加之今早的醒酒汤,她决定以后不再针对常喜了。 而那边常喜送完醒酒汤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那别宫虽说不能和凤藻宫、昌德宫之类的宫殿相比,却也非同一般,她若是想和醒酒汤,自会有厨房的宫人做给她的,他做这些干什么?依照她那怪脾气,说不定还以为他在巴结她? 想到这种可能性,常喜笑了,他笑自己的擅作主张。 而远在凤藻宫,皇后元文雅才刚刚醒来,她醒来之后床畔已经空空如也了,阿紫进来后,她低声问:“皇上什么时候走的?” “皇上也是刚刚走了不久,娘娘可要用早膳?”阿紫的话让元文雅恼怒起自己来:“我怎么就那样贪睡,若是能早些醒,便能再多见皇上一面……” “娘娘,孟公公来了!”元文雅本来低落的心情马上就好转了,对着阿紫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本宫更衣?” 小孟子是皇上的先遣兵,这是不是就意味着赵瑜也会来? ------------ 第二百一十六章 诡异的娃娃(一) 元文雅站在宫门看了很久,确定赵瑜真的没有来,脸上的失落很是明显:“皇上还在上朝么?” “回禀娘娘,皇上刚刚下朝,现下在御书房和大臣议事。”小孟子带过来的都是大补的药膳,元文雅都没有看,喃喃道:“皇上以前就那样喜欢呆在御书房么?” “皇上一向勤政,大多时间都是呆在御书房的。”小孟子故意将“以前”那两个字听漏了,他是宫里的老人,自然知道主子喜欢听些什么,不喜欢听什么,着重介绍了那些药膳,最后还嘱咐了句:“这些东西都是皇上亲自去御膳房吩咐的,娘娘莫要辜负了皇上的心意。” 这最后一句让元文雅的面色好了些,让阿紫塞给了小孟子些银子,小孟子也不推辞,拿着银子走了。 “阿紫,皇上前些日子忙得没有时间看本宫的时候,本宫倒是没有觉得,自从昨日他过来之后,本宫的贪念就出来了,本宫不想他时不时来凤藻宫看一眼,本宫想让他时常来这里陪着本宫,就如同他大多时间逗留在御书房一样。” 元文雅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落寞,饶是她有一张那样明艳的脸依旧掩饰不住。 “娘娘,周氏姐妹其实根本就不足为虑的,您的身份地位在那儿摆着呢,任谁都……”阿紫的话被元文雅打断,只见她倚在宫门边,滚烫的泪水突然就落下来了:“可是,本宫不想只守着‘皇后’这个名分,本宫想多靠近皇上一点。” 元文雅从未如此直白地表现自己的脆弱,以前她虽也知道皇上对周槿欢的不同,但她有自己的骄傲,她羞于去承认这个事实,而现在,想要和赵瑜在一起的心情大过了一切,她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阿紫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只能上前给她擦眼泪,安慰道:“整个皇宫,那么多的女人都围着皇上一个人转,而皇上能对娘娘用心思,足见皇上心里是有娘娘的。” “阿紫,在别宫的那个宫人现在如何?”这是元文雅第一次主动提到阿楚,阿紫则摇头:“那宫人在别宫有些日子了,但到现在都没有传递什么有用的消息,但多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通知别宫的那人,今夜去南边的景山,本宫有话要对她说。”元文雅开口,阿紫还是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娘娘真的要对付那周槿欢么,她除了有个小公主之外,连个正规的品阶都没有的。” “本宫让你做什么,你听话就好。”出于女人的第六感,她在周槿欢身上嗅到了危险。 联系阿楚的事情还是落到了阿彩身上,她一开始还是有些害怕的,后来知道是皇后娘娘要见阿楚,心情那是相当好的:皇后娘娘终于要对周槿欢动手了,也不枉她费那么多心神。 夜幕降临的时候,阿楚就悄悄从别宫出去了,苏婉知道她的身份,所以一直都对她很关注,和她隔了段距离,以免她发现。 景山是个极大的假山,中空可过人,元文雅就在景山的山洞里等阿楚。 “怎么现在才来,娘娘都等了些许时候了。”阿彩一见到她就抱怨,她扯扯嘴角,小声回答:“别宫距离御书房太近了,到处都是侍卫,我也是怕被人发现。”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进来!”阿紫出来催促她们,一副极其不耐烦的样子,阿楚几步走到山洞里,微弱的灯光之下,元文雅本来明艳的脸上更是多了一份神秘感,最美的是那一双眼睛,湛蓝如同湖水一般。 “奴婢叩见皇后娘娘!”阿楚还是头一次见到元文雅,这样直盯盯地看确实非常失礼。 元文雅也不想和她费什么话,对阿紫示意一下,阿紫便将一对手拿刀剑的木头娃娃扔给了她:“娘娘吩咐,你要将这个木头娃娃放在周槿欢房间的梁上,不能被任何人发现,懂么?” 阿楚在皇宫的时日尚浅,还真的看不出来那对木头娃娃有什么稀奇的,很乖巧地答应,元文雅悠悠道:“你若是真心为本宫办事,本宫是不会亏待你的。” “奴婢多谢娘娘。”阿楚将那木头娃娃放在衣袖里,元文雅上前一步,亲手将她扶起来,对她微微一笑,走了。 元文雅一行人走后,阿楚才展开手掌,上面有一张纸条,她将纸条放好,蹑手蹑脚地回了别宫,她不知道的是自己所有的动作都落到了苏婉的眼里。 阿楚马上就有动作了,她是厨房的人,虽说一般去主子房里的人都是阿芳,但她也是有机会的,特别是周槿欢时常会在御书房当值,她只要瞅着苏婉不在别宫的机会就好了。 那天,周槿欢在御书房,而苏婉被小孟子叫走,也不知是什么事儿,阿楚就偷偷进了周槿欢的房间。 那对手拿兵器的木头娃娃做得惟妙惟肖,机关在小小的脚底,只要轻轻转动那机关,两个小人就会打斗起来,那兵器虽小,但却是用铁器炼成的上好兵器,短兵相接之时会发生声音,声音并不大,白天嘈杂之时自然是听不到,但在晚上这声音就足够让人心慌了。 阿楚将东西放好,很紧张地出了房门,一出来就看到了阿芳,她真的是吓了一大跳:“阿芳姐,你怎么在这儿?” “还说我呢,要不是你速度太慢,我也不会来催啊。”阿芳看出了她眼里的慌张,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拉着她一起回了厨房。 第一天晚上,周槿欢就发现了不对劲儿,朦朦胧胧中听到了兵器的声音,就像是真的回到了战场一样。 第二天她在别宫用早膳,和苏婉提起了这件事,苏婉将房门关上,开始在房间里排查,终在房梁上找到了那一对木头娃娃。 “这是怎么回事?”周槿欢皱眉,她以前看过宫斗剧的,知道有所谓的“厌胜之术”,那种都是有个布娃娃,上面写着被诅咒人的生辰八字,诅咒人用银针扎那娃娃,达到害人性命的目的。 只是眼前这个木头娃娃和她印象中的诅咒娃娃并不一样,她们手上都有兵器,用手摸一下还会有鲜血沁出来,兵器虽小,但是真的。 苏婉就将那夜发现阿楚秘密会见元文雅的事情一一道来,周槿欢微微一笑:“看来这个皇后娘娘没有提前做好功课啊,我好歹也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不短日子的,又不是没有见过刀剑的女人,我怎么会怕这些东西?” “姑娘,这元文雅已经对您下手,我们该怎么办?”苏婉也看不明白那木头娃娃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偷偷藏在房梁上的绝对是有恶意的。 “人家都将这东西放我们这里了,我们要是不这样不利用一下,怎么能对得起她呢?”手抚着那木头娃娃,周槿欢嘴角挂上了一个笑,苏婉极少见她这样有攻击性的表情,心也微微一颤。 就在她们发现那木头娃娃的当天,宫里突然就有了流言。 流言也不知道是出自于哪个宫殿,具体是谁在传言,没人知道。 元文雅在凤藻宫里绣花,阿紫进来将那流言说给她听,她还有些惊讶:“这些流言是你擅做主动传出去的?” “没有,奴婢若是真的有动作,一定会向娘娘请示的,怎么会先斩后奏?”阿紫连忙摆手,元文雅垂首:“莫非有人在暗中帮我们?” 那流言很简单,说是当初赵瑜带领军队攻入皇宫之时,虽有高平公主策划宫变策应,但还是死了不少人,皇宫阴气太重,有宫人曾在夜里见到阴鬼作祟,他们穿着前魏的军装,像是在厮杀。 这些流言正好契合了元文雅的心思,那拿兵器的木头娃娃在夜里会发出细碎的声音,加之流言的蛊惑人心,确实能让周槿欢的神经很紧张一些。 而事情也正朝着元文雅期望的方向发展,时隔一日,周槿欢就生病了,这让元文雅的心情更好了些。 赵瑜整日前朝的事情都忙得够呛,根本就无暇顾及后宫,但事关周槿欢,他就不得不重视了。 给周槿欢看病的还是他最看重的王御医,王御医看了很久,却也看不出来什么症状,但看这周姑娘一脸的虚弱,只能耍滑头,对赵瑜说:“周姑娘这是心病,微臣也只能开些镇定的方子,让姑娘睡得好一些。” 把脉之前苏婉就曾对他说,她家姑娘这两日睡眠不太好,总是半夜就醒过来了。 “心病?”赵瑜挑眉,让王御医先下去了,看着还闭着眼睛的周槿欢,他的心微微一沉,对苏婉道:“最近她睡得不安生么?” “姑娘说过皇上日理万机,这些小事情不好打搅皇上的,可是奴婢看着姑娘这样,实在是于心不忍,姑娘最近晚上都睡得不好,有时候吃着饭都能眯上眼睛,有时候还会念念有词的……” 苏婉突然捂住自己的嘴巴,像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赵瑜哪里肯放过她,逼问道:“念念有词什么,老实告诉朕,不然朕对你不客气!” ------------ 第二百一十七章 诡异的娃娃(二) “回皇上,娘娘有时候会很失神地说着‘皇兄,是皇妹对不起你,你不要来找我了,真的对不起,对不起’,往往她说那话的时候都是眼神飘忽着,心不在焉的,加之最近宫里流言乱飞,姑娘的心思就更重了一些……”赵瑜不耐烦地打断她,眼睛微微眯起来:“什么流言?” 苏婉将那流言慢慢讲给赵瑜听,赵瑜的心猛地一沉,阴沉着声音道:“这些话都是从哪个宫里传的?” 他这语气让苏婉和小孟子都跪下了,不停地请罪。 “皇宫最厌恶的就是流言蜚语,去宣唐密过来!”赵瑜深深看了周槿欢一眼,怕打搅她,绕过屏风出去了。 是小孟子亲自去找的唐密,赵瑜当初将他降职也只是碍于面子,恢复官位自然是很快的,他现在依旧是光禄卿。 他负责打点皇宫的一切,自然也是知道宫里甚嚣尘上的流言。 “周槿欢当初能眼睛不眨地发动宫变,对自己的皇兄下手,不像是个会怕那种流言的人。”现在房间里就他和赵瑜两人,他说话一向都不客气。 “你说什么风凉话,我还告诉你了,早些查出流言出自于哪个宫,派些人多多留意别宫的动静,看是否有人图谋不轨,若有必要可以趁着无人之时仔细将别宫搜查一下。”赵瑜用的词是“若有必要”,但真实的意思就是让他彻查一下别宫。 唐密心领神会,开口道:“那要皇上你帮一下我的忙了。” 赵瑜心领神会,淡淡说了句:“朕到时候要你的结果,你若是敷衍……” “若是敷衍,这光禄卿就换个人当喽。”唐密有些不舒服,他不喜欢赵瑜对周槿欢那么在意,更不敢去想若是周采薇知道赵瑜对她那样关心,会是如何的心情。 时至如今,他还是在意周采薇的,所以才会对周槿欢如此没好感。 赵瑜一直都知道他对周槿欢没有什么好感,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周槿欢缠绵病榻的几日,赵瑜每日都会过来看她,早晚各一次,比上朝还要准时。 这日天气极好,赵瑜就拉上周槿欢一起出门,呼吸新鲜空气。 周槿欢,心如明镜。 正是春天,花开时节,倒是没有比这个时候出来散步更合适的时候了。 “心情好了些么?”凉亭之上,只有两人,赵瑜从背后将她用在怀里,她似是勉强一笑:“好多了,确实比呆在那个房间要好一些。” “你不要想那么多。”赵瑜这人其实嘴也挺笨的,周槿欢答非所问:“以前只觉得什么‘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都是无稽之谈,现在想想其实蠢的人是自己,我以前真的太不将亲情当回事儿了,所以现在才会有这样的报应,让那日宫变的情形一再重演……” “槿欢……”赵瑜实在是说不出“那不怪你”这样的话,站在周槿欢的立场上,她是亲手害了自己的亲哥哥,这怎么能不怪她? “当初我做那些事情的时候,就应该预见到这个结果的,只是那时候我太天不怕地不怕了,而现在的我有些事情实在是承受不住。”周槿欢的每句话都敲在赵瑜的心口上,他也跟着难受起来,想到他登基时候对周槿欢做的事情,更是难受:“槿欢,对不起。” 这句话好像是穿过了时光,朦胧中周槿欢又看到了赵瑜登基时候的场景,泪水竟然就那样落下来了,她当初是看的小说,所以她的泪更像是原主儿落的。 是真的不甘心、委屈吧? 两人在凉亭里聊了很久,直到苏婉看到挂在正中的太阳才将出声:“皇上,姑娘,已经正午了,该回去用膳了。” 周槿欢这些日子身子都不好,按时吃放成了必须。 两人会到别宫之后,迎面就看到了唐密。 周槿欢故作诧异地问:“唐大人怎么会来这里?” “一会儿你自然就知道了。”赵瑜拉着她一起进了房间,桌子上是一对拿着兵器的木头娃娃。 只是这一对娃娃和阿楚前些日子放在房梁上的并不一样,其中一个木头娃娃没有了头颅,成了断头娃娃,另一个木头娃娃则是完整的,看不出什么端倪。 “诅咒娃娃?”周槿欢原主儿是在皇宫里长大的,这种东西自然是见过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太假了点。 “姑娘好眼力。”唐密的赞美,言不由衷,周槿欢则反唇相讥:“大人这是什么话,奴婢虽不聪明,但好歹也在皇宫呆了些日子,难道会认不出来?” “一般的诅咒娃娃都是布做的,而且身上会插有银针,而这一对木头娃娃除了一只没有了头颅,和诅咒娃娃没有什么相似之处,所以才说姑娘是好眼力。”唐密不是那种冲动的性子,回击句句都在点子上,周槿欢并没有说什么,上前一步,拿过那对木头娃娃,从她们的脚底抽出一个黄纸条,上面去清清楚楚地写着生辰八字,其一是她的,另外一个不知是谁的。 “看来我还真的没有在皇宫白呆着十几年。”周槿欢将两张黄纸条递给赵瑜,唐密这次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唐密,仔细将这生辰八字收起来,朕要你的结果。”赵瑜下了吩咐,唐密也就不再说什么了,拿过那黄纸条后就走了。 “我现在只是一个女官,竟然还有人惦记,我是不是该高兴?”周槿欢拿着那断头娃娃细细看着,转头对赵瑜一笑:“话说,这个断头娃娃和我长得还有几分相似,是不是?” “一点都不像!”赵瑜抢过那断头娃娃,随手扔给了苏婉,苏婉接过那东西,退出了房间。 “赵瑜,你说你有什么地方比得上萧景知呢?”周槿欢盯着窗外看,眼睛里空荡荡的,她的声音带着些许的笑意:“论长相,你虽长得冷峻,五官都很英俊,但萧景知公子如玉,如琢如磨,一袭白衣就能让整个邺城的女人都看直了眼睛;论性格,你霸道又容易冲动,而萧景知很温柔,即使在生气的时候也能保持自己的风度;论聪明,你当初对他那般为难,步步紧逼,他都能应付得来,并且过得很好,洪州那战,他本也不是全无胜算,只是因为有我在,他有所顾忌……” 这些话落在赵瑜的耳朵里,就像是一把把的火点燃了他的怒气,她说得对,他的性格确实霸道且易怒。 所以他慢慢走到她的身边,粗鲁地将她带入怀里,唇堵住了她的喋喋不休,她的拳头弱弱地落在他的身上,直到她软软地趴在他的胸口上才算罢休。 “赵瑜,你就是一个臭流.氓!”周槿欢埋汰他,恶狠狠道:“你最比不上萧景知的一点,萧景知将我捧在手心上,你当初将赵晴强行安插在萧府,他还是眼里只有我一人,我是他的唯一,可是你就不一样了,你眼里有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你想要锦绣江山,想要如花美人,甚至还想青史留名,而我,我又算什么呢?” “我肩上有大燕的担子,我不能那样自私,所以请你等等我,好么?”她从来都没有听他用这样央求的语气说话,她有瞬间的失神,随后说了另外一个话题:“那对木头娃娃若是周采薇或元文雅偷偷放进来的,你会怎么做?” “朕会用自己的方式还给你一个公道。”想到那一堆木头娃娃,赵瑜拥着她的手更紧了些。 “那好,我就静等着你的公道了。”这话并非虚言,她真的很好奇赵瑜在知道这对木头娃娃和元文雅有关后悔有什么样的动作。 赵瑜爱元文雅么,她不知道,但她知道的是元文雅除了是他的皇后,还是鲜卑的公主,他会为了给她一个公道而动元文雅么? 作为一个君王,他不该那样做的,她在等着他打脸。 唐密是个挺有效率的人,没有多久查出来了那黄纸条上生辰八字对应的人,那不是别人,正是住在凤藻宫的阿紫。 而阿紫是什么身份,阿紫是元文雅的贴身宫人,这个身份意味着什么,就连傻子都知道。 唐密将实情告知赵瑜的时候,赵瑜练字的手顿了一下,似是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除了生辰八字之外,还有没有别的证据,流言出自于哪儿,你可有查到?” 唐密想了一会儿,摇头:“流言之所以是流言,本就是以讹传讹,极难查出源头的,而我们现在的线索只有那一对木头娃娃,而那娃娃只有身上只有两张纸条,什么都没有,最后也只能查到那个宫人身上。” 唐密长期在皇宫,知道元文雅的重要性,所以最后落脚点是阿紫。 “只是一个小小的宫人就能有那样大的胆子,在皇宫用这样的邪术害人?”赵瑜这话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唐密想了想,接着道:“皇上,证据指向的就是凤藻宫的宫人,别无其他。” 唐密用“皇上”两字让赵瑜清醒一些,赵瑜摆摆手:“朕自有公断,你先退下吧。” 御书房的灯光,彻夜通明,他熬了一夜。 而别宫,周槿欢在吃糕点,苏婉终是忍不住了,问道:“姑娘,你别怪婉儿多嘴,当初真的是你太心软了,为什么写那个阿紫的生辰八字,而不写元文雅的,这不是让她有机可乘么?” 苏婉实在是想不明白,周槿欢没有抬头,还在吃糕点,她就接着问:“还有啊,其实我们完全可以在那对木头娃娃身上做些手脚,比如画个鲜卑族的记号啊,或者将那个完整的木头娃娃的眼睛染成蓝色的,这样都可以凶手直指元文雅的,不是么?” “元文雅在这皇宫里算不上多聪明,但绝对不笨,她行厌胜之术绝对不会将自己的信息泄露,这是其一;证据这种东西,我们改动得越来,就越会留下我们自己的痕迹,就越容易暴露我们自己,这是其二;赵瑜的性格多疑,我们要做的是将凶手指引成元文雅,而非直接指正,若是有许多证据都指向了元文雅,赵瑜反而会相信元文雅是无辜的,有人要诬陷她,这一点是最重要的。”周槿欢细细将事情讲明,苏婉算是明白了,她接着道:“想要对付元文雅,只能让赵瑜对她起疑,他的多疑会让凶手成为她,而非那个小小的宫人。” 周槿欢对赵瑜了解至深,她相信自己的判断,只是她好奇赵瑜会如何对待元文雅,真的如那日所说的给自己一个公道,还是为了他的全盘计划,让她受委屈? 她很好奇。 另一边,唐密自皇宫出来之后,坐着轿子回府。 他回府的路径是固定的,每次都会路过蒙记糕点铺,如锦时常都是在店里帮忙的,他一挑开侧面的帘子就能看到她。 他已经没有注意过回府的路径,发现这件事也是处于偶然,而有了第一次之后,以后就成了习惯。 今日也同样如此,不同的是他并没有看到她。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他让轿夫停下来,几步走进了蒙记糕点铺。 店里的伙计都见过他,只是他今日穿着官服,他们都不敢怎么大声说话,他掩饰似的买了些糕点,似是无意地问道:“你们店里的如锦姑娘不在么?” “回唐大人,如锦姑娘她刚刚去了医馆。”其中一个小伙计开口,唐密点点头,提着糕点走出了店门,扭头接着问了句:“那如锦姑娘去了哪家的医馆?” “这个,我们还真的不知道,只知道姑娘是往南边走了。”几个伙计都不知道,只能凭着记忆说着极少的信息。 唐密没有说什么,坐上轿子就走了,刚刚走了几步,他就吩咐轿夫:“转头往南走。” 南边的医馆不少,唐密一家一家地找,最后终于在一家偏僻的医馆里看到了如锦的身影,他走上前去,结果就听到了两个字:身孕。 ------------ 第二百一十八章 脑袋被驴踢 唐密的身子在发抖,他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幽默风趣,他能吸引到很多女人,妖娆美艳的、纯情可人的、才华出众的,但他心里住着一个人就再也不会招惹她们,和如锦的那段情事只是一个意外。 从来都没有想过,他朝有一日,他会有自己的孩子。 可是,他听到了什么,这个女人竟然和大夫说想要将孩子打掉? “这大夫一看就是认真谨慎的人,夫人何必和人家开玩笑?”唐密突然欺身,唇在如锦的耳边,她吓得一个激灵,正要起身却被他按了下去,站在他身后,似乎是很随意地开口问:“大夫,我家夫人身子怎么样?” “夫人的身子很好,胎儿也没有什么问题。”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这样一对璧人会生出什么样的孩子,想想就连这大夫都有些小激动呢。 如锦本来是想纠正“夫人”这个称呼的,奈何现在她怀有身孕,若是真的和唐密较真起来,面子上会是真的很难看,在唐密说出更多乱七八糟的话之前,她的纤细手指就覆上他的手上,柔声道:“夫君,你这刚下朝,想必是疲惫极了,我们就先行回府吧?” “眼下没有什么比咱们的孩子更重要了,你如是疲了,就倚在我怀里稍稍休息一下。”唐密说这话颇有几分宠溺的意味,但大夫眼神都有些闪躲,没脸看他们的互动。 而如锦若不是肩膀都被他压着,这会儿真想跳脚。 她的眼神里带着威胁,唐密视而不见,他是和赵瑜一起长大的,自然也不是什么怂货。 相反他很仔细地问了那大夫,那大夫觉得他们夫妻两人关系融洽,更是笑开了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态度让如锦有些头疼。 终于唐密将她的身体状况都了解了一遍,才结束了那场漫长的对话,临走之前那大夫还对着如锦眨眼睛:“夫人能有这样的夫君,真是福气。” 福气,见鬼的福气! 从医馆出来,如锦都没有理睬唐密,只是朝前走,唐密也不生气,只是跟着她,到了蒙记糕点,她正要关门,他却闪了进来,直接将她推到门上。 还好这会儿铺子里没有客人,只要几个小伙计,他们倒是想强势围观,但唐密开口了:“还不走,都杵在这里看我们亲热?” 可怜几个热血的小伙子都红着脸退下了。 “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唐密挑起她的下巴,她的长相很柔美,却有一双锐利的眼睛,完全不同的气质在她身上却一点儿都不违和,相反有一种让人欲罢不能的吸引力。 “我们之间的事情在很久之前就已经结束了,唐大人不会恢复官位之后就什么都忘记了吧?”如锦在做无畏的挣扎,想想刚刚那大夫多话的模样,她的脑袋就疼。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你怀有身孕,一切自然就不一样了。”唐密果然不和她说废话,开门见山提到了孩子,她的眼睛垂着,并没有说话,好似很可怜的模样,唐密一下子就心软了,低头吻吻她的眉眼:“我刚刚也和大夫说过了,这个孩子我们要生下来,至于成亲的事情,我会准备的,你不需要担心……” “成亲,唐密你是疯了吧?”如锦试图推开他,她是有些功夫的,但到底男女的力量有别,他岿然不动。 “这很难理解么,你肚子里怀的是我的孩子,你不嫁我还有什么选择?”唐密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真的很不知好歹,毕竟名分是太重要的东西。 “什么叫你的孩子,这孩子和你有什么关系?”如锦眼睛都不眨地撒谎,唐密冷笑一声:“你可别告诉我说现在你肚子里的是你前夫的遗腹子,你怀孕两个多月了,你可得将时间算明白了!” “我算不算得明白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你没有什么关系,你这人真的很招人烦啊,我已经和你说过了,这个孩子和你没有关系,倒是奇怪了,还有人死皮赖脸地非要当人家爹的,你是奇葩么?”如锦特别烦别人逼她,特别是她不想做的事情。 “戚如锦!”唐密一直都是浪荡子的形象,好似对什么都不在意,可这次她真的被戚如锦给气到了: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最好马上就放开我,你不知道我是练过的,就这小胳膊小腿的,我一个……”她讨厌被人压在门上,感觉很被动,很屈辱,可是更屈辱的马上就来了,唐密用唇堵住了她剩下的话,她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即使当初范直那种带有文人气息的粗人都没有这样对她,这货竟然强吻她? 蒙记糕点铺里两人纠缠不止,刚刚离开了几个伙计正趴在门边偷偷看着,一个个像是比他们本人还要兴奋。 “戚如锦,无论你再如何巧舌如簧,那个孩子是我的,我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我知道了,你就别想对他做什么!”唐密说这话的时候还是很正义凛然的,但如锦反手就给了他一巴掌,用手擦擦被他强吻的唇,抬手就要给他一巴掌却发现自己的手脚被他压着,根本就使不上劲儿,只能恨恨道:“唐密你以为自己做了个什么狗屁官就能强迫我么,当初你不顾我反抗强占了我的身子,现在又逼着我给你生孩子,你算老几啊你!” “所以我请皇上给我们赐婚,我还顾忌你的想法,为了你的想法还丢了官位,我做得还不够么?”这是唐密的想法,他自知自身条件不错,当初能让赵瑜亲自给他们赐婚,自觉已然很对得起她了。 “你有问过我的想法么,凭什么你想和我成亲就和我成亲,你怎么就知道我看得上你,就因为我曾失.身给你么?”如锦这话让唐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戚如锦真是他见过的最独具一格的女人了。 当初成亲的时候,他觉得自己那样给她面子,她一定会感激涕零的接受,结果并没有;现在她怀着他的孩子,他要他们在一起,她还是选择无视。 这个女人的脑子是不是被驴给踢了? “至少我现在是光禄卿,我完全能够掌握了你,你不要再打孩子的主意,我会让人看着你,至于黑老三那边,我会将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他,我倒是想听听他会是什么意见?”唐密这话让如锦的脸色马上就变了,她的指甲捏着他的胳膊,他被抓疼了,却也没有说什么,只听她的声音沾染上了些许的紧张:“唐密你要是敢将这件事告诉黑老三他们,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看来总是有人能够管住你的。”看着如锦蔫了,唐密的心情出奇好,如锦却白了他一眼:“我只是觉得丢人。” “你怀的是我唐密的孩子,怎么就丢人了?”唐密刚刚好一点的心情马上就变得糟糕透了,揪住了她的胳膊,脸色比如锦还难看: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总之,你不要告诉黑老三他们,我不打这孩子的主意就好了。”如锦其实也不是觉得丢人,只是黑老三那样的性格,若是他知道了,一定会在耳边叨念着让她嫁入唐府,而她并不想,还不如就暂时听他的话,至于孩子的去留,她若是真的不想要,他还真能勉强她不成么? 两人各怀着心思,暂时达成了共识,唐密却在这个时候转头朝着门口的那几个伙计,白牙莫名地有些阴森:“今日之事,若是你们谁敢向外透露半句……你们应该知道的,我和大理寺卿杨墨挺相熟的。” “不会,不会,我们怎么会胡说呢?”几个伙计同时保证,如锦简直要气死了,想到现在正被他抵在门上,就脸红了,用腿顶了一下他,语气很冲:“现在如你愿了,你能走了吧?” 唐密直直盯了她好一会儿,伸手抚上她的红唇,突然就笑了:“那好,我就先回去,你记得你答应的事情。” 如锦实在是不想和他说话,只是敷衍地点点头,唐密还真的走了。 走出蒙记糕点铺的时候,他嘴角是带着笑的,就连轿夫都察觉到了他的好心情,其中一个问:“大人是有什么喜事么?” “嗯,算是喜事吧。”唐密将抚过如锦唇的手压在自己的唇上,回想起那柔软的触觉,心情更好了。 而在皇宫的周槿欢在等着赵瑜的解释,赵瑜来得比她想象得要更晚一些,足见他的纠结。 赵瑜没有对周槿欢做任何隐瞒,将唐密调查的结果都告知了她。 “皇上要如何处置那个凤藻宫的小宫人?”她说这话的时候,云淡风轻的,好似被诅咒的人根本就不是自己。 “槿欢你和那个小宫人有什么恩怨么?”赵瑜并没有避重就轻,而是主动提到了这个话题,周槿欢不紧不慢地反问:“自从元文雅入宫以来,我还真的没有去过凤藻宫,不过我这个人一向人缘不好,会有人记恨也实属正常。” “槿欢,你是不是以为朕给不了你所谓的公道?”在和周槿欢的博弈里,他总是先沉不住气的那一个。 “那皇上准备如何给我公道?”她笑起来还是那样好看,一对小梨涡让他的心都跟着颤动起来。 ------------ 第二百一十九章 泛黄的回忆 “朕会有自己的方式给你公道,朕要让他们都知道,你是动不得的。” 周槿欢曾经想过很多次两人的对话,这是她之前怎么都没有想到的。 记得那时候小初夏被下毒之后他的反应,他是敷衍的,就连钱嫣然之流,他都是不想动的,而这次他要对付的人是元文雅以及她身后的鲜卑国。 “你大可不必这样做,无论幕后的那人是谁,说到底我也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你自己也清楚现在大燕的处境,不是么?” 若是元文雅出事,鲜卑国那边是不会坐视不管的,会怪赵瑜的不作为,而那“怪”绝非是口头上的责怪,而是会以实际行动来出这口气。 周槿欢不想让赵瑜上火,这会儿显得懂事一点才会让他更心疼自己,对自己更愧疚,相反,若是他真的给了自己“公道”,只怕在和鲜卑交战的时候,他会对自己有所抱怨的,两者相比,高低立判,任谁都会选择后者的。 只是赵瑜并不知道什么叫民主,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说要给她一个公道,自然就是要给的。 周槿欢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笑,她想着他会怎么做,会将元文雅打入冷宫,还是禁足? 她想的那些事情都没有发生,木头娃娃的事情被赵瑜压下了,最后被抓起来的也只有阿紫,元文雅不过是少了个贴身宫人而已,什么惩罚都没有。 相反的,赵瑜像是对元文雅更关心了。 最近这些日子,只要快到用晚膳的时间,赵瑜就会将周槿欢打发走,为的是给元文雅腾地方。 几乎每日帝后都会在御书房用晚膳,这样和谐的场面简直让王太后都要喜极而泣了。 木头娃娃的事情,赵瑜虽下令全皇宫都禁止谈论,但窃窃私语是免不了的,就连苏婉都不能免俗,那日终于是忍不住了,抱怨道:“姑娘,这赵瑜到底是什么意思啊,那木头娃娃的事情不追究元文雅也就罢了,现在还每日和她一起用晚膳,这不是成心在气人么?” “我气什么,反正我也不希望和赵瑜一起吃饭啊。”周槿欢摇摇头,她了解赵瑜,他当初说要给自己一个公道绝非随口一说那样简单。 他对元文雅越好,元文雅就越危险。 而她需要做的就是静静等待,等待出事的那天。 皇宫里暗流涌动,而宫外的如锦这些日子简直要被唐密给逼疯了。 自那日后,唐密就像影子一样缠着她,总在她周围五米之内。 “唐密,你到底是想怎样?”她实在是受不了了,这些日子黑老三他们都在忙着,没有时间来蒙记,若是他们看到了唐密这个样子就什么都瞒不住了。 “我没做什么啊。”唐密那一脸的无辜,虽然他人长得很帅,但如锦还是忍不住想要脱了鞋拍他脸上:没什么,就差变成小葫芦挂在我腰上了,还没有什么?! “我说过了只要你不让黑老三他们知道,我就不会对这个孩子做什么,可是你要是这样逼我,我就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了!”明明两人之前就已经说好了,怎么实际行动起来却是南辕北辙。 “戚如锦,老实说你现在怀有身孕,实在是不宜抛头露面。”唐密不喜欢看她对着那些买糕点的客人笑,那笑太具有欺骗性,明明她不是那样柔和的人。 “唐密你不觉得自己管得太宽了点么?”若是知道会有这样后果,早在怀孕的一个多月时候,她就该喝上一碗藏红花了事的。 “这些日子,我好好想过了,你现在月份小,肚子还不明显,等些日子显怀了,总不能还在糕点铺里吧?”唐密试图和颜悦色地和她讲话,她差点翻白眼,他装作没看到,接着道:“我在三道街买下了一个独院,你可以先住在里面,安心等着生产。” “唐密,这个孩子真的不是你的,你很喜欢替别的男人养孩子么?”如锦叹了口气,唐密有一瞬间就要相信她的话了,但马上就反应过来:“是不是我的孩子,等孩子生下来自然见分晓。” 戚如锦实在是怕他将这些破事告诉黑老三他们,让他们知道了只怕会和唐密“沆瀣一气”,逼着她嫁入唐府的。 罢了,不如就听他的话吧,至于之后的事情,她自然有办法的。 “那好,不过我们约法三章,我可以住你安排的地方,但你要对我克己复礼,不能在我的房间里过夜,更不能……”如锦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唐密打断了:“怎么你觉得我是那么禽.兽的人,连个孕妇都不放过?” “那当然,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是怎么对待我的,你不会忘记了吧?”如锦这话让唐密彻底无话了,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她这里自取其辱,毕竟人家自己都再三说了,这孩子不是他的。 万一她是在撒谎呢,那他唐家的血脉本就外流了么? 唐密用这个理由来说服自己,那边如锦的纤细眉毛皱在一起:“发什么呆,说啊,你到底是答应不答应?” “那日我不过是将当做了烟花女子,我是真的想让你在那个院子里养胎的,没有存别的心思。”唐密将头微微一侧,如锦想了一会儿,漫不经心地开口:“你去外边等着,我收拾收拾东西就出去。” 如锦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收拾,只是随便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出糕点铺的时候对那几个看似很不靠谱的小伙计嘱咐:“我有急事出去小半年日子,若是黑大哥他们问起来,你们就说我喜欢这大好春光,去江南玩了。” 小伙计们都是些没有心的,只是答应着,都没有多想。 “上来!”刚刚踏出糕点铺,唐密就挑起了马车上的侧帘子,如锦撇撇嘴却也没有说什么,上去了。 “先不去院子,先去南街、北街、东街、西街都逛逛。”如锦拍拍衣袖,唐密的太阳穴有些抽,她看到了就调笑:“我这人一向用东西很挑剔的,不过你放心好了,我有钱,不会滥用你一个铜板。” “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你总要先选择一个吧?”唐密的脸依旧紧绷,如锦掰着手指,丝条慢理道:“今日大吉于东方,就先去东街吧。” 唐密不知道她是如何算出来今日是大吉于东方的,只知道要按照她的意思行动,她的话就会少一些。 马车是不能进闹市的,所以他们去东、西、南、北街的时候,如锦是负责买东西的,而唐密是负责拿东西的。 这个场面似曾相识,以前在朔州城的时候,郑柳也是这样对她的,她买东西,他提东西。 朔州母夜叉,这个名号好像现在和她越来越远了。 见鬼,你还在想着那个文弱书生做什么?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她早就该认命了,不是么? “还想买什么?”唐密手里拿着一堆堆的东西,感知到她的低气压就主动说了句话,谁知人家那边心情很低落,直冲冲来了句:“又没有花你钱,你心疼什么,若是实在抱不动这些东西,大不了我请轿夫就好。” 唐密知道她的脾气一向不是很好,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只是跟着她。 逛得脚脖子都有些疼了,如锦终于回到了马车上,那马车后跟着一辆比马车还要大的木车,上面杂放着零零碎碎的东西,比一般人家搬家的东西还要多上一些。 马车悠悠地走到了三道街的唐密的院子,如锦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那院子固然很漂亮却不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唐密刚想说什么,见她一副没有什么兴趣的模样,只能讪讪对抬东西的小厮仔细嘱咐。 唐密院子里的东西大多都是很有品位的,但如锦还是让人将那些东西都搬走了,她要自己慢慢添置。 “这些都是上好的木料,为什么要搬走?”本来这样的小事,他实在是不值得开口的,但眼看他买的东西被搬走得一个不剩,没有点脾气那也是不容易。 “我不喜欢啊。”这话说得是那样理所当然,唐密刚要生气,她马上就绽放了一个笑容:“我这人很挑剔的,不如还是让我住回去吧,嗯?” “你别想耍什么花招,就乖乖地住到生产之日。”唐密看着好好的院子被她整得乱七八糟,强行忍住了怒气。 两人都是不服输的脾气,在同一个院子里相处的日子还很长。 而这日,赵瑜和元文雅一起去给王太后请安,王太后笑得嘴角都到了耳边。 “哀家看到你们这样和美,很是欣慰。”王太后边说边看了一眼坐在另一旁的周采薇。 “臣妾也祝皇后娘娘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周采薇扯了一下嘴角,这话顺口就说出来,她一向不得王太后欢心,说这样的话本不出任何人的意料。 “薇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若是放在以前,一定会是王太后出面斥责周采薇的,但今时今日替元文雅出头的竟然是赵瑜。 “薇儿的话就是表面上的意思,希望皇后和皇上能一直这样恩爱下去。”周采薇苦笑一下,钱嫣然、周槿欢、元文雅,为什么他的注意力总是会被别的女人勾走? 她们三人中,元文雅最是讨厌,不论赵瑜是否真的爱她,他都只能“爱”她,这让她心酸得很,曾几何时,她以为钱嫣然能从她的侍妾直升为他的妃子,他真爱她的;曾几何时,她以为周槿欢能让赵瑜忍住耻辱接受小初夏,他是真爱她的;可是,都不是。 赵瑜固然是为了周槿欢放弃了追查钱嫣然的离奇死亡真相,但他更是为了保护了元文雅而放任她给周槿欢行邪术。 他爱元文雅么,她不知道,但她知道他看重元文雅,所以才要委屈周槿欢,所以才要呵斥她。 对一个帝王要求爱,周采薇你的想法是多么荒谬啊! 周采薇以为自己想明白了,但一个月后,元文雅滑胎的消息让她惊得筷子都掉了:竟然有人对元文雅的胎下手了,而自己竟然一无所知? ------------ 第二百二十章 城门殃池鱼 元文雅贵为皇后,这些日子也颇为受宠,本是没有人敢动她的,但凡事都有意外,这是谁都挡不住的。 造成这个意外的不说别人,而是阿彩,那个有些小聪明的阿彩。 事情很简单,阿彩在搬东西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元文雅,摔在地上的元文雅就见了红。 王御医来得不晚,元文雅流着泪对她说狠话,可最后孩子还是没有保住,孩子还是没有了。 元文雅出事之后,赵瑜就一直呆在凤藻宫里陪着她,她醒来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摸自己的肚子,可是手还没有到腹部就被赵瑜抓住了,他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你终于醒了。” “皇上你一直都在陪臣妾么?”这一个多月,他们相处得很好,她觉得自己距离他很近,可都没有这一刻的温情让她心动,她突然有些害怕,吞吞吐吐道:“孩子……我们的孩子没有事儿……吧?” “文雅,我们还会有孩子的。”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让她什么都明白了,她的孩子真的没有了,可是怎么可能呢,她只是被那个宫人轻轻撞了一下而已,怎么可能就会没了呢? “皇上,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对不对,臣妾是马背上长大的,身体很好的,只是被那小宫人撞了一下,孩子怎么就会没有呢,不会的,皇上您说话啊,不会的,对不对?”元文雅的眼睛血红血红的,因为激动,额头上的青筋都爆出来,脸色苍白得吓人。 “文雅,朕知道你一时还接受不了,但这就是事实,我们一起来面对,好么?”赵瑜难得这样柔和,她却捂着脸哭起来:“可是我不甘心啊,那个贱人在哪儿,她为什么要害臣妾的皇儿,为什么啊!!!” 这是撕心的痛,赵瑜只是将她抱在怀里,双唇紧紧抿着,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凤藻宫这边满是悲痛,在御书房看书的周槿欢很平静。 “姑娘,皇上说您不要等他用晚膳了。”小孟子传话,周槿欢点点头,在小孟子走后也回到了别宫。 “姑娘,元文雅落胎了。”这消息苏婉是从小孟子那边听到的,周槿欢则淡淡地回了句:“我知道了。” “小孟子说赵瑜已经下令让唐密查这件事了,现在浮出水面的是凤藻宫的宫人阿彩。”苏婉边说边小心翼翼地看向周槿欢,接着道:“而阿彩以前是咱们别宫的人,现在有些人在传是姑娘派阿彩去毒害元文雅的。” “别人怎么传是别人的事情,反正我们没有做,怕什么?”周槿欢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而苏婉那边是真的有些着急的:“那阿彩本就对姑娘有敌意,若是她一口咬定自己是姑娘指使的,那姑娘就算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啊。” 赵瑜并不知道阿彩和周槿欢的关系,这才会如此结果。 可是,这或许也没有什么不好吧? “唐密是赵瑜的人,阿彩现在人在唐密的手里,关键不在于她想说什么,而是在于她能说什么,况且她将脏水泼到我身上确实能解气,可是她自己也逃脱不了了,她是聪明人,知道如何说才是最好的。”依照赵瑜的手段,想让这阿彩说什么,她就得说什么,然而这样就能堵住悠悠之口么,显然是不可能的。 无意中周槿欢又把赵瑜推到了两难的境地。 事情的发展正如周槿欢所料,阿彩只说自己是无心之过,将元文雅推倒在地而已,至于别的,就是不认。 涉及到了皇嗣,整个皇宫上到王太后下到普通宫人都对这个案子很是关注,赵瑜是多么聪明的人,在所有人都盯着这个案子的时候,他是不可能让阿彩不明不白地死去的。 而阿彩不傻,她知道自己早晚会有一死,与其最后不明不白地去死,倒不如帅锅给周槿欢。 就是有这样的想法,在大家都还正关注这件事进展的时候,阿彩死了,她是用自己的外衣上吊而死的,除了伸长的舌头,再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本来是带着污蔑性质的自杀被皇宫里的所有人都解读成了被谋杀。 阿彩这一死真的很值。 事情发生之后,赵瑜第一时间去了别宫,周槿欢正在逗着小初夏玩,看到他一脸的阴沉就让苏婉将孩子抱走了。 “都是我做得不好,怎么就会出这样大的纰漏?”周赵瑜将她圈在怀里,下巴支在她的肩膀上,这几日他一直都在帮着处理元文雅的事情,确实是瘦了不少,她轻轻叹息一身,慢慢转过身来,双手捧着他的脸,手指慢慢移动到他的唇上,微微一笑:“看来这几日你真的累坏了,这唇都干得快起皮了。” 说完微微一踮脚,唇压在他的唇上,她极少这样的主动,即使主动也是被逼的,所以赵瑜有些惊讶,说得准确点,是惊喜。 一吻过后,周槿欢趴在他的怀里,圈着他的的腰,柔声道:“别说是你了,就连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和那个阿彩结下了那样大的仇,元文雅她是失去了孩子,阿彩的死根本无法让她消气,倒不如你对我小惩大诫,让她出了那口气自然也就没有什么了。” “可是她的事本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是他对元文雅下手的,和周槿欢一点点关系都没有。 “这话说出去有谁会信呢,现在阿彩的消息是才传出去,等几日事件发酵了,只怕会更难办。”周槿欢不想过问元文雅孩子的事情,这个锅既然已经给她了,她就接着。 赵瑜是有大局意识的人,况且惩戒只是表面的,他自会让唐密多多关照她。 “这几日你就乖乖在别宫呆着,哪里都不准去,我自有想法。”赵瑜看了她一会儿,轻轻吻吻她的唇,离开了。 “姑娘,现在我们要怎么办?”赵瑜一走,苏婉就进来了,阿彩刚死就有人提起她和别宫的渊源了,牵扯到周槿欢只是早晚的问题。 “能怎么办,等着唐密大人来找吧。”周槿欢一副自暴自弃的模样简直让苏婉生气:“姑娘,真是见了鬼了,元文雅她滑胎和我们根本就没有关系,怎么到最后就牵扯到我们了?” “我们同样也利用了木头娃娃陷害元文雅,这有什么可抱怨的?”周槿欢拉着苏婉坐下,将一杯茶递给她,接着道:“过几日自然就见分晓了,你着急有什么用?” “姑娘,那元文雅和周采薇不一样,若是她让鲜卑那边对赵瑜施压该怎么办?”苏婉真的是长大了,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敷衍住她了。 “眼下最好的结果就是赵瑜将我关起来,只要元文雅消气,别的什么都好说,鲜卑士兵是厉害,可是只要打仗就是有成本的,人、财、物的消耗都很大,就算他们有胜算,也不会轻易动手的。” 赵瑜不让她呆在别宫里,是因为别宫距离御书房很近,只要稍有些风吹草动他就会知道。 其实他能对元文雅动手,已经出乎她的意料了,毕竟元文雅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他的。 她在别宫里安心等着唐密来找她审问,可是等了几日都不见人来,最后倒是元文雅没有忍住先过来了。 元文雅比以前要单薄得多,落胎对一个女人的伤害是极大的。 老实说元文雅不算什么坏人,至少她是真的没有对她造成过实质性伤害的人。 两人主仆有别,她刚刚行完礼就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那“啪”的把掌声很是响亮。 “周槿欢,本宫自问没有得罪过你什么,你为什么要对本宫的孩子下手?”元文雅边说边落泪,胸口的起伏显示着她的愤愤不平。 “皇后娘娘这是什么话,奴婢自问从未做过那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娘娘只怕是误会奴婢了。”周槿欢的手指覆上发烫的脸颊,指尖都有些颤抖:这鲜卑族的女人果然泼辣,打人都这样疼! “误会,你敢说那个什么阿彩不是你宫里出来的人,还有那个断头娃娃也是你指使她来陷害本宫的?会咬人的狗不叫,周槿欢你真是狠毒!”想要那个没有缘分的孩子,元文雅就气得杀人的心都有了。 “那阿彩确实是奴婢宫里出去的,那当初就是因为她偷奴婢房间的东西,奴婢才将她赶走的,却不曾想会有那样好的命去皇后娘娘那边当值,其实奴婢也曾想提醒娘娘堤防那人的,但想着娘娘您贵为**,她万万不敢有那样的胆子,却不曾想她会做出伤害龙嗣这样错事!”周槿欢这一番话将过错推得一干二净,最后嘴角还挂了一抹笑:“还有,娘娘说的断头娃娃是什么事情,奴婢不太清楚呢。” “你……你竟敢顶嘴,还不快给本宫跪下!”元文雅实在是说不过她,只能体罚她,而苏婉见不得自家主子受欺负,正要上前被她拉住了,慢慢跪下:“奴婢知道娘娘痛失爱子,若是体罚奴婢能让娘娘稍稍有些安慰些,奴婢自然没有二话说……” “大胆,你的意思是本宫拿你撒气了?” 这还用说得那么清楚么? ------------ 第二百二十一章 他,极力偏袒 元文雅这样盛气凌人,周槿欢也就不火上浇油了,听话地跪下,等着她接下来的动作。 罚跪是消不了元文雅的气,只是她还没有来得及有别的反应,赵瑜就来了,他来得真的很及时。 赵瑜一进来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周槿欢,脸色有一瞬间的难看,元文雅行了礼,正要上前,赵瑜轻轻推开了她的手,反而将周槿欢扶起来,转头对她说:“文雅你在宫里不短时日了,应该知道周槿欢不仅是朕的女官,还是长公主的母亲,不同于一般的奴才。” “那阿彩就是出自于她的宫里,臣妾不相信滑胎的事情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元文雅提到那件事就抑制不住地激动,而赵瑜的眉头紧锁,将周槿欢护在自己的身后,笃定道:“若是每一个从别宫出来的宫人、奴才犯事儿都要推到周槿欢身上,她是不是该死一万次?” “皇上在偏袒那个女人,是么?”心好像碎了,碎得一块块,让她的泪水慢慢落下来。 明明她才是受害者,明明是那个恶毒的女人将阿彩放在自己的凤藻宫里的,阿紫被抓的那日她就应该有所警惕的,但那时候根本就没有想那么远。 “文雅,朕没有偏袒她,朕向你保证,伤害你肚子里孩子的绝非是周槿欢,若朕有所妄言,大燕必会一世而亡!”这是一个君王最恶毒的诅咒,元文雅的泪珠挂在脸上,不知道要如何接话,而周槿欢则有些紧张地拉住了赵瑜的衣袖:“皇上何需发如此重誓?” “皇后落胎之事本就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朕不是昏君,不会让人在朕的面前枉死。”赵瑜用手轻轻拍了一下周槿欢的手背,随后走到元文雅面前,正要伸手,她却一把将他的手拍下,眼睛狠狠瞪着他:“木头娃娃的事情,你还让唐密在皇宫里调查多日,现在臣妾的孩子没有了,所有人都在怀疑周槿欢,而您连调查都不做,还发那样重的誓,皇上你对臣妾不公,对臣妾不公啊!” 赵瑜叹了一口气,长手将元文雅带入怀里,大手抚着她的背让她的情绪稍稍稳定些,随后吻吻她的头发,柔声道:“文雅你细细想想,周槿欢就住在别宫,和御书房那样近,她若真的和那个阿彩有所牵连,那些宫人、太监、侍卫难道会不知道么,加之你出事之前,朕和你过从甚密,这些周槿欢都是知道的,她为什么之前不动手,偏偏在朕这样关注你的时候对你动手,她没有那么傻吧?” “可是这也不能说明她没有指使阿彩谋杀臣妾的皇儿!”元文雅走到了死胡同,她已经将周槿欢当做了凶手,别人再如何说都是没用的。 “文雅你太激动了,根本就没有仔细想朕和你说的话。”赵瑜轻轻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对着她身后的宫人道:“带着你家娘娘回凤藻宫,让御医开些安神的药。” “皇上,臣妾孩子的死和这个贱人绝对有关,您让唐密来查查就知道了!”元文雅还拉着赵瑜的手,赵瑜轻轻掰开她的手指,对宫人道:“还不快带着皇后回凤藻宫去?” 那宫人吓得一个哆嗦,连忙上前拉着元文雅走,元文雅走过周槿欢身边,突然伸手扯住了她的头发,凑到她耳边狠狠道:“贱人,你害本宫皇儿,本宫一定要你偿命!” 那话说完,她就走了,眼里是满满的都是恨意。 “你没事吧?”赵瑜拉着她的手走进了房间,仔细打量着她,只怕她受了伤,她轻轻摇摇头:“你来得及时,我也只是跪了一小会儿。” 周槿欢说着哈的时候带着些许的调侃,赵瑜松了口气,却也只是拉着她的手,静静坐着,并没有说话。 只有更漏在响着以显示时间的流走。 “赵瑜,你这次好像做得太过分了点。”半晌,周槿欢觉得自己的手心出汗了,想要将手抽出来,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将头轻轻靠在她的肩膀上,眼睛微微闭着,柔声道:“我好累,半个时辰后叫醒我,好么?” “好。”她点点头,低头看着他的黑色眼圈,只能叹息。 周槿欢不算“白骨精”,但绝对不胖,肩膀上也没有什么肉,他就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怕是也休息不好的吧? 她想将他叫醒,让他到床上去,只是在开口之前,他的姿势就发生了变化,他的身子在下滑,直到头到了她的腹部才算停止,他的身材高大,身子和腿呈80度夹角,看着人就很不舒服。 她轻轻唤了苏婉,苏婉过来帮忙,将他放在床上,正要走,他拉住了她的手:“别走,陪着我。” 让苏婉先去准备午膳,她挨着他躺下,想到元文雅临走前的话,有些紧张。 “你不该直接和元文雅起冲突的,女人心眼都是很小的,你越是护着我,她就会越生气,现在于她来说,我不仅是害死了她孩子的嫌疑犯,更是该死的情敌,你懂么?” 等赵瑜呼吸平稳了,周槿欢才慢慢开口,她见他的眉头紧锁,伸手拂过他的眉:“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将我交给唐密,不然依照元文雅那样火爆的性格,事情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回答她的还是绵长的呼吸,他到底听到了没有呢? 赵瑜这一觉睡得很长,他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他从床上下来,绕过屏风,看到正在忙碌的周槿欢。 他就靠在屏风上,静静看着她忙碌,好似一下子心就被什么东西充满了,满得都要溢出来。 柴米油盐,世间最普通的夫妻就是这样平淡地生活的吧? “你醒了啊?”周槿欢拿着筷子对着她笑,她笑起来那对小梨涡实在太勾人,赵瑜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将她圈住怀里,吻上了她的唇,她没有想要他刚醒来就耍流.氓,手里的筷子落在地上,滚动了好几圈。 他的吻带着说不出来的怜惜,直到她有些呼吸不上来,将他推开,红着脸问:“你这又是发什么神经?” “不是说让你半个时辰之后将我叫醒的么,这是对你玩忽职守的惩罚。”赵瑜摸摸他的唇,拉着她坐下一起用膳。 这次吃饭的气氛很沉重,两人都能感觉到。 “晚膳后去凤藻宫一趟吧,女人的心都是软的,其实我真的没什么事儿的,那牢房我也不是没有去过,能有什么大不了的……”她的话被他的唇都堵住了,他的睫毛扫在她的脸上,痒痒的。 “那样的混事儿,我不会再做了。”赵瑜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她的脖子有些凉凉的,她其实也不想事情演变成这个样子,启唇道:“赵瑜,你冷静一些,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你总不能因为我而枉顾大义,让大燕数以万计的百姓都处于水深火热中!” “我是大燕的君王,做事情自然都是有分寸的,这一点你不用担心。”赵瑜这话骗骗别人还可以,周槿欢是什么人,她毫不客气地揭穿了他的谎言:“你有什么分寸,你现在是在意气用事,你只要象征性地处罚我一下就能将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为什么不做,你难道真的要等到元文雅和鲜卑那边联系上了才后悔么?” “朕欠你太多了,这个委屈朕不想让你受,况且鲜卑动怒又如何,我们大燕也不怕,不是么?”赵瑜轻笑一声,咬着她的耳垂,细碎道:“我本来就是白手起家的,最坏的结果不过是重头再来,那又有何难?” “赵瑜你疯了!”周槿欢的心跳极快,他的话吓得她都要患上心脏病了:“若是大燕和鲜卑作战,大燕至少也是有一半的胜算的,自是不需要怕的,但你别忘记了南边还有大梁,若是大梁趁火打劫,到时候要如何?” 赵瑜保持了沉默,周槿欢则接着道:“遭合攻是其一,其二是现在国中并无大将,当初朔州城、漳州城之所以能保下来是因为谁,你应该最清楚,你以为现在大燕有他那样的人物么?” 周槿欢口里的“他”是指萧景知。 当初萧景知是也面对两线作战的。一方面他要对付大梁的流民轻扰漳州城,另一方面朔州城在鲜卑兵的攻打下一斤沦丧。他用自己的智慧打胜了两场战争,可即使是他那样的能人,在盛乐之战中也是靠了风向这个天命,不然也只有一死。 萧景知尚且如此,现在的大燕有谁能比得上他么? “无论是多难的事情,总会有出路的,我们先吃饭吧。”赵瑜放开了她,他在打马虎眼,周槿欢这下就不依了,接着问:“能用简单手段解决的事情为什么就非要置气呢,你也早就过了置气的年纪了,你是皇上,你要的是冷静,你懂么?” “我觉得阿诚在对大梁的作战中表现得还不错,若是加上张子朗他们应该一定会赢吧?”赵瑜像是根本就没有听到周槿欢的话,接着道:“而去鲜卑战场的人……我去吧?” 赵瑜在说什么,他一国之君要亲征? ------------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不能放过他? “你在开什么玩笑,若是你真的上战场,这邺城怎么办?” “你不是都听出来我在开玩笑了么?” 满满都是敷衍的意味,周槿欢轻声问了一句:“元文雅真的能和鲜卑那边联系得上么?” “今日为什么没有我喜欢的白玉汤?”赵瑜不想回答她的话,就转移了话题,她也不说话,安静地吃着自己白饭,眉头紧锁,像是连粒米都咽不下。 赵瑜知道她的心思重,也就将碗筷放下,叹了口气,只得细细对她解释道:“最糟糕的情况就是鲜卑出兵攻打我大燕,就如你说大燕国中大将缺乏,阿诚他们只能和大梁人一战,而鲜卑那边只能由我亲自出马了。至于邺城,你不用担心,现在的前朝虽比不得林廉在的时候那样平稳,但到底是还有太尉吕庆新在,那些文人顶多就打嘴炮,不会出什么事儿的。” “我可以和你一起上战场么?”听话听音儿,赵瑜要保她,和鲜卑的那场站必不可免的,怕他会拒绝,她补充道:“朔州城是鲜卑攻入我大燕的必经之地,我在朔州有些日子,对于那边很是熟悉,对你打胜仗是有用的。” “熟悉朔州城的人可不止你一个。”赵瑜这话的意思就是不带着她一起,她故意撇嘴:“我跟着你心里还踏实些,战场总比后宫要安全一些。” “你放心,整个后宫没有人敢动你。”赵瑜话说得太笃定,周槿欢不解,他拉过她的手轻轻吻了吻,柔声道:“朕自有安排。” 这夜,赵瑜是在别宫歇息的,元文雅在凤藻宫的宫门口吹了一宿的冷风,她要求得太少,只要赵瑜能过来哄哄她,她就举白旗投降,但到最后什么都没有等到。 有时候正是你所求甚少,所以人家索性什么都不给你了。 元文雅从来没有受过这样大的委屈,想她高高在上的公主被人冷落至厮,羞辱至厮,如何能吞得下这口气? 周槿欢是么,本宫倒是要看看,在皇上心中到底是你的命重要还是大燕的安稳重要! “娘娘,你还是回房歇息吧,若是有什么……”小宫人知道她的心情不好,说话都怯怯的,她冷声道:“给本宫研磨!” 写信是很简单的事情,关键是找准时机将信送到鲜卑国,而时机是要等的。 等待的日子,元文雅在给赵瑜机会,也是在给自己机会,但是没有,自从那日后,他再也没有出现在凤藻宫里,一次都没有。 周槿欢这几日的眼皮直跳,一日从御书房出来之后就碰到了春兰,她走得很急,丝帕落在地上都没有意识到,周槿欢正要叫她,她人已经走开了。 弯身将丝帕捡起来,随意看了一眼,之间那丝帕的一脚绣着一行小字:请阿姐移步昌德宫。落款是周采薇。 老实说两人许久都没有见过了,她还真不知道周采薇有何事要她相见。 许是周采薇觉得别宫和御书房距离太近,她不方便来,这才让春兰来这一招的。 也罢,就去一趟吧,就当是见一个老熟人了。 在宫人们面前,两人还是挺亲近的,但关上门之后,周采薇的脸色就变了:“周槿欢,元文雅滑胎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周采薇倒还是直接的性子,周槿欢也很直接:“无凭无据的事情,薇儿你这可是污蔑!” “我污蔑?”周采薇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整个后宫就我们几个人,除了你,我实在是找不到别的人有动机,毕竟那个木头娃娃的事情,你我心里都有数,可是你要报复也要看看对手,元文雅是鲜卑的公主,你让皇上怎么办?” “那不如薇儿你说说看,你想让我做什么,我听听看?”周槿欢跷了个二郎腿,喝了口茶,话说得很轻佻,可能是关心则乱,周采薇并没有听出她语气的不屑,认真地说起对策来:“元文雅失子之痛总要找个发泄口,那个叫什么阿彩的宫人本就是出自你别宫,你出来认了这错,她的气消了,于你,于皇上,于大燕都是益事。” “本不是我做的事情我,我若是认下来多委屈啊。”周槿欢的脸色稍稍有些难看了,接着道:“谋害皇嗣那可是不小的罪名,饶是皇上偷偷饶了我一命,只怕也再也无法进这皇宫见薇儿你了。” “若是舍你一人能换得大**静,有什么可委屈的?”站着说话不腰疼,说的就是周采薇这类人。 “这些话你该和赵瑜说,和我说有什么用?”周槿欢起身,甩袖子就要走人,却被周采薇拉住了,她的语气颇有些恳切:“阿姐,你不能那样自私,为了自己而使大燕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啊。” “薇儿这话说得倒是言辞恳切,但你的那点私心我如何不知?”周槿欢甩开她的手,推开房门,说了句还蛮欠揍的话:“我原是大魏的公主,这大燕的子民和我有何关系,再说看薇儿你着急的样子,阿姐真的很欣喜呢,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你多几日,我便多高兴几日,不好么?” “周槿欢,你信不信我对皇上说那阿彩便是你派去凤藻宫的细作……”周采薇被气到了,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周槿欢打断了,只听她的声音很是欢快:“我信你说的话有什么用,关键是要赵瑜相信,你觉得他会相信你的话?” “阿姐,你就不能放过皇上么?”周采薇的眼神暗淡,她知道周槿欢不惧自己,她什么都做不了,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她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薇儿,想当初若是你真的帮我逃出了皇宫,现在的一切是不是就会不同?” 当初的周槿欢一心想要逃离皇宫,而当初的周采薇在各方面都碾压她,自然想她多在皇宫呆着看看自己受宠。 个人都有打算,但事情的发展都远非她们所想。 周槿欢走出昌德宫的时候,周采薇正呆坐在房里,春兰开口却让她赶了出去。 “姑娘今日回来得有些晚啊。”回到别宫苏婉就迎了过来,两人刚刚进房间还没有说话,小孟子就来了:赵瑜晚上会来别宫用膳。 “从御书房出来之后,我去了昌德宫,周采薇那人很可笑啊,她让我将皇后滑胎的过错承担下来,以期维护大燕和鲜卑的平和。她也不想想,她元文雅滑胎和我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我虽不知道赵瑜到底用了什么法子,但这件事一定是他做的,为什么要我背这个黑锅?”周槿欢边说边笑:“况且赵瑜已然说了他会上战场,战场之地最是波谲云诡,死人是很容易的,他赵瑜能从战场上走下来是命大,若是一不小心一命呜呼了,景知和周氏夫妇的大仇就得报了,这不是好事么?” “姑娘你说赵瑜要上战场是真的么?”苏婉还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这是他最坏的打算了。”周槿欢自知失言,这样的话苏婉知道了就意味着好多人都知道了。 “皇后不是在怀疑姑娘么,赵瑜他真的下定决心要保你?”苏婉还是有些不太相信这事的重要性,作为一个不要脸的政治家,赵瑜不像是会做这种赔本买卖的人。 “什么时候能见分晓就要看元文雅的能耐了。”周槿欢自认对赵瑜很是了解,作为一个君王,他还是很够格的,什么无耻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而元文雅的这件事本就有更好的处理方法,他为什么非要这样做呢,真的只是不想让让她受委屈?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纯粹的人,她宁愿相信他还是有别的目的。 “皇上驾到!”房间外小孟子的声音将她拉了回来,他说过要来用膳的。 赵瑜来别宫用膳,从来不提元文雅的事情,亦不提鲜卑,是在刻意回避,周槿欢也不提。 两人都是聪明人,该说的话都已说清楚了,没有必要重复。 这些日子赵瑜都是在别宫里用的晚膳,皇后的事情好似已经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但鲜卑特使入燕成了所有事情的转折点。 见过鲜卑特使之后,赵瑜刚到御书房就看到了端坐在上的王太后。 “额娘怎么来御书房了?”赵瑜淡淡开口,王太后狠狠敲敲手里的拐杖,质问道:“皇儿你一直都是哀家的骄傲,你身上有做帝王所必须的所有品质,皇后的事情,哀家相信你能做得很好,所以从来都没有过问,你现在是不是该给哀家一个很好的借口,你不对周槿欢动手的借口。” “皇后滑胎的事情本就和周槿欢一点关系都没有,为什么非要让她来抵罪?”赵瑜这样的话得到了王太后的一个巴掌:“愚蠢!你以为谁会在意那个凶手是谁么,关键是皇后以为那人是谁,她现在要出那口气而已!” “元文雅虽贵为皇后,可她也不能让周槿欢母子为她偿命,况且她本是鲜卑人,那孩子不要也罢了。”赵瑜的嘴角有些血丝,可见王太后的手劲儿不小。 而王太后听到他的话,抬起的胳膊停在了半空中,不确定地开口:“周槿欢母子?” “就如额娘说想,周槿欢她怀有身孕了,所以儿臣不能将她交出去。”赵瑜说这话的时候丝毫没有迟疑,而王太后有些蒙圈:“你不是在蒙骗哀家吧?” “额娘若是不信,尽可召御医去别宫看看。” ------------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不放过机会 王太后真的派御医去了别宫,周槿欢一开始以为她的目的和周采薇一样,不过是想让她背个黑锅而已,直到那御医把完脉,很是恭敬地对她行了礼,转身对王太后恭贺:“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周姑娘已然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了。” 王太后一脸平静,反倒是当事人差点就吓傻了:明明她是有喝堕胎药的,怎么就会怀孕,还有两个多月之久? “既然你怀有身孕就好好在别宫呆着,别到处乱跑给哀家惹事!”王太后和周槿欢确实没有什么话要说,留下这话之后就走了。 “快,去请王御医来。”怀孕这件事,她还是接受不了,她是怀过孩子的,怎么会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她并没有等来王御医,来的人是赵瑜。 “到底是怎么回事?”房间关上的那刻,她就直接开口问,这一切来得都太莫名其妙了。 “在我决定保你的那一刻,这件事就在计划中了。”赵瑜的话她还是没有听明白,刚要开口他接着道:“我让暗卫去御药房借了点东西。” “假孕药?”周槿欢在皇宫多年,知道有这样的药物存在,但从来都没有见过。 “看来什么都瞒不住你。”赵瑜淡淡一笑,她的心却慢慢下沉。 她曾经问过他,能否要带她上战场,他当时摇头,她以为他只是欲擒故纵,他其实是想带她一起去的,毕竟若是她跟着一起上了战场,两人就真的是祸福相依了,他若死,她必死。 没有想到,他是真的想让她远离危险的。 “你想将我留在后宫,可你也知道若是没有你的庇护,太后娘娘必会找我的麻烦,所以你才会使了这个手段,是么?”王太后一向不喜欢她,若是赵瑜不在,绝对会对她下手,可她现在怀有身孕就另当别论了。 “和鲜卑的这场战争必不可免,我答应了要给你公道,自不会食言。”赵瑜看着她的眼睛有些飘忽,上前将她拥入怀里:“少则三两个月,多则半年,我必会回来。” “你最好快些,半年后我这边也该露馅儿了。”周槿欢的手圈着他的腰,回应着他的拥抱,想要他可能马上就要上战场了,她突然开口道:“其实你根本不用那样固执的,本来不必和鲜卑刀剑相见的……” “这个话题,我们早就谈过了,事情也是早就决定好的。”赵瑜早就想明白了,声音里仿若有安定人心的力量:“大燕人从来就不惧怕战争,你别忘了我是行伍出身的,不会有事的,我一直担心的人反而是你,不过现在好了,有额娘给你撑腰,宫里没人敢给你找麻烦了。” “你要早些回来,假孕的事情瞒不住的,知道么?”即使在这样的境况下了,她还是说不出来内心的关切。 “朕答应你一定会早些回来。”赵瑜这话说得很认真,周槿欢郑重地点头,两人还没有来得及说别的,小孟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是来自朔州城的加急文书。 鲜卑动手了,是么? 赵瑜抚摸她的脸,轻轻凑上前吻吻她发颤的睫毛,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留恋:“槿欢啊,我可能有些日子不能来看你了,你听额娘的话,乖乖呆在别宫,哪里都不要去。” “好,我听你的便是。”她好像是还有别的话想说的,那话到嘴边却都咽下去了,只剩下了这样单薄的几个字。 赵瑜他要上战场,所以他有许多事情要忙,因而他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她缠缠绵绵,话说明白了,也就该走了,只是在他踏出房门的前一秒,还是开口了:“真是个坏丫头,一点儿都不说留我呢。” “我等着你回来,你若是不会来,王太后也不会放过我的。”她的声音很轻,他却一字不差地听到了,他答应她:“好,我一定从战场上回来。” 说罢,他人就走了,人做好了选择就应该是接受结果,矫情不会换来上天的眷顾。 赵瑜出征的那日,周槿欢听从王太后的懿旨好好在别宫呆着,生离死别之事她见过太多,这次不去也罢。 “姑娘,你真的不去么?”苏婉拉了周槿欢一下,她的心思蛮简单的,只是想让周槿欢见趁机见张子朗一面。 周槿欢和元文雅的那些后宫恩怨已经影响到了前朝政治,现在皇上都上战场了,接下来要如何做,张子朗、黑老三他们还是真的有些不太明白。 “我以什么身份去送行呢?”周槿欢这一句话就说到了点子上。 在后宫,她的身份是微妙的,既是御书房女官,又是长公主的母亲,后宫乱象多,这本没有什么,但在皇上亲征这样隆重的场面上,她真的上不了台面。 苏婉坐在周槿欢对面,悠悠地说了句:“姑娘,你希望赵瑜回来么?” “无论他回来不会来,我都要想好小初夏的去处。” 战场最是变幻无常、瞬息万变,她不知道赵瑜有没有归来的命。若是他归来,她就按照原计划,利用杨明拖垮整个朝廷,进而造成大燕内乱,这其实是最好的办法,能给她足够的时间去安排小初夏的事情;而若是他战死沙场,就算她能凭着假孕得到王太后的庇护,可王太后她能自保么? 最保险的办法就是找个可靠的人将小初夏带出皇宫,最好是能离开大燕。 在战场形势还没有分明的情况下,她必须要找到那个可靠的人。 张子朗、黑老三一直都在前朝的漩涡里摸爬滚打,而阿诚在战场,人有不少,但都没有合适的,人还要找的。 她能信任的人只有这样几个,还真的头疼。 “姑娘为什么不考虑一下我?”苏婉猛然开口,周槿欢看了她一眼,随后轻轻摇头:“我一心想让小初夏能过平静的生活。” 其实最开始她也想过苏婉,但苏婉是那个神秘组织的人,她不懂什么组织,只是明白组织这种东西,一旦沾染想要离开是极难的,她想要小初夏自由自在的,不想她和政治、战场有一点点的关系。 所以苏婉是她一早就排除在外的。 “姑娘或许可以考虑一下如锦姑娘,你们关系那样好,不是么?” 周槿欢和如锦的关系好,自然也是想过如锦的,但如锦只是一个女子,养大一个女娃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难了:“如锦一个人那样难,又何必给她找麻烦?” “姑娘,有件事婉儿一直都没有和你说。”关于如锦的事情,她是在无意中发现的,但如锦说过不让她告诉周槿欢,所以她才一直瞒着。 周槿欢听完苏婉的讲述,整个人都惊呆了。如锦和唐密的婚事,她也算是第三人,什么曲折经过也都知道,只是她实在是没有想到他们竟然还有了孩子? “入夜之后,你将这封信带给如锦。”苏婉知道的事情也都是表面,而周槿欢现在需要知道如锦的真实想法。 不到一刻钟时间,周槿欢就写了一封信,将信递给苏婉,苏婉提醒了她一句:“姑娘,你和如锦姑娘关系好,可是那唐密和你势同水火,你真的要……” “无妨,我自有想法。”不得不说苏婉现在想得越来越长远了,但对周槿欢而言,她是将如锦当做是朋友的,作为朋友,她想知道如锦的想法。 这夜来得极晚,苏婉带着信出了皇宫,周槿欢的心极不安稳。 如锦所住的地方距离阿诚的府邸并不远,苏婉就先去了卫府。 难得这日赵晴并不在卫府,阿诚的房里只有他一人。 “既然来了就进来。”阿诚的声音自房里传来,反而臊到了苏婉,推开门就进来了:“这样晚怎么还没有休息?” “我在等你。”阿诚将手里的书放下,平静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你比我预想的还要晚些。” “我是要去如锦姑娘那边的,只是顺道过来。”苏婉坐下,尽量不去看他脸上的笑,问道:“你等我做什么?” “周槿欢让你带什么话?”阿诚坐在她的身旁,入夏的季节,夜晚都带着些燥热,苏婉的身子不自然地后退了些:“并没有。” “不可能,赵瑜亲征鲜卑,大梁必会趁火打劫,这是最好的时候。”阿诚的话说得不错,苏婉也表示赞同,但她还是实事求是地说:“姑娘并未说过任何话,阿诚你难道要……” “大梁攻打大燕的时候,就是我行动的时候。”阿诚也没有瞒着苏婉,苏婉觉得此事过于重大,只得劝他:“这件事事关重大,你还是不要轻易行动,我先和姑娘提提,看她是什么意见。” “不需要,这样好的机会,我若是放过了就太可惜了。”阿诚垂头,他在周槿欢身边长大,也和周槿欢一样倔。 苏婉知道阿诚的个性,也不多说什么,这个话题就这样过去了。 “天也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开口的是阿诚,苏婉想着多呆也无益,走了。 而这个时候的如锦正在院子里吹夜风,她坐在摇椅上,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简直让人嫉妒。 苏婉和如锦并未有多深的交情,看四下无人将将信给了她。 如锦拉着苏婉进了房间,点了灯,细细看那信,本来很轻松的脸上挂上了一抹淡淡的忧伤:“今朝有酒今朝醉,为什么非要提醒我呢?” 如锦一直在碎碎念,苏婉心里还记挂着阿诚的事情,开口催促道:“如锦姑娘,我家姑娘还在等着你的回信。” 如锦后知后觉,拿着毛笔在纸上写回信,她的那笔姿势有些怪异,看到苏婉盯着她看就开口道:“我自小就是这样写毛笔字的,呵呵呵……” 回信还没有写完,有小厮在房外喊道:“姑娘,大人来了!” 如锦将手里的笔丢到一边,眼睛里猛然窜出一火苗,对房外的人高喊一声:“现在都什么时辰了,我都已经睡下了,让他哪里来的滚哪儿去!” 而伴着她的话音落下的是唐密破门而入的声音,她的小心脏都快吓出来了:这家伙在做什么妖,大晚上的来这里做什么? ------------ 第二百二十四章 醉酒来房间 “你刚刚在和谁说话?”唐密是喝了酒的,所以说话的声音有些轻飘飘的。 “什么人,这个房间里就我一人而已,你到底喝了多少酒?”苏婉是习武之人,早在唐密他们走在院子的时候,她就听到了脚步声,人早就不知道躲到了什么地方。 “我没有喝多少酒,你还别骗我,要知道我也是在战场上打滚过的,怎么会连房间里有几个人都判断不出来?”唐密这是在较真儿了,推开如锦的手,绕过屏风直接走到了床边。 青色的纱幔掩着,看不清楚床上是否有人,但纱幔动了,在没有风的情况下,纱幔会动,自然是因为床上是有人的。 这不是一个复杂的逻辑问题,如锦想得明白,唐密也想得明白。 “唐密!”在唐密正要伸手去撩那纱幔的时候,如锦一下子就拉住了他的手,她本不是那种娇弱美人,唐密也是毫无准备,一下子就被她拉了过去。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关键是有惯性的存在,唐密就要将如锦扑倒在地了,反手将她拉到怀里,硬生生地成了人肉垫子。 如锦连惊呼都没有来得及,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人就趴在了唐密的身上,他的手圈在她的腰上,四目相对,呼吸相闻。 如锦算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这样的小小场面根本不在话下,但想到还在床上的苏婉,她的脸马上就红了。 “还不放开我,起来啦!”如锦试图从他身上起来,他没有说什么,任她动作,只是在她要快起来的时候,再次将她拉入自己怀里,他喝了些酒,但脑子并不糊涂,动作也算轻柔。 “戚如锦你脸红什么?”他一边说话,一边凑过来,淡淡的酒气直扑扑地喷到她的脸上,她有些嫌弃地皱着柳眉,红唇吐出的尽是埋汰的话:“我脸红一方面是因为你的酒精,另一方面是替你脸红,堂堂的光禄卿竟然这样狼狈,说出去了估计都没有人会相信……” 她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唐密则盯着她看,眼睛都不带眨巴的,她被看得稍稍有些心虚,摸了一把自己发红的脸:“看什么看,我说的有什么不对么?” “戚如锦,这个孩子是我的,对么?”他的手从她的腰际移开,到了她的腹部,手上的动作很轻柔,她的火气却刷刷地向上冒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唐密什么时候喝酒不好,为什么偏偏就是这个时候啊,不知道有第三人在么?! “孩子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说,你先放开我,这样狠不舒服的。”如锦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若是唐密有些眼色的话就会见好就收了,偏唐密今日喝醉了,什么眼色都看不到,反而带着几分撒娇的口气:“不,你先告诉我,我再放开你,嗯,就是这样。” “唐密你少装啊,你其实根本就没有喝醉对不对?”如锦使劲儿推他,他反而更来劲儿了,扣着她的头压在自己的胸口上,喃喃自语一般:“戚如锦你将孩子生下来吧,我突然想要一个孩子了。” 啊呸,这都是什么话,若非他的手劲儿实在太大,如锦这会儿早就反手给他一巴掌了:你想要孩子我就要给你生,你有问过我的意愿么,你大爷的! 碍于她越反抗,他的力气越大,最后她也妥协了,反正他也没有什么逾规的动作,她就由他去了。 如锦觉得这样的姿势绝对不会持续很久,可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竟然睡着了?! 他的呼吸很平缓地扑在她的头顶,可是拥着她的手还没有松开,如锦默默翻了个白眼,轻轻掰开他的手,终于从他怀里解脱了。 “喂喂喂,你若是这样睡一晚明日腰就不用要了!”如锦狠狠推了他几下,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看来是真的睡着了。 在知道唐密已经睡着的情况下,如锦依旧是猫着步子,蹑手蹑脚地走向床边,轻轻撩开纱幔的那瞬间,她就思密达了:咿,竟然没有人? “如锦姑娘,我在这儿呢。”声音是自上方传来的,如锦抬头看到了悠哉的苏婉,正想说什么却被苏婉抢了先:“本来姑娘还在等着你的回信的,婉儿只需要讲今夜之事向姑娘提一下,想必姑娘自会有定论。”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这话说得好像是被误会的小媳妇儿,只是苏婉只是给了她一个“你不用说了,我什么都懂”的表情,然后……走了? 苏婉会轻功,如锦一直都知道,却不知道她的功夫会这样好。 可惜没有早些遇到苏婉,不然说不定现在也不会被唐密这个死人圈养在这个鬼地方。 想到这里,如锦很坏地踹了唐密一脚,他倒是睡得死,还是没有反应,她突然就来了兴致,踢着他玩起来,等累了就推开房门让门外的小厮进来将他带走。 小厮诚惶诚恐地进来了,只是刚进门就看到了一道凉飕飕的目光,几步走到唐密身前,像是用尽了洪荒之力而唐密却岿然不动,比那拒绝女儿国女王的唐僧还要坚定。 “夫……如锦姑娘,奴才实在是扛不住大人啊,大人的身体过于健壮了些……”那小厮说的话差点让如锦笑死了:真是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厮,唐密这算什么健壮?! 身子比脑子反应还要快,她一把将那小厮推到一旁,亲自上阵了。 可是马上就打脸了,这唐密看着那样瘦,怎么会这样重? 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而她又不想让唐密留宿在自己房间,所以她就让小厮去找别的同伙来帮忙。 也真是见了鬼了,竟然两三个人都抬不动他! 就在如锦想着要不要再过来几个人帮忙的时候,小厮“哐当”一声就跪下了:“如锦姑娘啊,这天也不早了,明日奴才还要早起喂马啊,不如就放过奴才吧……” 有这个小厮做先锋,其余的小厮也跟着叫苦,咿咿呀呀的说得如锦脑子都乱掉了,最后使劲儿一拍桌子:“够了,你们都回去吧。” 人都走后,如锦看着躺在地上的唐密颇为无奈,纱幔将两人隔开,她并没有看到他嘴角的笑。 而苏婉回到别宫,将如锦的事情尽数都告诉了周槿欢,周槿欢掩不住的笑意:“这样说来他们两人也是一对冤家,早知道会这样当初他们成亲也是蛮好的,毕竟婚后文那样多。” “婚后文?”苏婉很敏锐地抓住了这三个特别的字眼,周槿欢解释道:“就是两人一开始并没有什么感情基础,成亲之后才互生好感,甜甜蜜蜜在一起的意思。” “可是姑娘,这世间所有男女的结合,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么,大家都是成亲之后才会有感情的啊。” 苏婉这话提醒了她,可是她还是带着甜蜜回应道:“我和景知就是相知相爱后才成亲的啊。” 景知,若是槿欢现在站在你面前,你还能认得出来她么? 只要一提到萧景知,周槿欢的情绪必然会低落,苏婉早就熟知这个规律,连忙转移了话题:“姑娘,我还见到了阿诚。”、 “阿诚这些日子可好?”自从因为赵晴吵架后,周槿欢还没有见过他。 “他蛮好的,只是他好似有心利用赵瑜这次出征,想要做些什么事儿……”苏婉边说边小心地看着周槿欢,周槿欢直接开口:“阿诚到底对你说了什么,你直接告诉我就好。” “姑娘,阿诚说这次大燕和鲜卑开战,大梁必不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他想要趁机有所动作。”话音落地很久,周槿欢都没有开口,最后叹气:“阿诚也是夏日的生辰,现在十二岁了吧?” “姑娘记得很清楚。”阿诚十二岁的生辰是在战场上度过的,苏婉也有心记着。 “不论我和阿诚之间发生了多少不愉快,我都当他是我亲弟弟,我不能让他做傻事。” “姑娘的意思是……”苏婉也觉得阿诚的做法过于冒险了,战场瞬息万变,其实有时候以不变应万变是最好的,若是赵瑜没有命走下战场,他们就都省事了。 “你帮我带句话给阿诚,就说他若是有异动,我必会告诉赵晴,让他自己好好掂量。” “可是姑娘,就这话能浇灭阿诚报仇的欲.火么?” “自然会的。” 周槿欢说过,赵晴和原主儿很相像,但赵晴亲眼看到原主儿害死了自己的皇兄,也亲眼看着赵瑜登基之后对原主儿的所作所为。 前车之鉴是充满血和泪的,只要赵晴不傻不憨,就不会重蹈覆辙。 苏婉带去的那话确实给了阿诚很大的警醒作用,周槿欢在别宫里度日如年。 前方的战况,她不是没有渠道了解,但她不想去打听,无论是何事,早晚都会有结果的,又何必为那曲折的过程提心吊胆? 她不出别宫,却有人来看她了,是赵晴和站在她身后的阿诚。 后宫之地,人多嘴杂,赵晴不过是个幌子,是阿诚要见她。 周槿欢和阿诚是单独在房间谈话的,赵晴去看小初夏,她不喜周槿欢,却很喜欢小初夏。 小孩子纯真又可爱,见人还笑得那样甜,谁会不喜欢? “周槿欢你该知道的,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前朝没有个主事儿的,也就是一群庸人在维持平静而已,只要有件事将这个平静打破,我们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就足够让赵瑜受的!” 阿诚虽年纪小,但他的聪慧足以让大多数成人汗颜。 前朝的丞相是喜欢玩党争、善于稽查却没有多少治国韬略的孔繁,御史大夫是靠溜须拍马、两面三刀成事的杨明,三公中能够有所担当的其实只剩下了一个人,那就是太尉吕庆新。 吕庆新其实也是个官场老手,只是他聪明得低调,好多人都意识不到。 阿诚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有吕庆新在,他虽能将前朝搅乱,却不致命,他需要有人帮。 让苏婉带话给周槿欢,就是想要拉她入伙,拉她身后的张子朗、黑老三,甚至更多的人入伙。 前方战事正急,大梁趁火打劫加之朝廷内乱,这实在是个太好的机会了。 ------------ 第二百二十五章 杀,屠蛇计划 “大燕现在人心尚在,若是真的要做什么,只怕最后受伤的会是你自己。”周槿欢的话让阿诚微微皱眉,而她却接着道:“你我虽说断了姐弟情分,但我不会眼看着你做傻事,阻拦你的办法,我有无数个。” “周槿欢你对得起萧景知么?”半晌后,阿诚才说了这样一句话,她没有出声,他则接着道:“你便这样护着赵瑜,良心过得去么?” “景知他们的仇不用你说,我自然记得,我现在拦着你不过是为了救你一命,随你怎么说罢。”周槿欢不愿在这件事上再多做纠缠,阿诚也无言,只是临走之时说了句:“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谁,你自己心里清楚。” 心里清楚么,好似她并不清楚呢,她也不想那么多,阿诚能这样说就意味着他不会动手了,这样狠好。 赵瑜是个很出色的君王,亦是个很出色的将军。 鲜卑军队虽有优势,但在赵瑜面前几乎占不到什么便宜。 鲜卑军一向凶猛,侵略性十足,赵瑜则没有和他们硬碰硬,而是以攻为守,慢慢掌握了主动。 鲜卑方领军的是六王爷袁田,朔州城久攻不下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压力,看眼着粮草日益紧缺,便动起了歪脑筋。他写了信给大梁,允诺只要大梁出兵,所得所占土地,鲜卑都予以承认。 使者带着信件去了大梁,大梁皇帝本就对大燕的土地有觊觎之心,现下鲜卑也来蛊惑,他自然是要同意的。 两线作战,一触即发。 大梁的将军胡何带着八千士兵夜袭了孟州,静悄悄的夜里,孟州在万人痛哭中失守了。 赵瑜早就做过了安排,一切由太尉吕庆新安排。 吕庆新启用了久未上战场的张子朗为主将,有“军事天才”之称的卫道诚为副将,去雪孟州之耻。 张子朗在出征之前也和周槿欢通过书信,已知她的想法,孟州之战他是抱着极大的决心去的。 不安定因素是阿诚,虽然周槿欢已经和他言明过厉害关系,但他的心思极重,她也不能完全笃定他的想法。 张子朗和阿诚这一次出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以往无论是何等危险的战争,她都身在其中,至少能掌握,可是现在她只能蜗居在后宫,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无力感是最可怕的。 “婉儿,这些日子便和一起进香祈福吧。”别宫也有个小佛堂,只是她从未去过而已。 “姑娘觉得阿诚他们此行危险?”也难怪苏婉会有如此一问,遥想阿诚做主将一人对抗大梁之时,周槿欢也没有这样紧张过。 “不过是为了求个心安,你便和我一起吧。”世事的发展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她现在能做的事情太少,祷告祈福这种事最是无用,却是眼下她唯一能做的。 朔州城那边战事陷入了僵局,鲜卑兵继续在攻城,大燕兵继续在守城,没有哪方是占绝对优势的。 大梁虽也加入了战争,但对朔州城并没有造成压力,张子朗、阿诚他们出兵的消息还没有传到朔州城,赵瑜只是单纯信任吕庆新,相信他作为太尉的能力。 “皇上,现在这样的僵局,我们该如何破?”来人是老将韩忠,他算得上是非常有实战经验的将军。 “韩将军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赵瑜示意让韩忠坐下,韩忠答道:“皇上圣明,微臣以为最好的防守莫过于进攻,与其被动地承受攻城压力,不如我们主动进攻,去截他们的军粮。” 韩忠的每一句话都在表明他作为将军的专业素养。 截军粮这种事本是鲜卑人所创,韩忠也是和他们打交道多了,这才会想到如此方法。让敌人败在自创的战争策略上,这一点做得很好。 “只是截军粮就对他们太仁慈了些。”赵瑜这是认可了韩忠的想法,韩忠看着自家皇上那个颇有些邪恶的笑容,他就浑身一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赵瑜的作战方略并非多么别出心栽,却也算是反套路。 鲜卑兵攻打朔州城,粮草的补给主要是来自于同城,而同城和朔州城就仿若是一条蛇的蛇头和蛇尾,而他们要做的是像一把刀一样插入蛇身,将蛇头和蛇尾的联系断绝的同时,让这条蛇彻底死掉。 现在他要等的是邺城那边的动作,若是邺城那边都在掌握中,那这个“屠蛇计划”就可以实行了。 五日后,吕庆新那边有了消息,张子朗、阿诚都去了大梁战场,现在的邺城很平静,一切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 随着吕庆新消息而来的是一千名士兵,正是赵瑜所需。 “皇上可想好让何人去做‘那把刀’?”韩忠既然能这样问就表明他有做“那把刀”的意愿。 “没有人比朕更合适了。”吕庆新能调动一千人来朔州城已经是很不错了,但这件事过于危险,一千人绝对算不得多,所以他要亲自去。 “万万不可啊皇上,您是万金之躯,怎么能亲上战场?”韩忠是个直肠子,这话换来赵瑜一句调笑:“难道朕在在朔州城就不是战场了么?” 而韩忠的注意力不在自家皇上的那句话里,而在于他说话的语调:皇上刚刚那是笑了么,还是带有调笑性质的,不是见鬼了吧? “先让那一千多的士兵修整两日,待时机成熟了就开始行动。”赵瑜有些乏累,将韩忠打发了。 韩忠那样身经百战的人,竟然没有察觉到“屠蛇计划”的漏洞,这让他想到了周槿欢。 漳州城之战、朔州城之战,他能都听说过她的事迹,若是她也在场,一定会问:“这个计划是不错,可是‘蛇身’若是被两边攻击该如何是好?” 而韩忠却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过这个问题,他甚至都不太明白为什么截个粮道要动用一千多人。 有人天生就适合冲锋陷阵,而有人则适合运筹帷幄。倒说不上哪个更厉害,但却足够说明两者的立意高低。 等士兵修整得宜,赵瑜将韩忠叫过来,细细嘱咐他,韩忠也是人如其名,虽对自家皇上的一些做法不太理解,但只管听命。 深夜赵瑜带着一千多人绕过朔州城旁边的小县城,埋伏在同城到朔州城必经的小道上。 运军粮的士兵并不多,赵瑜打的是伏击,自然很快就拿下了。 而赵瑜一边截军粮,一边命令军队的士兵连夜筑城,这座新城建成之日正是鲜卑皇帝发现猫腻之时,比赵瑜想象得要迟钝得多。 而被赵瑜嫌弃的鲜卑皇帝正眯着眼睛对正要出征的大将军华磊道:“他们汉人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朕已得到确切消息那大燕的皇帝现时就在那个新城里,大约有一千人,你马上领军五千去剿灭他们,不得有误!” 那华磊在鲜卑也是鼎鼎有名的人物,打过的胜仗不计其数,这次本是不用他亲自出马的,但那新城的人是他鲜卑皇上的姑爷,是该慎重对待的。 “抓活的,到底是朕的姑爷。”听到皇上这话,华磊暗暗松了口气,还好他提前问了一声。 华磊领着五千士兵自盛乐出发,而这个时候的赵瑜则还在给一千多士兵特训,最后他站在最高台,对下面的士兵传达命令:“家里独子的站出来。” 吕庆新让这一千多人过来,想必也是经过审核的,但还是有不少人都走了出来,大约二三百人左右,刚走出来就有个热血青年开口:“皇上,小人是父母之子,亦是大燕之子,在大燕面对如此严峻情况下,小人不能退缩!” 这人的话刚说完,紧接着余下的那些人也跟着说:“为大燕,抛头颅,洒热血,亦不悔!” 喊声惊天动地,赵瑜许久未到疆场,这样的场面也让他热血沸腾。 赵瑜用截军粮的手段让鲜卑兵措手不及,而华磊同样也采取了大燕兵擅长的夜袭。 新建的土城并没有多强的防御能力,只是大燕士兵在城楼之上,弓箭的效果不错,几番较量下来,双方互有伤亡,只是华磊的人本来就多,大燕处于劣势。 而就在这些鲜卑士兵要攻入土城的时候,突然多了数百名身穿鲜卑士兵衣服的大燕人。 视觉上的冲击过大,加之他们一开始并没有和鲜卑士兵厮杀,而是冲入了鲜卑士兵中间,他们的穿戴像是一模一样,根本就分不清哪些是燕兵哪些是鲜卑兵。 不,准确地说是那些鲜卑人分不清,而大燕人分得清楚。 鲜卑士兵一个个成了待宰的羔羊,只能一个个落地。 华磊这会儿是乱了心,他清楚地知道要赶快分清楚两军,以便改变被动的局面,但眼里看到的都是一模一样的装饰,他真的有些头疼了。 “说起夜袭,你们鲜卑还差得远!”赵瑜站在城头上,底气十足,其实两军的装饰并非完全一样,他现下是将华磊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 “狗燕皇帝!”华磊真的被赵瑜的话给激怒了,骑着马到城下,朝着赵瑜射箭。 因为怕会误伤到自己人,现在的城楼上只有赵瑜一人,华磊的箭射过来,赵瑜一个个躲着,也不算什么难事。 可战事是不可控的,有鲜卑兵看到自己将军朝城楼射箭也跟着射箭,一个人的箭好躲,但四五个人的就不好躲了,更何况那箭密集得像雨一样。 ------------ 第二百二十六章 过重的箭伤 韩忠在朔州城坚持着,突然有人闯入了帐中,呼吸还没有调整过来,颇有几分焦急:“将军,将军,外面,外面……” “你先把气喘匀了再说话,给你说过多少遍了,为军者遇事一定要冷静,千万不能自乱阵脚。”韩忠将茶杯放在一边,抬头看了一眼那小兵:“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回将军,朔州城外有两拨鲜卑兵打起来了……”这次小兵的话还没有说完,韩忠就跳脚了:“奶奶个腿,这样紧急的军报你墨迹什么?!” 韩忠也没有听那小兵的回话,马上就到了城楼,入眼的都是鲜卑兵,城楼的士兵们看不出来那些鲜卑人有什么区别,可他看得出来,因为赵瑜曾经给他交代过。 韩忠将所有的士兵都集结过来,一番陈词激烈的讲话后,他说出了最重要的一句话:“现在城下的鲜卑人在厮杀,我们要做的就是同样换上鲜卑人的衣服,加入战斗!” 士兵们都有些蒙圈,其中有个性子直的直接吼了一嗓子:“韩将军,我们穿鲜卑人的衣服,那岂不是要和鲜卑人混在一起了?” 韩忠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让人将衣物拿过来,他拿过其中一件衣服,指着衣服的袖口,解释道:“咱们大燕的衣服袖口是橙色的,而那些鲜卑人的袖口是红色的,见到红色的只管动手就对了。” 衣袖是很明显的地方,所有士兵都默默记住了,换好了衣服就出门杀敌了。 衣袖颜色不同,其实是很容易发现的,韩忠当初问过皇上为什么要选择那样明显的地方。 “其一是方便我们大燕士兵辨认,其二是为了迷惑敌人。” 越是明显的地方,就越会被忽略,这种视觉上的盲区,其实很有趣。 只怕等他们回过味儿来,那些鲜卑人也被杀得差不多了。 战事的发展和赵瑜所料相差无几,最后留在朔州城下的人都是穿着鲜卑衣服的大燕士兵。 韩忠自城楼下来,抓着一个士兵问:“皇上身在何处?” “皇上被流箭所伤,现在五里之外的一个茅草屋里……”那燕兵边说边红了眼眶,韩忠让吩咐副将清扫战场,自行带着一行人去接皇上回来。 那是一个极其破旧的茅草屋,也就是夏日才能勉强住人的。 一进去,韩忠就看到了躺在木板上的皇上,跪在地上,用膝盖挪着到了跟前,不停磕头请罪:“微臣有罪,微臣该死,微臣在朔州城捡军功却让皇上遭遇如此大的……” “闭嘴,朕现在腿受伤了,不便行走,叫大夫过来!”赵瑜最是听不得这样的话,他完全没有想到韩忠他一个军人竟然和一个娘们儿一样唠叨。 随行的有大夫,那大夫进来后看到躺在木板上的皇上,脸色有些难看。他是个很有经验的大夫,一看到皇上的脸色就知道他的情况不容乐观。 “请各位都先回避一下。”大夫行过礼之后就让闲杂人等都退下了,他慢慢走到木板前,掀开那被单,眼前的一切让他很是心惊,饶是他早就有心理准备,这会儿还是有些掩饰不住地颤声问道:“陛……下,您这样的伤势……” “不要废话了,动手吧,这些箭都没有毒的。”赵瑜手覆上胳膊上的一支箭,作势要拔出来,那大夫拦住了:“陛下不许自己动手,奴才来就好了。” 胳膊上中了两箭,左腿上还有一箭,若非先行封住了血脉,只怕光失血过多都足以要命! 这大夫的手法还不错,动作也算轻柔,赵瑜连着好些天都没有休息过,这会儿微微合眼,趁机歇息会儿。 茅屋里大夫在忙着,而茅屋外韩忠着急得很,他细细向陪同的那两人问皇上的情况。 那两人也不敢有所隐瞒,只好将土城之战从头到尾细细讲了讲,韩忠听后忍不住地发火:“你们都干什么吃的,皇上在城楼上给那些鲜卑人当靶子的时候,你们一个个的都在干什么?” 他们自然也没有闲着,他们都在和鲜卑兵厮杀,但那话任谁听来都像是借口,现在皇上身负重伤,就算让他们都赔命也是应当的。 “若是皇上……我们甘愿一死!”两人都跪下来,反而让韩忠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哼,没用的东西!”韩忠这话是在说他们,更是在说自己。 茅房里那大夫还在忙碌着,一直快到天黑才疲惫地走出了茅屋,他倒是没有卖关子:“若是休息得宜,皇上便不会有大碍。” “没有大碍就好,没有大碍就好。多谢大夫了。”想他韩忠什么时候说过这样客气的话,谢过大夫之后就要进茅屋,刚抬脚就听到了赵瑜的声音:“不用进来了,你们且在外边等会儿,半个时辰后回朔州城。” 受伤会让一个人变得脆弱,赵瑜这几日是真的没有休息好,而在韩忠他们面前,他还要保持一个尊者的架子,有些累,这一刻他疯狂地思念周槿欢:她这会儿在皇宫里做什么呢,额娘会不会为难她? “周槿欢,你也会想念我么?” 远在邺城皇宫的周槿欢正在上香,她拜得很虔诚,苏婉刚进来,不敢打搅她,就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她起身后才上前搀住了她。 “姑娘,前方有消息了。” 周槿欢的手明显一僵,随后压低声音问:“那边?” “阿诚和张将军收回了孟州,现在大梁的军队已经溃不成军,只怕是没有反抗的能力了。”苏婉看着周槿欢的反应,轻声接了句:“至于鲜卑那边,暂时还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那很好,吕庆新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对付胡何,这些不用咱们操心,只怕过不了几日阿诚他们也就该回来了。” 吕庆新一直都掌握着军事最高权力,可见赵瑜对他的信任,而能得赵瑜信任的人绝对不是没脑子的。 大梁虽派出了胡何这样上等的将军,但他要面对的人是阿诚和张子朗,落了下风也算情理之中,若是他认得清楚形势,只怕不用再打,大梁就会和大燕战和。 阿诚和张子朗那边,只要阿诚没有别的想法,是会很顺利的,主要还在于赵瑜那边。 她和鲜卑兵打过交道,知道那些鲜卑人的勇猛,和他们打仗好多时候并不需要多聪明,对蛮力最好的反击也是蛮力。 鲜卑人的蛮力世间无人可及,当初萧景知是借用了天力才将让完成他的“围魏救赵”计划,而赵瑜他会用什么手段呢? 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知道这场战争对于赵瑜来说并没有多大的胜算。 他现在还没有皇子,若是真的战死沙场,只怕到时候大燕会乱作一团的,她有张子朗、黑阿三、如锦这些朋友,或许运气好点,真的可以逃开这些纷争,和小初夏过平静的日子。 运气不好一点,她被王太后盯上,可她至少能将小初夏保下,萧景知死的时候,她就已经兑生存没有什么欲求了,不是么? 可,为什么在她想到赵瑜满脸都是鲜血的样子,她的心会隐隐作痛? “姑娘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刚刚跪坐的时间太久了?”因为周槿欢的话,苏婉很是高兴,等回过神看到自己姑娘的模样,有些小担心:“婉儿去请王御医来一趟吧。” “不用了,我没事。”周槿欢摆摆手,和她一起出了佛堂,刚进入正殿就听到宫人的通传:周采薇来了。 自从赵瑜走后,不论是王太后、元文雅还是周采薇都没有来打搅过她,周采薇这个时间点过来做什么,还真是匪夷所思。 两人前些日子刚刚见过,还眼前的战场战争撕逼,周采薇就算是有心要对自己做什么,也该顾虑到王太后的意思吧。毕竟王太后以为她怀着龙种。 周采薇一进来就让苏婉出去了,先声夺人:“阿姐这怀孕的速度可真快,明明前些日子还没有任何端倪呢。” “这也都是命啊,这个孩子我还不想要呢。”周槿欢知道自己这话有多欠揍,可是她喜欢逗周采薇玩儿。 原来看后宫剧的时候没有这种感觉,现在自己处于这样的环境,她算是对那些无聊的后宫女人有了些理解。 这后宫跟囚牢一样,若是没有个人陪自己斗嘴,那会多无聊啊。 “我知道你不想要,你和萧景知的孩子也只能靠盯着长公主的名字过活,现在你还怀着杀夫之人的孩子,阿姐你是不是很痛苦?” 谁能告诉周槿欢,这周采薇什么时候刺伤人的本事变得那样大了? 一招致命,周槿欢必须要承认自己被她的话伤到了。 “阿姐,我以前和你说过,赵瑜他是我的底线,你若是要对他不利,我一定不会放过你。”周采薇这话说得认真,可周槿欢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赵瑜的威胁且不放在眼里,更别提她了,于是回答道:“我觉得你最好杀了我,一尸两命,也算是对得起你喜欢赵瑜一场了。” “现在战场的情况尚且不明,我还不会对你动手,不过这些日子你要和一起度过了,王太后可是一直相信当初的大火是你我合谋而为的,她有多喜欢钱嫣然,你也清楚。” 所以周采薇这话的意思是,若是赵瑜无法从战场上平安回来,她就会结果自己的命么,听起来好像很吓人呢。 后宫的**味十足,而朔州城也并没有好上多少,刚刚打了胜仗,还没有来得及喝庆功宴,鲜卑那边就又派兵过来了,而这个时候的赵瑜才不过上药两日。 ------------ 第二百二十七章 过重的箭伤(二) 鲜卑这次并没有直接出兵到朔州城,而是先行派了使者过来,没有什么特别的由头,鲜卑人本就不擅这些。 “皇上,那些鲜卑人就让微臣来对付,您还是养伤重要。”那大夫说的话,韩忠可是记得很清楚。 那些鲜卑蛮夷虽说打仗有几分能耐,但即使是韩忠这样的粗人也觉得他们文明尚未开化,不值得费心。 “若是真的甩手让你去对付那鲜卑使者,只怕朕也没有命去养伤了。”赵瑜这话一说出口,韩忠马上就跪下了:“微臣无用,微臣惶恐。” “这和你无关,朕受箭伤的事情只怕那元田也知道,现在派人过来不过是想试探一下朕的伤情,朕若是不出面,只怕他们会更加肆无忌惮,硬仗也免不得。”看到韩忠的反应,赵瑜就知道他想歪了,这才开口解释,他本不是这样顾虑他人想法的人,只是这个韩忠他看重而已。 “还是皇上睿智,微臣这样肤浅的人万万想不到那些鲜卑人还会有这样目的。”韩忠并不擅长拍马屁,所以这话说完之后,莫名地有些赧然,而赵瑜则淡淡回话:“既然他们想来探探底,我们大燕兵也不能让他小瞧了,只是切记一点,不能将真正的作战计划泄露,别的大大方方让他们看,告诉士兵们这几日若是表现得好,归国那日必有大赏。” “是,微臣明白。”韩忠看着赵瑜的脸色又有些难看,马上就告退了:“微臣先去军营?” “你先退下吧,让大夫过来。”赵瑜暗暗自己的伤口,脸上不见一点轻松。 “朕的伤势自己清楚,朕只想问你一件事,若是朕封住穴道,会对伤势造成什么影响?” “皇上万金之躯,这样冒险的事情,绝对不可!” 大夫慌忙跪下,神情很是紧张。 封闭穴道看来真的是走不通了,可是鲜卑使者两日后就到,他还有别的办法么? 挥手让大夫走了,赵瑜闭上眼睛,好像睡着了一样。 他已经经常见周槿欢这样做,只觉得阳光下的她很美,现在他好像有些明白她了:是心烦吧,不想见到任何东西,不若就将眼睛闭上好了。 以前和周槿欢在一起的时候,他只顾着看她,从来都没有时间去琢磨她的一举一动,而现在他身在战场,却好似有了些许的闲暇。 周槿欢,你还恨么? “阿嚏!”在佛堂祷告的周槿欢无故打了个喷嚏,苏婉上前给她搭了件衣服,扶她起来:“姑娘,夜深了,咱们回去吧。” “也好,阿诚那边怎么样了?”她只问了阿诚,但苏婉的回答很全面:“大梁那边派人来和谈,吕庆新正忙着,也姑娘猜想的一样,估计这几日就回来了,只是朔州城那边还没有最新的消息,只知道像是打了个胜仗吧……” 胜仗么? 或许情况比她想象的要乐观多了,是么? 她的脸色稍稍有些缓和,苏婉想了想接着道:“还有就是赵瑜好像受伤了,伤情如何像是保密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赵瑜受伤了,消息还被封锁了? 或许情况比她想象的要悲观多了,是么? 他,真的会死在战场上么? “姑娘,你没事吧?”苏婉看着她突然留下的泪,两种截然不同的想法在脑子里冲撞。 “流泪是因为眼睛发酸了,许是最近看经书时间太久,看得太晚了。”周槿欢擦了擦眼角的泪,低头回了到房间。 苏婉边走边想着周槿欢眼角的泪,她想得不是很明白,也就不愿意再费脑筋了:周槿欢早就没有了退路,怎么可能让自己翻船,那不是疯了么? 朔州城在邺城的西边,邺城慢慢迎接清晨的时候,朔州城还在黑暗中。 而鲜卑使者正在来朔州城的路上,皇上建议他三日后再出发的,他拒绝了,他第一次和赵瑜打交道,他自己的箭术,他要去验证结果。 当朔州城迎来太阳的时候,城楼上的士兵发现了城门的鲜卑人。 “这是我们鲜卑的使者华磊将军,还不快请你们的人来迎一迎!”华磊身边的小厮倒是先开口了,那城楼上的小兵本就不喜鲜卑人,听他说话的口气带着一股子颐指气使的味道,更不愿意动了,只站在城楼上看风景,装作没有听到他的话。 “你,你到底听见我说话了没有,我说让你们的人来……”那小厮还是张牙舞爪的模样,倒是华磊拦住了他,比他说话要客气一些:“本将军是鲜卑派来的使者,还是劳烦你去通报一下吧,这是关乎两国关系的,只怕你一个小兵也承担不起这样的大罪。” 华磊说的话其实也没有毒好听,只是话里的威胁实在让人无法忽略,那小兵刚要动身,只见韩忠已经朝他走来,刚刚的对话想必也是听到了,那小兵正要请罪,韩忠马上开口:“华磊将军远道而来,未曾远迎,实在失礼,还不快大开城门?” 见韩忠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那小厮总算是放心了。 韩忠人走下城楼,亲自接华磊,貌似很亲密地将他迎入朔州城。 “听说皇上也羁留于朔州城,外臣虽不懂大燕礼数,却也知道要朝见天子的,不知韩将军要如何安排?”华磊这话问得很直接了,韩忠还真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开门见山,只得推诿道:“使者入燕的时间提前了,本官这边也还没有来得及安排,只怕是要……” 有个亲兵在韩忠耳边说了句话,韩忠的脸色微微一变,却也马上改口:“皇上听闻华磊将军入燕,特召将军入殿,将军请。” 韩忠走在前面,心里却是在打鼓,他亲眼看到自家主子在茅屋里奄奄一息的模样,不是半年前,也是半月前,而是三日前。 大夫也再三嘱咐过,箭伤不是小事儿,是要好好静养的,更何况他身上的箭伤有三处? 才不过三日,只怕伤口连血都没有止住,怎么能来见华磊? 几步走到大殿,抬眼看到高坐在龙椅上的赵瑜,韩忠差点要揉自己的眼睛,他无法将眼前这个意气风发、不怒自威的男人和三日前那个脸色苍白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微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韩忠强压住自己的好奇,木然地下跪、磕头,而他身边的华磊并没有比他好多少,看着气色相当好的赵瑜,脸上的诧异都掩饰不住:“你……外臣叩见皇上,皇上万岁。” “都平身吧。”像是怕他们看不清楚似的,赵瑜走下龙椅,亲自将两人扶起来,他的手掌是温热有力的,和虚弱的人根本不同。 华磊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他在怀疑自己的判断:莫非当时是我看花了眼,受伤的人根本就不是眼前的这人,另有其人? “华将军远道而来,辛苦了。”赵瑜说着体恤的话,但眼睛里却是冷冰冰的,足够让华磊浑身一颤。 “皇上折煞外臣了。”华磊的年纪比赵瑜还要大一些,但他真的看不太明白赵瑜。 接下来,赵瑜给了华磊最高的接待规格,全程陪着他,直到他离开。 将人送走后,赵瑜还是面不改色地回到了自己的寝宫,期间看不出一点儿异常,可是刚刚坐到龙椅上,他的脸色就大变了,声音也带着些许的压抑:“去让大夫过来。” 大夫进到寝宫就看到倚在龙椅上的赵瑜,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尖厉:“你们都发什么呆,还不快将皇上扶到床上?” 韩忠扶着赵瑜到床上,松手的那刻觉得手上黏黏的,低头才发现手上全是血。 “你们都退下。” 赵瑜的病情并不想很多人知道,只是地上一连串的血脚印让所有人的心惊胆战。 “皇上这样做又是何苦,下官已经跟皇上严明封闭穴道的危险性,您这样做,只怕下官就算是扁鹊再世也无法……”那大夫简直要哭死了,若是遇到寻常不听话的病人,他只怕一个拳头就过去了,只是他现在面对的是大燕最尊贵的皇上,他能做什么? 除了唠叨之外,真的什么都做不得了。 “你只管做好自己能做的就行了,你有否尽心,朕自会判断。”赵瑜这话颇有意味,那大夫听后差点哭了:他说那话是想要个免死金牌,却不想皇上会回这样的话,“朕自会判断”,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夫没有吐槽,而是认命地拿起了医药箱。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而赵瑜成了弱者,命运无法让自己掌握的弱者。 而刚刚从朔州城离开的华磊马不停蹄地朝着盛乐而去。 “华将军,依小人看,那大燕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那个什么皇上不是对你也挺客气的,真论起辈分来,他是要叫咱们皇上一声‘老丈人’的,自是没有什么底气的……” “你懂个屁!” 华磊终是受不了那小厮的聒噪和无知,开口斥责了他,盛乐就在眼前,他有些不确定地自言自语:“现在要如何和皇上说呢?” 一开始极度笃定赵瑜受了重伤的人是他,现在推翻一切的也是他,皇上会生气的吧? 华磊想过很多可能性,可事实比他想象得还要糟糕得多:大梁和大燕和谈了,割了地,赔了银子,还答应要合兵一道攻打鲜卑。 ------------ 第二百二十八章 鲜卑的谋算 鲜卑皇上高坐在上,细细听着华磊在朔州城的见闻,眉毛越皱越深,反问道:“你的意思是那赵瑜根本就没有受伤?” “应该是没有受伤……”华磊这话让鲜卑皇上大怒,狠狠拍了下桌子,怒气外漏:“你临走之前是如何对朕说的?” “微臣该死,微臣判断错误,还请皇上降罪!”华磊连忙跪下,却也不肯认输:“大燕有兵力分配在大梁,微臣相信只要我们……” “大梁已经和大燕和谈了,而且大梁已答应会和大燕合兵一起攻打鲜卑,在知道了这些之后,你还有几分自信?”皇上每说一句话,华磊的信心就减少一分,最后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毕竟话要是说错了是要掉脑袋的。 “你不说话的意思就是你没有信心?”怒气已经很盛了,华磊只得不停磕头,请罪:“微臣死不足惜,只是怕误了我鲜卑国。” 华磊不是贪功之人,相反他是过于冷静的人。在看到赵瑜的表现,听到大梁和大燕合兵的消息,他能做的就是让自己从这场战争里出来,他没有六王爷元田那样的身份地位,靠的就是打胜仗的军功,若是明明知道此仗没有几分胜算,不若尽早脱身。 “朕若说要亲自试一试,和那赵瑜过过招呢?”鲜卑皇帝年过不惑之年,这在现代绝对是壮年,而在古代算是不小的年纪了,所以华磊连连磕头:“皇上乃天子,不容有失,皇上实在不宜亲自上战场。” “按照你的意思,我大鲜卑倒是要放他大燕一马了?”鲜卑皇帝的火气好似有些消了,华磊连忙接话:“皇上,我鲜卑公主嫁予了大燕皇上,鲜卑和大燕本就是一家人,正经说起来也没有谁放过谁一说。” “那朕的公主在大燕后宫受的苦楚,朕的气还没替她出啊。” 皇上说这话的意思就是和谈还是有希望的,华磊微微松了口气:“微臣虽对公主之事并不十分了解,但那大燕皇帝曾对微臣说过,下毒之人早就已经就法了,绝非公主信上所言。” “那赵瑜真那样说?” “绝无虚言,想他一介君王总不至于对微臣扯谎。” 鲜卑皇上轻轻沉思了些许,有些疲惫道:“你一路从朔州城而来,也辛苦了,便先行回去吧。” 华磊谢恩后走了,而皇上则柔声道:“六弟,你出来吧。” 六王爷元田一直都在内室,所有的对话都听到了。 “你如何想的?”皇上也没有什么废话,单刀直入,元田回:“依照臣弟看,这华磊真的被吓得不轻,他是久经沙场之人,能唬住他的,那赵瑜不是真的可怕,就是演技甚高。” “哪种可能性更高一些?”皇上回想起刚刚华磊的表现,神色中透露出不满。 “臣弟没有去朔州城,所以还真的判断不出来,不过两种可能性的结果对于咱们来说破坏力和吸引力都太大了。”皇上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他轻轻嗓子:“赵瑜受伤的事实是不容怀疑的,除了华磊,逃命回来的士兵都可以作证,而华磊回来却说赵瑜身子无恙,就如臣弟刚刚所说,只存在两种可能性,其一是赵瑜自身的身体素质亦或者大夫医术高明,箭伤迅速好转,在这种情况下,若是我们轻易出兵,只怕在战场上要面对的不仅仅是赵瑜这样一个有手段又狠辣的君王、同样有智慧的征梁大将军,还有燕梁合军,到时候只怕我们鲜卑真的顶不住,这也是华磊为什么要再三推辞,不敢领兵的原因;可是,还有第二种可能性,那就是赵瑜在华磊面前的轻松都是演出来的,他身中多箭,不可能在三五日内就能恢复的,而这种可能性带来的后果对于我们来说再好不过……” “不敢那赵瑜有没有在演戏,燕梁合兵是已经写入他们和约里的事情,这是改变不了的。”皇上说这话的时候颇有些丧气,元田摇头:“皇上你的话正好说反了,若是让那些大梁士兵发现那赵瑜根本就是个没用的病秧子,只要我们这边派人去和大梁的将军碰头,晓以利害,战场反水本就是常见的事情,而且大梁人刚刚被大燕人打败,他们对大燕人正有火气,如何会真心帮他们?” “加之,大燕打败鲜卑,就算要得了鲜卑的一二城池,也都归大燕所有,大梁和鲜卑本就不接壤,他们一点儿好处都得不到,如何会拼命?” 不得说,元田的话让皇上的心思活络起来,但他还是冷静的,沉声问:“这两种可能性,哪个更大一些?” “中了多箭而在三五日就能痊愈的,这个世界上不会存在,自然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元田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是跃跃欲试的光芒,皇上被他的情绪所染,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激动:“若是朕让你臣弟领兵,你可有信心?” “皇上看重,臣弟自然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元田嘴角挂着一抹笑意,他太相信自己的判断。 而朔州城的大殿里,韩忠还在苦苦等着自家主子的消息,他甚至扇自己巴掌,想要以此来赎罪。 “大夫,皇上的身体如何?”在看到大夫的那刻,韩忠就忙不迭地冲上去,那大夫差点被他撞到,皱皱眉,本想爆粗的,但看到来人是韩忠,只能将那些话都咽下去了:“皇上并无大碍。” “你不是骗本将军吧?”想到刚刚那惊心的一幕,韩忠不得不怀疑,而那大夫像是没有什么心情对付他,颇有些傲气地回话:“韩将军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去问问皇上。” “你不过是一个大夫,竟然敢这样对本将军说话,是不想要命了吧?”韩忠这样的大老粗才不管别的,敢对他无礼,他就一定会无理。 可那大夫今日的心情着实是不好,听他这话并没有害怕,反而很是嚣张开口:“韩将军若是看小人不顺眼,小命给您也没有什么,只是要看皇上的意思了。” 这大夫最近也是压力太大了,要在平时他是绝对不敢对拿着刀剑的人说这种话的。 “你……你好样的,你好样的啊……”可怜韩忠的嘴皮还是不溜,只会用武力解决一切,这下算是遇到了对手:“你叫什么?” “小人扁鹊,皇上刚刚赐的名字。”那大夫也是个奇葩,韩忠决定不给自己添堵,摆摆手:“快走,本将军看着你就烦心。” 好似谁看着你不烦心一样,那大夫默默翻了个白眼。 而邺城那边,吕庆新收到密信,皇上的身子有恙,他本就是太尉,对于打仗之事本是义不容辞的,但他若是在这个时候离开邺城,只怕会出事。 和大梁签了和约,大梁也答应出兵一起攻打鲜卑,皇上那边急需人手,该派谁去呢,现在没有时间犹豫了。 “去请卫道诚将军和张子朗将军来一趟。”张子朗本就在朔州城呆过,而卫道诚年少得知,是个可塑之才,他们两人一同打胜了大梁,还有默契,眼下没有比他们更合适的人选了。 张子朗和卫道诚是前后脚到太尉府的,两人一想见不用吕庆新说什么,他们已经知道了吕庆新的意思。 “朔州城那边是皇上亲自指挥的,我等就没有必要去了吧?”阿诚先开口了,他也不过才十二岁,眉目如画的模样让人几乎难以将他和杀戮联系在一起。 卫道诚和吕庆新的儿子差不多的年纪,却时常会让吕庆新产生错愕。他可以称为“国之少年”,百年之后必会写于青史之上,只怕到时候他吕庆新三个字在他旁边都要失色不少。 可以说对于卫道诚,吕庆新一向不敢小瞧的,可刚刚说的话让他有种满足感。 就像是一个一直考试都是一百分的人,久而久之,你会将他神化,而有一日他考了九十九分,这让你意识到他还是个平凡人。 而阿诚刚刚那话就给了吕庆新那样的感觉。 “仗自然是能早些结束更好一些。”吕庆新并没有将皇上身体的事情告知,他谨慎惯了,虽然眼前两人他也是信的,但有些风险能规避则规避,这是他一贯的信条。 张子朗也是心有疑惑的,毕竟大梁那边的事情刚刚结束没两日,马上就要去朔州城,也太突兀了点,还是连夜召见,但吕庆新都已经那般作答了,他要是再问就显得不识趣了些。 三人商量了一下行军的具体细节,商量差不多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竟是一夜。 卫道诚和张子朗先行带兵去朔州城,吕庆新则修书去大梁,大梁的军队只怕过几日就能到了。 韩忠这两日一直都留心皇上的身体,但皇上始终都没有召见他,而他却等到了吕庆新的来信,他和张子朗还算是有些交情,可是那个卫道诚眼熟得很,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是哪个。 “诶,你知道卫道诚么?”他随便抓着一个小兵就问,谁知那小兵一脸的小星星,那表情让韩忠一阵的鸡皮疙瘩:“看你这表情,那卫道诚不是个娘们儿吧?” “韩将军怎么能这样说话,那卫将军可是我最崇敬的人,他才年方十二,却能率领成千上万的士兵将那大梁打得哭爹喊娘,这次还和张子朗将军一起将孟州打回来了,还逼着大梁签了和约……” 那小兵说起来就没完没了,韩忠听了两句就全明白了,心里却还是不以为然的:怪不得听得那样耳熟,原来就是个打了胜仗的小破孩啊。 韩忠本没有将阿诚放在眼里,他更在意的张子朗。 张子朗和阿诚是在五日后到的,赵瑜这日破天荒地出了寝宫,亲自去迎接他们。 君臣四人相谈甚欢,直到第三日,赵瑜将张子朗叫入自己的寝宫,两人谈了许久,而在当日夜里,赵瑜坐着马车偷偷从朔州城离开了,此事除了张子朗,无人知晓。 ------------ 第二十百二十九章 你在关心我? 赵瑜偷偷回到邺城,偷偷进了皇宫,他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径直去了别宫,那里有周槿欢,他想了许久的周槿欢。 “将宫门给朕打开。”他是可以直接敲宫门的,但他不能,他不想让别宫的人知道自己的存在,那样会乱套的。 “遵命!”有个暗卫从黑暗中走出来,轻功一跃就进了北宫,将宫门从里面打开,赵瑜就大大方方地进来了:“你先退下吧。” 周槿欢的房间灯光微弱,他轻轻敲门,她声音沾染着浓浓的疲惫:“婉儿你去休息吧,我停一会儿就睡。” “槿欢,是我。”四个字之后是长长的沉默,慢慢地,她的脚步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只听“吱呀”一声,房门打开,赵瑜看到了那张让他日思夜想的脸。 “赵瑜……”她伸手捂住自己的唇,眼眶有些发红,赵瑜一把将她抱入怀里,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的那刻,好似所有的苦痛都变成过眼云烟,轻飘飘地不见了:“槿欢,我是真的想你了……” 有那样一刻,周槿欢是想伸手环住他的腰的,但思考后胳膊还是垂了下来,只是将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胸口,泪水落了下来。 赵瑜本来是想将周槿欢抱到床上的,可到动手的那刻,他才发现自己是那样无力,因为赶了夜路,他的身体甚至比在朔州城的时候还要糟糕,周槿欢很快就发现了他的异常,因为他胳膊上的血色过于明显,将他扶入房间,房门关上,给他倒了水,自行去找小药盒:“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不是什么大事,你不用担心。”见到周槿欢那刻之后,他的眼睛就没有从她的身上移开过,总是跟着她,看到她手上的小药盒,他才打趣道:“我这伤都是很大很大很大的,你确定你这些药粉对我来说管用,不会让我的伤势恶化?” 本是一句很平常的打趣话,赵瑜甚至在等着她朝自己翻白眼,但是这次她的唇紧紧抿着,什么话都没有说,反而沉默地将小药盒放下,起身就要走,他突然就有些慌乱,起身将她抱在怀里,声音很焦急:“你要去哪儿?” 她的身子软软地靠在他的怀里,声音有些干哑:“你偷偷回来,自然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你的存在,可是就如你所说,你的伤势很重,我去找王御医来……啊,你做什么……” 赵瑜的胳膊轻轻一动,她转了一百八十度,正和他面对面,他挑起她的下巴,不让她回避自己的眼神,颇为深情地问了句:“你是在关心我?” “你若是死在我别宫里,到时候我就算是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楚了。”她颇为好笑地回了他一句,本以为他会因为这话而生气的,而他只是盯着她看,在她不知道要如何反应的时候,他的唇落了下来,久别的吻让他沉迷,久久不愿放开,直到房外有了敲门声,他才有些不太甘心地放过了她,帮她的头发整理好,再次吻吻她的眼睛,沉了声音,对着门外懒懒地应了一声:“进来吧。” 来人正是王御医,王御医正要行礼,赵瑜开口:“朕的伤口撕裂开了,你来给朕看看。” 王御医不敢怠慢,几步走上前细细给赵瑜查看伤口。 赵瑜赤身裸.体的样子周槿欢都见过,更别说只是露一下胳膊了,但有王御医在,她有些不太好意思,默默坐在一旁,低着头不说话。 “朕的胳膊如何?”这些日子赵瑜没有好好休养过,他自己知道,却还是想要听王御医一句话,王御医果然沉默了,半晌才开口,还是很不恳请的语气:“皇上,您胳膊的箭伤实在是有些重,加之没有好好休养,只怕……” 那是最坏的结果,只是他不能不说,所以他抬头看了一眼赵瑜的脸色,硬着头皮接着道:“就算是下官,只怕也不能保证皇上的手臂能恢复如常。” “朕的腿伤呢?”这王御医并不比军营的那个大夫医术高多少啊。 “皇上的腿伤中了一箭,比胳膊要好一些,只要皇上今日好好休养,下官保证腿伤可以恢复。”王御医额上的冷汗一直冒,他的小丝帕都要湿透了。 “你先回去吧,以后每日黄昏之时过来别宫给朕换药,这件事不许外传。”赵瑜倒是没有为难王御医,王御医跪着谢恩,直到出门的那一刻才松了口气。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宫里有人欺负你么?”赵瑜几步走到周槿欢身边,慢慢蹲下身子,初见面的时候,他并没有仔细看她的脸,她真的瘦了。 “皇后还在丧子之痛的情绪里,太后娘娘以为我怀孕了,虽看我不顺眼,但看在肚子里孩子的面子上还是对我不错的,而薇儿是我妹妹,自然也是对我好的。”周槿欢机械地回答他的问话,她心思不在这个上面,她的眼睛盯着他手臂和腿上的伤,想要问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天不早了,你也是连夜赶车回来的,先歇息吧。”到嘴边的却是这样的话,她起身就朝内室走,他则一路跟着,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她刚刚坐到床边,他就跟着坐在她的身侧,将头倚在她的身上,她的身子软软的还带着他熟悉的香气,这种感觉很熨帖,很温暖。 “你便要这样睡一夜么?”她并没有推开他,而是轻轻耸耸肩,他双手圈住她的腰,似是撒娇道:“我现在是病人,你总不会让我睡在外边吧?” “可是,你现在这样……”天地良心,周槿欢说这话根本什么别的意思都没有,但赵瑜却很邪恶地笑了,脸突然凑到她跟前,她受到了惊吓,身子一软就被他压在了身下,他的吻落在她的眉眼上,声音莫名沾染了些许的情.欲:“我不过是胳膊、腿不方便,别的,都挺方便的。” 都这样重的伤了,还开什么玩笑? 周槿欢的眉毛一皱,脸一扭,他停下了动作,翻身下来,侧躺在她身畔,将她搂在怀里:“怎么生气了?” “我就说了,当初对元文雅服个软,这些事情都是可以避免的,你非要这样做,现在弄得一身伤回来,值得么?”她这话要是别人听了必定会骂她不知好歹的,可赵瑜却吻吻她的后颈,柔声道:“傻瓜,马上就会结束了,一切都会好的。” “你是偷偷回来的,可见鲜卑那边的战事还没有结束,鲜卑那边的人都是越战越勇的,战线不会短,怎么可能马上结束?”周槿欢不傻,看赵瑜的样子就什么都清楚了。 她甚至也能猜到他偷偷回来的缘故,若是大燕的士兵知道自己的君王受了这样重的伤,只怕士气是要受挫的,这对取胜非常不利;可是战场上君王临场突然消失只怕会更糟糕吧? “你这样一声不响地回宫来,那些阵前的将士只怕会寒心吧?”她绝对不愿意承认是关心赵瑜,她更愿意承认自己是关心阿诚和张子朗的安危,毕竟他们两人现在在战场上。 “我是回来了,但‘大燕皇上’还会在鲜卑战场上。”周槿欢的话让赵瑜很是愉悦,他并不想瞒着她,简单的两句话,周槿欢就什么都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人皮面具?” 赵瑜在她的后背上蹭蹭,语调轻快:“还是我们槿欢聪明,一说就什么知道了。” 而受到表扬的周槿欢并不开心,相反她的情绪并不高:他能将鲜卑战场甩手给阿诚和张子朗,自然也是对他们看重、相信他们能力的,可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他这次的箭伤真的是很重吧,所以他不得不回宫疗伤。 她的嗓子好像被什么堵住了,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看到赵瑜的那刻,她是庆幸他没有死在战场的,而那抹庆幸让她内疚;听到王御医说他的箭伤有多重的时候,她是难过的,那种难过亦让她内疚。 那些想问出口的关心,她不能开口,她觉得自己若是开口就会背叛,背叛萧景知的深情,背叛自己的过往。 所以她低声呜咽着,却什么话都不说。 “槿欢,你怎么了?”赵瑜自然能听到她的呜咽声,只是他问,她并不回答,他也不勉强,只是用手轻轻抚着她的背,一下一下,很轻柔。 周槿欢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第二日苏婉叫她起床的时候,她的声音沙哑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刚要起来,他的手就将她的身子圈得更紧了些,他吻吻她干涩的唇:“你再睡会儿吧。” 她不说话就安静地睡下了,而房外的苏婉不明所以,只是吩咐厨房将早膳先撤下了。 “除了王御医,不要让任何人进入内室,知道了么?”赵瑜吻吻她的鼻尖,她还在睡着却并不安稳,朦朦胧胧中“嗯”了一声。 而朔州城那边,华磊辞退了大将军之职,六王爷元田集结了一万多鲜卑兵再次杀了过来。 大梁的军队还没到,只有阿诚、张子朗带来的三千士兵和韩忠所领的朔州士兵两千多人,合计五六千人。 比起以往的作战比例,这次倒并非特别悬殊了。 元田一直都坚信赵瑜受了重伤,这次鼓动士兵时候也说过这样的话,他自认为胜算是极大的,毕竟君王都蔫了,还有什么可打的,而且他还留了心眼,出兵前就先派人到朔州城那边散布消息,说是大燕皇帝身染重病,只怕命不久矣。 “王爷这招高啊,等咱们军队到了朔州城,只怕不用咱们动手,他们就自行先乱了阵脚了。”副将拍马屁,元田很受用:“虽说论起阴谋阳谋的,大燕人更在行,但在勇猛方面,他们远远不是我们的对手。” 流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在军营里传开的,张子朗和阿诚听到风声什么话都没有说,倒是韩忠真的有些着急了,专门将两人都叫过来:“你们来得晚,可能真的不太清楚,咱们皇上确实中了不轻的箭伤……” “韩将军这是在说什么胡话呢?”张子朗一脸“你在胡说什么”的表情,而阿诚是何等聪明,也跟着张子朗道:“韩将军只怕是昨夜没有睡好,这会儿正迷瞪呢。” 两人的话让韩忠有些自我怀疑起来:这写日子皇上都没有召见过自己,难道皇上的身子早就好了? ------------ 第二百三十章 怕死,死得快 元田是带着极大的自信来朔州城打这一场仗的,他梦寐以求的军功正在向着他招手。他甚至都想好了胜利归国之后,皇兄给他洗尘接风的场面。 想象总是美好的,在他充满信心地领着一万鲜卑人气势汹汹地到朔州城下的时候,所以的信心都变作乌有,他甚至怀疑自己是眼花了:赵瑜明明受了那样重的箭伤,怎么会出现在城楼之上? 他的心底划过一抹异样,那一万的鲜卑兵都被他洗脑过大燕皇上已重伤,现在看到那男人一身戎装地站在城楼之上,脸色如常,他们更多想到的是上一战枉死的那数千的、和他们一样的鲜卑士兵。 他们是被那群穿着和自己一样戎装的大燕人杀死的,自己呢,会不会也是那般憋屈而死? 鲜卑这边有些乱了,而“赵瑜”站在城楼之上,声音不是太大,但却足够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楚:“看来六王爷还没有记住上次的教训啊?” “有本事就别用那些阴谋诡计,单刀直入地来一场!”鲜卑人的脾气本来就着急,更何况是听到如此讽刺的话,火气自是压制不住的。 “哪日你们能将鲜卑战马给我们大燕士兵用了,我们才叫公平!”说话的是阿诚,一下子就说到了点子上,“赵瑜”冷冷一笑:“不知道六王爷听明白了么?” “赵瑜”的话刚落地,手轻轻一落,城楼上的弓箭手们就开始射箭,而那些鲜卑人虽慌张,却也开始反击,反手就开始朝着城楼上射箭。 箭雨密密麻麻,大燕士兵因为居高临下,倒是占了些许的便宜,等箭雨停下来,朔州城的城门打开,依旧是一群穿着鲜卑士兵衣服的人从城门冲出来。 再好的计策,用过了也就没有什么新鲜了,上次元田是过于惊慌这才酿成了大祸,而这次他不准备重蹈覆辙。 他端坐在马背上,细细打量着从城门里冲出来的大燕士兵,他只顾着看那些士兵,却忽略了越来越近的危险。 阿诚同样骑马朝着元田直奔而来,等元田反应过来,阿诚已经半挂着身子用刀剑将他的马腿砍伤了,他反应还算迅速,并没有和马一起跌落,而阿诚并没有放过他,用刀柄狠狠敲他的手腕,他手里的刀剑应声而落。 “六王爷这样喜欢朔州城,不若就跟着卫道诚一起回朔州城吧?”阿诚扯唇一笑,弯腰将他拉到马背上,狠狠拍打马屁股,两人一起回到了朔州城。 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鲜卑人都傻了脸,关键时刻是元田的副将高声喊了一声:“全军撤退,撤退!” 主将被抓住了,这场仗已然没有什么可打的了,那副将知道要保存有生军力也算是有些脑子。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切都在阿诚他们的计划中,逃兵总是死的更惨。 城楼上的弓箭手又搭好了箭,朝着那些逃跑的鲜卑人射去。 人啊,越是怕死越是死得快。 除去前面那些反应快些的,鲜卑兵大多都断送了生命。 阿诚的表现让张子朗想到了萧景知,洪州之战,他没有全程参与,但听说过,恍惚之间好似有些事情重合在一起了。 从政治上来讲,元田绝对是敌人,但阿诚他们并没有将他关在地牢,而是将他好生善待。 “你们这群狡猾的大燕人,又在打什么歪主意?”元田虽被照顾得不错,但自他被囚禁在这个房间后,除了小厮、侍女再也见不到别的人,想他堂堂鲜卑国的六王爷何曾被人羞辱至厮? “六王爷何必如此动怒,本将军不过是想找王爷一叙。”出面的人是张子朗,元田白了他一眼,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颇为不屑开口:“你算什么东西,叫你家主子过来!” 张子朗的主子,说的就是赵瑜了。 “六王爷竟然不想和本将军谈,那王爷就和墙面聊天吧。”张子朗的面色平静,没有一丝生气,说完就要走,元田临时改了主意:“有什么话就快说,本王倒是想看看你能出什么幺蛾子。” 最为鲜卑国唯一一位能在战场有所作为的皇族,元田并非是个蠢人。 “六王爷觉得鲜卑皇上和您感情如何?”张子朗坐下来,这话一说出口,元田就“嗤”了一声,这样简单的离间计他自然看得明白:“本王知道你想说什么了,本王劝你少浪费些吐沫星子了,本王忠于鲜卑,忠于皇兄。” “世人都道六王爷是忠肝义胆之人,看来说得一点儿不错,本将军也没有想着要挑拨你们的关系,只是单纯告诉你一件事,你现在在我大燕手里,若是你皇兄真的在意你,过两日定会派人来讨你,你猜猜看若是让你皇兄用一百五两黄金来换你的命,你皇兄会答应么?” 鲜卑本就不富庶,别说一百万两黄金了,就连五十万两对他们来说都不是小数目,所以元田有些许的迟疑,但还是很坚定地回答:“皇兄自然会救我。” “是么,最是无情帝王家,六王爷还真是天真得可爱。”张子朗说完这话朗声而笑,元田黝黑的脸上有一丝挂不住,将桌上的茶杯丢到地上:“张子朗,你最好祈祷这辈子都别落在本王手里,不然本王一定让你求生不能,求死无门!” “六王爷有这闲心,不如想想自己的脑子值不值得一百两黄金,这件事还比较实际些。”张子朗的话很伤人,这次他没有等元田的反驳,径直就离开了。 元田这个时候却大叫了一声:“来人,来人,给本王上最烈的酒!” 张子朗自房间出来后去了阿诚的房间,他还是有些不确定:“小阿诚,我看那六王爷虽有动怒,但还是沉得住气,这个离间计过于简单直白,真的可行么?” “我都说了,叫我将军,不要叫我‘小阿诚’!”阿诚先纠正了他的叫法,随后解释道:“眼下元田的处境太糟,而且皇族之间利益最是繁杂,越是简单直白就越能让他相信,复杂了反而不好。” 韩忠也在旁边听着,凭着直觉道:“我也觉得卫道诚小将军的话有道理。” 二比一,张子朗认了。 朔州城这边正虚位以待,却没有想到先来的不是鲜卑的使者,而是大梁的军队。 鲜卑连败了两仗,王爷也被囚禁,现在又有大梁军队来支持,鲜卑的形势更严峻了。 “皇上,下官听说大梁依照和约已经派军队去了朔州城,现下对我们非常不利。”说话的人是华磊,鲜卑皇帝很不耐烦地打断他:“这些朕自然也是知道的,朕现在在意的是老六,他现在那些大燕人的手里,这边应该派谁去一趟朔州城,打探一下大燕那边的意思。” 他和元田都是大将,却没有心心相惜之感,毕竟军功是有限了,两人明着男斗了不断日子,在这关键时刻总是要说些话的,毕竟有些事情要自己办最靠得住:“六王爷的事情皇上不必担心,那些大燕人想必也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不如下官就去一趟吧。” “也好,你和大燕的那些人打过招呼,也好办些。”用生不如用熟,鲜卑皇帝也没有想那么多就答应了。 华磊嘴角有一抹得逞的笑,回到府邸,稍稍准备了些就出发了。 鲜卑皇帝修书在前,华磊来朔州城的时候,来迎的人是张子朗,“赵瑜”并没有来,这就是一次战败后和两次战败后的差别待遇。 华磊被请到了大殿,陪同的人只有张子朗、阿诚和韩忠三人。 华磊提到元田,张子朗也没有废话,将条件说出来,华磊的声音里都透着一股子的不可思议:“张将军不是在玩笑吧,你也知道我鲜卑的情况,一百万两黄金不是过于为难人了?” “华将军此话差矣,六王爷是皇上的皇帝,还是贵国首屈一指的大将军,他的价值又何止百万两黄金?”这话是阿诚说的,华磊是第一次见到阿诚,他看着不大的年纪,但一举一动皆可入画,气质非凡,不仅让人无法忽略,还更吸引人。 “六王爷自是我大鲜卑的肱骨之臣,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下官还是要禀明皇上的。”华磊喝了口茶压压惊。 接下来的对话很是无趣,一直到华磊提到了一件事:“下官此次来朔州城除了一名随从,并未带任何人,不知可否让在下见六王爷一面?” “想见面,华将军你这玩笑开大了点吧?”韩忠直接怼了过去,张子朗看了阿诚一样,阿诚冲着他点点头,他开口:“此事还是等我们请示过皇上之后再说吧。” 华磊则又在朔州城住了一晚,张子朗和阿诚去了“赵瑜”的房间,两人商量了一下,最后还决定让华磊见元田一面,不过要派人盯着,若是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及时制止,两人都不知道华磊和元田的关系,若是知道没准儿会想尽办法让他们见面呢。 第二日,华磊就见到了元田。 “你怎么过来了?”吃惊是有的,厌恶也是有的。 “六王爷身陷囹圄,下官只是奉了皇上的命令而来。”华磊说这话时候的表情,耐人寻味:“你我在皇上身边多年,皇上自是知道你我的关系,你觉得皇上为什么会让我过来呢?” 张子朗他们说的一百句话都不如华磊这一句话管用,元田的脸色大变,唇紧紧抿着,青筋都凸出来了。 ------------ 第二百三十一章 最是淡漠心 华磊只是过来给元田施压,他很聪明,什么露骨的话都没有说,即使元田有朝一日能活着回到鲜卑,也不会有他的话柄。 而在华磊走后,元田一把将桌子上的东西都扫到地上,他强迫自己冷静一下:华磊和我不对盘有些日子了,但在鲜卑国的将军里面,他是和大燕打交道最多的一个,皇兄只怕是觉得他对大燕比较熟稔,这才让他过来的,一定是这样! 当元田需要这样暗示自己的时候,这恰恰就证明了他在心虚,加之张子朗曾和他说过的话,他是真的在怀疑了,怀疑皇兄对自己的态度,怀疑自己的价值。 皇兄真的会为了自己这一条明而舍弃一百万两黄金么? 他原先有多自信,现在就有多怀疑。 当小厮将两人的对话告诉那三位将军的时候,不期然看到三人的嘴角都浮现了一抹笑意。 “你继续盯着华磊,看看他还有什么动作没。”阿诚先让小厮退下,接着对另外两人道:“看来就连老天都想帮我们。” 几个相视一笑并没有说什么话,正在这个时候,有小厮通报,大梁的胡何过来了。 阿诚心思一动,面上却还平静的。 “几位竟然都在,那本将军正好一并都说了。”胡何毫不客气地坐在三人对面,翘着二郎腿,一脸的轻佻:“就我说啊,若是你们和鲜卑不准备再打仗了,也就放我们回大梁去吧,要知道我这样一个大将军天天在你们大燕军营里吃这糙馒头,肠胃都会受不住的。” “胡何将军对吃食要求倒是高,怪不得孟州打下却守不住。” 胡何的态度很傲慢无礼,但到底他是来帮着攻打鲜卑的,若是真的和他一般见识起来,倒是显得大燕过于小肚鸡肠了,可是这话若是从阿诚嘴里说出来不仅能让张子朗、韩忠出了口恶气,还不会丢份儿,说到底阿诚毕竟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胡何早就过了弱冠之年,若是和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争高下,倒真是丢份儿了。 所以,胡何只好憋红了脸:“阿诚将军不仅打仗厉害,这嘴皮也是一绝。” “胡将军远道而来,总是需要时间修整一下再回去的。”张子朗的话说得很妥帖,跟着萧景知的那些日子让他成长不少。 “张将军的话,我可是当真了。”胡何哪里是个简单的人,他接着道:“这次我大梁派了三千人来,修整的话最多也就五六日吧?” “胡将军莫非是忘记了和约的内容,要阿诚给将军再念一遍么?”阿诚冷哼一声,胡何两次被一个小毛孩驳面子,若是不生气也就不是他了,而张子朗是个顾大局的人,他当起了和事佬,胡何给他面子,没说什么就走了。 “阿诚你有什么主意?”张子朗和阿诚一起打过仗,深知他并非是那样冲动之人,他刚刚那样的表现绝对是有原因的。 “那胡何自诩聪明,不将所有人都放在眼里,我们就利用他一下,如何?”阿诚的年纪是三人中最小的,但主意却是最多的。 阿诚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张子朗了然一笑,而韩忠则表示有些狐疑:“阿诚啊,这样真的行么?” “试试看呗,我们又不吃亏。”阿诚有一双干净的眼睛,像孩子一样的眼睛,但心智完全不是。 “计划施行最重要的恰好的时间,希望鲜卑那边不要让咱们失望。” 时间是最重要的,再好的计划若是没有在合适的时间施行,就只会失败。 事实证明,鲜卑派华磊出使朔州城是太错误的决定了。 华磊将大燕那边的条件给鲜卑皇上讲明,鲜卑皇上听到了“一百万两黄金”几个字还是有些迟疑的,反而问华磊:“依照你对大燕现在军力的推测,我们有几成的胜算?” “皇上,虽然下官这样说有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嫌疑,但下官还是要说,咱们的胜算只怕只有两成。”华磊脑子转了转,这样的话算不得危言耸听,皇上好似一瞬间就苍老了许多:“只有两成么?” “大燕有那赵瑜亲自坐镇,张子朗、卫道诚、韩忠都绝非等闲之辈,加之现在大梁军队已经到了朔州城,他们的实力只会增加,而我们这边连续败了两场,加之六王爷被敌人掳走,我们的实力只会减少;一增一减,若是下官领兵,只会也只会有两成的胜算了。” 华磊的话让皇上陷入了深深的思考,脸色难看至极,想到以前,再看看现在,落差太大了! 黄金要不要给,仗要不要打,皇上都没有说就让华磊退下了。 帝王的亲情观念本来就淡漠,皇上之所以会不知道怎么办,主要是因为元田是个还算不错的将军,鲜卑的安危还离不开他。 可是一百万两黄金和他的六弟,哪个更重要呢? 鲜卑皇帝纠结了几日,元田就心痛了几日,一开始他还能催眠说华磊在路上,还没有回到鲜卑,可现在都已经第五日了,怎么会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六王爷,该用午膳了。”门外的小厮推门而入,元田的眼皮都没有抬,只是摆摆手:“出去吧。” “下官听闻鲜卑的六王爷是个极有血性的人,今日一看,也不过如此!”那小厮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元田何曾被人这样嗤笑过,抬眼正要说什么却看到了一张好看而轻佻的脸,什么话都咽了下去,最后吐出了话是:“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儿?” 元田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不可能见过大燕军队的所有人,但他却能笃定眼前这人绝非大燕人,他的眉目就像是江南的烟雨,水墨一样,没有丝毫的艳丽色彩。 “六王爷是聪明之人,应该猜到了下官是大梁人,胡何。” 大梁和鲜卑中间隔着一个大燕,极少有机会接触。 “就是那个丢了孟州和漳州的胡何?”元田是睚眦必报的个性,马上就扳回一城。 “六王爷现在还有心情调笑下官,倒是心大得很。”胡何说完就要走,元田拉住了他,将他压在门上,眼睛有些发红:“胡将军有什么话最好现在就说清楚,你不知道本王的脾气一向很冲的,最受不得别人说半句话。” 胡何整个人都被元田压在门上,姿势颇为暧.昧,想他胡何调戏过无数的美人,怎么能忍受被一个大老爷们儿调戏? “六王爷你和我也不熟,你可能不知道,我平生最讨厌被人……”胡何的话停在这里,突然拦住了元田的腰,一个使劲儿,反过来将元田压在门上,他则用唇舔舔嘴角,笑得很是肆意,慢悠悠地将自己的话讲完了:“压在身下。” “简直莫名其妙!”说起来,胡何是江南人,身板要比元田小上许多,但他的力气极大,元田被他压着,一点儿劲儿都使不上来。 “下官现在叫你一声六王爷,不过是给你面子,其实你根本就活不过今晚。”元田的力气不小,胡何刚要松开,他马上就使劲儿,胡何这次倒是不矫情了,干脆将事情告诉他了。 “那些大燕人还要用本王的脑袋换黄金的,你在胡说什么?”元田有些紧张,他一直都在抗拒着那种可能性,皇兄牺牲自己的可能性。 “下官不过是好心来告知你而已,胡说,到三更天,你魂归阎罗殿的时候就知道我是不是胡说了。”两人挨得太近了,胡何甚至可以感知到元田的气息稍稍有些乱。 胡何起身,转身,回到桌边,而元田还靠在门上,头朝后轻轻撞着门,虽什么话都没有说,但从眼神里能看出来一股绝望。 “你们鲜卑皇族之间的关系,下官作为一个外人没有评论的资格,只是六王爷你是个聪明人,那华磊走了这么几日,一点儿回音儿都没有,大燕这边若是没有什么动作也太仁慈了点了吧?” “他们准备杀了本王,就连那赵瑜也同意了?”认真说起来,他是元文雅的六叔,那大燕皇帝也是该叫他一声六叔的,他们这些中原人不是最讲礼数的么? “大燕皇上若是不点头,他们那三小鬼敢动六王爷你么?”元田那话明显还抱有幻想,胡何突然就觉得他有些萌:“你不会还想以长辈的身份压那大燕皇帝吧?” 元田并没有答话,但胡何从他的表情里猜到了一切,几步走到他身边,像是很好心地说了句:“下官作为大梁人,这次出兵帮大燕也实属无奈,毕竟和约不能违背,可是六王爷的命,下官可以尽力保住。” 胡何说完这话,原先以为元田会泪眼朦胧地对自己点头,却没有想到他只是摇头:“倒是多谢胡将军跑这一趟了,不过这件事本王不想劳烦胡将军,这里到处都是大燕人,胡将军还是先回去吧,以免被人发现。” 什么叫做万万没有想到,这就叫万万没想到! 胡何以为自己能利用这次机会狠狠敲元田一笔,也和他定个不平等和约,以便在以后和大燕的作战中掌握主动,谁知道元田这货竟然让他走? 那他不是白忙活了么? “胡将军若是不走,本王还可以叫小厮过来,到时候只怕你还要向那些大燕人解释你出现在本王房间了的原因。” 元田这话就是威胁了,胡何只能强颜欢笑,慢慢退出了房间,抬头望着天,只想骂人:老子整这么多事儿到底是图什么啊! 胡何不知道的是,他的一切行动都在张子朗他们的视线里。 “今晚,谁动手?” “还是我比较合适吧。” 夜晚马上就要降临,这将是很精彩的一夜。 ------------ 第二百三十二章 错位的哀伤 元田正等着有人来取自己的命,那人如期来了,他躺在床上的身子微微一僵,直到那人绕过屏风慢慢走近。 元田是个将军,还是个鲜卑将军,是有功夫的,来人在和他对了几招后就被打倒在地,他则披了件外衣,推开了房门,果不其然看到了站在院里的张子朗。 “张将军想说什么就只管过来,用不着这样偷偷摸摸的。”元田说完先行走回房间,张子朗跟着走进去,将房门关上:“王爷倒是耳聪之人。” “张将军不会忘记那日和本王说的话吧?”元田能这样说就是动了心思了,张子朗自然是欣喜的,但却没有表露出来,然而故作平静地反问:“就如刚刚王爷所说,您有什么话只需直说。” “本王被囚在朔州城,而皇兄却派了本王的对头华磊过来,而且一走杳无音讯,本王想着那皇位本王也可以坐一坐。”元田说这些话的时候还是很认真的,像是这些话根本就不是什么大逆不道之言,可张子朗却笑了:“世人皆知王爷对鲜卑皇上忠心耿耿,您现在这话不是在逗下官玩儿吧?” “帝王之家从来都是争权夺位的,哪里有变不了的忠心,更何况他那样对我?”元田明白张子朗的意思,接着道:“这是本王的印章,是本王从未离身的物件,你们便拿着,若是有日本王反悔,你们便可以拿这东西对付本王。” 那印章是色泽极好的昆仑玉,上面篆刻着几个鲜卑字,做工过于精细,不像是假的。 “那印章想必是真的,可是下官留下您的印章又有什么用呢?”张子朗将印章推回给元田,接着道:“只要您回到盛乐,见到您皇兄说一声您的印章丢了便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不是么?” 元田自是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不过是看低了张子朗,觉得一个印章便可以解决了。 “张将军要如何才会相信本王?”元田索性抱着胳膊等张子朗的答案,张子朗一开口就是满满的真诚:“下官和王爷相互之间都信任不过,不若相互留个信件以达到相互牵制的目的。” 元田有些迟疑了,这就说明若是张子朗收了他的印章,最后倒霉的可能会是自己。 “王爷可以慢慢想,不过我们主子只怕没有那样好的耐心,要知道灭口这事儿是我们主子亲自下的命令。”张子朗的话算是胁迫,但要真的下那样大的决心,元田还真没有那样狠的心,语气是难得的柔软:“请张将军给你家主子带句话,容许本王再想一日,只一日就好。” 元田是在赌,赌明日鲜卑是否会来人,若是皇兄真的放弃了他,那他无论做什么也都不必感到内疚了。 “能帮王爷这个帮,下官感到很荣幸。” 目的已经达到了,接下来就等着元田纠结一下,最后落入他们的圈套里去了,一切都太顺利了。 夜凉如水,鲜卑人元田在朔州城住了最冷的一夜。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最后的决定也是情理之中的,元田妥协了,元田手里有张子朗的信笔信,而张子朗手里也有他的亲笔写,相互制约,公平得很。 “我们皇上想要尽早结束这场战争,王爷你也清楚的,这场战争再打下去,谁更吃亏一些。”这是张子朗提的条件,元田没有理由不答应。 元田在朔州城又呆了两日,依旧没有等到鲜卑的使者来,虽然他早就答应了大燕的条件,但还是心凉得很。 一日夜里,巡察的小兵看到一个可疑的身影,却并没有追上去,而是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 张子朗和阿诚站在城楼上,看着元田的身影渐渐远去,直到完全没有了踪影。 “阿诚,你这小子可真是太毒了。”张子朗想到元田写的那封带有印章的亲笔信,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少年真的太聪明,特别是在不折手段方面。 那是元田这一辈子都不想公开的信笔信,足够让他成为千古罪人的亲笔信,甚至可以用卖国求荣四个字来总结。 原先阿诚提出这个计划的时候,张子朗虽同意却没有想到会成功的。 张子朗和阿诚是完全不同的人,两人的经历决定了两人的做事风格。 “战争马上就要结束了,又要回到邺城了。”阿诚感慨了一句,张子朗调笑道:“听你这口气,你是不想回邺城?” “整个大燕再也找不到比邺城更肮脏的地方了,不是么?”阿诚的眼神暗淡,他的话从来不多,有时候看起来根本就不像个孩子,张子朗突然有些明白周槿欢的心理:他越是表现得坚强自立、平静无波,你就越想看到他肆无忌惮、撒泼无赖的样子,越觉得整个世界都亏欠着他,越觉得他可怜可惜。 “你是大燕的卫将军,若是你想,你可以去大燕的任何地方。”邺城是美好的,那是大燕的国都,它繁华、美丽、富庶,可是就如阿诚所说,它也是肮脏的、昏暗的,那种无形的刀光剑影有时候让他这个大人都招架不住,更别说他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了。 “人啊,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事情是由得了自己的?”阿诚悠悠地说出这话,不等张子朗开口便抢先道:“接下来就算鲜卑会有动作,也不过是困兽犹斗,我们是该准备准备回京了。” 张子朗不擅长安慰人,刚刚组织好语言,阿诚人早就走了。 张子朗曾和阿诚的父亲卫子封同朝为官,当初卫子封被赐死,没有人能看得到这个孩子,现在大多数人都见识到了他的本事,在一番赞扬之后依旧会加上一句“不论他有多大的才华,他的父亲是卫子封这点是改变不了的,倒是可惜了”;他自流放之地回到邺城之时,也曾听到过流言蜚语,关于阿诚和赵晴公主的那些暧昧事情像是密不透风的网,结在朝廷的角角落落,好似大多数的人都对他的隐私关心得更多,就像是找到了一个可以尽情嘲笑的把柄。 “阿诚,你到底经历过什么,小小的年纪却有那样沉重的哀伤?” 回答张子朗问题的只有徐徐的夏风。 而元田连夜逃回盛乐,全程都没有歇脚,他并没有回自己的府邸,而是直接去了皇宫。 皇宫的侍卫大多都认识他这个六王爷,加之他还有可以随意出入宫廷的玉牌,所以进宫是毫无阻碍的。 鲜卑皇上正在床榻和美人缠绵,门外的侍卫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整个人都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 “深夜打搅皇兄,臣弟有事禀报。”元田的声音不小,正在和美人嬉戏的皇上脸马上就僵了,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那美人还用胸轻轻蹭着皇上,媚眼如丝:“皇上,您怎么了,怎么停下来了,臣妾身子好冷的啊……” “给朕闭嘴!”外边没有了声响,皇上没有了怜香惜玉之心,将倚在怀里的美人推开,披了件外袍就让伺候的小厮去开门了。 “臣弟拜见皇兄,这样深夜赶过来,打搅了皇兄……”元田刚刚跪下,皇上就连忙上前就他扶起来,手覆上他的脸:“六弟,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拉着元田一起坐下,刚喝了口茶,皇上就接着问:“六弟是怎么从那朔州城讨回来的?” 刚在心底里升起的那抹暖意马上就被扼杀了,皇兄这话明显是在怀疑他,虽然他确实值得怀疑,可是这样直白很伤人。 “看守臣弟的本是大燕人,但昨夜大燕好似有什么事情,所有人都去军营集合了,所以看守臣弟的人就换成了一个大梁人,臣将那人骗入房间后将他打晕,之后换了他的衣服逃了出来。”这本是他之前就想好的说辞,也并没有什么漏洞,皇上也没有多问什么,说了几句体己的话,最后拍着他的手背道:“今夜便留在皇宫歇息吧,你这一路风尘的,是要好好歇息的。” 元田没有驳他的面子,起身离开,转身后嘴角的那抹笑意就荡然无存了:皇上您的日子可是过得极美的,又是美人又是美酒的,倒是臣弟出现得不是时候了,是吧? “皇上,来嘛,天都这样晚了,还喝什么酒啊?”床上的美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攀上了他的脖子,红唇压着他的唇,极尽挑.逗之事,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最后那美人被他抱着走向龙床,红纱幔后两人的身体交缠在一起,难解难分。 第二日华磊在朝上看到元田的时候,整个人都“嗡”的一声,差点就叫起来了。 “六王爷何时回到盛乐的?”华磊轻声问旁边的那人,那人撇撇嘴:“六王爷被囚在朔州城,他的事情不是一直都是你管的么,我还想问你呢。” 两人的对话很细碎,但在静谧的空间里格外明显。 “华磊,六王爷是昨夜从朔州城逃出来的,朕一直都在催促你做事,最后却是这样的结果,你没有什么要解释的么?”皇上这话让华磊一下子就跪下了,很是小心翼翼地回答:“回皇上,微臣一直都在想应对大燕之法,为的就是更好的营救六王爷,只是没有想到六王爷那样英勇,能独自从朔州城脱身,微臣真是汗颜至极!” 华磊这哪里是在认罪,明明是在挑事儿,想要皇上怀疑元田。 元田面无表情地将昨夜对皇上说的话又说了一遍,谁知华磊微微一笑,面带狡黠:“微臣有句话想要问六王爷,还请六王爷据实回答。” “华将军,不,华大人请问。”从华将军到华大人这个称呼的改变,元田说得颇为讽刺。 “六王爷能将那大梁人打晕,为什么不将之前看守的那位打晕呢,他们体型差很多么,还是说王爷您有什么事情隐瞒着?” 华磊是真小人,元田气得脑仁疼,这个问题确实难以解释,也怪不得皇上看着他的眼神又充满了狐疑。 ------------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大赵新国主 “华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在怀疑本王?”元田的话里带着怒气,他的脾气本来就不好,这样的语气让华磊很是得意:“若是没有什么事情,王爷何需瞒着?” “本王当时受了伤,大夫给了一些麻醉药粉,本王留了一些,用在了那个大梁小兵身上,本王这样说够了么?”元田说这话的时候,耳朵都红了,鲜卑皇上也知道他的脾气,这样的事情对于他来说是羞耻,他能主动说出来才怪,这才开口说话:“老六是朕最信任的人了,华磊你还是想管好自己的事情吧。” 华磊被噎住了,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元田能说出那样的话,还是当着众人的面。 皇上安抚了元田几句,就要询问朔州城的情况,却有急报传了上来:大赵国皇上郭敛过来了。 “先退朝吧,老六你留下,陪朕一起见一见郭敛。” 皇上只说让元田留下,直接将华磊忽略了,华磊心有不甘却也只能退下。 郭敛是一国之君,此刻进入大殿之时却是狼狈万分。 “皇上,求求您救救我吧,求求我大赵国吧!”郭敛一下跪在地上,老泪纵横的模样让鲜卑皇上都有动容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先起来再说。” 郭敛已过了知天命之年,鬓角斑斑,现下更是狼狈至极,憔悴得很。 大赵国算是鲜卑的藩属国,郭敛在鲜卑皇帝面前也是低一等的,坐在殿下,神色依然有些慌张。 郭敛断断续续将大赵国的事情讲明白了,有人纠结乱民滋事,农民起义风起云涌,最后被人攻入了皇宫,变了天。 “那群刁民一定是趁着咱们鲜卑国和大燕打仗,无暇顾及我大赵,这才会造反的。”郭敛最后说了一句这话,别说鲜卑皇上了,就连元田的脸色都微微变了。 以前他们都还是挺喜欢郭敛这条狗的,而现在觉得他厚颜无耻得厉害。 “大赵国有难,我们自然不会坐视不管的,你且现在这里住下,从长计议。”鲜卑皇上现在确实没有什么心思管大赵的事情,先将他晾在那里吧。 郭敛说到底现在是个废人,他有什么资格和鲜卑皇上谈条件,也就听话地跟着宫人退下了。 “老六,现在情况是越来越复杂了。”皇上叹了口气,他有时候也会想,若是当初没有逞一时之气,是不是事情就不会这样糟糕了。大燕、大梁,甚至现在的大赵都会成了他的对立面了,这真是简直了。 “大梁和我们鲜卑本非接壤,而大赵现在是新君当政,只怕会自顾不暇,所以重点还是大燕。”元田这话说得通透,皇上也点头,神色有些阴沉:“这一场战争,我们一点儿胜算都没有了么?” “皇兄,您可以想想,现在是夏天还好一些,等到了秋冬季,若是没有大燕的粮食衣物,只怕就算大燕什么都不做,我们后院也是要起火的。” 这话也并非危言耸听,皇上的脸色更阴沉了,半晌才开口:“你也先退下吧,朕一个人静静。” 盛乐这边乌云密布,而大赵国的首都长陵则是另外一幅场景。 “皇上,明明咱们可以手刃郭敛的,为什么要任他逃到鲜卑,那不是纵虎归山么?”说话的是大将军叶明鑫,他本是草寇出身,读过几年书,和一般莽人还是不同的。 “若非让他逃入鲜卑,朕也不会有借口出兵盛乐。”说话的人身着一身白衣,乌黑的发用白玉簪子绾着,不需一个动作,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让人感觉特别舒心。 有公子兮,眉目如画,他好似不是一个君王,更像是一个吟风弄月的贵族风流公子。 “皇上,长陵刚刚安定,若是咱们出兵鲜卑,只怕会消受不住吧?”叶明鑫强迫自己回神,要知道当初他就是觉得皇上看着过于面善才会看轻了他,才会让自己倒了霉。 “趁火打劫,没有比现在更合适的时候了。”男人微微一笑,他的笑好像一束阳光,足够使所有人都乱了心智,可下一秒他就敛住了笑,冷声道:“派人去朔州城,说我大赵国愿意和大燕修好,共同对付凶恶鲜卑。” “可是皇上,我们一直都是鲜卑的藩属,和大燕是对立的,这样莽撞去大燕的话,会不会让大燕起疑心,最后两边都得罪了去,里外不是人?”叶明鑫这话说得有道理,可那白衣男子自然早就想到了,只听他慢慢开口:“这是朕的大赵,不是郭敛的,郭敛投靠鲜卑是他个人的事情,和朕的大赵并无关系,至于大燕么,我们自然是要带见面礼的,就把蓝田县还给他吧。” “皇上,您的意思是我们要投靠大燕,背叛鲜卑?”叶明鑫觉得此事不妥,白衣男子摇摇头:“你还是没有转变思想,大赵是朕的,不会依附任何国家,是独立的,至于蓝田县,那里的人本就思归大燕,于我大赵并无益处,丢掉也就丢掉了,没有什么可惜,舍得、舍得,只有舍了才会有得。” “皇上圣明,微臣现在就差人去朔州城。”叶明鑫说完便退下了,白衣男子站在宫门口朝外面看,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后面有人走上来:“主子,不,皇上该吃药了。” “放下吧。”白衣男子轻轻开口,转头对那小厮摆手:“最乱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你明天便启程去邺城吧。” “皇上,您既然要参与到鲜卑之战中来,小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没错,说话的人正是小竹。 “鲜卑和大燕打仗的细节,朕都知道,只是朕总觉得赵瑜早就回到邺城了,在元田到朔州之前就回去了,你便回邺城好好查查,最好能向苏婉求证一下。” “皇上,您是怀疑赵瑜早就回宫了?”小竹听到这话觉得简直不可思议,他直接开口问:“可是当时所有的大燕士兵、鲜卑士兵都亲眼看到了赵瑜站在城楼上,他怎么可能不在朔州城?” “总是会有办法的,朕朦朦胧胧中有这种的感觉,可是也想不太明白,所以你必须去一趟邺城查清楚。” 说到这个事情,白衣男子一向平静的脸上有些许的动容,好似他遗忘了很重要的事情。 小竹跟了他太久的时间,知道他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领到命令就要离开,他的声音却又从身后传过来:“还有那个周女官的消息,你也留意一下。” 小竹的脚顿了一下,回答了一声“是”,随后就离开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提到了那个周女官,是因为赵瑜格外重视她么? 他其实是有些讨厌她的,即使有时候她也很可怜的样子。 每次想到她的模样,他就会有些头疼,索性什么都不想了,转身将那碗药喝下,情绪慢慢平静下来了。 而叶明鑫按照皇上的命令,找了最识礼节的原大赵太常卿关振杰一同去了朔州城。 小兵们传话说大赵国派人过来,张子朗他们都有些吃惊,要知道两国关系一向糟糕差劲得很。 “请大赵国使者进来吧。”张子朗、阿诚和韩忠三人互相看看,最终都起身了。 叶明鑫和关振杰一起进了朔州城,他们的意图很明显,又拿着蓝田县的地图和和约而来,满满的都是诚意。 “还请两位在我朔州城休息两日,此事事关重大,我们要向皇上请示一下。”虽是好事,但张子朗他们却也做不了主。 “那也好,不过本将军还有要事在身就先走一步了。”大赵刚平定,叶明鑫作为大将军,不能在朔州城浪费时间的,转身给关振杰道:“不若关大人留在这里,如何?” 叶明鑫作为使者没有见到赵瑜就离开,其实也于理不合的,可张子朗他们并没有阻挠或挑理,而是顺水推舟,让他走了。 关振杰虽是文官,倒也不是酸腐之流,和张子朗他们倒也能说上话。 晚上吃完酒,张子朗、阿诚和韩忠三人商量,写信将蓝田之事告知了赵瑜,飞鸽速度要快些,暗卫发现信鸽之后上交给赵瑜。 赵瑜这些日子住在周槿欢的房里,周采薇每日都会过来,却也从未进入内室半步,倒是没有发现什么,倒是苏婉跟着周槿欢日子长了,洞察力极强,终是一日发现了,却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是朔州城的信?”周槿欢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于朔州城局势的关心,赵瑜拉她到自己怀里,将信交给她,头微微靠在她的胳膊上,声音里都是意气风发:“大赵变了天,这新国主倒是个妙人,要背后捅鲜卑一刀。” “不过这大赵倒是很识趣啊,都将蓝田县还回来了,没有不要的道理,是不是?”周槿欢对于大赵国没有什么好感,还记得大赵国怂恿鲜卑对朔州城动兵那事儿,你要说她气量小那也是冤枉她了,要知道当初朔州城差点沦陷,而萧景知和她也差点死于那场战争。 “大赵既然有心臣服投靠,我们就没有拒之千里的理由,虽说现在情况对鲜卑不厉,但若是大赵也能捅它一刀,这样就更完美了。” 赵瑜说完就提笔开始写谕旨,写完将信塞到圆筒里交给了暗卫。 “那大赵的新君王姓甚名谁?”赵瑜直觉那人不是个好对付的,刚刚夺了郭敛的国家,马上就参与起朔州城之战,若仅仅只是胆大之人倒是没什么,只怕他胆大心细、让人防不胜防。 “我们大燕和大赵从未沟通,皇上您曾说大赵不过是鲜卑的一条狗,不值得关心。”那暗卫的回答并无过错,赵瑜细细一想也罢,等等再看吧,朔州城之战马上要结束了,他最该将心思放在内政上了。 “大赵有什么可查的,不如先让王御医来看看你的腿和胳膊!”周槿欢对那暗卫使了个眼色,那暗卫默默退场,去找王御医了。 赵瑜的伤本不严重,却因为各种原因一直都不曾痊愈,王御医好似也很头疼这件事。 ------------ 第二百三十四章 捡漏得密州 飞鸽到朔州城的时候,刚好是第二日,大赵的光禄卿关振杰都住得心里有些毛毛的,看到张子朗他们拿着和约书过来,心才微微放回了肚子里。 若是这样小的事情都办不好,只怕命也不用要了,那新皇上他见过,虽眉眼柔和,却并非心慈手软之人。 签了和约,关振杰就回到了大赵,他是一介文臣,在一群武将中间还是有些压抑的。 大赵派人去朔州城的事情传到盛乐的时候,鲜卑皇帝整个人都快要疯了,事情的发展完全不受控制了,现在即使愿意和解,大燕那边会同意么? 他恼恨大燕,最痛恨的却是大赵,那新君还真是给脸不要脸,以为大燕能护得了他? 捏柿子总是要挑着软的捏,依照大赵和大燕多年的恶劣关系,他还真的不相信大燕会帮大赵。 “叫六王爷和郭敛一并过来。” 鲜卑这边正在研究着要如何攻打大赵,而大赵那边关振杰已经带着和约书回到了长陵。 “皇上,那赵瑜真是个狐狸,倒是答应收下蓝田了,可他自己却什么表示都没有啊。”叶明鑫埋怨,关振杰站在一边腿都要发抖了,却什么话都不敢说。 “没有比这更好的买卖了,最后得到最大实惠的会是我们,赵瑜根本不将大赵放在眼里,给点甜头是应该的。”白衣男子说的话,殿下两个人都听不懂,特别是叶明鑫整个人都蒙圈了:怎么可能最后得到实惠最大的是大赵,至少现在蓝田就已经没有了啊。 “鲜卑那边只怕已然知道我们和大燕和谈之事,叶将军你现在就开始整顿军队,以防鲜卑攻过来。”白衣男子并没有解释,他只是下命令,叶明鑫想问但看皇上什么话都不想说的样子,也只好作罢,下去了。 “是叫关振杰吧?”关振杰本想和叶明鑫一起退下的,皇上这一句话就让他顿住了脚:“回陛下,是。” “你不必那样紧张,这次做的不错,现在大赵秩序失常,你便好好研习周礼,以期在战争之后能尽快恢复官场秩序,你也退下吧。” “微臣领旨。” 关振杰本是前朝旧人,没有想到还会得到重用,紧张情绪少了些许,起身退下了。 大赵国所有人都觉得在这个节骨眼上向赵瑜示好是在找麻烦,毕竟刚刚立国根基还不稳,夹着尾巴做人是再好不过的,他本来也有这样的选择,可是他不是别人,从来都不是别人,他能让郭敛将赵国交到自己手里,自然也能让赵国在自己手里强大。 正是因为刚刚立国,大赵好些地方还有民变,所以才要毫不犹豫地对鲜卑下手,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打仗成本很低,他可能会损失一些兵,损失蓝田,但是得到的远远不止那些。 鲜卑要打大赵,大燕不会不动,因蓝田而卖给大赵面子只是最肤浅的原因,更深层的原因是赵瑜可以利用这一场战争结束鲜卑战场,这是最简单也是成本最低的途径。 双赢之事,又有蓝田这事,谁会不做? 而这个时候朔州城的几位都都在盯着鲜卑的动作,当元田领着兵去攻打大赵的时候,张子朗他们也开始动作了。 胡何并不想参与这场战争,任谁都知道最后大梁能得到的不过是些金银而已,真正的大好处和他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可是,当初和约上写好的,他也没有办法,只能被动地参与了讨伐鲜卑的行动中去。 元田一开始就想到若是动大赵,大燕不会袖手旁观,只是没有想到他们的动作会那样快。 大赵一向依附鲜卑的缘故,所以元田对于大赵的大将军并未了解,不过是带的兵不少,想着速战速决是良策,却没有想到那个叶明鑫的将军战斗力那样强。 从某些角度上来说,叶明熙和韩忠有些许相像,不过叶明鑫出身草莽,更勇猛无忌讳一些,打仗那是毫无退路地向前。这样不要命的打法在面对大燕、大梁的时候都会吃亏,可是面对同样鲁直的鲜卑人并不会。 两军撕扯了几日,大燕和大梁的军队就过来了,三军会师,元田在看到张子朗的那一刻心就有些虚了。 他是有把柄在张子朗手里的,那把柄足够让他身败名裂。 战场是有白天黑夜的,有时候黑夜也是用来打仗的,有时候黑夜是用来休息的,还有的时候是用来密会的。 张子朗和元田是在一个极其偏僻的地方见面的,两人聊了许久,深夜之时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军营。 战场的形式已经很明显了,但鲜卑兵败得也太快了些,太飘忽了些,就连完全不知情的叶明鑫都完全蒙了,一次在和张子朗他们吃酒的时候,说道:“都说鲜卑兵英勇无比,可以以一敌十,看来传言根本不足为信啊。” “依我看,那些鲜卑兵是乏了,再者那元田曾经被囚在朔州城,想必对大燕心存畏惧。”说话的是胡何,他并不知道内情,而另外三人则默契地保持了沉默,最后是张子朗开口:“鲜卑此次之战并不得人心,士兵们也疲于应战,失败也是必须的了。” 战争还没有结束,但元田那边已经有想要和谈的意识了,而叶明鑫就在这个时候收到了自家皇上的密信,说要他将鲜卑的密州攻下。 密州是鲜卑南方最重要的城市,现在距离战场不过五十里,原来皇上打的是它的主意,和它比起来蓝田确实不值一提。 叶明鑫的动作是突如其来的,不光元田没有想到,就连张子朗也没有想到,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密州已经被叶明鑫拿下了。 元田生气,生张子朗的气,两人那夜的谈话内容里并没有涉及到密州。 在密州的第一天,三军一同吃酒,阿诚先开口了:“叶将军真是够狡诈的,偷偷摸摸地就将密州拿到手了。” “这密州哪里比得上朔州,我大赵不过是想用密州挡住鲜卑,用来保护朔州罢了。”这话自然不是叶明鑫自己说的,而是自家皇上信上所写。 只是他这话一说出来,所有人都用那种高深莫测的眼神看他,他有些吃不消,埋头喝酒。 战争已经接近尾声了,在一场打斗中,元田和张子朗相遇,两人厮杀了好久,元田到底勇力过人,最后将张子朗打下了马,这才算结束。 个人的输赢和战争的输赢是相反的,元田战斗到了最后一刻,士兵也只剩下了寥寥几百人,大败了。 和谈是四国签订的,大梁要不到土地,不过是拿了些银两,大赵什么都不要,只要密州,而大燕是最大的赢家,土地和银两都到手了,很是风光。 “大赵和我大燕一向极少交往,得空了鄙人去长陵,叶将军可不要装作不认识啊。”说话的是韩忠,两人脾气相近,也能说得上话。 张子朗没说话,反而是阿诚开口了:“将军有勇有谋,阿诚还真想和将军一同去长陵看看。” 阿诚前些日子还冷嘲热讽的,突然态度转好,叶明鑫还有些不太习惯,朗声大笑:“卫将军也是性情中人,我大赵的长陵有世间最淳美的酒,若是卫将军喜欢,大可和我一同前去。” “那可说好了,有一日我也要去长陵品美酒的。”阿诚其实只是对大赵的新皇上比较好奇,他能在大赵局势尚未明晰的情况下参与到与鲜卑的战争中来,还能将密州拿到手,真不是个简单的人。 战场上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和谈书也传到了邺城,赵瑜放心了,他脸上的笑很是肆意,周槿欢探头过去:“不就是打了个胜仗么,那么高兴?” 他一把将她捞到怀里,头抵在她的额上,笑道:“打胜仗没有什么可说的,只是越发觉得那大赵新国主是个有趣的人,丢给我大燕一个蓝田县,他最后得到了一个密州,你说这生意做得多好?” “你这样一说,那大赵国皇上还真是够聪明的,不过大赵有个聪明人也没有什么不好,大赵夹在大燕和鲜卑之间,那鲜卑皇上又接纳了郭敛,一时半刻威胁不到我们,甚至说是帮我们抵御鲜卑的好帮手。” “你倒是通透!”赵瑜捏捏她的鼻子,她扭扭头,挣扎着要起来:“你的伤还没有好呢,我这些日子身子也不……” “看把你吓的,我知道你这些日子身子不舒服,这样是不是好很多?”赵瑜这样一说,周槿欢才意识到自被他捞入怀里后,他的手就一直轻轻压着她的小腹上,他的手是温热的,确实让她不那么难受了些。 明明他什么暗示都没有,她怎么就想到那方面去了,难道是因为自己太污了? 想到这种可能性,她的脸就更红了些,还好黑暗里,他看得并不是很真切,她正要庆幸的时候,他却开口了:“周槿欢,你脸红扑扑的,都将我的心跳带得不正常了,你知道么?” 她的狡辩没有说出口,他的唇就落下来将她所有的话压下,她是要反抗的,但看到他还受伤的胳膊,心软了。 与此同时,叶明鑫回到了长陵,见到了自家的皇上,密州归入了大赵是天大的喜事,可是他好似并不快乐。 ------------ 第二十三十五章 萧景知改制 “皇上可是有什么心事?”叶明鑫并没有指望从皇上口里得到什么答案,只见白衣男子的眼神微微一黯,嘴角却挂着言不由衷的笑意:“留下陪朕吃酒吧。” “啊?”叶明鑫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待遇。 酒很快就上来了,大赵的酒很是出名,两人喝了许多,叶明鑫开始还神智清明,后来就有些飘了,说话也越发没有了顾忌:“皇上您是江南人吧?” “为什么这样问?”皇上就酒杯放下,叶明鑫听到他的问话,更是得意了:“大赵极少有萧姓的,大梁的皇族是萧姓,而皇上身上有江南贵族的气质。” “是么,或许以前是吧,但以后朕只是大赵的皇上,再无别的身份。”他说话的节奏是缓缓的,好似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慌乱一般。 也就是张子朗和阿诚没有跟着一起来长陵,若是见到他一定会惊得掉了下巴,他不是别人,正是萧景知。 天下人都以为死在洪州的萧景知。 “请皇上恕罪,下官酒后失言。”萧景知的那几句话让叶明鑫的酒醒了:皇上的事情岂是他能够胡乱打听的? “说的是什么话,朕看重你才让你一同吃酒的,又怎么会为了这样的小事迁怒于你?”萧景知连忙将他扶起来,叶明鑫长长舒了口气。 萧景知细细问了战场的细节,叶明鑫毫无隐瞒,提到战场自然是免不了说到张子朗、阿诚和韩忠的。 “依照你看张子朗和卫道诚两人谁更能堪大任?”萧景知的酒量极好,喝到现在还是很清明的,叶明鑫认真答道:“张子朗和卫道诚两人都是很有能耐的将军,张子朗身上有浓重的文人气质,为人较为平和一些,而卫道诚年少成名,长相倒是清雅得很,却个性十足,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不过这有才的人,脾气都没有很好的,从长远来看,卫道诚对我大赵更有用,不过……” 叶明鑫突然收了声,萧景知抬眼看他,他只好接着说下去:“下官也不知道那事情是不是真的,只是听有些大燕士兵嚼舌根,说那卫道诚是爬上了那长乐公主赵晴的床,才会有今天的地位的……”叶明鑫见萧景知的眉头紧皱,马上补充道:“皇上,下官觉得依照卫道诚那冷清高傲的性格,不会和那公主有什么苟且之事的。” “你是怕卫道诚和那大燕公主有暧.昧关系,那样便不能为我大赵所用?”萧景知微微一笑,那笑容就像是阳光穿过了云层,让人目眩得很,叶明鑫一时竟然看得有些痴了,知道他饮尽了杯里的酒,轻轻将酒杯放下,颇为玩味地说了句:“焉知卫道诚不想从和公主的暧.昧关系里逃离?” “卫道诚不像是会为难自己的人。”这是叶明鑫的判断,萧景知只是摇头并没有过多解释什么。 萧景知最近很忙,他要收拾郭敛遗留下的烂摊子,还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打理大赵,饶是他依然这样忙了,晚上他还是做了梦。 他是极少做梦的人,白天已然消耗了大量的心力,晚上再得不到休息,他会很累。 这是第几次了呢,那个叫周槿欢的女官出现在他的梦里。 他第一次见到周槿欢的时候,就派人查了她,查到的消息很简单:她是前朝的高平公主,给赵瑜生了个小公主,别的就再也没有了。 “或许是太久没有女人的缘故?”萧景知自言自语,像是在自我催眠。 萧景知是一国之君,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是有的,但没有一个是他想要的。 关振杰是个很有效率的人,萧景知那日说要他建立新朝官制,他回到府邸之后就没有耽误,几日后就将方案呈上来了。 朝上的所有官员都吓坏了,要知道自从萧景知登上皇位之后,他们这些前朝旧臣就害怕这一日的到来。 萧景知的动作很快,将国号改为了“周”,并对旧朝的官员进行考察,为期三月,若是做得不好,马上就换人。 朝廷的事情是要官员去做的,萧景知若是真的要大动只怕会引起朝廷的动荡,不如就用这三个月考察一下,顺便着手准备考试,提拔新的官员,为自己所用。 大赵,不,现在是大周要发展,革旧鼎新是必须的。 这边萧景知正在安定大周,而大燕那边则是一片的喜庆。 打败鲜卑的消息自前线传来,赵瑜当日大赦天下,整个邺城都沸腾了。 张子朗三人回到邺城后,赵瑜单独接见了他们,三人自皇宫出来之后,品阶都提升了,特别是张子朗,他升职成了九卿之一的卫尉。 九卿的位置,张子朗以前都不敢想的位置。 在和鲜卑的作战中,大燕一向弱势,这次大大胜利了,是该高兴的,无论是谁。 只是这些人不包括周槿欢,她记得清楚,萧景知打了胜仗之后,赵瑜将他骗到邺城,给了他大将军的封号,却是要将他逼到死角。 想到这件事,她的嘴角就格外沉,双手环着胳膊,觉得浑身都冷。 “又在胡思乱想什么?”赵瑜从身后将她揽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肩,太熟悉的动作,她则轻轻摇头:“无事,你的腿伤好得真快。” 战争没有结束的时候,赵瑜虽知道胜算大,但到底还是担心的,现在一切尘埃落定,他的注意力都放在养伤上了。 王御医来过,说他的伤只要好好休息就不会有碍。 “赵瑜啊,现在也不同以前了,所有人都知道你在皇宫,那我这假孕笑话是不是结束了?”说起来那假药也是厉害,明明她还会来例假,可肚子硬是大起来,若非她自己经历,真不相信会有那样神奇的药。 “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过鲜卑战场刚刚结束,太后这两日正在兴头上,再过些日子吧?”赵瑜是在说商量的话,但语气里更多的是命令。 赵瑜和王太后最是亲近,自是重视她的感受的,周槿欢不愿意给自己找不痛快,也答应了:“那也好,就再等等。” “皇上,姑娘,贤妃娘娘来了。”房间并没有关门,苏婉进来就看到两人的亲密,有些赧然,低下了头,周槿欢掰开赵瑜的手,故意和他拉开了些距离:“让贤妃娘娘进来吧。” 周采薇不是笨人,她非有意来别宫的,只不过前些日子总来这里,到了时辰就自觉走到了这儿,习惯真是可怕。 当时在别宫门口的时候,她是有些犹豫的,想着到底要不要过来,后来她在和自己较劲儿了:本宫是三妃之首,整个皇宫除了御书房,有什么不能去的么? 况且皇上现在也不见得就会在别宫陪着周槿欢,不是么? 她是这样想的,可是踏入房间的那刻,她脸上的笑都僵了:这个世界上还有别自欺欺人更可悲的事情么? 周氏姐妹以往见面的时候,总是要斗嘴的,而有赵瑜在的时候,她们两人仿若是商量好的一样都保持了沉默。 “这样倒像是朕在这里不合时宜了?”赵瑜开玩笑地拉过周采薇的手,周采薇勉强挤出一个笑,突然她发现自己很傻,傻得自己都想笑,而她真的笑出来了。 “薇儿,你怎么了?”赵瑜的大手覆上她的额头,她伸手拉下他的手,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盯着他看:“皇上平安从战场上回来了,可真好。” 赵瑜藏在别宫已非一日了,但周采薇却是第一次见到他,他好像有些消瘦,但她看得出来,他的心情极好,可那种高兴却和她毫无关系。 “臣妾听说皇上受了伤,臣妾的昌德宫有对腿上极好的药,皇上可要跟臣妾一道去取?”周采薇的眼神是充满希翼的,但赵瑜还是拒绝了:“朕在别宫还有些事情要做……” “那倒是正好,太后娘娘说想小初夏了,我也正好出门呢。”周槿欢对周采薇绝对算不上喜欢,只是被她的表情触动了。 “那也好,你多多注意一些。”赵瑜稍稍思考了一下,大手覆上她隆起的小腹,和周采薇一同离开了,而周槿欢则带着小初夏出了门。 王太后对周槿欢还是不喜,只不过是碍于她有身孕,对她倒是比以前客气了些。 小初夏一岁了,只会发单音,也不会走路,她的发育确实比一般的孩子要慢得多。 王太后将小初夏当自己的亲孙女,小初夏的事情她都知道,所以只是叹息,偶尔说上一句“我们小初夏真是个命苦的”,周槿欢静静地喝茶,什么话都不说。 在王太后宫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慢,周槿欢有些坐立不安,王太后也看得出来,就赶她:“你若是坐不住就回去,哀家就看不得你这个样子。” 周槿欢如得大赦,谢恩后就离开了,路过凤藻宫就见宫门紧紧关着。 “皇后虽没有被赵瑜废黜,但现在凤藻宫可以称得上是冷宫了,元文雅也将宫门关着,听说夜里时常会听到女人的啜泣声。”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周槿欢是能理解元文雅的想法的,对赵瑜又爱又恨的想法折磨着她,若是哭能解决这些问题倒是好了。 这边周槿欢慢慢走回别宫,而赵瑜和周采薇一同到了昌德宫。 “皇上,臣妾这边有今年新进的武夷茶,你要试试么?”周采薇满眼的期待,赵瑜轻轻叹气,随后接过那茶,尝了口,赞道:“好茶!” “皇上一心在阿姐那边,什么时候能看到薇儿呢?”周采薇突然落泪起来,她有一双太好看的手,轻轻戳着赵瑜的胸口,脸上的表情很是悲切。 “薇儿你是怎么了?”赵瑜想要起身就被周采薇拉下,她跨坐在他的大腿上,轻轻道:“皇上也是喜欢过薇儿的,是不是,为什么现在看不到薇儿呢?” 赵瑜想要回答,但他只觉得头晕目眩,身上的温度还有攀升的趋势,凭借他的经验,马上就猜到了自己被下药了,而周采薇也不给他说话机会,唇压在他的唇上,声音都是破碎的,带着些许的哭腔:“皇上,给薇儿一个孩子吧,好不好?” ------------ 第二百三十六章 喜新的蠢货 周采薇是他赵瑜的妃子,两人自然是有过肌肤之亲的,可是赵瑜从来没有被人算计过的,特别是在情事上。 他生气地将她推开,当她抬脸的那刻,他的心神都慌了,眼前这人怎么会是周槿欢? 只见“周槿欢”慢慢走到他跟前,踮脚吻在他的唇上,她的唇很柔软,从唇慢慢移到了他的脖颈上,轻轻咬噬他上下滑动的喉结,他一声呻.吟溢出来,一下子就“周槿欢”抱起来,几步走动床边,将人床上,将人压在床上,她本以为他会剥开自己的衣物,却没有想到他静静地盯着她看,她知道他中了药,于是鼓起勇气,再次起身轻轻吻他火热的身体,而他果然再次出手,一手将她的双手压住,吻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薇儿,你一向都是乖巧的,朕喜欢你的乖巧,可是朕不喜欢你对我动心眼,懂么?” 这话说完就起身下了床,身子微微有些颤抖,大声道:“小孟子给朕滚进来!” 小孟子进来就看到赵瑜红着脸,一副衣冠不整的模样。 “看什么看,帮朕收拾收拾,朕要去别宫。”赵瑜的一身吼,躺在床上的周采薇听得很清楚,贝齿咬着下唇,甚至能尝到血腥气。 直到房间里再也没有了赵瑜的声音,她才慢慢起身,趴在屏风上,泪如雨下。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春兰进门就看到周采薇哭得跟泪人一样。 “本宫想喝酒,本宫要去亭子里喝酒。”周采薇重复着这几句话,春兰只当她心情不好,连忙去准备。 夏风带着燥热,周采薇觉得极其不舒服,春兰最为她的贴身侍女,自然是极有眼色,一边帮着她扇扇子,一边开解道:“娘娘原不必这样难过的,您细细想想,元文雅虽后位还在,但皇上早就不将她放在心上了,不过是废人一个,皇宫的正经主子就您一个,足见皇上对您的重视啊,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滚!”周采薇什么话都没有听到心里,给皇上下药这事过于下作,所以就连春兰都不知内情,这样一顿安慰反而让她的心情更糟了。 春兰还想说什么,但看主子那态度也不敢说了,灰溜溜地退下了。 她在等唐密,尽管他以前已经说过了他不会再来了,她还是想试试。 给赵瑜下药,她已经丢掉了自己的自尊,为了爱他,她已经不是自己了,这样的她不会有人再爱了,是么? 她从来没有这样等过唐密,等得心都痛了。 就在她觉得没有希望的时候,唐密来了,她的脸色稍稍好了些,声音还没有平静下来:“你来了。” “微臣说过,以后再也不会见贤妃娘娘了。”唐密轻轻叹气,周采薇的泪水他自然是看到了。 “可是,你还是来了,不是么?”这个时候的周采薇过于脆弱,一下子就扑到了唐密的怀里,泪水如流水一般:“我猜你就舍不得我,是不是?” 周采薇是真的被赵瑜刺激到了,不然这样的话她是绝对说不出口的。 话已经说出口了,收不回来了,只是唐密的反应和她想象得不同,他只是拥着她,好似根本就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 “贤妃娘娘,戚如锦怀孕了。”有一刻钟吧,唐密将她推开,轻轻的却是认真的,周采薇突然就被他的话给激怒了:“所以你想说什么?” “我……”唐密被周采薇猛然推开,冷声道:“既然家里有夫人等着还在宫里留着做什么,嗯?” 有一瞬间唐密是想走上前,周采薇的脆弱和伤心,他能明确地感知到,可他想到了戚如锦,那个娇俏又傲娇的女人,他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淡淡开口:“天很晚了,贤妃娘娘早些休息,下官告退了。” 唐密说完就真的走了,周采薇将酒杯重重摔到地上,趴在石桌上,哭起来,她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过,一败涂地。 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蠢货! “娘娘,您喝得太多了。”春兰见自家主子喝成这个样子,上前抢过她的酒杯,她则笑弯了眼睛:“春兰,本宫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呢,就连唐密都会弃我而去,嗯?” “娘娘,这个后宫的正经主子就你一人了,皇上怎么可能弃你呢?”春兰扶起周采薇,周采薇狠狠推开她:“正经主子又如何,你以为本宫不知道那些贱人背后都怎么编排我的么?” “娘娘,你喝多了。”春兰这次不敢再上前了,只是站在周采薇身边,看着她喝酒。 周采薇本没有什么酒量,但酒品还不错,喝完酒后也没有撒酒疯,只是沉沉地睡着了,她不知道在做什么梦,不时会流泪。 春兰让人将周采薇扶回寝宫里,睡得迷迷糊糊的周采薇时不时会叫赵瑜的名字。 女人最容易丢自己的心,一旦丢了就再也找不到了。 另一边,被下药的赵瑜被小孟子带到了别宫,周槿欢看到满脸通红的他,想问什么却被他用眼神制止。 “婉儿你也先退下吧。”周槿欢只觉得他现在不太正常,却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婉一离开,那门一关,赵瑜就将周槿欢拉入怀里,他的体温极高,不等她拒绝,他的吻就落下来,他的吻技极高,她被吻得有些脚软,正要推开他,他却将她抱到床上,在她有所动作之前就压了上来…… “我现在还怀着假孕,你这是发什么疯?”在赵瑜的唇到她的胸口的时候,她实在是忍不住了,狠狠咬上的肩膀,他充满欲.望的眼眸终于有了一丝清明,她则趁机拉过被单盖在身上,慢慢起身就他推开,小心试探:“看你这样子,该不会是薇儿她对你……” “你说得对,你假孕的事情是该有一个段落了。”赵瑜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消,也不回答周槿欢的话,反而转移了话题。 躲过她的探究的眼神,赵瑜开始后悔自己的选择,为什么要来别宫呢,看得到吃不到,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你现在这副急色.鬼模样是要去哪儿?”周槿欢本是想忍住的,但一说“色.鬼”两个字就忍不住笑起来,赵瑜低头看看自己的下身,脸色是难得的窘迫,她的话是不怀好意的,声音却也是清清朗朗的,赵瑜就觉得自己若是不吓唬吓唬她,就真的有些说不过去了。 “朕刚从昌德宫回来,皇后那边是去不了了,好似只有别宫了,槿欢,你说是不是?”他猛然再次将她压在身下,冲着她吹热气,她连忙收起了看戏的表情,马上就紧张起来:“那个……赵瑜,你别开玩笑啊,我现在这什么情况你也很清楚的,要是一不小心流产了……” “你本来就是假孕,那药只是让你有假孕的症状而已,不会真的流产的。”周采薇给他下的药不轻,他的手都是滚烫的,指尖略过她的脸颊,本来发凉的脸也跟着滚烫起来,用尽力气去推他,一副小可怜的模样:“赵瑜是我错了,好么,我不该那样调笑你的,不要玩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亲吻她,不停地亲吻,从她的额头一直都小腹,最后有些无力地趴在她的身上,他虽然想要,但到底还是照顾她的身子的:“真是败给你了,早知道会有这样一出,早就该让王御医来给你解药的。” 世界哪有早知道,赵瑜有些挫败地翻身下来,在周槿欢的唇上吻了一下,走下了床,周槿欢刻意不去看他的下身,眼神飘忽:“那个……你现在去哪儿啊?” “自然是去浴池。”赵瑜走下床,周槿欢想到那浴池的水都是温热的,多了句话:“用热水行么?” 赵瑜一听这话就笑了,床咚了她,一脸暧.昧道:“热水确实没有冷水管用,不过若你能帮忙就会事半功倍了……” “那个,还是算了吧,我相信你自己能行的。”两人再次脸脸相对,周槿欢干笑了几声:“你快去吧,忍得时间太长了对身子不好。” 后面这些话说得过于羞耻了,赵瑜的眼睛猛然一亮,不过还没有来得及撩就被她推开了。 得了,就放过她吧。 浴池前的屏风和床前的屏风是相对的,也就是说床和浴池是很近的。 周槿欢躺在床上,已经很用心地放空了,但赵瑜压抑的声音还是能传到她的耳朵里,她默默翻白眼:赵瑜这货还真是欲求不满啊。 周槿欢一直等着他解决生理需求,等着等着就睡着了,赵瑜从浴池出来后就看到了她乖巧的睡颜,上床将她抱在怀里,声音细细碎碎的:“槿欢,槿欢……” 周槿欢已经习惯了每日早上起来就看到赵瑜那张俊脸,可还是埋怨道:“你当时是偷偷回宫的,留在我别宫也没有什么,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回皇宫了,你还夜宿我这里,不合适吧?” “槿欢,我想恢复你的妃位,如何?”赵瑜这话让周槿欢有些想不到,她自然是反对的:“你没事吧,你不是说马上要王御医给我假孕的解药么,我这孩子都要丢了,你还封我妃位就不怕太后娘娘生气?” “今日就让王御医将假孕的解药给你,而我昨夜在别宫留宿的事情,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你升妃位理所当然。”赵瑜吻吻她的眼睛,她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想让落胎的过错归于自己,给她妃位是为了安抚她,也是为了堵住众人之口。 “我知道你并不在意妃位,可是朕的皇儿要这名分。”赵瑜这话说得认真,周槿欢低头并不说话。 ------------ 第二百三十七章 塔依族公主 关于孩子这件事,周槿欢是没有办法和赵瑜达成共识,索性就什么都不说了。 赵瑜也没有逼她,要她给自己生孩子,他是有办法的,而且现在她这样不声不响的态度,比起以前真是进步了许多。 赵瑜用过早膳就上朝去了,临走前还嘱咐了苏婉:“别忘了让王御医来一趟。” 自打败鲜卑后,周边都安生了许多,前朝也很平静,极少有事情发生。 赵瑜本以为今日的早朝也会是很平静的,却没有想到有大事发生了:陵墓走水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才上奏?”赵瑜很生气,全场的官员都跪下了。 皇陵是赵瑜登基那日开始修建的,皇家修陵墓是很讲究的,要在皇上并殡天当日修完,不能提前,那是在催皇上早死,亦不能退后,那样皇上的尸首无处安放。 而陵墓走水此事更是忌讳。 大燕主木德,虽不被火所克,但到底是大不吉,从主管风水的到具体实施的官员都受到了追究。 皇陵之事本是少府孟邹所管,因为办事效率低后来转给了丞相孔繁。 “皇上,这件事微臣有责任,还请皇上降罪。”孔繁知道自己是逃不了的,当初他抢下这个事情不过是觉得有利可图还能和皇上亲近,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请罪,请罪,你的罪朕自然是要记下的,不过现在最关心的是皇陵走水案的真相,是一时的疏忽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皇上震怒,孔繁只能答应着,不敢多说什么。 下了早朝之后,赵瑜去了御书房,周槿欢并不在,他在宫殿里转了一圈后又去了别宫。 “你不去批改奏章,来我这里做什么?”周槿欢在教小初夏走路,连眼皮都没有抬,赵瑜并没有让苏婉将小初夏带走,陪着周槿欢一起逗着小初夏玩。 “王御医没有来么?”赵瑜低头看到她还有弧度的小腹,皱眉皱在一起了,周槿欢让苏婉将小初夏抱走:“来了,药也开了,只不过我还没有吃罢了。” “吃了吧。”苏婉刚走,他就将她揽入怀里,周槿欢感知到他的不良情绪,故而问:“前朝有什么麻烦事儿么?” “什么都瞒不住你,确实够烦心的。”赵瑜把玩着她的手指,她的手指并不好看,是不合她相貌的圆滚,就像是白萝卜一样。 “我猜猜看啊,刚刚打了鲜卑,周边的几个国家应该不会找麻烦,那就应该是前朝的事情了,是谁贪污了还是那边的堤坝决口了?” 现在正是夏天,若是堤坝老旧失修,毁田伤民的事情是会发生的。 百姓没有了田地就会滋事,严重的还可能会造成民变。 “都不是,是皇陵走水了。” 皇陵走水本不是什么大事,可寓意极其不好,也怪不得他会生气了。 “只是一场意外,你不必放在心上的。”周槿欢安慰赵瑜,他轻轻摇摇头:“皇陵这件事本是孟邹管的,孔繁当初非要接下,现在发生这样的事情,朕是真的想……” “孔繁主管这事就让他好好查清楚,之后再处置他。”周槿欢和赵瑜想到了一起,不过她的心跳有些快,她想得更深一些:皇陵的事情是孔繁在管,会不会是杨明在捣鬼? “前朝的事情不该让你跟着烦心的,来,把药喝了吧。”赵瑜起身将那碗褐色的药汁端给她,她微微皱眉,慢慢接过来:“喝了之后,肚子会不会痛啊?” “放心,我来之前问过王御医,他详细说过,不会痛的。”赵瑜不像是在骗人,周槿欢就硬着头皮喝下去了。 中药本来就是极苦的,她喝完之后正要喊苦,赵瑜就塞给她一个蜜饯,很甜。 药很苦,但是她的身子并不痛,赵瑜并没有骗她。 “槿欢,以后我们有了孩子,就让他来管这万里江山,可好?”若非赵瑜就在跟前,周槿欢根本就无法想象这是他说的话。 What?所以赵瑜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瑜一向是个情绪色彩很浓重的人,那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过于平淡,和他的气质根本就不契合。 “赵瑜,你说什么胡话呢。”周槿欢有些不理解他的想法,他则笑:“朝廷上的事情占用了我大多的时间,而我总觉得距离你好远,即使你人在我身边,我也会觉得好远。” “你想太多了。”周槿欢并没有多解释什么,以前解释了太多,而他听到心里的又太少,现在她也不习惯去解释了。 “槿欢,我是说真的,这江山我并没有那么留恋。”之前那些话,周槿欢都是当笑话听的,但这个时候他的眼神过于认真,认真得让她都有些害怕。 “一直说这些做什么,有这时间不如想想皇陵走水的事情,太后娘娘那边你可要守口如瓶,不如她老家人就上火了。” 人年纪越大,就越容易被那些怪力乱神的说法蛊惑,就连现代也是如此,上当受骗的大多都是老人。 赵瑜见她将话题转移到太后身上,也不恼,和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就算和她聊天的内容大多都是无趣的,他也是高兴的,准确地说他只要和她在一起,心情就会很轻松愉快。 赵瑜在周槿欢这里感到了安慰,而远在长陵的萧景知则一个人喝酒。 大周新立国,前朝的事情千头万绪,他有大多的事情药去做,白天的时候,他没有那么多心思去想别的,可是一旦天黑了,他停下来就会想到周槿欢。 按理说他和周槿欢也不过是见了几面,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会想到她。 “皇上,您这样喝酒会醉的。”倒酒的宫女声音很柔和,萧景知抬眼看看那个宫女,她的眉眼都是淡淡的,就像是江南的水墨画,柔和又耐看,她和周槿欢是两个极端。 不知道哪里来的一把邪火,萧景知突然就将她拉入怀里,饶是喝得有些醉,他还是极其自制的,只是用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盯着她看:“朕喝醉了又如何?” “大周现在需要的是一位励精图治的君主,而不是一个沉浸在悲伤里的君王。”宫女这话说得极其僭越逾规,本以为萧景知会有所反应,没有想到他只是淡淡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宋静。”宫女本来平静的脸上有了些许的色彩,低头的那瞬间有种绯红爬上了耳际,这几乎是能让天下所有男人都能悸动的模样。 “退下吧。”萧景知这话说出来,宋静很诧异,但还是尽量保持了平静,退下了。 就连贴身服侍他的连公公都有些不太明白,明明之前的氛围都很好,怎么到了最后一步反而失败了呢? “小连子,去将朕的那本《大燕考记》拿过来。” 萧景知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是一片清明,在小连子起身要走的时候,他接着说了句:“宋静这样娴静又有才的江南女子还是不要让她在后宫里荒度余年了。” 小连子的脸抖了一下,答应道:“奴才遵命。” 萧景知这夜一直看到了天亮才有些困意,只睡了一个时辰就上朝去了。 没有什么新鲜的事情,除了一件事,塔依族会派人过来。 对于塔依族,萧景知是有些许的印象的,他们曾经并肩作战过,算是朋友吧。 这是大周第一次迎接外宾,虽只是游牧部落,但因为和萧景知的关系非常,因而也算重视。 塔依族使团是在五日后到达的,萧景知亲自就迎接的,为首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女子,她的长相很艳丽,就像是天山上最绚丽的彩霞,那一身颇具民族特色的纱衣更是让她曼妙的身材展露无遗。 青春、热烈、美好,她笑起来仿若能让目眩。 有几个臣子已经在低声赞叹她的美丽,高贵的公主眉梢都带着春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萧景知看。 “我叫阿依古丽,大周的皇帝,你好。”女子笑起来有一对小虎牙,使得她的明媚又多了几分的清纯。 “月亮公主,你好。”“阿依古丽”在塔依族语里是“月亮”的意思,萧景知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而他说的话也让人很受用。 “我曾经见过你,大周皇上。”阿依古丽跟在萧景知的身后,她的声音不若江南女子那样柔和,却极其婉转好听,萧景知装作没有听到,她却接着道:“可惜当初只看到了你的背影,并没有看到你的模样。” 萧景知见过不少女人为他发花痴,这样的事情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他有作为皇上的体面,满朝大臣都唯他马首是瞻,在对待阿依古丽的迷恋上,他也极有分寸,不近不远,不给她误会的机会,亦不会让她觉得难堪。 塔依族使团临幸的前夜,阿依古丽闯入了萧景知的寝宫,小连子都没有拦住。 “月亮公主深夜造访有什么事儿么?”萧景知依旧是疏离的态度,阿依古丽看了小连子一眼,声音很是清脆:“皇上,我有话和你单独谈。” 小连子正要说什么,萧景知摆摆手:“你先退下吧。” 这边小连子刚走,阿依古丽就朝着萧景知冲过去,眼睛带着泪:“我都已经了解过了,你的夫人早就过世了,那你为什么就不肯接受我呢?” 梨花一枝春带雨,任是再硬的心肠看到如此的画面都会心软、动心吧? ------------ 第二百三十八章 白果树谋逆 “朕的夫人过世和朕是否要接受你两件事之间,并无关系。”出于修养,他递给阿依古丽一方丝帕,阿依古丽拿过那丝帕,并没有擦泪,而是将那丝帕放在衣袖里,用手狠狠擦擦眼角的泪,她在赌气:“若是那人在,我知道自己没有机会,可是那人已经过世了,你终有一日会爱上我的,我发誓。” 她只顾着自己说话,并不给萧景知回话的机会,说完转身就走,利落得像个男孩子。 “发誓?”萧景知扯唇一笑,他的关注点好似太特别了一点。 第二日,塔依族使团离开的时候,萧景知亲自去送行。 阿依古丽那双漂亮的眼睛至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他,该说的话,昨夜已经说完了,她知他现在心里没有自己,可是他们有的是时间,只要她努力就一定会有所收获的。 汉人不是常说,有志者事竟成么? 萧景知看得到阿依古丽眼中的迷恋,但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以为他们的缘分尽了。 事情的发展往往都不是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阿依古丽回到塔依族部落后就心就丢到了大周。 阿爷是塔依族的首领,也是塔依族最有智慧的老人,当初他亲眼看到萧景知对于自己的=夫人的关切,自是不会让自己的孙女往火坑里跳的。 “爷爷,萧景知的夫人已经过世了,他终于有一日会喜欢上我的。”以前只是一个背影,阿依古丽就久不能忘,而现在和他相处了那几日让她更坚定了信心:她喜欢他,她要和他在一起! 阿爷一直都不答应,阿依古丽就一直缠着、磨着,她是阿爷唯一的孙女,加之本就隔辈亲,对她是真的宠到了骨子里。 可阿爷愣是一直没有松口。 反正有的是时间,不如就这样熬着吧。 遇刺同时,赵瑜这边皇陵走水的事情还没有查清楚,马上就有了新的案子。 并不是在朝廷上官员的启奏,而是以奏章的形式。 “怎么了,如此生气?”周槿欢小产的消息前几日就已经在宫里传遍了,赵瑜之前说要恢复她的妃位,只是黑啊没有什么行动,所以她现在还是周女官,还要在御书房当值。 “朕看那孔繁是吃了豹子胆了!”一般情况下,赵瑜是不会发这样大的火的,除非孔繁触碰到了他的逆鳞。 带着好奇,周槿欢看了那则奏章,很简单的事情,孔繁的父亲患了重病,孔家正在着手修建陵墓,这本不是什么公事,也没有什么稀奇,按说是不可能被写入奏章的,可是重点在于孔家的陵墓是有蹊跷的。 陵墓里终了九十九棵白果树,“九”这个数字很敏感,是只有有爵位的王爷才能用的数字,你可以用一百一、二百二、三百三,多少都无所谓,但若是九十九就值得玩味儿了,而且他种的还是白果树。 “白”字加上“王”字,合起来就是“皇”字。 乍一听是很牵强的穿凿附会,可这九十九棵白果树也未免过于巧合了点吧? 特别是和前几日皇陵走水的事情再结合一下,赵瑜不生气才怪。 孔繁有称帝的野心么,依照周槿欢看来是不可能的,赵瑜是个很强势的皇上,别说是大燕的这些官员,就算是将大周、大梁、鲜卑的官员全都加上,也未必敢有如此的野心。 一开始的皇陵走水案,周槿欢还不太确定动手的人是不是杨明,现在又出来了个“九十九棵白果树”,她已经确定是杨明在捣鬼了。 “这孔繁本不是这样僭越之人啊。”周槿欢将奏章放在一边,她知道杨明迟早是要动手的,却没有想到会这样快。 “依朕看,他确实不太适合在丞相的位置上。”从赵瑜的声音里可以听出,他还是在生气的,她带着私心地劝慰他:“会不会是有人要整孔繁呢,他为官多年加之以前还在御史台做过御史大夫,得罪的人不少,不是么?” “重点不在于他是不是被人暗算了,而在于他的能力不足。”赵瑜叹了口气,细细和她解释:“若他真的有心要做些谋逆之事,朕不会饶了他;若一切只是被人暗算,朕更留不得他。丞相是朕最重要的帮手,而他连对付朝廷那些官员的能力都没有,朕怎么能放心用他?” 周槿欢张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噤声了,因为他说得太对了。 孔繁的能力有多少,她知道,赵瑜也是知道的,可他还是将孔繁放在了丞相的位置上,不过是想给孔繁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些时间去找更合适的人而已。 现在已经证明了孔繁确实不适合这个位置,没有什么话好说的了。 僭越之罪说到底只是证明了孔繁浅白的能力罢了,是杨明利用了赵瑜,还是赵瑜利用了杨明? “你已经想好了合适的人?”周槿欢听明白了他的话,他点点头:“就按照惯例,让杨明试一下吧,孔繁太不顶用,我现在也没有想到合适的人选。” 最后,杨明还是得逞了。 她什么都没有做,但是事情还是按照她之前的想法进行了,可笑的是,她拦不住了。 杨明那人和张子朗、黑老三、阿诚都不一样,他们从来都没有直接接触过,而且他的人品太差,他马上就摇身一变成了丞相,一人之家,万人之上,他能听她的? 简直可笑! “有听我说话么,你为什么脸色那样难看。”周槿欢表现过于明显,她的手甚至都在发抖,赵瑜想发现不了都很难,有那样一瞬间,她是想将杨明的事情和他讲清楚的,其实不仅是杨明的,还有林廉的、孔繁的事情,可是她张不开口,好像是有一团棉花将她的口封起来了,她说不出来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槿欢,槿欢,你怎么了?”赵瑜捧住她的脸,连连唤她的名字,她还是说不出话,只是轻轻摇头,将头倚在他的肩膀上,微微闭上了眼睛。 “我看还是‘小产’的后遗症,今天你就别陪我了,乖乖回去休息吧。”赵瑜说完就让小孟子进来,将她送回了别宫。 周槿欢回到别宫之后就直接进了房间,躺在床上发呆:或许她该放宽心,让事情按照她原先的计划进行吧? 是吧,嗯? 没有人会回答她的问题,但是有人在催促她动手了。 那是杨明当上丞相的一周后,张子朗的信来了,久违的信件,她却觉得有些烧手。 “姑娘,不回信么?”苏婉看了周槿欢半天,也不见她有写信的模样。 “没有什么可回信的,就告诉张子朗一切按照计划进行即可。”她不能随随便便就说“卡”,因为她的船上有太多人,她不能那样自私,让那么些人都陪自己去死。 杨明的能力虽比不上林廉,但绝对不算差,加之很会察言观色,赵瑜对他还算满意。 而周槿欢也如她自己所言,她已经开始行动了,除非特殊情况,几乎每日,她都会去御书房陪着赵瑜。 他看书,她也跟着看;他喝茶,她就跟着喝着。 一日,天色已晚,她让小孟子将他扶到床上,她给他盖好被单就要离开,他抓住了她的手,他揉揉眼睛,像个小孩子一样撒娇:“槿欢,今夜就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那几个字是什么意思,她再了解不过了,那件事她一直都在回避着,可他今夜说了这样的话,她是装不了傻了。 赵瑜没有等着她回话,而是轻轻一使劲儿将她揽入了怀里,翻身就将她压在身下,轻轻吻起来…… 这样的柔和本不属于他,而她心思很重,想到了别的事情,他则狠狠咬住了她的胸口,她吃疼,狠狠锤了一下他的肩,他的脸吻上她的唇:“认真点,别忘记你现在在我手里……” 他刚刚的动作稍稍有些粗鲁,她还真的不敢跑神了,鬼使神差地勾住了他的脖子,印上了自己的唇,她的主动让赵瑜很是受用,热情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至少和他欢爱的时候,周槿欢并没有想过自己那样做的初衷,所以只是单纯地想要吻他么?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还在想这个问题,赵瑜并没有走,他的手按在她的小腹上,轻轻咬她的耳朵,声音略略有些嘶哑:“再来一次?” 这是什么鬼话? 周槿欢正想要推开他,却听到外边小孟子的声音,差点就要笑场了:“你可是开国之君,早朝是要上的。” “真是气人!”赵瑜咬咬她的鼻尖,翻身下去了,穿上衣服,又吻了吻她的唇,依依不舍地走了。 赵瑜刚走,她就起身离开了御书房,她一切都随着赵瑜的,自觉堕胎药不需要吃了。 “姑娘,以防万一,我还是吩咐厨房去煎些药吧?”苏婉并不知道周槿欢背地的动作,周槿欢也不多说什么,反正她也不准备活命了,喝些堕胎药又有什么呢? 药一直都是厨房的阿芳在管着,她是个老实的丫头,苏婉一直都对她很是信任。 那中药和以往的并没有什么不同,她只管喝着,喝完之后照例要了些蜜饯。 ------------ 第二百三十九章 夺命的封禅 杨明最近在给赵瑜大灌迷糊汤,先是让他去泰山封禅,后又说让他翻修祠堂,极尽谄媚之事。 赵瑜对于这些事情本并没有多上心,问起周槿欢,她也只是淡淡回答:“那要看你的意思了,泰山封禅和翻修祠堂都算不得什么坏事。” 只因她的一句话,赵瑜真的让杨明着手去准备泰山封禅的事情。 历代的泰山封禅除了重要大臣之外,皇族人员都是要参加的,而这次随行名单里并没有元文雅。 周槿欢本来也没有在出行名单,可赵瑜自会是有办法的。 在临行的前一日,小孟子拿着圣旨来了,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服药太多了,她最近都有些晕乎乎的,整个人都没有什么精神,只是欠欠身,接过了圣旨。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小孟子的这一句话让她晃过神来,她恢复了妃位,明天也要一共去封禅。 “劳烦孟公公亲自来这一趟了。”苏婉的反应倒是比她快多了,小孟子笑道:“皇上今夜要在御书房批改奏章,嘱咐娘娘早些歇息。” “那好,婉儿送送孟公公。”周槿欢仔细看看那圣旨,她还是“珍妃”,和以前一样。 可是,到底是什么由头呢,王太后那边怎么就会同意给她封妃呢? 这个时间点也不太对劲儿。 罢了,没有必要去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她以前还真的没有去过泰山,就当去散散心好了。 因为没有皇后,只有两个妃子,所以周槿欢的待遇还算不错,王太后不喜欢周氏姐妹,但在外人面前也表现得并不明显。 与珠穆朗玛、横断山等巍峨大山比起来,泰山就算是宠物山一样,但大燕地处中原,本没有什么高山,因而才会有“天下第一山”之称。 这次封禅的规模较大,光祭坛就有九个,八个方向个一个,中间还有一个大祭坛。 周槿欢见过赵瑜在正规场合的样子,可是那样认真朗声念祝祷文的模样,她还是第一次见。 那样的他很有魅力。 她也远远地看到了杨明,那是一个长相蛮精明的男人,却偏偏有个微胖的身子,让他多了些憨实。 若是这样的男人掌握了大燕的实权,是不幸的吧? “阿姐在想什么?”周采薇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周槿欢不太想和她多说话,她则话里带着几分讽刺:“阿姐真是好手段,说什么只在意小初夏,其实心思远非如此呢。” 昌德宫的贤妃娘娘最近心情不好,这件事宫里所有人都知道。 “现在不是在后宫,有那么多大臣在,你我都安生些,对谁都好。”周槿欢原不想理她,但又怕她那样的急脾气会生气,只好这样安抚她,她则面带诡异地笑了一下:“阿姐就不觉得奇怪么,为什么王太后会答应恢复你的妃位?” 周采薇没有说得很清楚,可是眼睛却朝着她的腹部看了几眼,颇有深意。 她莫名地有些紧张,细细一想,自己确实有些日子没有来葵水了,可是怎么可能呢? 没有可能的,若是她真的有了身孕,依照王太后的性格,不可能让她一同来封禅的,爬山什么的对于孕妇来说简直是大忌啊。 不对,虽说是泰山封禅,但她好似根本就没有走几步路。 矛盾出现了,她有些蒙圈。 封禅期间,她也曾想找赵瑜问个清楚,但几乎找不到机会。 一直等封禅结束后,周槿欢才有了和赵瑜独处的机会,依旧是在御书房。 “虽说你现在恢复了妃位,但你不需要搬到别的地方,还是留在别宫,方便我们见面。”赵瑜回到御书房,很是疲惫的样子,她想问,他却吻住了她的唇,将她抱在怀里,轻轻蹭着:“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吧,我真的有些累了。” 赵瑜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说过“累”字,看来泰山封禅之行真的让他疲惫不堪了,她轻轻吻吻他的脸,也安静下来了。 着实不差这一天,算了,明日再说吧。 她这些日子也是很容易累,可能是那药起作用了吧? 和赵瑜同眠共枕的日子,总是他先醒来的,而这次却不同了。 而她也不是自然醒的,她是被烫人的灼热弄醒了,她以为赵瑜一大早在犯浑,正皱着眉头要推开他,触手的肌肤更是灼热,她睁开眼睛,发现他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她身侧,并没有什么逾规的动作,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脸,那热度让她的手猛然缩了回来:怎么会这样烫,明明昨天还好好的,不是么? “你怎么想这样早?”她手的温度是正常的,只是因为赵瑜的体温太高,虽然显得微微有些凉,他握着她的手,诧异道:“怎么手这样凉?” “不是我的手凉,是你的身子太热了,你不是生病了吧?”周槿欢抽回自己的手,揽住他的脖颈,额头抵上他的额头,果然他是发烧了。 “昨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发烧了,你这……”她的埋怨还没有说完就被他的唇就压下来,他的气息很灼热,她被他带得也有些气息不稳,轻轻推他,而他并没有放开她,反而吻得更凶了些,这完全在她的预料之外。 他以前是这样霸道的,可最近柔和了许多,今天这样的反应还真是有些出乎意料的。 他的灼热气息包围着她,她有些透不过气来,脸也憋得通红,他终是舍不得,在她唇上轻轻咬了一口,放过了她。 “小孟子,让王御医来一趟!”他起身,穿好衣服,吻吻她的脸,又坐在床边:“可能是箭伤后遗症。” “泰山封的事情太着急了些。”距离鲜卑之战有三个月了,可能是他是想赶在冬天之前吧? “自从鲜卑战场回来之后,总感觉身子大不如前了。”赵瑜似乎是感叹了一句,声音很轻,但周槿欢还是听到了,莫名地有些心酸,她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皇上,王御医来了。”小孟子的声音在外边响起,赵瑜给周槿欢掖了掖被单,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下:“泰山封禅的事情你也累坏了,再休息一会儿吧。” “嗯。”她缩了缩身子,略略有些鼻音。 绕过屏风,赵瑜朗声让王御医进来了。 王御医看到赵瑜的时候,整个人眼睛都发直了,他是御医,还是经验丰富的老御医,一个人的身体如何,他稍稍一看就清楚了。 “朕有些发热,你来看看。”赵瑜端坐着,王御医诚惶诚恐地走过去,一搭脉,脸色就更难看了:“皇上,下官该死!” 王御医说这话的时候都带着些许的哭腔,周槿欢正走到屏风后面,将这几句话听得清楚。 “若非你医术高明,朕早就让你死一百次了。”赵瑜说这话感觉还是带着几分调笑的,而王御医用丝帕擦擦额上的汗,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皇上的箭伤很重,修养了那三个月也是很有效的,可是……”王御医时不时抬眼看看赵瑜的表情,他的表情看不出来喜怒,只能硬着头皮接着说:“表面上是因为劳累过度引发了旧伤,但从深处来说,却是中了毒。” “中了毒”三个字让周槿欢的手握成了拳头,她很紧张,很紧张,从下药那日到现在满打满算才两个月,她用的剂量不多,按说不会这样快奏效的。 “你最好给朕解释清楚。”赵瑜平静地说出这句话,接着问:“会不会是朕当初中的箭伤,那箭有余毒?” “箭伤……”事情才过去两个多月,按说王御医是能给赵瑜肯定答案的,但他这会儿太紧张了,说话有些吞吐:“那个,箭伤一开始并非是微臣接手的,微臣也不能保证以前是否有余毒未清……” “你自己看着吧。”赵瑜并没有说任何威胁的话,可王御医真的吓坏了,圣上的这句话最是让人理解不了。 “微臣一定会用尽全力。”皇上中的毒很是蹊跷,王御医甚至有些自我怀疑了。 而躲在屏风之后的周槿欢坐回床上:赵瑜中毒的事情,和自己到底有几分的关系? 唯一一次,大燕的早朝推迟了,而且是一推再推,直到第三日都没有见到赵瑜的身影,杨明的心思动起来。 “子朗啊,皇上已经三日罢朝了,会有什么古怪呢?”杨明真心将张子朗当做自己的亲信,张子朗心里明白和周槿欢脱不了关系,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这或许是个很好的机会呢?杨明心里更多的期待,而非对赵瑜的关心。 赵瑜生病这段日子,周槿欢一直都在御书房陪着,消息是封锁的,除了她和小孟子再无别人知晓,就连王太后也是如此。 “太后娘娘,奴婢听说皇上有些日子没有去上朝了。”青羽很无意地提到这件事,王太后懒懒地随口问了句:“你去接小初夏的时候,有没有见到周槿欢?” “回太后娘娘,奴婢这几日去别宫的时候并未见到珍妃娘娘。”青羽这话让王太后一下子就着急了:“哀家就猜到一定是那个狐媚子,都已经恢复了妃位还胆敢留宿御书房,历朝历代就没有像她这样的!” 王太后将手里的玉镯子丢在梳妆台上,声音是硬邦邦的:“走,哀家倒是要去会会那个狐媚子!” ------------ 第二百四十章 他,另娶他人 御书房门口的侍卫自然是拦不住王太后的,因为就连赵瑜在王太后面前也是毕恭毕敬的。 王太后推门而入后让青羽她们留在门口,自己进了内室。 她的儿子,大燕至高无上的皇上,从来没有这样虚弱过。 在她的印象里,她的儿子是智慧的、健壮的、孝顺的、懂事的,可是谁能告诉她,这个病怏怏躺在床上的男人是谁,他怎么可能是自己的儿子? 王太后上前一把将周槿欢推到一边,厉声呵斥:“你到底对哀家的皇儿做了什么,嗯?” “额娘,你不要,咳咳咳,生气……”赵瑜刚说了几句话就咳嗽起来,王太后轻轻拍着他的背:“哀家就说了,这个女人不是善茬儿,你怎么就听不到心里呢,还非要给她封妃?!” “额娘,孩儿自己的病自己再清楚不过了,还是鲜卑战场时候中的箭伤,泰山封禅的时候就觉得不太舒服,只是没有当一回事儿,我自己都没有想到会这样重,槿欢她如何得知?” “周槿欢,哀家厌恶你,哀家不管你现在什么身份,你现在就到冷宫去,没有哀家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王太后这个命令并没有让周槿欢多么不快,相反,她很是高兴,她在赵瑜身边呆的这几日,真的太痛苦了,虽然这些结果她一早就想到的,甚至可以说这些事情得发生都和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高估了自己,低估了他。 她正要高兴地答应这样好的条件,但是赵瑜开口了:“额娘,儿臣知道你不喜欢槿欢,可是你总要替她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吧?” 赵瑜这话惊呆了两个女人,王太后脸上略过一丝惊喜,而周槿欢则是惊吓。 “你……你胡说什么?”周槿欢还是没有忍住,她早些日子就发现自己的葵水没有如期而至了,早些日子就发现自己贪睡易疲劳了,可是她都没有朝怀孕方面去想,原因很简单,每次和赵瑜亲近之后,她都会喝堕胎药,而且给赵瑜喝的毒药,她也有在喝,虽说她的饭量比赵瑜要小一些,身子比赵瑜要好一些,但她几乎是不可能受孕的。 “小孟子,叫王御医过来一趟吧。”从始至终,小孟子都站在外室,并不太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王御医姗姗来迟,他实在对御书房有种惧怕。 走进御书房,看到皇上、王太后和珍妃,他就更紧张了。 “别来那些虚礼,来给珍妃把把脉。”王太后不待见王御医,也懒得多说话。 王御医搭了一下,心跳就快了:太大意了,珍妃日日和皇上在一起,他怎么就没有发现她怀孕了呢? “恭喜皇上、太后娘娘,珍妃娘娘有了身孕。” 王御医这话一说,王太后的脸色好了些,而周槿欢的面色反而更难看了。 “你先退下吧。”王太后的声音柔和了些,王御医抹了一把汗,赶紧溜走了。 “你既然怀孕了就不要再呆在御书房了,好好在别宫安胎。”王太后的话,就算是赵瑜也没有讨价还价的空间,况且赵瑜好似也并不想她如此劳累,在一旁帮腔:“你就听额娘的,这些日子好好在别宫里呆在,我没事。” 她其实也是想逃离这种状态的,什么话都不说,就算是答应了。 她在逃避,而赵瑜给了她机会。 周槿欢回到别宫,她再次找来一个御医,那御医的回答和王御医一模一样,容不得她不相信。 御医走后,苏婉将房门关上,诧异道:“姑娘怎么会怀孕呢?” “这件事我比你更想知道。”周槿欢苦笑一声,摸摸还完全没有反应的腹部,有些琢磨不清。 会不会又是假孕药呢,毕竟服了假孕药会和真怀孕的反应一样的。 她弄不明白。 “姑娘,你是什么意思呢?”苏婉从周槿欢的眼睛里看出了迟疑,不得不再次提醒她:“姑娘,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了,无论是你我还是张子朗他们都没有了退路。” “这些话不用你提醒,我自然什么都知道!”本来苏婉说的话也算不得什么过分,只是她这会儿心情不好,说话自然就冲,苏婉张张嘴正要说话,她接着道:“王太后现在盯上了我,你最好也不要有所动作,杨明那样精明的人,自然会知道要如何做,根本就不需要我出什么主意,至于肚子里这个孩子的事情,我感觉可能还是假孕药,我不可能怀孕的。” 在看到杨明之前,她还是对他的能力有所怀疑的,泰山封禅之时见了他一面,她就知道他可能治世的能力微微有欠缺,但使坏的能力绝对不容小觑。 而怀孕的事情,她还需要时间去分辨,贸然行动只会失败。 “婉儿听姑娘的。”见她情绪不高,苏婉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邺城这边的形势十分紧张,而大周那边一切进入了正轨。 距离官员考察的三月之期越来越近,萧景知对于手下这些人的能力已了解了,剩下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大周正朝着他预想的方向发展的,唯一让他有些不舒心的事情是来自于塔依族的那封信。 那是前几日塔依族的使者送过来了,除去一些客气的问候,正经事只有一件:让萧景知娶阿依古丽。 信里说得很明白,说自己只是一个小部落,不奢望能成为大周的皇后。 阿依古丽是个很可爱的女人,长相也很明艳漂亮,更重要的是萧景知和老族长有交情,曾经一起攻打盛乐的交情,他总是要给人家面子的,而更更重要的是塔依族在鲜卑的西边,大周在鲜卑的东边,若是两者能成合围之势,对于大周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百利而无一害,这样的事情,按说他不会想这样久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要娶阿依古丽,他就莫名地烦躁,心直往下坠,好像心有一角塌落了。 “皇上,塔依族的使者明日就要返回了。”小连子看到皇上在看信,说了句自以为很是贴心的话,谁知道萧景知阴沉了脸:“这种事朕自然清楚,用得着你提醒?” 小连子有些讪讪的,低下头,不说话,心里却郁闷极了。要知道他家皇上虽然文治武功都不在话下,但性格是极其温柔的,极少见他这样动怒。 “你退下吧。”萧景知的负面情绪不想暴露在别人面前,即使是贴身太监也是如此。 大殿也只有萧景知一人,时间在静静地溜走,他最终还是提起了笔,写了封回信。 阿依古丽,他要了,贵妃之位给她不算什么,远交近攻,有塔依族这个帮手,攻下鲜卑只是时间问题。 第二日,塔依族的使者带着信走了。 双方约定了娶亲的时间,剩下的事情就水到渠成了。 萧景知要娶塔依族公主的事情马上就在大周朝廷传开了,正恰逢考核的三月之期,所有的官员的小九九都打得吧嗒吧嗒响。 上朝的时候,总有大臣提议广选秀女充实后宫,这一点儿都不过分,因为萧景知的后宫一个人都没有。 “大燕建国两三年了,现在也不过有一后两妃而已,朕刚立国,阿依古丽公主也马上嫁过来,秀女之事过些时日再议吧。” 萧景知一句话就让所有的官员都打住了心思,大家都心里跟明镜似的,自家这君主绝非像看起来那样好说话。 因这是皇上娶亲,所以宫里上上下下都很重视,一直都在准备,而塔依族那边同样。 塔依族的老族长是心思最沉重的,他记得太清楚,萧景知当时对自家夫人的深情。 男人痴情本是好事,只是那人不是自己的孙女,这对他来说就算不得好事了,他甚至有些后悔当初一时心软答应了孙女的请求。 萧景知会冷落孙女么,当然不会,他是有修养的人,娶了她自然不会对她不好,但是对她好又有什么用呢,无论对她如何好,终究不会将心给她,还不如对她不好一些,让她直接心死。 他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孙女,她怎么就会爱上那样一个温柔又无情的人呢? “阿爷,过两日孙女就要走了,阿爷会送我的,是不是?”阿依古丽是不舍的,却也是兴奋的。 那个她痴痴念念了多年的男人,她终于有机会踏入他的世界了,天下还会有比这个更让人满足的事情么? “阿爷会送你的,乖孩子。”老族长说完长长叹了口气,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望,他或许太悲观了些,就如孙女所说,他的夫人已经过世了,或许她真的能安慰得了他。 明媚的女人是阴郁男人的克星,这是不变的真理。 时间慢慢走到成亲的那日,阿依古丽穿着塔依族的婚服千里迢迢到了大周,迎接她的是让她魂牵梦绕的人。 两人一起过了成亲的所有程序,庄重而盛大。 直到最后到了寝宫,变得隐秘又暧.昧。 大周也是汉人王朝,也会有人端来花生、桂圆、枣之类的托盘,这次端来东西的人并不是小连子,而是小竹,本来应该在邺城的小竹。 萧景知虽说有所疑虑,但眼下也不是问这事的时候,沉声道:“先退下吧。” 小竹将托盘放下就走了,萧景知用秤杆挑开那方红布,看到了阿依古丽那张明媚的脸。 她好似更衬红色,肤白如雪,青丝如瀑。 “诶呀,没有想到大周这边的规矩这样多,我还真的有些饿了,那些花生什么的可以吃吧?”阿依古丽本不是那种容易害羞的人,可是今夜看到萧景知她心跳特别快,不得不转移视线,看到那托盘的东西,话就顺口说出来了。 “自然可以,不若朕让他们送些糕点过来。”萧景知的脸上还是很柔和的表情,他说出的话还是那样体贴,阿依古丽觉得自己过于多事了,连忙摇头:“不用了,不用了,我还挺喜欢吃花生的。” 阿依古丽边说边走到桌边,一粒一粒地吃着花生,眼睛时不时看向萧景知,等萧景知看她的时候,她连忙将眼神收了回来,看向托盘。 她突然发现,托盘里有一方蓝色的丝帕,她拿起那方丝帕,细细看着,指着上面的三个字问道:“这方丝帕上怎么会有汉字,三个字怎么念啊?” ------------ 第二百四十一章 遗忘的丝帕 萧景知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蓝色的丝帕。 丝帕的质地还是很不错的,像是漳州城的特供品,只是那上面的刺绣真的很糟糕,针法糟糕、构图糟糕,就连那字也是歪歪扭扭的。 这样的刺绣丝帕简直是脏人眼睛,可是萧景知偏偏就看呆了,他接过那丝帕,细细分辨着上面的字,他只认得两个字:周槿,最后那个字他并不认得。 恍惚中好像有个女人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就像是咒语一样。 以后这方手帕要时时刻刻带在身边,我会突击检查的…… 等哪一天你成亲了,新娘不是我,等新娘发现这个丝帕之后,知道上面绣的是人名,但就是不知道那个字怎么念,不知道是谁,想咒人都咒不了,多好玩啊…… 他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只觉得声音熟悉,熟悉得让他有些心酸,有些压抑。 “皇上,你怎么了?”阿依古丽看出他的失神,伸手就要将那丝帕拿回来,谁知萧景知顺手将那丝帕放在衣袖里,沉声道:“朕还有些折子要批阅,天也不早了,你先歇息吧。” 他的表情是柔和的,却也是压抑的,阿依古丽都看得出来,可是他的表现过于平静,让反而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小连子将彰德宫的折子拿过来,萧景知点了盏灯,静静地看折子,两人隔着一个屏风,却像是隔了一个世界。 “没事的,这才只是刚开始,你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磨合就好了,他总不会一直都有那样多的折子看的,而且他还故意到了你,并没有回彰德宫批阅,而是留在这里,多贴心,是不是?”阿依古丽安慰自己,她想到那方蓝色的丝帕,一种强烈的不安感笼罩了她:为什么他会对那丝帕那样在意? 阿依古丽虽不认识汉字,但她很聪明,那丝帕她只看过了一眼,便大概记得拿三个字是如何写的了,虽说可能笔画并不全,但并不妨碍识别。 前两个字叫周槿,最后一个字没有人能认得出来,难道是他夫人的名字? 若是他那过世的夫人倒还好了,最怕那个叫周槿什么的女人还在世上。 “小连子,你跟皇上不短日子了,知道有个叫周槿什么的么?”阿依古丽只是问一问而已,本就没有奢望着能从他口里得到什么答案,而小连子果真没有让她失望,他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真是没用的东西! 阿依古丽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等着那个周槿什么的女人自己出现。 这种被动的感觉真的很不爽,她不能坐以待毙,至少现在她和萧景知是相处在一起的,她要努力一把。 大周的后宫,是萧景知的后宫,也是阿依古丽的后宫。 没有别的妃子,没有太后,这是相当简单的后宫了,也是非常适合阿依古丽的后宫。 萧景知上朝的时候是顾不上她的,但只要他回到后宫,她总会跟着他,就像是个甩不掉的小尾巴。 萧景知那样温和的人是不会发火的,阿依古丽的想法不错,但她慢慢就察觉到不舒服了,他虽还是对她笑,可那笑意不达眼底,总带着几分跑神。 她每夜都在他的寝宫,只是两人并没有同床共枕,他每日都会看奏章,时不时会拿出那方蓝色的丝帕失神地看着,看到深夜会趴在书桌上睡着。 她还记得当初自己作为使者来大周时候的情景,那时候他对自己也是这样的温柔疏离,只是那时她只看到了他的温柔,并没有在意他的疏离,潜意识里她一直觉得就算他是座冰山,她也能将他融化,可是他用这样的笑脸将她隔离了,任她如何说如何做,他都像是看不到。 只要努力,总有一天他会知道自己的好的。 阿依古丽就这样一直相信着,而萧景知那边这段日子过得也很是纠结。 那方蓝色丝帕打开了他记忆的一个小角,他无数次猜想过“周槿”后面的那个字,轻松就能和大燕皇宫的那个女人联系在一起。 可是,一切都不对。 小竹说过的,他以前有个一个夫人,确实姓周,是大燕原丞相周铭的养女,他们之间的感情极好,坊间现在还流传着两人之间的趣事,甚至有些稍稍做了艺术加工都被搬上了戏台。 可他的夫人怎么会是周槿欢? 周槿欢和赵瑜之间的事情,他不是太明白,但作为男人他知道赵瑜爱她,况且他们有个孩子,她也对宫里的事情熟稔无比,根本就不可能是个大臣之妻。 最重要的是最后那个字叫什么,没有人知道,这个世界上叫“周槿X”的简直太多了,不是么? 他总是这样慢条斯理地和自己讲道理,可是还免不了多想,而他也不想去找小竹求证什么,他回避了。 “皇上,蒙大人求见。”小连子打断了他,他微微皱眉:“让他进来吧。” 所谓的蒙大人就是小竹,小竹原名蒙新。 “微臣叩见皇上。”小竹行礼,萧景知抬手:“起来吧,说说看,大燕那边如何。” 皇陵走水、白果树案件、泰山封禅、翻修祠堂,没有一件事落下的,萧景知细细听着,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 “赵瑜不像是糊涂人,怎么就会让杨明那样的小人上位还有什么泰山封禅之类的臭棋?”萧景知的话可谓是一针见血,小竹答道:“现在大燕朝上无人,那杨明虽说一肚子的坏水,但到底是个有能力的,赵瑜用他也算不得多过分,至于泰山封禅之类的,只要是皇帝可能都难免好大喜功吧,加之有周槿欢使小动作,也算不得多匪夷所思。” 周槿欢的小动作,萧景知那样聪明的人自然也是能猜到一二的,可既然他能猜到,赵瑜为什么会猜不到呢? 除非,赵瑜在使诈! “你就还留在邺城,好好观察,不要轻易出手,也告诫苏婉一下,最近安定一些。”蛰伏有时候比进攻更有效。 “苏婉那边暂时不会有什么消息,周槿欢怀孕了,王太后派人盯着别宫,几乎无人能躲开那些眼线。”小竹说这话的时候还抬眼看了一下萧景知的表情,他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后将那方蓝色丝帕从衣袖里拿出来,淡淡开口:“这方蓝色丝帕是怎么回事?” “小竹该死,这丝帕本就是皇上的,只是微臣忘记了,这才……”小竹连忙跪下,他当时将那蓝色丝帕放在托盘上,只是一时的冲动,等他回过神的时候,简直要吓坏了,还好皇上一直都没有什么反应,他本来以为事情就能这样过去的,没有想到还是逃不了,或许他真不该提周槿欢怀孕的事情? “你跟着朕时间最久,所以朕最信任的人就是你,可是你若是这样敷衍朕,朕只怕总该做些什么的。”即使是在说最狠毒的话,萧景知的表情都是让人如沐春风的舒服。 小竹一时之间想到了很多,最后选择老老实实地回答:“那方丝帕是皇上说不要给您的,小竹擅自做主还请皇上责罚!” 他曾经告诫过小竹不要看到这方丝帕的? 他有些不敢相信,但他信得过小竹,所以也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只是不甘心地问了句:“既然是这样,也就作罢了,朕要问你,这丝帕上写的三个字是什么?” 小竹是不认识第三个字的,但他猜得出来,可是他不能说。 所以他只说自己认识前两个字,并不认识第三个字。 “停俸两个月,你现在就启程去邺城吧。”萧景知这话让小竹大大松了口气,只是在退出房间的那一刻,他有些怀疑:难道按说皇上之前的命令去做在,真的是对皇上好么? 萧景知想要趁着火光将那蓝色丝帕烧掉,在火苗沾染上丝帕的那一瞬间,他后悔了,将丝帕放在了书桌上的抽屉里,就当从来都没有见过一般。 小竹取了马就赶回了邺城,而这个时候的邺城被乌云掩着,看不到一丝光亮,雨下得很大,不像是缠.绵的秋雨,反而像是夏雨了。 周槿欢正坐在屋檐下,看着绵绵不绝的小雨,心就像是躺在地上的死水一样。 而别宫的旁边的御书房,赵瑜还躺在床上,面色极其难看。 “皇上的病情不见好转,不若微臣请些巫师做法。”看着赵瑜瘦成了那样,唐密的心跟刀绞一般,恨不得自己当初也学了医。 “姑且一试吧。”现在能做得了主的人就只剩下王太后了,她本来也不见得相信这些东西,不过是病急乱投医而已。 法事在御书房举行的,周槿欢不能出门,却也能听到那边的热闹,而那也只是一场热闹,什么效果都没有,赵瑜依旧是躺在床上,没有任何好转。 若是三五日的罢朝也就算了,现在已经十天了,赵瑜生病的事情是瞒不住了,前朝的官员也按耐不住了,特别是杨明。 一日小孟子刚刚甩了拂尘要走,杨明就站出来了:“孟公公且留步,皇上龙体欠安,我等有所耳闻,只是你们总不能让皇上就那样拖着吧?” 杨明这话里的“你们”很有意思,要知道当初前魏能顺利发动宫变,除了周槿欢这个高平公主,那些收人钱财替人做事的太监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杨明这是在暗讽那些太监控制后宫,故意拖延赵瑜的病情。 “皇上是如何的人,想必各位大人都清楚,奴才不过是个连字都不识的太监,丞相大人这话说得有失公理了。”小孟子跟着赵瑜这些日子,自然也不是个蠢人,一句话就将杨明顶了回去,杨明却也不恼,接着道:“微臣不过是提醒公公做好自己本分罢了,公公何需动怒?” “平常讲理罢了,丞相大人身份高贵,奴才可不敢动怒。”小孟子说完就要走,杨明却不依不饶了:“皇宫里的御医自是万里挑一的,可是民间也大有高手在的,微臣就认识一妙手回春之人……” “丞相大人说笑了,民间之人,岂能随意进入皇宫?”小孟子一句话就将杨明没了话,不过杨明一点儿都不生气。 他当然知道民间之人不能随意进入皇宫,他今日在朝廷说这些话不过是想让王太后听到罢了。连巫师都请过了,民间高手,她能不动心? ------------ 第二百四十二章 救命之丹药 朝廷上的事情马上就传到了后宫,王太后也确实动了心思。 民间之人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只要入宫前做好检查工作自然就没有问题,只是一个人而已,做法事的时候还来了一群人,不是照样什么事情都没有? 王太后让青羽去通知唐密,让他和杨明商量一下,请那世外高手来皇宫一趟。 这也算一条路,唐密领了太后的懿旨就去了杨明的丞相府邸。 唐密和赵瑜的关系,官场的人都知道,杨明自是不敢怠慢。 “杨明大人不必如此,下官来您这里,只是想要先见见您说的那高人。”唐密没有时间和杨明客套,他们也并不相熟。 杨明先是楞了一下,随后回答道:“唐大人想要先看看那人,自然是好的。” 两人从丞相府里出来,轿子悠悠地走了快一个时辰,在一个小山包前停了下来。 高人确实比较喜欢住在人烟稀少的地方,唐密对于这个高人有了些期待。 高人住在小山包上,唐密他们两人徒步走上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小木屋,木屋旁边是不高的竹子,门头上写了两个字“静心”,颇为清雅。 杨明上前敲门,出来的是一位额发童颜的老人,他穿着一身白衣,手里拿着拂尘,明显是个修道之人。 “玄真道长,这么晚来打搅,还望海涵。”杨明上前作揖,他贵为丞相,极少这样做的,唐密的眉头微微一皱,却也跟着做了。 “你今夜能入贫道之门就说明我们有缘,何来打搅之说?”玄真道长说话的声音也轻飘飘的,夜风吹来,他的白发随着道袍飘着,还真有仙风道骨之姿。 唐密在皇宫当值,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但这样有仙气的人还是第一次见。 他们被玄真道人请到了房内,三人谈经论道,很是投机,唐密对于玄真道长还真的有了些许的好感。 唐密并没有提到让玄真道长入宫的事情,杨明那样聪明的人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两人很是默契,直到从小木屋里出来,唐密才松了口:“这个玄真道长还真有些修行,或许可以入宫一试。” 唐密回宫给王太后汇报,王太后的眼睛亮起来:“既然真的有那样的高人,马上,马上就让人将他接到宫里来。” 赵瑜的病情一直得不到改善,眼下前朝虽还算安稳,可谁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叛乱? 医治好赵瑜是最重要的事情。 玄真道长马上就被请来了,他治病的方法和御医确实不同,但结果都是一样的,毫无效果。 “唐密,这就是你找的高人?”王太后觉得自己的期待被辜负了,发火,唐密正要说话,没有想到玄真道长先行开口了:“太后娘娘,贫道还有一法。” “既然有办法为什么不早说?”刚刚灭了的希望突然燃烧起来,玄真道长欠欠身:“我们道家最擅长的便是炼丹之术,药物、针灸治不了的病,往往可以寻求仙丹之法。” “太后娘娘,炼丹之事存在极大的危险性,万万不可啊!”听到“炼丹”两字,唐密就炸毛了,别人不懂他懂,丹药若是吃不好,是会要人命的。 王太后显然也迟疑了,那玄真道长信誓旦旦地道:“贫道见过皇上这样的病况,那丹药对于皇上的病有极好的遏制作用,求太后娘娘让贫道试一试吧!” “事关皇上的性命,太后娘娘万万要三思啊!”唐密跪在地上,他真的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他当初怎么就将这玄真道长领入皇宫的? 王太后不是个强势的人,前半生听夫君,后半生听儿子,她自己做的主意极少。 所以她犹豫了,开口道:“你先退下吧。” 玄真道长还是很有风度的,行了礼就走了,什么话都没有说。 玄真道长走了,赵瑜的病情比起之前好似更加严重,他之前只是瘦削,精神不振,而现在他会咳血,一开始的咳的血量不多,慢慢地多了,王太后的情绪也开始跟着无常起来,整个人老了好几岁。 “唐密去将那玄真道长带来吧。”现在整个御医院都愁眉不展,王太后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让那玄真道长试一试。 “太后娘娘,万万不可啊,那丹药不同于平常喝的药,对身子的损害极大,若是……”接下来的话,唐密不必说,王太后怎么会不明白? “可是,现在早就没有了别的办法。”王太后最后还是拍了板,唐密没有办法,只能按照王太后的懿旨办事。 唐密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院子里,他极少回自己府邸了,因为那个别院有戚如锦在。 他现在太累,需要找个人说话。 戚如锦怀有八个多月的身孕了,现在行走都有些不便,她躺在床上,悠闲地看书。 沉重的步子慢慢靠近,她还是安静看书,置若罔闻。 “戚如锦,你为什么都不看我一眼?”唐密这明显是在求安慰,戚如锦却觉得一阵的鸡皮疙瘩,耸耸肩:“你今天吃错药了?” “皇宫里的事情,我一直都没有和你说过,皇上病了,而且病得很重。”他完全没有听到她的话,只是蹲在地上,头靠在她的小腹上,他能听到她的胎动,那强烈的撞击让他感觉到自己还能思考,想到躺在床上的赵瑜,他的泪慢慢流下来:“皇上他一直都将我看做最重要的人,整个皇宫都交给我打理,可是我呢,我却只能看着他躺在床上,生命一点点流失……” 从来没有男人在戚如锦面前流过泪,所以她稍稍有些慌乱了,只能笨拙地安慰他:“生病么,任何人都会生病的,只要大夫医好了就行了,皇上是大燕的君王,多好的大夫都能找得到的,会没事的,不是么?” “不一样的,这次可能真的是到了绝路,皇上他现在在咳血,而且咳得越来越多,宫里的御医都束手无策,而这个时候那个玄真道长说要用丹药救皇上,可只要看过史书的人就知道所谓丹药之术不过是骗人罢了!” “你也太悲观了些,万一那个什么玄真道长真的有本事呢,姑且一试,若是无效停了就好,而且那种丹药都会有太监试药的,不要那样担心。”戚如锦这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唐密的情绪好了许多,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和如锦的姿势就有些怪异了,他的脸有些发烫,正要起身,她开口:“槿欢现在如何?” 唐密不说皇宫的事情,她就不提,可这并不代表她就不关心周槿欢的处境。 “你和周槿欢认识?”唐密有些诧异,随后马上就明了了:“对了,你是黑老三的妹妹,而她和周老三是认识的。” 唐密不喜欢周槿欢,可戚如锦问她的情况,他也耐心地将她的情况说明了,戚如锦的反应极大:“什么,槿欢她怀孕了?” 想到周槿欢和张子朗他们的关系,如锦有些心疼她:傻瓜,为什么会让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 “你和那个周槿欢关系很好么?”一般和戚如锦相处的时候,唐密的智商都是下线状态,而这一次难得得上线了。 “也算不得多好,只不过大哥以前在萧景知手下做事,我和槿欢差不多的年纪,自然走得近一些。”如锦看出了他眼神里的警戒,有些亡羊补牢,可是这话说完,他眼里的怀疑更多了,她索性也不整那些虚的,直接道:“你也看出来了,我们关系关系还是挺不错的,只是她后来进了宫,我们就断了联系……” “不许和她有所牵扯。”唐密突然打断她的话,她觉得有些可笑:“唐密你这管得也太宽了些。” “女人以夫为尊,你当然要听我的。”唐密这话一说,如锦的脸色马上就变了,却也只是说了两个字:“呵呵。” 唐密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可看得出来她眼里的讽刺。 两人对周槿欢的态度完全不同,话不投机半句多。 如锦对于周槿欢他们的计划一知半解,自从被掠到这个小院之后更是和他们断了联系,前些日子苏婉过来找她,她就有种不祥的预感:周槿欢在走钢丝。 她现在怀着孕,心有余而力不足,本想着趁此机会让唐密帮周槿欢一把,可是只要提起周槿欢,唐密的情绪就会起伏很大。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况且她和唐密是什么关系,不过就是露水一夜而已,就因为她怀了孕,所以他会帮自己,怎么可能? 槿欢,你现在在皇宫里到底是如何的处境,苏婉是过不来么? “皇宫的事情你不要多想,好好在这里安胎。”温馨的氛围一下子不见了,唐密说话也冷了些,戚如锦摸摸肚子,却是半晌没有说话,他有些生气,甩了袖子就走了。 “若是现在能将孩子生下来就好了。”如锦看着自己的小腹,有些发愁:现在赵瑜得了重病,皇宫实乃是非之地,槿欢能应付得了么? 且等等看吧。 玄真道长炼丹药用了些时日,这期间赵瑜的身体更糟了,王太后一催再催,半月之后丹药总算是到了皇宫。 小太监先行试药,连服了三日。 就那小太监陈述,服过药后身体明显强壮了些,而且夜里失眠的症状也好了许多,这些都是他自己说的,而众人都能看出来他脸色的变化,由苍白到红润。 那丹药确实有效! ------------ 第二百四十三章 真实的身份 那丹药的药效惊人,王太后脸上的喜色也掩藏不住,御医一而再再而三地验证那丹药确实对身体无害,这才让赵瑜服食。 说来也是神奇,服药的第五日,赵瑜的咳血之症就好了,第十日已经可以张嘴说话了。 这丹药确实也起死回生之功效。 周槿欢在别宫不得出入,所有的消息都是来自小孟子的,她提着的心算是放下了,可想到杨明其人,不自觉开口:“虽说皇上现在身体有所好转,但你们还是要多多注意,懂么?” “奴才谨记,还请珍妃娘娘放心。”小孟子说完便走了,这别宫他也不能多呆。 小孟子走后,周槿欢就忍不住想:那玄真道长是杨明推荐的,他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她想错了,杨明并没有什么大的野心,他只是想卖个恩情给赵瑜,以求得地位稳固、荣华富贵? 若是这样,只是成全了杨明,那她呢? 她不自觉地看了看自己的小腹:这个孩子,是真的还是假的? 一切的答案,只有赵瑜才会知道了,而她只能等。 赵瑜的身体慢慢好了起来,几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差不多一个月之后,赵瑜已经能下床了,事情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王太后对于玄真道长格外的推崇,皇宫里的人对于这个道长也是格外得看重。 听说皇上要留他在皇宫当御医总管,他却推辞了,说自由比什么都重要。 无意这种不对高官厚禄心动的人才算得上是得道高人,就连一开始将他当做江湖骗子的唐密都对他有所改观。 可这样出世的玄真道长也会恃宠而骄的,因为王太后和皇上的信任,他入宫开始不下马,挑战皇宫的威严,侍卫们向上面报告的时候,赵瑜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抚掌大笑:“至情至性,自由之人,皇宫和江湖在他眼里有何不同?” 话里颇有欣赏之意,故而皇宫的人对于玄真道长就越发地尊敬了。 赵瑜和玄真道长很是亲密,御书房的侍卫看到他,也不会多问什么,有时候甚至连通报都用不着。 可以说玄真道长若是愿意,他甚至可以成为皇上最亲密的人之一。 赵瑜现在身体已经大好了些,但还是不能出门的,秋冬之际对于他这个久病之人太过于恶意。 “皇上,今日的丹药该服用了。”玄真道长将那颗丹药拿给赵瑜,赵瑜闻了一下,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吃下了,味道好似和以前不太一样,于是他问:“玄真道长,这个丹药是……” “皇上觉得这个丹药和平常不一样,却也还是吃了,皇上对贫道倒是信任。”玄真道长慈眉善目的模样,任何人都不会觉得他有坏心肠,赵瑜哈哈一笑,他久病在床,很久没有这般笑过了,依旧是如松柏一样让人晴朗悦目:“玄真道长若是真的有心要害朕,当初只需要给朕一颗有毒的丹药就好,何必大费周章?” “其一是您是皇上,有那么多人试药,贫道不敢;其二是贫道有些想念这个皇宫了,多年不见,总要再多看几眼才舍得去死的。” 玄真道长在说这话的时候,面容依旧是平和的,而赵瑜的脸色明显难看了许多,有鲜血自嘴角流出来,滴在他雪白的衣衫上,在这个关头,他好像有些认出来这个“玄真道长”了。 “看皇上的模样是认出了贫道,是么?”玄真道长扶着赵瑜坐下,赵瑜想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你是十三王爷周明远,眉眼之间还有些相似,只是变化太大了,不然朕也不会认不出来。” 前魏的十三王爷,周槿欢的十三哥,算起来现在也不过是三十多岁,他们一直以为这玄真道长是鹤发童颜,其实他只是头发白了,比一般人更沧桑了一些而已。 “皇上还能认得出贫道,也算是贫道的福气了,你也不必担心黄泉路上孤单,贫道自知无法活着走出这皇宫,命留在此,也不觉得可惜。” 玄真道长,或者说是周明远的话让赵瑜笑起来,他的眉眼尽是讽刺,开口道:“朕知道你不准备活着走出皇宫,你早就已经心死,可是好多事情你并不知道。” “小孟子,进来!”小孟子闻声推门而入,进来之后看到赵瑜这个样子,整个人都要吓傻了:“皇上,您……来人,快请御医!” “小孟子带着玄真道长去一趟别宫。”赵瑜强忍着痛处说出最后一句,而周明远觉得自己的使命早就完成了,一死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也就跟着小孟子一起走了。 小孟子出门的时候嘱咐了常喜两句:一句是叫御医,一句是叫王太后。 常喜完全按照小孟子的话去做了,只是他先去找了王太后,后去找了御医。 而这两件事其实是可以一起做的。 周明远跟着小孟子一起到了别宫,周槿欢听到脚步声,马上就走出来了,迎面而来的两人,一个是小孟子,而另一个人穿着一身道服,想必就是那个最近在皇宫特别出名的玄真道长了。 “珍妃娘娘,皇上让奴才将这玄真道长带来。”小孟子不知道御书房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但他知道这个玄真道长绝非外边这样无害。 “久闻玄真道长大名……”小孟子侧身,周明远整个人都暴露在周槿欢的面前,周槿欢虽有原主儿的记忆,但眼前这人和她的十三哥还是对不上号的,周明远只是呆呆地看着她,那是他最疼爱的小妹,他听到了小孟子对她的称呼,也看到了她微微有些隆起的小腹:她竟然成了赵瑜的妃子,还坏了孩子? 一瞬间他就懂了赵瑜最后看他的眼神,他是该后悔的吧? “贫道不过是有个虚名罢了,实际上不过是个可怜又可悲的俗人。”他一早就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和赵瑜的关系,坊间也有很多流传,但他还是舍不得生她的气,那是他放在心尖上疼的人,他如何能狠得下心? “若是珍妃娘娘没有别的事情,贫道就先退下了。” 赵瑜对她应该还是不错的吧,不然依照她那样的性格,如何会给他生孩子? 周明远有些后悔了,他是给死去的亲人报仇了,可是这样对小妹好么,对她的孩子好么? 赵瑜赢了,即使在这个时候都能扳回一城,他赢得太漂亮了。 周明远慢慢走出了别宫,而周槿欢这个时候是应该回到房间的,但她就那样定定地站在原处,看着他的背影。 “娘娘,现在不比夏天了,您还是回房间去吧。”苏婉扶着她,她点点头,转身回到了房间。 而周明远这个时候已经就走出了别宫,扶着别宫的宫墙,慢慢蹲了下去,他知道自己无法活着离开这个皇宫,在进宫之前就已经吃了毒药,也到了发作的时辰了,不如就死在别宫的墙角下吧,也能距离小妹近一些。 毒药发作的时候很痛苦,鲜血淌了一地,阿芳从御药房回别宫的时候正巧看到,大声叫起来,周槿欢人在房间里,自然是听不到的,而阿芳只是厨房的宫女,和周槿欢也是说不上话的。 “娘娘,你怎么好似坐立不安的?”自从见到那个玄真道长之后,周槿欢一直都在跑神,那样白发的人她确实是不认识的,为什么会一直不自觉地想呢? “可能最近太累了,你先出去吧。”周槿欢边说边走向内室,刚刚躺到床上,闭上眼睛,突然有个人的脸就浮现在脑海里,那是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男人,和刚刚见到的那个所谓的玄真道长很是相似,特别是那双眼睛。 有股悲凉自心里蔓延开来,她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流泪了。 原主儿的记忆让她再也坐不住了,从房间里跑出来,一路飞奔到了宫门口,而侍卫拦住了她:“娘娘还在禁足期内,请娘娘回去。” “本宫现在怀有皇嗣,你们若是不想要命,尽管阻拦本宫!”周槿欢的眼眶都红了,可这话说得很有气势,两个侍卫彼此看了一眼,让开了。 “那个玄真道长呢?”她的眼神像是一把剑,两个一米八五的大汉都有些受不住,其中一个人说话都有些结巴:“奴才也不太清楚,刚刚就听到阿芳姑娘说死人了,不知道是不是……” “你胡说什么,刚刚本宫见他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死了?!”周槿欢气急了,有个比较有眼力见儿的宫人去找阿芳过来,阿芳倒是比那两个侍卫要冷静一些:“娘娘,那玄真道长死了,还是奴婢叫人将他抬走的,现在娘娘怀有身孕,实在不宜……” “混账,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带本宫去!”周槿欢上前一把拉住阿芳,阿芳朝南边指了指,周槿欢就什么话都来不及说,跑向那边,她途经别宫的最南边,在那里看到了一滩血,刺红了她的眼。 她自认跑得不慢,可终究还是没有赶上,当她到地方的时候,只看到了一堆火,熊熊的大火让秋冬的天气都暖和了些,却让周槿欢冷了心。 为什么她反应就那样慢,为什么一开始就没有认出来那是她的十三哥啊,那个最疼她的十三哥,她怎么就能认不出呢,她是瞎么? ------------ 第二百四十四章 没命去爱你 周槿欢还是没有见到她十三哥最后一面,晚上她躺在床上,脑子里一页页都是周明远的样子。 她的这个十三哥在小说里出场极少,只是说他对原主儿极其溺爱,争储位的时候败下阵后就离开了邺城,四处游学去了,这也是他能躲过赵瑜屠刀的原因。 可是他才三十多岁而已,怎么就能满头的白发? 对不起,十三哥,对不起…… 她捂唇啜泣,身子弯成了一个虾球,好像想要找个支点来支撑她的情绪宣泄。 那一声声的对不起,她自己清楚,除了对十三哥的愧疚,还有对赵瑜的心软。 她哭了一夜,第二日苏婉进来的时候,她眼睛还睁得大大的,眼睛肿的比核桃还吓人。 “姑娘,你多多少少要吃些饭的,赵瑜那边情况不妙,你就算不为自己想,总要为小初夏想的吧?”苏婉这话一下子让周槿欢的泪止住了,她抓住苏婉的手:“白粥,给我端碗白粥。” 苏婉说得没错,若是她自己一人,想如何发泄情绪都可以,可是她有小初夏。 十三哥化为玄真道长,并不是图好玩,是为了要了赵瑜的命,他成了杨明手里的一把刀,赵瑜现在的情况不明,若是……若是他出了事,整个大燕都会乱起来,她必须要好好保护小初夏,绝对不能让她受伤。 “赵瑜现在情况如何?”她喝了口白粥,嘴里还说苦涩得紧,吃了口蜜饯才算好了些。 “现在完全没有消息,可是看情况不妙,那玄真道长用的丹药毒性极大。”苏婉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忍不住上扬,周槿欢自然听得出来,只是此刻她没有那么多旁的心思,轻声道:“密切关注着御书房那边的动静。” 三日后,御书房那边还是没有什么动静,直到夜里,王太后紧急召见了唐密,让他写了个诏书。 诏书是在第二日发布的,是那种很简单的大赦天下的诏书。 消息传到周槿欢那里,她的腿都软了:大赦天下是天大的恩德,这就说明皇上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于上天,人间再无办法。 这是历代天子的最后一个办法,也是一个信号,一个皇上将不久于人世的信号。 若是再过三五日,皇上再无好转,皇宫就要准备丧事了。 赵瑜,真的要死了么? 她自从踏入皇宫的那一瞬间,她就恨极了赵瑜,她一直做梦都想着他能给死去的那些亲人偿命,可是她觉得那是一个太过于艰难的目标,她从前也想过若是她提前完成了这个目标,该何去何从。 可是她很快都否定了这个想法,赵瑜是那样聪明,不,说聪明都是侮辱他,他是那样智慧的,怎么就可能那样轻易狗带? 可是现在事实就摆在面前,她不知所措,她连手脚都是颤抖的,是惊喜还是惊吓? 他是活该的,就在前几日他还杀了十三哥,他那种人早就该死了…… 她一直在给自己灌输自己的思想,但还是心痛,这次她并没有流泪,她起身,脸上甚至还带着笑:“是在御书房吧,我们去御书房看看,他怎么可能会死?” 可是还没有走几步,人就跌在地上,随后就晕倒了。 她人刚被放在床上,一向看她不顺眼的王太后就过来了,王太后早就没有了以前的雍容华贵,好似一下子老了十几岁,不过她的声音还算威严:“你们便好好照顾珍妃,让她好好养着。” 大燕的变故,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小竹收拾了一下,直奔长陵了。 大赦天下意味着什么,萧景知自然是懂的。 “小竹,你去找个身形和朕相似的人来。”萧景知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小竹皱眉:“皇上,现在的大燕是最乱的时候,苏婉在皇宫里,您根本不必亲自去……” “朕自有安排。”安排,是真的有什么安排么? 皇命下来了,小竹也只能听着。 依照萧景知的身形,找个相似的人并非难事,等萧景知“安排”好大周的事情就和小竹一起去了邺城。 赵瑜大赦天下有些日子了,但一直没有没有消息传出来,无论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周槿欢依旧被禁足在皇宫,直到一日小孟子红着眼睛将她叫到御书房。 有一瞬间她是期待的,御书房那是什么地方,除了赵瑜还有谁会叫她? 她想得也没有错,确实是赵瑜找她。 她刚进房间,小孟子就将房门关上了,空荡荡的御书房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儿。 来不及多想什么,她进了内室,赵瑜就躺在床上,安静得和他的性格完全不符。 在她的印象里的他是张牙舞爪的、霸道可恨的,绝非现在这样。 “你过来了。”赵瑜听到了脚步声,挣扎着要起身,她几步走上前将他扶起来,他躺在床上这些日子,本来健康的肤色都变得苍白如纸,她开口:“有按时吃药么?” “槿欢,我自己的身体,比谁都清楚,我没有多少日子可以过活了……”赵瑜的手慢慢覆上她的脸颊,面容里更多的是平和,她则轻轻摇头:“不会的,你才二十出头,日子还长着呢,这大燕江山还需要你,你怎么能撒手不管?” “不是我不想管,是我没有这个命。”赵瑜叹息,声音里满满的都是沧桑感:“以前年轻气盛,从来没有将天命当做一回事,现在才发现一切冥冥自有定数,就是我是皇上也改不了自己的命格。” “不过是寻常的丹药,唐密他们还在找好的大夫,事情完全没有到绝境。”赵瑜这样绝望无助的情景,她幻想过无数次,但真的出现眼前,她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悲伤。 “你见过周明远了?”赵瑜轻轻摇头,提到来了十三哥的名字,周槿欢的脸色有些难看,正要说什么,他用手捂住了她的唇:“我让你过来,就是想和你说明白,你十三哥的死和我无关,他进宫之前就藏了毒,等那些奴才发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到底十三哥是她的亲人,还死在她的别宫之外,她当时也亲眼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被烧成灰烬,现下听到这个名字,现下听到他的解释,并未释然,她沉默了,而他自病重后就没有说过这样多的话,身体羸弱得很,轻轻咳嗽着,她有些慌乱地轻轻拍拍他的后背,用丝帕擦他的唇,不料却看到了鲜血。 咳血,他现在还在咳血。 “你还在咳血……”周槿欢拿着丝帕的手有些发抖,她以前觉得晕血是个很矫情的额事情,而现在她好似也矫情起来了。 “咳血并非是什么大事,你不用担心。”赵瑜轻轻拍拍周槿欢的手,轻轻道:“小孟子,去将太后请过来。” 小孟子虽站在房外,耳力却是极好的,答应了一声就请太后去了。 周槿欢自觉和王太后的气场不合,正要离开,赵瑜却拉住了她的手:“就再陪我一会儿,等太后来了,你也不必离开,只需坐在外室就好。” 太后听说周槿欢在御书房,行动是极快的,赵瑜他们两人还没有说几句话,她人就到了。 王太后看到周槿欢的时候,眉毛皱了一下,周槿欢请了安,什么话都没有说,很识趣地去了外室。 两人在内室谈了很久,却也不知道在填什么,只知道天快黑的时候,王太后内室走出来,直接无视了周槿欢离开了。 周槿欢正要进内室,却听到了赵瑜的声音:“天也不早了,你也回去了,让小孟子进来伺候就行了。” 周槿欢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的,既然不愿意再见她一面,为什么要让她在外室等那样久? “好。”她回答了一个字,赵瑜那边却轻轻叫了她的名字:“槿欢……” “嗯?”她停下了脚步,他显然没有想到她能听到他的话,声音里有掩饰不了的惊讶,半晌才问了句话,声音里满是苦涩:“槿欢,一直到现在,你都还恨我么?” 周槿欢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手指在屏风上轻轻敲了敲,开口道:“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身体,不要想那么多了。” 她在等他的回答,他停了好大一会儿才回答了,只有一个字:“嗯。” “那我不打搅你休息了。”周槿欢说完就走了,她走得很慢,像是在等他叫住自己,但是没有,一直到她回到别宫,都没有人叫住她。 他咳血,但他好似比前些日子好多了。 这是她今日见到赵瑜后的想法,可万万没有想到,第二天会有那样的消息传来。 正是正午时分,小初夏被青羽带到了王太后那里,周槿欢一个人吃饭,是小孟子亲自跑来的:“娘娘,皇上他殡天了。” 她端饭的手有些颤抖,却还是强撑着,笑了:“孟公公在说什么胡话呢,本宫昨天才见过皇上,怎么可能突然殡天,你的脑袋是不想要了?” “娘娘,奴才哪里敢胡说,是太医院才下的通知。”小孟子的眼睛是红肿的,声音是沙哑的,可周槿欢不相信:“本宫这就去御书房一探究竟,若你敢欺瞒本宫,本宫一定让你灭九族!” ------------ 第二百四十五章 什么叫有情?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御书房的,她不是第一次面对死亡,相反她经历了太多的生死,而这次却也不同的,里面那人让她觉得一切都是那样不可置信。 “杵在门外做什么,还不进来?”王太后在房里,斜眼看了她一下,她抿着唇,低着头进来了。 “将房门关上。”王太后吩咐她,她转身就门关上,门刚关上,她转身还没有来得及说些什么,一个巴掌就落下来。 这一巴掌,王太后等了太久了吧? “都是你这个狐媚子,要不是你和元文雅的那些小恩小怨,我皇儿怎么会和鲜卑开战,又如何会受箭伤?”王太后这话说得周槿欢差点笑出声,她的年轻人,力气自然是比王太后要大一些的,一把将王太后推开,几步走到内室,他还躺在床上,就如同以前一样。 “赵瑜,你以为现在的大燕很安全么,根本就不是,你留下了一个那么大的烂摊子,现在拍拍屁股就走,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点?”她的身子软软地靠在屏风上,说话的语调慢慢的,悠长里带着些许的惆怅。 “你有什么资格说哀家的皇儿,要不是你这个祸水误我大燕,我皇儿怎么会有如此一劫?”王太后走过来,按照封建礼教的那些视角去看,她说得不算错,可是她是周槿欢,还是心情不太好的周槿欢,所以她开口了:“太后娘娘说本宫是狐媚子,那您呢,您觉得赵瑜的死和您没有关系么,这简直是天下最可笑的笑话了,当初唐密拼死拦着不让那道长炼丹药,是谁将那害死赵瑜的丹药亲手送到他口里的?” “这……哀家当时……”王太后没有想到她会这样顶撞自己,所以一时之间还真的说不出什么话来,周槿欢的话还没说完,接着甩刀子:“是太后娘娘您啊,将赵瑜推入死亡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您啊,赵瑜到底是您的亲儿子,您怎么就能下得了那样狠的手?” “没有,哀家没有害自己的儿子,哀家只是想让他快点好而已,哀家也不知道那道长是那样该死之人……”王太后边说边流泪,最后跪在龙床旁边,整个人都哭晕了过去。 “来人,太后娘娘晕倒了,将太后娘娘送走。”王太后走了,房间里就剩下两人,周槿欢用嘲弄的口气轻声道:“你一直想将我圈在你身边,可你死得这样早,如何能管得了我?” “王太后那样色厉内荏的性子,元文雅是鲜卑人,现在还是被禁足着,周采薇就更不用说了,她到底不是个能顶起天的人,所以就算我现在带着小初夏离开,谁能拦得住我?” 她这样挑衅的话没有换来任何的回应,她痛恨这样的安静,突然对他动手,用拳头狠狠打他的胸口,像是撒气般喊叫:“说话啊,以前听到我这样说,你一定会炸毛的,不是么,现下怎么就怂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等她打累了,蹲坐在地上,轻轻依靠在床梆,揉揉发涩的眼睛。 她心痛得让将那心脏掏出来呼吸新鲜空气,可却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累吧,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前有十三哥,后有赵瑜,前后不过三五天。 “珍妃娘娘,皇上昨日留下了旨意。”小孟子在房外呆了很久,直到房间里没有了动静,这才开口。 “你进来吧。”周槿欢从地上坐起来,从内室走出来,跪下接旨。 听完小孟子的宣旨,周槿欢苦笑一声:生前不饶过我,现在人死了,还不放过,赵瑜你简直太过分了。 圣旨很简单,后宫和前朝的所有事宜,一切都由她暂时处理,直到她将孩子生下来。 原来都是她多想了,她真的怀孕了,可是她明明每次都喝堕胎药,怎么可能就能怀孕的? “娘娘,这是皇上留给你的密信。”周槿欢接过那信,坐在书桌前细细看了看。 赵瑜果然了解她,知道她现下最想知道的是什么。 看完那密信之后,周槿欢就什么都明白了。 “皇上殡天的事情现行封锁消息。”周槿欢将那密信撕了个粉碎,轻轻一扬手,那碎片就像是漫天的雪花一般。 周槿欢最后深深看了赵瑜一眼,抬脚离开了御书房,而小孟子进入房间,用湿手帕给赵瑜擦脸,泪如雨下。 周槿欢回到别宫,苏婉正要开口问些什么,她先开口了:“让阿芳过来。” 周槿欢的脸色难看,苏婉亲自去去阿芳了,临近门前还嘱咐道:“主子今天的心情不好,你只管听着就好,千万不要顶嘴。” “多谢苏姑娘提醒。”阿芳在别宫不短时间了,懂事乖巧,所以苏婉还是挺喜欢她的,怕她不长眼色惹得主子烦心。 阿芳一进房间就感觉到一股极大的压力,行礼之后,周槿欢却还让她起身,她就乖乖地跪着,苏婉刚想开口,周槿欢就将手边的茶水扫落在地:“那堕胎药是怎么回事?” “奴婢不知道娘娘在说什么。”阿芳的表情很是无辜,周槿欢几步走到她跟前,蹲下身子,手很准确地捏住了她的下巴,让她和自己对视:“到了现在你还装有什么意思呢,你就不想想本宫如何得知那堕胎药有问题的?” “自从这别宫建立后,奴婢就一直跟着娘娘,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娘娘,您和皇上之间有情,为什么要那样对自己的骨肉?”阿芳这话让周槿欢忍禁不禁,她的头微微一侧:“有情?你懂什么叫做有情?” “娘娘每次见到皇上的时候,虽然表现都是冷冷的,极少有笑脸,但您无法否认你眼底的柔软。”阿芳笑着说这话让周槿欢更觉得她碍眼,阿芳笑笑:“奴婢是听从孟公公的指令将那堕胎药调换了,可是奴婢不觉得自己做得有什么不对……” “不觉得不对是么,那么不若你去一趟大理寺,让大理寺卿告诉你,你做得到底对不对?”周槿欢实在是生气,本来捏着她下巴的手猛然松开,惯性作用下,她身子被轻轻甩在一边,苏婉正要叫人将她带走,她却轻声笑了:“奴婢贱命一条,就不劳大理寺的大人们费心了。” 鲜血从嘴角流出来,苏婉的动作一向快,可是这次还是慢了一步,阿芳咬舌自尽了。 让侍卫将阿芳的尸体抬走,苏婉的眼睛不自觉地朝着周槿欢的小腹看,启唇又止。 “赵瑜死了。”周槿欢很平静说出这话,苏婉像是怕自己听错了:“什……什么?” “若非赵瑜死了,我如何得知自己是真的怀孕了?”周槿欢苦笑,轻轻拉拉苏婉的手:“我一直都想让赵瑜去死的,可他现在死了,为什么我的心会这样痛呢?” “娘娘……”苏婉想要安慰她,可是她只是想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并不想那些千篇一律的话,于是她开口:“赵瑜殡天的消息现在还没传开,皇宫现在守卫最是轻松,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找个机会将小初夏送出皇宫。要知道一旦消息传出去,皇宫便是最危险的地方,我死不足惜,可是小初夏她还那样小,我不能让她陪着我死。” “娘娘放心,一切只要交给婉儿就好了,只是小初夏放在哪里更安全呢?” 周槿欢一直都是比较属意戚如锦的,但自从知道如锦和唐密那样纠缠不清的关系,她还真的不太敢将小初夏交给如锦了:“我再想想看吧。” 自从那日和王太后大吵过一架后,王太后就呆在自己宫里,每日吃斋念佛,不理世事了。 周采薇曾几次来别宫大闹,那是没有理由的胡闹,周槿欢至始至终都没有露面,任由她胡闹了,她觉得没有什么意思了,也就离开了。 别宫和御书房那样近,周采薇那样胡闹,御书房那边不可能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听到,可是为什么会完全没有反应呢? “娘娘,您说皇上会不会……”春兰只是提了几个字,周采薇马上打断了她:“胡说什么,皇上只是病重了而已。” 周采薇有时候会鄙视自己,当初赵瑜那样待她,她竟然还没有死心。 人,有时候会慢慢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类人。 “赵瑜的事情只怕也瞒不了多久了,你今夜便行动,将小初夏放在张子朗那边。” “可张子朗也是个重要人物,若是皇宫有变故,只怕张子朗也保不住小初夏的……”苏婉的话说得一点儿都没错,周槿欢何尝不知道,只是她除了张子朗,她实在想不到别人的了。 戚如锦和唐密在一起,唐密和赵瑜是何等亲密的关系,她怎么能将小初夏放在她那里,况且算算日子,戚如锦也快生了吧? “就放在张子朗那边,只有这个地方了。”周槿欢叹气,将小初夏安置好,接下来就是她要面对的事情了。 会死么,或许吧,要知道她现在面对的可是整个大燕前朝,不说别人,只那个杨明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苏婉领了命令,趁着夜黑出了宫,小初夏睡得正沉,一路都很安静,并没有哭哭啼啼。 苏婉本想听从周槿欢的命令,将小初夏交给张子朗的,可是到了张府,她又转了方向,几步一拐弯,将身后的跟踪之人甩掉后才敲开了一道门,接孩子的人是小竹。 ------------ 第二百四十六章 见鬼的珍妃 赵瑜殡天的消息到底还是公开了,与此一起公开的还有他的密旨。 周槿欢从一个妃子成了帝国的最高领导者,在所有人的眼里,这几乎是违背礼法的。 周槿欢有小初夏公主,还怀着皇子,确实是后宫的主导者,可她要掌握前朝,这简直是笑话! 若是她肚子里的孩子现在能蹦出来,还是个皇子并非公主,能她管管也就罢了,关键是及因为她怀着个不到三个月的孩子就将整个朝廷交给她,赵瑜显然是病糊涂了。 前朝到处都是埋怨的声音,每日进出丞相府的人用十个手指都数不过来。 杨明只是听他们抱怨,也并不表态,只是到了夜里就会去张子朗的府邸。 “丞相大人,只我们两人怕是动摇不了什么吧?”张子朗开口,他这话一点没错,他虽在战场屡战奇功,但皇宫守卫的兵权在唐密手里,而邺城的守军兵权在太尉吕庆新手里。 若是他们和吕庆新、唐密真动气手来,根本就不是对手。 “老弟,我怎么会让你做那样冒险的事情?”杨明摆摆手,细细解答:“每天都有人来我府邸让我有所动作,可是我理性尚在,知道一失足成千古恨的道理。” “可是,眼下这样好的机会,放过实在可惜。”张子朗饮酒,接着道:“丞相大人,你说那所谓的密旨会不会是假的?” “老弟是通透之人。”杨明和张子朗碰碰杯,随后相视一笑,彼此很是会心。 “自古没有这样的皇帝,自己要死了,却将皇位传给一个还未出声,不知男女的孩子的,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杨明多喝了几口酒,话也说得多了些:“皇上的皇亲那样多,都比那个珍妃的孩子要适合得多。” “丞相大人这样说就是有人选了。”张子朗也不多问,杨明笑道:“天助我也,一切都等皇上下葬后再说吧。” 赵瑜的死在皇宫里造成了轩然大波,周采薇的反应尤其明显,当夜她就跑到别宫,见到周槿欢之后就跪下了:“阿姐,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可是我们到底是姐妹,你能让我去皇陵么?” 周采薇想去皇陵守着赵瑜。 周槿欢不说话,皇陵之地阴气太重,而周采薇才不过是个十七八的妙龄女子,这样对她是不是太过于残忍了点? “阿姐,薇儿求你了,薇儿只愿永生在皇陵守着,别无他想。”周采薇边说边磕头,额上的血留到眼睛里,顺着泪水一起流下来,周槿欢深吸一口气,将她扶起来:“你去吧。” 周采薇的脚踏出房门的那刻,周槿欢的声音传来:“马上就要入冬了,皇陵凄冷些,你要带够衣物。” “前朝那些人不会安生的。”周采薇并没有回头,只是说了这样一句话。 在死亡面前,所有的恩怨都显得单薄。 “珍妃娘娘,这是明日的日程。”周采薇走后,小孟子就来了,明日是赵瑜下葬的日子。 是在做梦么,一切发生得过于不真实,直到她看到那棺木,她强忍住没有在小孟子他们面前失态。 “娘娘?”小孟子已经问了好几遍了,是不是要将皇上安放入棺,而周槿欢则像是没有听到一样,最后他不得不提高声音,周槿欢这才听到了,她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嗯,下棺吧。” 仪式其实很简单,就是将赵瑜的棺材从皇宫送到皇陵。 王太后吃斋念佛多日后还是出来了,元文雅也是如此。 有些日子没有见到元文雅了,她那样一个明艳艳的美人,瘦德都快要脱相了,看着也让人很唏嘘。 元文雅就真的想鲜卑和大燕打仗,让大梁甚至大周有机可乘么?想必她想要得到的不过是赵瑜的关心和重视吧。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她到底还是皇后,而她到底还是珍妃,外臣在的时候,她的礼数还是要到位的,即使所有人都知道皇后只是一个摆设而已。 从皇宫到皇陵的距离不近,但周槿欢感觉好似一下子就到了,她是第二次走这条路,熟悉得让她难受。 当皇棺落下,周槿欢的手摸摸那发冷的檀木,轻轻嗅了一下,声音发颤,对四下人道:“埋下吧。” “皇上!”这一声凄厉的叫声是周采薇的,只见她突然跑上前去,将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推到一边,死命地扒着棺木上的土,周槿欢秀眉一皱,厉声道:“都愣着做什么,还快拦住贤妃娘娘?!” 周槿欢本就是公主出身,长相也是明丽挂,非那种小家碧玉的清秀,她的气场也大,那几个侍卫倒是都很买账,上前拉住了周采薇,周槿欢信步走到周采薇跟前,捏着她的下巴,悠声道:“既然你这样想和皇上作伴,若是不成全你,好似是阿姐的不对了?” 周采薇的眼睛里带着笑意,而她的声音依旧冰冷:“贤妃娘娘心系皇上,便让贤妃娘娘留在皇陵和皇上作伴吧。” 说老实话,在场的女人,除去那些宫人,王太后、皇后甚至周采薇的地位都在她之上,此刻却没有一人多说一句,其一在于她是赵瑜钦定的主持大局之人,其二在于她现在怀着龙嗣。 举国齐哀的同时,珍妃娘娘的恶名也流传了出去。 这对于杨明来说是个太好的机会了。 赵瑜下葬的当夜,杨明下朝之后就直接去找了张子朗。 张子朗知道他此次之行所为何事,只是张子朗不知道他要怎么做。 “你还记得前些日子,你说了什么么?”杨明的心情很不错,开始和张子朗卖关子起来,张子朗费劲想了想,却怎么都没有想明白:“我怎么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了?” “你说那密旨可能是假的。”杨明提示了他一下,他还是没有回过味儿来,声音里的疑惑也并非假装:“我只是说可能是假的,而且就算是假的,现在又有什么用,那珍妃娘娘现在已经掌握了大权。” “那个珍妃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愚蠢的女人罢了,若是她真的有头脑,就不会在皇上临死前一两个月才恢复妃位,反倒是那贤妃有点手段,但到底还是个女人,对赵瑜用情太深,不然也不会被珍妃借故留在那皇陵。” 杨明提起周槿欢来,是不屑的,张子朗只是听着,想着若是周槿欢能听到这番话,不知道会作何反应? “还是丞相大人有见地,您准备怎么做,真的要等珍妃将那孩子生下来么?”张子朗笑,只是那笑很意味不明:“若是那珍妃生下一个小公主也就罢了,若是皇子那可就麻烦了,总不能真的让他做皇上吧?” “那自然是不能的。”杨明的眼珠一转,脸上露出一抹奸邪的笑:“我们不用管那珍妃是不是假传了密诏,我们也做一个密诏不就好了?” “丞相大人想好了人选?”做假密诏的事情,涉及到了一系列的环节,那些具体的细节,张子朗不会去问,他只想知道杨明选中了谁。 “赵索。”赵索其人,是赵瑜的远房侄子,今年不过才六岁,而他的父亲赵嘉只不过是个明州州牧,这样好的条件,真的难找。 “丞相大人你放心,子朗一直都和你站在一起的,到时候只要您一声吩咐。”张子朗表了忠心,想到另外两个人,接着道:“可您别忘了还有唐密和吕庆新那两人。” 唐密把控着整个皇宫,而吕庆新掌握着整个邺城,若非有这两人在,赵瑜当初也不敢只身前往朔州城。 张子朗是有些兵力,可是若是两人联手,他也没有多少战胜的把握。 “吕庆新是个老狐狸,只怕就算现在和他说好,临阵也会有所变故,而那唐密,我早就听闻他和那珍妃之间有些恩怨,只怕将那珍妃拉下高位,他帮咱们还来不及。” 杨明既然敢动手,自然是什么都算好的,张子朗也不多问什么,答应了。 两人喝酒到很晚,等杨明离开之后,张子朗转身回到了房里,阿诚已经坐在桌边,灯光微弱,他的表情都掩藏在黑暗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周槿欢让苏婉传过信儿么?”刚刚阿诚就一直躲在内室,他们的对话尽数听到了耳朵里。 “没有,现在情况已经危及到这种地步,她那边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我派阿桑去过了,不过是枉然。”按说赵瑜下葬之前,周槿欢就该派苏婉过来通信的,可是没有。 杨明过来,他只能虚与委蛇。 “不论周槿欢生下的是男是女,那孩子都是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什么赵索,他以为只要姓赵就能得到皇位么,也太简单了!”阿诚这样说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她要周槿欢稳稳地住在最高的位置上。 张子朗点点头,他和周槿欢之前的计划完全变了形,谁都没有想到她会怀上赵瑜的孩子,更没有想到赵瑜会让她坐上那皇位,他应该和阿诚保持一致。 反水?不,张子朗是和周槿欢一起的。 而另一边,杨明从张子朗的府邸出来,回到丞相府,他的小厮向他禀报:“大人,您送的礼,唐密大人收下了。” 那些朝堂上的文臣大多数都会买他的面子,现在张子朗和唐密也能助他一臂之力,就算那吕庆新有什么想法也无济于事了。 珍妃,什么东西,那皇位可是你坐的? ------------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不见的密旨 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缘故,周槿欢最近身子不舒服得很。 她虽对朝局十分了解,但总是没有什么精神去应付,这日她还是怏怏地垂帘听政,却发觉气氛有些不对。 先开口的是星历令,说是北极星忽明忽暗,预兆着天下不安。 北极星、紫微星都是象征着天下、帝王,所以极其敏感,这星历令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在说赵瑜刚死,天下未安,还是有别的意思? 周槿欢嘴角挂了一抹讽刺的笑,或许她该问一问,不然他们怎么会说? “爱卿此话何意,可是上天有所警告?”她装作很是惊恐的样子,薄薄的一层纱布掩藏不了的恐慌。 “微臣听闻,在皇上的御书房内留有一封密旨,不知太后娘娘对此作何解释?”这个星历令平常不可不哈的,关键时刻还真能冲锋陷阵,可惜,人蠢了点。 “大胆,御书房是何等重要之地,岂是你能进的?”周槿欢现在的身份高贵,那星历令听后也只有跪地的份儿,但转折也在这个时候发生了,杨明出手了:“太后娘娘怀有龙嗣,又深得先皇宠爱,若是还有什么密诏怎会不示人,要藏起来?真是荒谬!” 杨明这话每一句都像是在帮周槿欢,周槿欢只是笑笑,等着另一个人和他演双簧,那个人跳出来的速度比她想象得还要快,正是谏议大夫陶然。 他年纪不小,留着山羊胡,人看起来特别和蔼可亲,可是这样的人,一旦动手真的很要人命。 “丞相大人说得不错,满朝文武都相信太后娘娘不会私藏什么密旨,可现下若是将这星历令推出去问斩,只怕流言就传出去了,本来没有影儿的事情都会被传成真的,到时候只怕于太后娘娘的声誉有损,还望太后娘娘三思。” 陶然这话说得很是有理,而且听起来句句都像是在为她这个太后娘娘着想,若是她不听从了,反而有什么猫腻一般。 这些日子,她认真想过,她坐在这个位置早晚要面对这样一个结果的。 孤儿寡母是最可怜的,而她现在只是一个怀孕的太后娘娘,肚子里的孩子连性别都不知道,谁能服气,谁能不想欺负一下呢? “杨丞相,你怎么看?”她装作有些小纠结的样子,试探地问了下杨明,杨明沉默了一会儿,随后道:“既然星历令能听到这样的流言,就说明有人在关注这件事,太后娘娘倒不如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死心。” 话说得很好听,周槿欢却冷笑,她其实也想知道结果,毕竟那御书房是极其重要的地方,怎么就能有人将所谓的“密旨”放进去? “那也好,哀家就让你们一同去御书房探个究竟。”周槿欢起身,殿下的大臣也都跟着去了皇宫。 周槿欢作为当事人,并没有进御书房,而是和那些大臣们一起在殿外等着,让侍卫去搜。 东西很快就搜出来了,小孟子看着那青色的密旨,又看了看周槿欢,有些迷糊了。 关于周槿欢的那封密旨是赵瑜亲手给小孟子的,而现在出现的这个密旨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笔墨、字迹都像是是真的,内容却是千差万别的。 “孟公公,这密旨还是你宣读一下为好。”杨明这个时候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对于他而言,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也没有必要再装什么了。 小孟子直觉那密旨有些问题,但从技术上说,这又不能说是假的,可是那密旨和赵瑜亲手交给他的并不一样,他是真的作难了。 “孟公公不要害怕,只管将你看到的读出来就够了。”说这话的是陶然,小孟子拿着密旨的手有些发颤,他明显感觉到了压力,抬眼看到周槿欢的浅笑,她好像什么都知道,却并没有给他任何压力,因为她根本就没有看他。 “奴才根本就没有见过这样的密旨,而太后娘娘的那道密旨是先皇亲手交给奴才的,所以这密旨一定是假的。”小孟子最后还是顺从自己的心,将话都讲出来了,等待他的会是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这密旨是在御书房搜到的,笔迹也是先皇的,还盖着国印,孟公公你这玩笑可是开大了点吧?”陶然说话有些咄咄逼人,杨明拦住了他,貌似很是温和地说道:“这孟公公跟先皇最久,只怕有自己的小心思也说不准,不若请太后娘娘将皇上给您的密旨拿出来,对比一下就可见真假了。” 杨明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就表示她的那份密旨出了问题,可是她有不答应的理由么,显然没有。 “那也好,婉儿你去别宫将那密旨拿过来吧。”周槿欢不见一点的慌张,杨明则一副成竹在胸的自信,在场的官员有不少想趁机巴结杨明的,此刻正是他们大显身手的时候。 周槿欢只是听着,并不表态,那几个人蹦跶会儿也就消停了。 苏婉从别宫过来了,脸上满是阴沉:密旨果然不见了。 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杨明既然能让人将密旨放在御书房,偷她个密旨算什么难事? “你,对,就你,将先皇的密旨念一下。”一直站在一边的常喜被杨明点名了,常喜先是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小孟子,随后便朗声念起来。 那是一道完全不同的密旨,指明让赵索继承皇位。 “太后娘娘,您现在还有什么话说?”杨明走上前,周槿欢并没有后退,而是眼前迎上了他的视线:“丞相大人好手段,哀家手段不如你,甘拜下风。” 明明她在说着服软的话,可是她的表情却是那样骄傲的,那种骄傲让杨明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若非有这么些大臣在,他一定会动手的,而现在,他只能忍住怒火:“罪妃,你假传密诏,妄图改天换日,罪无可恕!” 这本就是她计划中的结局,她没有做任何反抗,在张子朗要有所行动的时候,她冲他使了下眼色。 “来人,将这个罪妃拉下去,移交大理寺。”杨明不想看到这个女人,而她怀着先皇的孩子,真动手只怕会惹众怒,不如就将她放在大理寺里。 大理寺死个人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就这样本来为太后之尊的周槿欢成了阶下囚,杨明将密旨下达到明州,只等着那个六岁的男孩赵索入京,杨明就能挟天子号令天下了。 吕庆新、张子朗和唐密这三方的军力都没有动作,杨明若是还有些警惕之心就应该察觉到这次的宫变过于顺利了。 又或者他觉得张子朗是自己一伙儿的,而唐密也接受了他的礼物,殿上的大臣们都唯他马首是瞻,他成功是必然的,没有什么好警惕的。 谁知道呢? 整个宫变唐密都是在场的,他看到了一切,却也默认了一切,等回到院子里,他看到了一脸期待的戚如锦。 “槿欢现在如何,那些黑了心的人没有为难她吧?”如锦拉过唐密的手,唐密还没有来得及甜蜜就听到“槿欢”这两个子,他不喜欢周槿欢,就算是现在也同样如此。 “她能有什么事,不过是被杨明算计,现在下了大牢而已。”唐密承认自己是故意这样说的,如锦紧张起来,拉着她的手也紧了几分,脸凑到他跟前:“下了大牢,赵瑜不是留下密旨了么?” “中间有许多曲折,反正现在她在大理寺的牢里。”唐密瞟了如锦一眼,如锦则狠狠打在他的胳膊上:“你不是答应我会保住槿欢的么,你说话当放屁的啊?” 如锦这话说得过于粗鲁,唐密却笑起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小任性在他的眼里变得可爱起来。 “周槿欢和张子朗那是过命的交情,即使我不动,他也会动的,你有必要那么紧张么?”唐密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如锦更生气了,正要发火,他却将她圈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道:“逗你玩的,我是不喜欢周槿欢,但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更何况她怀着赵瑜的孩子,我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你最好记住自己的话,不然我……”如锦这话还没有说完,唐密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耳珠,接着道:“不然你就会带着小小唐一起离开,是么?” 早前唐密接受杨明的大礼的时候,如锦说过这样的话,他记得清楚,她嘟嘴道:“你知道就好。” 唐密是要救周槿欢的,可他的动作慢了些,张子朗的动作要比他快很多。 下朝之后,张子朗去了趟丞相府后就直接去了蒙记糕点铺,黑老三很久没有参与到朝廷的事情了,特别是在赵瑜死后,没有想到这一次会听到周槿欢的消息,还是这样劲爆的消息。 “我去大理寺帮你引开那些人,你就负责将人救走。” 周槿欢现在刚入大理寺,正是防守最强的时候,他是不该这样突兀的,但没有办法,周槿欢不是别人,他不能让她受苦。 张子朗去大理寺,和大理寺卿聊了很多,自从孔繁下台之后,他和杨明的关系就明朗了,现下任何人都知道杨明的权势,而他在杨明面前能说得上话,巴结他也算是正常。 ------------ 第二百四十八章 暗藏的汹涌 从大理寺里救人算不得什么难事,可若是被救之人不合作,那就另当别说。 黑老三就遇到了这样的问题,最要命的是他是黑老三,不像阿诚或张子朗还会说道理,他只能干着急:“槿欢,你到底是咋想的,人活着不论怎么样都比死了要强啊。” “萧景知死的时候,我就应该跟着他一起去的,可是我留下了,一方面是为了小初夏,另一方面是为了给他报仇,现下大仇得报,我想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活着也无非是行尸走肉罢了,加上我肚子里怀着赵瑜的孩子,我怎么能有勇气活下去?” 周槿欢的每一句话,黑老三都认真地听着,让他无语的是,她的每句话好似都有道理,他竟然无力反驳。 “可你总要替自己想想的,小初夏现在还没有着落,你总不能……”黑老三这话让周槿欢的脸色很是难看:“明明小初夏被安排到了张子朗的府邸,怎么就没有了着落?” “怎么可能,若是小初夏在张子朗的府邸,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黑老三这话并非作假,可周槿欢还是不相信,要知道当初是她让苏婉去将小初夏安置在张子朗府邸的,难道苏婉并没有按照她的意思行事? “或者你可以和我一起去趟张子朗的府邸,到时候一切都会见分晓。” 黑老三的额提议不错,周槿欢答应了。 小初夏是现在唯一能牵动她情绪的人了,她想不通的是苏婉到底将小初夏安置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会不听她的命令擅自行动。 莫非是她的那个什么组织盯上了小初夏? 不对,不对,怎么可能,小初夏还只是一个一岁多点儿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有人盯上她? 凡事都希望往好处想,万一小初夏是在张子朗的府邸里,而黑老三只是在骗她呢? 黑老三一向没有什么心眼,可是他也不傻,可能小初夏只是一个由头,让她离开大理寺的由头。 想到这里,周槿欢的情绪才算好了一些。 从大理寺出来直接就去了张子朗的府邸,就如黑老三所说,小初夏确实不在。 张子朗这夜并没有回府邸,他陪着大理寺卿一起秉烛夜谈,聊了一夜,第二天太阳刚升起来,两人都还迷迷瞪瞪的,就听到了狱卒的声音:“大人,不好了。” “什么事情那样慌慌张张的?”大理寺卿杨墨揉揉眼睛,让那狱卒进来,那狱卒看到张子朗,有些吞吐,杨墨轻松道:“这是张将军,不是外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那个,大人,皇宫的那个罪妃,人不见了。”狱卒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飘着,有些不敢看杨墨,杨墨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回想刚刚自己说过的话,那简直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可张子朗就在旁边,他也不好反应过激,只是摆摆手:“你先退下吧。” 那狱卒刚走,张子朗就开口了:“杨大人若是没有别的事情,那我也就先回去了。” 张子朗这话让杨墨紧张起来,连忙起身:“早膳已经预备了,张大人何必那么着急走呢?” 张子朗其实也是想走的,他要去问问周槿欢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那样束手就擒,杨明难对付么,确实不容易,可是她是周槿欢,论政治手腕根本不在杨明之下的她怎么就会束手就擒? 杨墨一直都在等张子朗的一句话,张子朗也知道,可是若是太直接给了他,反倒会让他起疑心,所以才会这样一拖再拖的。 吃了早膳,喝了茶,张子朗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松了口:“多谢杨大人的款待,丞相大人要忙着迎接新君,只怕我要在一边帮忙打点着就先回去了。” “丞相大人倚重张将军。”听到这话杨墨总算稍稍安心了些,张子朗的话没有说得很直白,但意思很明确了,他会帮忙的。 张子朗从大理寺出来之后,直接回到了府邸。 周槿欢被安排在后院,除非有张子朗的命令否则谁都不能入内。 “大人。”房间左右各有一个侍卫,张子朗怕她还在休息,将其中一人拉过来,低声问:“那姑娘现在情绪如何?” 就连张子朗府里的人都不知道躺在屋里的那人是曾经的太后娘娘。 “那位姑娘昨夜来就一直问大人,刚刚还在问大人回来了没有呢。”那人这样说,张子朗莫名地有些紧张,对那两人道:“好好守着,任何人来着都不许进。” “是!”两人回答的声音出奇一致,而且说话的时候,眼睛里还带着些许的探究,那笑意怎么都掩藏不住,张子朗被他们的那笑给整得有些不舒服,他本来是没有必要给他们解释什么的,可是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你们少嚼舌头,不然这张府你们也不用呆了。” “是是是,大人说什么便是什么。”其中一个侍卫点头,话说得不错,但是语气多了几分的 暧.昧,张子朗知道这种事情是越描越黑,什么话都没有说,推门而入,之后就将房门关上了。 “咱们大人这样重视这位姑娘,我看是有戏,到底咱们府里除了厨房的大娘,连个女人都没有。” “我看也是,这可是大人第一次带女人回来,不知道为什么我总一种‘哎呀,终于可以放心了’的感觉?” “对对对,我也是这种感觉,有个夫人在,至少府里会添一些侍女,我们也多了些机会了,这天天看到的都是男人,真心是烦透了。” 因为张府里没有侍女,这些男青年真的是要郁闷死了。 张子朗自然是听不到他们这些埋怨的,他刚进房间就看到坐在长椅上打瞌睡的周槿欢。 他的步伐很轻,慢慢走上前,坐在她对面,定定地看着她。 他和黑老三以前喝酒喝高的时候,也曾说到过女人的话题,他活到二十多岁,要说一个女人都没有那绝对是假话,可是好似从来没有人在他心里停留过。 说起美人,他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周槿欢,为此黑老三还嗤笑过他,他反驳说她的长相确实好看,黑老三狠狠拍拍他的肩膀:像周槿欢那样肠子里一堆弯弯绕的女人最是无趣,也只有萧景知才会喜欢上。 是他的审美有问题么,好像是吧? 她睡得并不安稳,秀眉微微皱着,张子朗伸手想要抚平,只是手停在半空,终将手缩回了,轻轻一咳,周槿欢就醒来了。 “小初夏呢?”一直到现在她还是不相信苏婉会枉顾她的命令,而张子朗的反应让她彻底绝望了:“小初夏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在皇宫么?” “张子朗,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小初夏真的不在你这里?”周槿欢拉住他的手腕,那双本来水灵灵的眼睛此刻有些红肿,他有些别扭地将自己的手抽回来,不敢看她期待的眼神:“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小初夏,苏婉也没有来过我的府邸。” “不可能啊,当时我明明嘱咐过婉儿,怎么可能会没有在这里?”周槿欢细细回想,生怕有一点的遗漏,却是枉然。 “我要找苏婉问个清楚。”或许她真的对苏婉过于信任了,她怎么就能那样健忘,萧景知的事情也和苏婉脱不了关系的,怎么就能那样放心地将小初夏交给她? “槿欢,你冷静一点,你刚从大理寺里逃出来,若是就这样出现在皇宫,别说找苏婉问清楚了,只怕你刚进宫门就会被杨明的人抓住了。” 张子朗先她一步将房门关上,而周槿欢因为走得急,一下子就撞到他的怀里,他觉得自己的脸一下子就烫起来了,她并没有看出他的异常,冷静开口问:“我进不了宫,那你总可以吧,你找到苏婉向她问清楚,到底小初夏在哪儿,嗯?” “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找苏婉问个清楚,你现在身子不方便,还在大理寺呆了一夜,要好好歇息歇息。”张子朗是个挺笨拙却很真诚的人,周槿欢本不想催促他,可还是没有忍住:“大约什么时候能有结果呢,苏婉应该是在皇宫吧?” “昨天杨明只看到了你和小孟子,苏婉并没有说什么,按理说杨明不会动她的。”其实那天苏婉的表现也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苏婉一向很忠心护主的,昨天周槿欢就那样被人带走了,而她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当时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现在想想确实是有些奇怪的。 虽说现在皇宫早就没有了以往的尊严可谈,但张子朗到底是个外臣,突兀地进入皇宫也是不合适的,他将任务下派给了阿桑。 自从周槿欢下狱之后,阿桑还真的没有见过苏婉,他守在别宫,终于等到了她。 苏婉一听他的问话,提着的心终是落下了,她去大理寺晚了些,周槿欢已经不在了,她正想着要不要去张子朗或唐密的府邸一探究竟,这阿桑就来了。 周槿欢在张子朗的府邸,那么她就放心了。 “你去回复周姑娘,小初夏在很安全的地方,让她不要担心。”苏婉冲着阿桑一笑,阿桑整个人都迷糊了,等回过味儿后,哪里还有苏婉的影子。 ------------ 第二百四十九章 易容进皇宫 张子朗自阿桑那里得到答案之后就一直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周槿欢,毕竟那消息过于敷衍了些,听着根本就像是假的。 可一直拖着也不是事儿,她终究是要知道的,她的反应和张子朗想象得是有差别的。 她并没有执着于答案,听后只是淡淡点头,就像那解释很合理。 “赵索马上就要到邺城了,杨明还在等我……”她打断张子朗的这些话,轻轻点头:“你去吧。” 张子朗看了她一眼,离开了。 刚走到府门口,回想到她的眼神,有一种从心底里升腾起来,他莫名地有些不安,但想着在丞相府也逗留不了多久,也就没有转身回去。 估摸着张子朗到了丞相府,周槿欢就开始行动了。 推开门,看着门前的两个侍卫,她故作虚弱地青咳一声,语气里带着些许的哀求:“两位大哥,我这会儿有些饿了,能否去厨房给我寻些吃食?” 自家大人虽没有说自己和这个姑娘是什么关系,但就自家大人对她的紧张程度来说,她有什么要求,他们都自当满足的。 其中一个侍卫堆着笑容:“姑娘想吃什么,只管说,我这就给姑娘弄些来。” “随便一些就好了,我对吃食不挑剔的。”周槿欢脸上依旧是带着合宜的笑,那侍卫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女人,一时之间竟然有些看呆了,还是另外一个侍卫推了他一把:“还不快去?” 那侍卫反应了一会儿后才离开,周槿欢也不多说什么,直接就回到了房间。 随手就将茶壶丢到地上,顺口大声叫了一声,留守那个侍卫很快就冲进来,而周槿欢则抓住了机会,用花瓶直接冲着那侍卫的头就来了一下,那侍卫的腿动弹了几下,随后就晕了,而周槿欢则趁机躲在了床底下,静静等待着后续的发展。 一刻钟后,另外一个侍卫领着一小队的小厮过来了,看到眼前的场景,整个人都惊呆了。 蹲下身轻轻拍拍那留守侍卫的脸,那侍卫还是有些晕乎乎的,揉揉还疼的后脑勺:“发生了什么事,你们都盯着我做什么?” “盯着你做什么,你长得好看,行不行?”那侍卫的白眼都要翻抽抽了,没有好气地说了一句:“周姑娘呢?” “周姑娘刚刚好像受到了袭击,我听到了房里的声音,只是刚见到就被人袭击了……”留守侍卫说这话的时候那种无辜的情态让周边的几个人都想打他。 “所以现在周姑娘不在了,我们要怎么向大人交代?” 这是最重要的问题,也是最让他们头疼的问题,与其这样等着倒不如出去找找,毕竟是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不定那周姑娘并没有走远。 两个侍卫一个对视,想法保持了一致,齐齐出了府邸去找人了。 当所有人都跟着出去的时候,没有人会注意到一个身形瘦削的人影。 在他们搜查完房间之后,周槿欢也换好了男装,混在人群里出去了。 一切都很顺利,而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进入皇宫,可是皇宫的盘查一样很严的,要怎么做? 她身上还有不少银子,先去找个了小酒楼住宿一夜,她一直都做男人打扮,脸也故意弄得极黑,倒是不引人注目。 她这一夜睡得很不安稳,想了一夜,最后倒是想到了一个还算可行的主意,易容术。 关键是要易容成谁,现在谁入宫最不让人怀疑,无意是杨明了。 当她盯着杨明的脸进入皇宫的时候,守卫的士兵并没有什么多加盘问。 那侍卫打了一个哈欠,冲着身边的另一人道:“这丞相大人还真上劲儿,这样大早就进宫来了,别是皇宫里那个妃子和他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吧?” “新皇上马上就到邺城了,他当然要忙前忙后了,至于什么后宫嫔妃,咱们的先皇仅有一后两妃,现在这都是什么下场,这丞相大人只怕也看不上眼吧?” “你这意思,莫非是那丞相大人看上了太皇太后?” “你这话倒是说得有几分意思。” 两人在说得欢乐,迎面来了一辆马车,不用问话就知道里面的身份,因为那马车的规格。 “那个,车上……”两个侍卫相互推搡着,揉揉眼睛再次看看那马车,其中一个咽口水,上前拦住了:“出入皇宫要出示玉牌。” “瞎了你的狗眼,看不出来这是丞相大人的马车么?”赶车的小厮话说得难听,这个时候杨明挑起了帘子,责怪道:“这侍卫也是尽责,拿玉牌给他看。” 那侍卫一看马车上的人真是杨明,吓得腿都软了,立马改了口:“都是奴才眼拙,丞相大人入宫还要看什么玉牌,您请进,请进。” 杨明缓缓将那帘子放下,马车顺利进了宫。 留在原地的侍卫有些呆呆地开口:“坐马车进宫的人是丞相大人,那刚刚走进宫里的人是谁?” “呵呵呵,可能是我们看花眼了吧?” “若是唐密大人知道了,我们两人都要完蛋的……” “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人知道,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尽管他们知道其中必有猫腻,可是追究责任的还是他们两人,也就算了吧,现在时局乱得很,大不了他们值完岗之后逃走就好了。 周槿欢到了皇宫之后就将杨明这一身行头换了,装扮成一个小宫女,在别宫周围转了好大一会儿都不见苏婉,也就转移了视线去找阿桑了。 阿桑一开始没有认出她来,她将人皮面具撕开,他有些大惊失色:“周姑娘,你不是在张将军的府邸么,怎么会混入皇宫的,你不知道现在皇宫虽还是唐密大人控制的,但他对杨明很是言听计从,杨明不可能放过你的,你现在出现在这里简直是在找死啊……” 周槿欢心里os:阿桑你现在废话还这样多,看来还是黑老三打得少,你还没有改过来。 “你知道苏婉在哪儿么?”她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来宫里的目的是要找苏婉问清楚小初夏的下落。 “这个……苏婉啊,我也找不到她,她最近神出鬼没的……”阿桑简直是在说废话,周槿欢听后直翻白眼,正要离开,阿桑拉住了她:“你准备去哪儿?” “我去找苏婉。”她肯定苏婉会在皇宫,不然当日她被拉去大理寺,苏婉也不会无动于衷。 “你现在是危险人物,不能单独行动,我跟着你一道去。”阿桑这样一说还让周槿欢有些感动,只是这感动还没有持续一会儿,就被他接下来的话整没有了:“侍卫工作很无聊的,正好有个人陪也不错。” 周槿欢有些哭笑不得,罢了,也让她跟着吧,若是真的有什么事,有他在也是好的。 然而她就在这个皇宫游荡了一上午,都没有见到苏婉,下午皇宫突然就忙起来了,阿桑拉住一个宫女问了问,那宫女看着阿桑脸都有些发红:“听说新君今日下午就到邺城了,丞相大人下令把皇宫布置一下。” 那赵索是自明州而来的,今日下午就能到邺城,速度也是够快的。 “咿,你这是去哪儿啊?”阿桑见周槿欢掉头转了方向有些小疑惑,周槿欢拉了他一下:“正午了,先吃饭再说。” 按说苏婉留在皇宫的目的就是要杀赵瑜,赵瑜已死,她根本就没有留在皇宫的必要,而她现在留在这里,应该和那个新君有关系吧? 与其这样没头没脑地找人,还不如以逸待劳,等着她出现。 吃过午饭,又睡了个午觉,她醒来的额时候,赵索已经到了皇宫。 她和阿桑一起去御书房围观了,因是新君第一次会见大臣,御书房聚满了人,多他们两人也算不得多。 赵索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可是人很聪慧,鹦鹉学舌得不错,只是那些场面话自他一个这样小的孩子口里说出来让人听来觉得可笑。 “朕年岁尚小,一切大小事情还请丞相大人多多费心了。”赵索这话一说,杨明的脸都笑成了一朵喇叭花,很愉快道:“微臣谨遵皇上圣命。” “丞相大人匡正社稷有功,朕要大大赏你,现在大燕没有异姓王,姑且就封你做洪州王吧,食邑万户,各位大臣可否赞同?”这话想必也是大人教的,最后那句问话形同虚设。 周槿欢没有心情就听他们的对话,全心全意找苏婉,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人从她身边走过,她的注意力被吸引住了,有些发愣,不为别的,而是那人和她记忆中的一个人重合了:怎么可能,他怎么会在这里? “无耻小儿,那龙椅可是你能做得来的?”那人的声音很是浑厚,打断了赵索和杨明的谈话。 “大胆,你是何人,竟然敢口出狂言?”赵索这个孩子在家估计也没有少被训练,这话说得还是有几分气势的,可那人并没有说话,反而是杨明开口了:“林大人这是走错地方了吧,皇宫之地可不是你这个州牧能随意进来的,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林大人拉下去?” ------------ 第二百五十章 赵瑜的出现 “本官手上有皇上的密诏,谁敢动手?”声音里满是不可怀疑的郑重,手里的那份密诏很是显眼。 是林廉,是那个曾经的贤相林廉。 不得不说他此刻出现在这里是耐人寻味的,也是让人心慌的。 “什么密旨,那是假的,还不快将这个乱臣贼子拿下?!”林廉远离政治核心不短时间了,但他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毕竟是坐那个位置最久的人,在场所有人都楞了。 那些侍卫正犹豫着要不要动手,唐密的声音传过来:“既然只是假的密旨,丞相大人何必如此紧张?” 唐密掌握着整个皇宫的安全,杨明一直以为他们早就达成了共识,没有想到会在这紧要关头和他唱对台戏。 唐密走上前冲着林廉作揖,随后将密旨接过来,不劳常喜宣旨,他将那密旨朗读了一遍。 大意很简单,在赵瑜过世后,若是杨明胆敢对周太后不利,即刻免除丞相职位,由林廉接替。 这份密旨的获益人是周槿欢和林廉,对于杨明来说,周槿欢是好对付的,而这个前前丞相却是难缠得很。 就如同现在的情况,明明他林廉已经远离京师一年多了,可这份密旨拿出来,照样有人买他的账。 “这简直是无稽之谈,先皇当初将你贬谪就是因为看出你的狼子野心,现在新君年幼,你觉得有机可乘才过来做这种事情,真的无耻至极!”杨明抢过那密旨,他根本就不相信会有什么密旨,仔细看过之后更是哈哈大笑:“连个印章都没有就敢假传圣旨,谁给你林廉如此大的胆子?” 说到那密旨没有印章,本来那几个还有所摇摆的大臣纷纷对林廉口诛笔伐起来,唐密站在一边,并没有说什么,等着林廉的解释。 林廉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对于众人的怀疑,他只说了一句话:“你们见过皇上的密旨么,谁说皇上的密旨一定是要加印章的?” 林廉这话说来算是没有什么道理的,可是周槿欢却惊讶极了:她当初亲手接过密诏,虽没有看过几眼,却也记得那密诏是没有印章的,只有落款的篆体字。 “丞相大人的密旨就有印章,你是说丞相大人在伪造么?”说话的是陶然,他这样帮腔让杨明有了底气,他想到了一个人,嘴角带着一抹笑:“密旨是经过御书房宫人的手的,孟公公现下在哪儿,让他来解释一下?” 小孟子也被带到了大理寺,周槿欢被救走之后,只怕所有的火力都对准了他吧? 周槿欢当时满脑子都是小初夏,根本就想不到别的人,现在他们提到小孟子,她才想到他的存在,心里略略还有些内疚,要知道小孟子待她还是很好的,不管他是看在赵瑜的面子上还是看在苏婉的面子上。 “那孟公公伙同那罪妃擅自拟写密诏已经下狱了,大人若是要问,常喜公公常年在御书房当值,对密旨也是了解的,是吧,常喜公公?”陶然突然将皮球踢给了常喜,周槿欢和常喜有些接触觉得那人虽说有时候略显迂腐,可到底是小孟子的徒弟,算是个正直的人。 而现实却给她开了个玩笑,常喜诚惶诚恐地接过那密旨,很认真地看了几遍:“这份密旨确实是假的。”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表情各异,杨明脸上的笑很自信了,而林廉却根本不着急,反问道:“常喜公公可是看清楚了,别是看花了眼睛吧?” “奴才在宫里当值多年,自问这点眼力见儿还是有的。”常喜回答还是很得体的,林廉只是笑笑,也不多做解释,唐密环着胳膊,正要开口让侍卫将林廉拉下去,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来了:“若朕说那就是朕亲自给他的密诏呢?” 在场所有的人,包括周槿欢都吓得钉在了原地,她躲在人群之中,只见那人自大殿门口走进来。 他穿着一件米色长衫,很是普通的打扮却有挡不住的霸气,整个大燕再也难找一人了。 赵瑜,他竟然没有死?! “你是何人,竟然敢假冒先皇,是活得不耐烦了吧?”杨明先声夺人,指着那侍卫大声斥责:“都愣着做什么,这人假冒先皇是死罪,还不快拿下?” “微臣叩见皇上,皇上万岁!”唐密看着赵瑜的眼睛就没有离开,对着赵瑜一笑,跪下了。 赵瑜和唐密的关系有多亲近,整个邺城的人都知道,若是唐密都能肯定那人是先皇了,若是再有人起疑,那一定是在找死。 能混到大殿议事的大臣都不傻,他们马上就跟着唐密跪下了,三呼万岁,就连本来坐在龙椅上的小赵索都被他爹赵嘉给拉下来,乖乖地下跪了。 形势已经很明显了,赵瑜瞟了杨明一眼,杨明的唇都在发抖,断断续续说了几个字:“皇……上……皇上……求皇上饶命……” “丞相大人好大的野心,啊?”赵瑜信步走到龙椅前,蹲下身子,看了一眼赵索那小孩子,又盯着赵嘉看了好大一会儿,赵嘉紧张得要死,牙齿都在打颤:“求……求皇上……绕过下官吧,都是杨明,都是杨明逼我们的,我们本来好好地在明州住着,那杨明非要让索儿过来,我们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啊……” 赵嘉甩锅给杨明,不停地磕头,一副孬种的样子,赵瑜很嫌恶地皱眉,转头看了看杨明,杨明这个时候倒是看明白了,他被所有人都出卖了,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就当是我强迫他们父子俩个虏过来的,一切的错我都一力承当,皇上您会相信么?” 那话是在挑衅,赵瑜坐在龙椅上,悠然道:“朕自然是不信的,至少这陶然和常喜是您丞相大人的人,是不是?” 赵瑜此人,几乎很少这样温柔地说话,而每当他这样说话的时候就表示有人是要倒霉的。 杨明虽知一死难免,却还是吓得身子抖了一抖,另外提到的那两人也是很害怕的模样,只是陶然表现更真实,而常喜则少了分自然。 “谋逆大罪,杨明诛九族,点天灯,而陶然就给他一个痛快吧,至于常喜……”说到常喜赵瑜的话顿了顿,朝着四下看看,周槿欢正在盯着常喜看,脸上满是疑惑,感觉有视线落在头顶上,回看过去,正好和赵瑜目目相对,她有些心虚地避开他的眼神,而这个动作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赵瑜嘴角不自觉地挂了一抹笑,清清嗓子接着道:“至于常喜,朕看在他多年服侍还算得体的份上就先关在大理寺里,朕想清楚了再行发落。” 赵嘉父子被赶出了大燕,自此不让再入大燕地界一步,而剩下的大臣,赵瑜并未追究。 好似一下子,天又变了,周槿欢趁着赵瑜下诏书的间隙逃走了,赵瑜自是发现了,装作没有看到罢了。 可以说赵瑜的出现让周槿欢一下子就乱了手脚,她没有什么时间去思考赵瑜这样做的目的,也将找苏婉的事情推到一边,她现在最主要的事情是逃出皇宫。 她只和赵瑜眼神相撞过一次,但她感觉他好似已经认出她来了,易容改变不了眼神的,更可况他们那般相熟,他如何能认不出? 怀着惴惴之心走向宫门,万万没有想到出宫比她想象要简单得多,侍卫只是例行盘查,问了几句话就放行了。 可能是非常时期吧? 周槿欢不疑有他,出了皇宫后就找个家客栈,恢复了原貌,又回到了张子朗的府邸。 张子朗还在皇宫没有回来,守卫看到她都快激动地跪下了:“我的姑奶奶啊,您总算是回来了,您是去哪儿了?” “我能去哪儿,我是被人掳走了,要不是我聪明你们都见得到我?”周槿欢信口胡诌,还颇为不满接了一句:“张子朗天天养着你们,还真够没用的,我要是等你们救我,那估计命都得赔进去。” 她照旧回到了后院,将房门一锁就开始细细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可是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算了,也就什么都不想了,反正那皇宫她是再也不能进了,现在最重要是等张子朗回来,让他帮忙找找苏婉了。 “好像有些事情不太对。”周槿欢回想起今日御书房发生的事情,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可是却又想不明白。 她不是个喜欢为难自己的人,想不明白就放在一边了,安心等着张子朗,而张子朗直到晚饭时间还没有回来,她就有些生气了:“这张子朗怎么还不回来,莫不是杨明将他也供出去了,他也被抓到了牢里?” 牢里?提到这个,她总算知道那种不对劲儿是来自什么地方了,赵瑜一向看重小孟子,就连林廉都官复原职了,他怎么能不记得小孟子呢? 还是说他根本就不知道小孟子还被关在大理寺? “大人,周姑娘回来了。”就在这个时候,张子朗回来了,周槿欢听到他的声音,起身将房门打开了。 ------------ 第二百五十一章 纷繁的错乱 苏婉的事情张子朗答应得很痛快,周槿欢想了想还是将小孟子的事情讲出来了:“赵瑜有提到过小孟子的事情么?” “小孟子?”张子朗反问,周槿欢解释:“就是以前伺候他的孟公公。” “赵瑜现在身边有个伺候的太监,从来没有提到过孟公公。”张子朗的回答让周槿欢忍不住嗤笑:这赵瑜还真是个薄情的人,小孟子跟了他这样久,没有想到转头就被忘得一干二净。 “孟公公现在还在大理寺么?”这简直是废话,张子朗反问,话里还带着些许的小心翼翼:“你想做什么?” “我想让你帮忙救孟公公,说到底他也算是被我拉下水的。”小孟子和张子朗毕竟是没有什么交集的,这个要求于情于理来说都有些过分,她还真的有些不太好意思,可张子朗答应了:“若是我不答应,只怕你又会想别的办法,现下京师太乱,还不如我帮你这个忙。” 张子朗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通透了? 吃过晚饭后两人就一起出了府邸,直接去了大理寺,她在大理寺的后门等着,张子朗进去救人。 这边周槿欢等着很是焦急,一刻钟后张子朗就将小孟子救出来了。 在大理寺的这些日子显然是不好过的,小孟子身上都是伤,触目惊心的血迹,脸都陷下去了,瘦德不成人样。 “多谢娘娘和大人的搭救之恩。”小孟子就要下跪被周槿欢拦住了,她有些内疚:“孟公公也是被我拖累的,是我该向你赔罪。” “娘娘折煞奴才了,奴才不中用,没能为娘娘洗白冤屈……”小孟子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觉得哪里有不对,而周槿欢也没有纠正他。 “这邺城只怕你是待不下去了,连夜逃走吧。”周槿欢从衣袖里拿出些银两,小孟子接过那银两,想要说什么,看着她的眼神充满的悲怆,最后只是说了句“多谢”。 小孟子转身走了,周槿欢盯着他的背影,想到他看着苏婉的眼神,莫名有些唏嘘,等回过神后却发现小孟子已经跌落到地上,她连忙跑过去,面色苍白、四肢湿冷、呼吸急促,慢慢地甚至有血从鼻孔和嘴角流出来,小孟子好似是中毒了一般。 是,中毒,吞金而死,还是她亲手给的自杀工具,多讽刺! “娘娘,奴才命该如此,娘娘不必挂怀。”小孟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但他嘴角还是挂着抹笑意:“奴才入大理寺的时候就想到过会有这样一天,其实您根本就不要内疚,奴才当初那样做也只是为了尽忠而已,应该是怀有希望吧,总感觉先皇他没死,他还在,所以一直挺到现在,可直到今天奴才才意识到自己的愚蠢和怯懦……” 多可笑,小孟子能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大理寺里呆那么久就是为了验证赵瑜的存在。 “赵瑜还活着”这是多简单的额一句话,若是她知道小孟子那么在意这句话,她早就说了,可是时间哪有可回头的? 现在告诉他赵瑜还活着,对他来说或许更加残忍吧? “娘娘,奴才命不久矣,只是想请娘娘帮奴才一个忙,咳咳……就一个忙……”小孟子嘴角的血越擦越多,周槿欢的眼睛有些发热,连忙点头:“你说,只要你说,我都答应你!” “求求您救救常喜吧,常喜他是奴才的徒弟,算是奴才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了,奴才实在不忍心他落得那样一个下场……” 小孟子知道常喜投靠杨明的事情么,显然是不知道的,不然依照他忠君的程度,不会临死让她搭救一个忤逆人,可是周槿欢能告诉他常喜的真实面目么? “好,我答应你,会去救常喜,会去救他的,好吧?”周槿欢说这话的时候有眼泪落下来了,她看到小孟子笑了,他的语气满满都是遗憾:“奴才喜欢苏婉姑娘,想必娘娘也是清楚的,她当初给我的那块糕点,我一直都没有舍得吃,是知道自己配不上她,这辈子无论我怎么努力都配不上她,不如就放过她吧,至少我能给先皇尽忠,能陪先皇黄泉碧落,也是无悔了……无悔了……” 小孟子是死了,不过他走得很安详,嘴角还带着笑意。 周槿欢擦擦脸上的泪,将他安放在一处僻静之地,和张子朗再入大理寺。 这次张子朗动作很快,不过是空手的,她有些诧异:“赵瑜那么快就对常喜动手了?” 她以为常喜已经死了,虽觉得那常喜是自食恶果,可也觉得对小孟子欠交代。 “并不是,常喜被人救走了。”张子朗这话让周槿欢的心跳有些不正常,她强压住乱跳的心:“怎么可能,常喜他一个宦官,谁会救他?” “你还记得小竹么?”张子朗去救人的时候看到了小竹的正脸,周槿欢心里的那份悸动少了,多了份高兴:若是她记得没错,那小竹和苏婉是一个组织的,跟着小竹就一定能找得到苏婉! 逻辑是通的,周槿欢有些激动,拉着张子朗的衣袖:“他们朝哪里去了,我们跟上去!” 张子朗还是很有跟踪的潜质的,两人一直跟在了一件偏僻的茅草屋外,漆黑的天,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有一盏灯光让两人的轮廓都清晰起来。 周槿欢睁大眼睛看着里面,确实是小竹和常喜两人。 这完全不搭调的两人居然还能有关系,也是够厉害的,周槿欢伸直了耳朵听着里面的对话。 “主子,现下邺城的局势变化这样大,到底该如何是好?”说话的是小竹,他对常喜说话很是恭敬,常喜则摆摆手:“诶,虽说现在赵瑜重新掌握了大权,可有些矛盾也再也掩饰不住,不得不爆发了,我们绝对不能放过这样好的机会。” “主子有把握?”小竹在邺城多年,这里乱七八糟的关系,他自然也是懂的,常喜倒是也不直接:“有唐密在就能保证皇宫不乱,有吕庆新在就能保证邺城不乱,可他赵瑜也只有这两个忠心之人了。” “主子不担心张子朗和卫道诚?”小竹和张子朗、阿诚都是相处过的,特别是阿诚,当时他们同住萧府,现在也成了他口里“卫道诚”了。 今夜让人唏嘘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叹息声是很轻很轻的,只是茅屋里两人的警惕性都极高,因而很机敏地听到了,有飞镖自小竹的手里飞过来,张子朗反应快,拉过她,还好避开了。 “什么人?”依旧是常喜的声音,但是在周槿欢听来却违和得很,张子朗拉着她就要走,可是为时已晚了。 “张将军和珍妃娘娘怎么会深夜在此?”到底是不会武功的周槿欢拖累了张子朗,他们没有逃得了,小竹上来就将他们拦住了。 “苏婉呢,那常喜是你的主子?”周槿欢反客为主,小竹正盘算着要怎么回答,常喜过来了,上前就要对周槿欢动手,张子朗和他打起来。 张子朗的身手是相当不错的,可是在面对常喜的时候竟然落了下风,还不是那种渐渐落出下风,而是一开始就一点儿便宜都没有占到。 这常喜真心是真人不露相,就连张子朗这样的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张子朗最后被常喜踩在脚下,那是他从未有过的屈辱。 而周槿欢则完全被常喜这稀奇古怪的画风给惊呆了,她和常喜还是有所接触的,而今天的他和以往的他太不一样了。 “常喜,你不能动他!”小竹虽控制着周槿欢,但碍于她怀有身孕并没有用力,所以她很轻松就从小竹的魔爪里跑出来,狠狠推了常喜一把,而那常喜只是冷冷一笑,脚下用力,那力道极大,甚至就连周槿欢都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你到底在做什么?”周槿欢再次跑过去,这次常喜没有手软,松了脚,一手捏住了她的脖子,他的脸慢慢凑近,浑身的狠厉和那个有些小脾气的常喜完全不能重合在一起,就在她正要说话的时候,他一把将她推到了小竹的身上,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给我看好她,若是她再来扰我的事儿,我杀了你!” “是,主子。”小竹这次将周槿欢扣得很紧,而常喜自小竹身上抽出一把利剑,挑着张子朗的下巴:“张子朗,你该死,你知道么?” “大丈夫固有一死,只要对得起天地、君主,足以。”张子朗这样的话惹来常喜的一阵笑,随后他眼眸里冷光一闪:“对得起天地、君王,张子朗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么?” 常喜抬手,白光一闪,周槿欢吓得用手捂住了眼睛,而就在这个时候,只听“Dua g”的一声,那利剑应声而落,不远处来了不少人,为首的是赵瑜,他身后是唐密和多日不见的太尉吕庆新。 常喜口中的赵瑜最信任的两个人。 赵瑜看到了周槿欢,面容柔和了许多,转头对常喜开口:“故人既然来我大燕,为何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呢?” ------------ 第二百五十二章 梦里身是客(大结局) “真面目?”听到张子朗的话,常喜反而笑了:“说起做戏,谁能比得上大燕皇上你呢,不惜用命来赌博,你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其实朕的本意并非如此,你,不过是意外所得而已,大周皇上。”赵瑜没有和他玩文字游戏,反而直接开口了:“萧景知,许久不见,朕倒甚是想念。” 赵瑜这话让被控制的周槿欢都楞了:萧景知,常喜会是萧景知么,怎么可能? “果然还是瞒不过你,你什么时候猜到我是萧景知的?”若前一秒周槿欢还在怀疑“常喜=萧景知”这个公式,那么现在她一点儿怀疑都没有了,她太熟悉这个声音了。 “也就是刚才,你亲口承认那一刻。”赵瑜说完微微一笑,接着道:“其实我早就想过大周会派人过来,只是怎么都没有想到你会亲自来,这个惊喜太大了点。” “你怎么知道是惊喜,万一是惊吓呢?”“常喜”将人皮面具撕下来,露出那张谪仙一样的脸,那双凤目还是微微上挑着,只是少了些沉静,多了些戾气。 “惊吓?只怕就你和那个没用的侍从也给我带不来什么惊吓。”赵瑜说这话的时候相当有底气,这是在他的大燕,而他身后又有唐密和吕庆新。 不用看就知道结果,萧景知必败。 “那可不一定。”萧景知退后几步,和周槿欢距离极近,细长的手挑起她的下巴,他在对子她笑着,那笑容明明那样熟悉,却让她找不到一丝一毫的亲切感,他的声音拂过她的耳际,明明是听了很久的声音,却让她辨认不得:“毕竟这个女人在我手里,不是么?” 甚至前一秒,她都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天,眼前这个让她魂牵梦绕的男人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可是大周的国君,你认为我会为了她而放过你,未免太幼稚了些吧,嗯?”赵瑜的话依旧是无情的,只是他眼里有一丝焦急一闪而过,周槿欢捕捉到了,萧景知那样的人如何会看不到? 所以他听到赵瑜的话后,更贴近了周槿欢,樱花一样的唇落在她的眉眼上,举止轻佻得惹人生气,而赵瑜看到他这样的动作,也忍不下去了,抽出剑来就朝着他砍过来。 萧景知将周槿欢往小竹的怀里一推,和赵瑜打斗起来,唐密他们正要有所动作,赵瑜开口了:“这是我和萧景知两人的恩怨,你们都不要插手!” 赵瑜发话,没有人敢视若罔闻,可是小竹就被盯上了,小竹一人自然是不能对付唐密他们那多人的,被抓是避免不了的。 小竹被人拉下去了,周槿欢则站在一边盯着打斗的两人看。 “看两个男人为你打斗,是不是很有优越感?”不用猜这话就是唐密说出来的,周槿欢连白眼都没有给他,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赵瑜和萧景知两人都是在战场上成长起来的人,所以功夫都不弱。 两人痴缠了许久,却也难分伯仲。 许是萧景知被关在大理寺期间体力有所消耗,亦或是他有太大的心理压力,渐渐地他竟然开始有些力不从心了。 历史惊人的相似,萧景知倒在了刚刚张子朗倒下的地方,换成赵瑜用长剑指着他,狼狈至极。 “萧景知,你这人真的很让人火大,你知道么?”赵瑜也用脚踩着萧景知的膝盖骨,虽没有用多大的力气,但足够让他疼痛难忍,萧景知额头上慢慢有了冷汗,却还是强忍着,嘴角带着一抹讽刺的笑:“让能大燕国君火大,我很高兴。” “可是以后就不会了,或许我该谢谢你的,谢谢你让我明白了她对我意义,也谢谢你能用整个大周给你陪葬!”赵瑜说的轻描淡写,萧景知说话的语气是缓缓的:“你若是有能耐现在就一剑杀了我,不用说这些废话。” “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大周和鲜卑联合准备攻打朔州之事么?” 这消息确实是机密中的机密,不然唐密和吕庆新不会也那么吃惊。 萧景知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后大声笑起来:“赵瑜,若只有那样的准备,我不会贸然过来的,你把我想得也太傻了些吧?” “我自然不会将你看得太傻,我只知道若是你不在了,那大周于我来说是唾手可得。”赵瑜的剑出手很快,寒光一闪,接下来就是撕心的叫声,只是那叫声不是萧景知的,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而一群人里只有一个女人,那就是周槿欢。 “周槿欢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赵瑜的剑自手里滑落,跪在地上,将周槿欢抱在怀里,他有太多斥责的话想说,可话到嘴边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顾着用手用堵那涓涓而流的血,他以前从来都没有觉得流血是多可怕的事情,而现在他好害怕。 “我……咳咳咳,自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他是萧景知啊……我等了他那么久,永远见到他了,你怎么能让他就这样死在我面前……赵瑜……你太残忍了……”赵瑜那剑就是奔着萧景知的命去的,所以这一剑很重,她现在已经说话断断续续的了,赵瑜用手擦擦眼角的泪,冲着吕庆新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找御医,请王御医来!” 王御医?只怕就算扁鹊再世也没有用了。 “赵……赵瑜……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现在只有两件事求你……”她的手微微抬起,覆上他的脸,他点头,手抓着她的手:“只要你好好活着,妄说两件事就算是两百件事,我也都听你的。” 周槿欢微微笑了,只是她嘴角的血太让人难过,她的身子微微转向了萧景知,眼睛定定看了他好久,泪水落下来:“景知……好久不见了……你一点儿都……都记不得我了……是吧?” “……”萧景知的眼睛里有悲痛也有迷茫,他是真的还没有想起来,周槿欢苦笑了一下,眼睛还看着他,话却是对赵瑜说的:“第一件事……留……留景知一命,第二件事……不要再找……找小初夏了……她本来就不属于……那个皇宫……” “好,只要你答应我,好好活着,这两件事我都答应你,我都答应你,好不好,嗯?”赵瑜这话说得分外急切,因为他看到周槿欢的眼睛已经开始涣散,可他终究是晚了一步,她的手慢慢滑落,眼睛彻底没有了光彩。 周槿欢死了。 “御医呢,为什么还不来,都死了么?!”赵瑜抱着她的尸体,一步一步朝着皇宫走,而萧景知则被带入了大理寺。 萧景知也不知道那段路他是怎么走过来的,他脑子里全都是流血的周槿欢的模样,他扮作常喜的时候和她是有接触的,可对她的印象并不好,这次她的举动,他更多的讶然,他没有什么内疚,那样没用的情感并不美好。 只是在踏入牢狱之时,时常会烦扰他的那些杂乱记忆一下子就清楚了,那些本来只有音没有容的记忆都清晰了,所以他的心痛难忍,大吼了一声:“槿欢!” 夜还深着,这声喊叫显得特别凄厉,特别哀伤,特别绝望。 “啊啊啊啊!”苏小萌像是被梦靥住了,吓得惊叫了几声,摸摸眼角还有残留的泪。 “苏小萌你是不是想死啊,现在几点了,你知道么?!”是苏妈妈的声音,苏小萌拍拍胸口:是梦吧,可是也稍显真实了些? 迷迷糊糊穿上衣服,下床开了门,苏妈妈马上就闪进来了,拉着她的衣服,一脸的嫌弃:“苏小萌你是丐帮的么,怎么天天穿的衣服跟要饭花子似的?” “小女不才,正是丐帮第二十五代帮主苏小萌是也。”苏小萌插科打诨换来了苏妈妈更大的白眼,顺手将一件白色的碎花裙丢给她,退出房间:“将衣服给我换了,今天有活动!” 苏小萌看看那裙子,细细想了很久:马上就到六一儿童节了,莫非苏氏夫妇要带她去逛公园? 将裙子换好之后,苏小萌并没有出房间,而是拿起了手机,她又找到了昨夜看的那个小说。 他没有什么耐心看小说的过程,只是看了结尾:赵瑜依旧是大赵的皇帝,而周采薇因为陪着他在皇陵呆过一段时间,他非常感动,对她更是爱若至宝,只是碍于她的身份,没能将她升为皇后,依旧还是顶着贤妃娘娘的身份。 而周槿欢在小说里最后一次出现是在真假密诏上,苏小萌去看过那一章的评论几乎全都是在骂周槿欢的,说什么都有,总结一下就是说她是个心眼极多的贱人。 而萧景知,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过客一样的名字,没有故事,他出场在后几章,前面一点儿都没有提。 小说依旧是玛丽苏的小说,和她梦里的完全不同,她突然就释怀了,将小说点了一下已读,事情就算过去了。 只是看过小说而已,真的没有必要有什么执念,赵瑜是爱周采薇的,萧景知是个戏份不如小孟子多的过客,这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苏小萌你是死在床上了么?”听那敲门的节奏就知道又是苏妈妈在催命了,苏小萌将手机丢到床上,出了房门。 “我的天啊,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姑娘呢,不上班都能睡到大中午,谁敲门都没用,都怕地震来了你该怎么办!”苏妈妈的嘴一向厉害,苏小萌卖乖:“怎么会,我可是最听妈妈的话了。” 苏小萌这话是拍马屁,但她转头看到苏爸爸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正觉得事有蹊跷,苏妈妈突然很是开怀地笑了,这变脸速度太快,苏小萌有种不好的预感,于是马上开口:“爸妈,我忘记告诉你们了,其实我今天要和叶子一起去逛街的……” “逛街,逛什么街,人家叶子有男朋友陪着,要你去做电灯泡?”苏妈妈一把拉住了想跑的苏小萌,简单粗暴地将手机递给她:“呐,这是你大姨夫的三舅姥爷的邻居家的外甥的联系方式,听说人还不错,你去相相。” “我的娘亲啊,求求你饶了我吧,这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哪里还有人相亲的,再说了那乱七八糟、七扭八拐的关系,靠谱么?”苏小萌条件反射地表示反抗,可苏妈妈哪里听得进去她的话:“话说你是自己去XX咖啡呢,还是要我和你一起去?” “得得得,我自己去,我去,行了吧?”与其让苏妈妈跟着,还不如她自己一个人去应付,随意说吹就好了。 早饭没有吃,午饭只吃了六分饱,苏小萌这就被退出了苏家,苏妈妈临别还说了一句颇有威胁性质的话:‘苏小萌,我可是听说那人条件很好,你要是敢给老娘整黄了,老娘打断你的腿,听懂了么?’ 腿很重要,可是开心更重要,鬼知道那个什么介绍人是不是在说胡话。 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三点,而XX咖啡距离苏家并不远,苏小萌就跑到咖啡馆对面的湘菜馆吃了些凉菜,还是带蒜的,静静地等着约定时间的到来。 到了三点,苏小萌才慢悠悠地从湘菜馆出来,她回想苏妈妈的说的话,好像是六号桌来着。 一号、二号、三号……六号,苏小萌连头没有抬,低声说了句:“这路上太堵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堵车”两字本来没有什么,只是配上咖啡厅外空荡荡的街道就显得有些可笑了,苏小萌自然是知道的,可这本来就是故意的,非但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反而觉得很好玩。 “这位小姐,我好像不认识你。”对面的男人开口了,语气很平和,苏小萌被“小姐”这个字眼刺激到了,反口:“你才小姐呢,你全家……你是不是叫萧景知?” 她抬头的那瞬间,所有的话都没了,只有“萧景知”三个字,那凤眼,那笑起来很温柔的模样,不是萧景知又是谁? “这位女士,你可能认错人了,我并不叫萧景知。”对面那人还是保持着风度,苏小萌乐开了花,眼睛也笑得弯弯的,很是讨喜:“那可能真是我认错了人,我叫苏小萌,就是……呃,你要相亲的那个人,你叫什么?” 她满怀期待得等着他的回答,他的眉眼和梦里一模一样,仙人似的,若非强行忍住,只怕她这会儿都要伸手去摸他的脸了。 “对不起,你真的认错人了,我在等一个客户。”他的唇也和梦里一模一样,苏小萌支着头看着他,根本就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他显然看出了她的痴迷,正要说什么,这个时候从后面来了一个男人,一把将苏小萌拉起来:“苏小萌,你确实认错人了,和你相亲的人不是六号,是九号。” 有人打搅看帅哥,苏小萌自是不爽的,正要考虑着要不要发个飚,抬头就看到了一张无比熟悉的脸,和赵瑜一模一样的脸。 所以,这是怎么回事,赵瑜和萧景知从小说里出来了? 苏小萌二十五年没有开了桃花,一下子开了两朵,太突然了点,嗯,突然极了。 正文完 ------------ 番外卷 ------------ 动心是意外1(唐密番外) 1 在遇到戚如锦之前,我一直都在偷偷嫉妒着赵瑜,男人总在避免着“嫉妒”这样小心眼的字眼,但这种情绪确确实实存在着,我自是避免不了的。 周采薇是个太美好的女人,特别是在那个桀骜而无力的高平公主对比下,她的温柔贤淑、知书达理就更扎眼。 我和赵瑜是不同类型的男人,各有魅力,并无高下之分,都是年少便名满邺城的主儿,甚至可以说我更受邺城姑娘的欢迎,因为我更风趣一些,也更多情一些。 骑马在邺城转上一圈,大凡看到的姑娘,无不是含羞带怯的,有些大胆的还会拦住我的高头大马送上定情信物,可以说女人对于我来说并没有什么挑战性。 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我甚至还以此为傲。 可是周采薇是特别的,她眼中始终都没有我。 周槿欢不喜欢她,一直都不喜欢,难听的话自然是少不了的,她听后也只是笑笑,依旧跟着,她那双乌黑的眸子看着赵瑜,像是没有听到周槿欢的话一般。 我有心护着她,可她的眼睛从来都没有看向我,我有什么立场? 时间就平静地过着,直到有一日我和赵瑜在邺城酒楼吃饭,周槿欢出现了,她有一张很明艳漂亮的脸,此刻还微微笑着,说实话是真的很让人心动。 可是,我依旧讨厌她。 “周采薇怎么没跟来?”一般情况下,在周槿欢出现之后,不到一盏茶时间,周采薇就会出现的。 “哼,她那样碍眼来这里做什么?”周槿欢白了我一眼,很快就将眼神收回去,看向了赵瑜:“这家饭菜真够难吃的,身毒国进贡了些番果,明日我叫人给你送赵府去吧。” 周槿欢这一点最让人讨厌,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周采薇不在,我就没有什么心情吃饭了,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先走了。 从邺城酒楼出来之后,我怎么想都觉得怪异,就偷偷入了皇宫,我记得她以前告诉过我,她住在朝露殿。 朝露殿很好找,那是皇宫里最偏远的一个小地方,看起来很破旧。 因为怕有侍卫、宫人,我使轻功落入了院子里,进来才发现根本就没有什么人,空荡荡的。 轻轻敲门,半晌都没有人回答,我就推开了那扇门,结果发现周采薇趴在桌子上,我有些小不好意思,说了几句诸如“冒犯了”之类的话,可是她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我本就不是什么呆子,几步走上前,轻轻拍了她一下,她还是没有反应,我这才意识到出了事儿,轻轻扶起她的头,发现她正昏迷着,喊了好几声都没有任何回应。 我算不上一个冲动的人,可是这一刻理性完全没有了,抱着她,使着轻功离开了皇宫。 多年后回想这件事,当初这样做也有想感动她的目的在的。 她中了毒,不是很霸道的毒,但若是不及时医治也会危急生命的,这会是谁做的,联系到周槿欢在邺城酒楼的表现,一切不言而喻。 2 周采薇不仅长相清丽,还心地善良,她怎么都不肯说出给自己下药的那人是谁,她在害怕。 她寄居在皇宫,那周槿欢一向是如何的性子,她不说,我也是能猜到的。 我试着说出了“周槿欢”的名字,她听后只是笑了笑:“你别胡说,阿姐怎么会害我?” 这话使得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大男人就该明明磊落的,躲躲藏藏的本也不是我的本性。 将这件事告诉赵瑜后,他的反应让我很火大,好似那是一件和他无关的事情,我生气地就要走,他却拉住了我,问我:“唐密,你是不是喜欢周采薇?” 我喜欢有什么用? 甩开他的手,提起地上的酒坛就直接饮,酒很清冽,让我回神了:“她碎出身高贵,可到底是个孤女,我喜欢她做什么?” 言不由衷的话就这样说出来,可赵瑜还是不太相信的模样,我只好搪塞:“我爹已经给我说好一门亲事,是王家的二小姐,是嫡女,和我很相配。” “是么?”赵瑜反问了一声,我沉闷地点头。 多年后想到这件事,我都会觉得当初的自己过于怯懦了:为什么不愿意承认呢? 若是当初我承认了,赵瑜势必不会和她有任何的牵连,那是不是有一日她就会接受我,她就不会为赵瑜受伤那样深? 3 赵瑜和周槿欢是亲近一些的,但他从来没有拒绝周采薇对他的好感。 我有些替周采薇生气,可是每当看到她看着赵瑜那般痴迷的眼神,所有的话都吞下去了。 我和赵瑜是自小就长大的情谊,决不能因为一个女人反目,虽然自那件事后,我和赵瑜走动就少了些,经常会流连在烟花之地。 依照我的长相,想要找女人本不需要去那种地方,只是我喜欢那里的氛围,能让我放松罢了。 那个所谓的王家二小姐好似也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退了亲,因为这件事爹娘没少数落我。 直到赵瑜再次找上了我,那夜他向我说了他要谋反的事情,我第一反应是周采薇。 “我会娶她。”这话让我有些不太舒服,强忍着不快接着问:“那周槿欢呢?” “你知道杜文渊么?”杜文渊的才名尽人皆知,只是我不知道他会是赵瑜的生父。 “赵瑜,你将采薇当什么,你报复周槿欢的工具?”我苦笑,想到那个清丽佳人在他眼中只是一把刺人的刀就心里有气,他那边却很云淡风轻的接话了:“算是吧。” 这三个字让我彻底生气了,一拳打在他的脸上,他有些蒙,只是本能地躲着,开始只当我在和他逗着玩,后来发现我动了真格,就和我扭打在一起。 两人最后躺在地上,他有一双洞察世人的眼睛,那眼睛如天狼星一样明亮,他的声音里带着戏谑:“你对周采薇到底是什么意思,是真的一点心思都没有么?” 我哑然,他接着道:“我答应你不对她动手就好了。” 我松了口气,赵瑜是给了我一个机会。 4 和她独处的机会还是很多的,那日我终于决定不再隐藏了。 “采薇,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只是一直都没有……”可怜我的表白还没有说完就被她打断了,她和周槿欢到底是堂姐妹,笑起来也有几分相似,只是她说出的话对于我来说太过于残忍了:“唐大哥这是骗哪家姑娘的话,我可是不会轻易上当的,我对赵大哥的心可是很坚定的。” “若是赵瑜不能给你名分,你知道他和周槿欢的关系的。”说这话的时候,我还有些不太自然,她什么都没有想,直接开口:“我和阿姐的身份悬殊,我只要能陪在赵大哥身边就够了,至于名分什么的,我不在乎。” 她就那样爱赵瑜,为了他甚至不要名分,这样的打击对于我来说实在是太大了。 我一个人在房间想了很久,终于决定要放手了。 不是自己的,强求又有什么用? 我去找了赵瑜,让他好好对周采薇,他则忧心忡忡地问:“你能放下?” “若你是真的在意我这个兄弟就将她娶了吧,断了我的念想,也好让我快些解脱。” 我拍拍他的肩膀,头也不回地走了。 赵瑜的谋逆之事,我有参与,本以为最难的宫廷之变反而成了最简单、最顺利的一步,周槿欢这样女人亲手终结了她皇兄的命,终结了大魏王朝。 我当夜自然也是在皇宫的,理所当然地目睹了赵瑜和周采薇的婚礼。 那日的周采薇真的好美,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有一瞬间我是想上前阻止的,可被理性拦住了。 周槿欢来了,她做了我想做的事情,赵瑜的话说得绝情,她的表情是从未见过的绝望,我发现自己变态地享受着她的痛苦。 讨厌周槿欢的傲慢不屑,却更恨她将周采薇带到我的世界,让我的世界从此乱了秩序。 5 赵瑜建立了自己的国家,国号为燕。 我作为他的左右手,被提拔成了光禄卿,负责皇宫的所有事务。 我很理解这是他对我信任,可这个认命对我来说也过于残忍,因为我在皇宫就免不了会和周采薇碰面。 他当初答应过我会娶她的,可王太后实在不喜她,只好让她做妃子。 贤妃是三妃之首,他对她还算不错。 唯一一点让我不满意的就是他对周槿欢的处置了:他不是恨她么,为什么要留着她的命? 处于对周采薇的关注,我一直都在暗中观察着周槿欢,想着若是依着她的性格一定不会放过周采薇的,却没有想到她对周采薇表现出了极大的善意。 周槿欢是这样的人么? 答案显然是不对的,她一定有什么阴谋。 她想要逃出皇宫,我听到侍卫的汇报,都有些不提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那周槿欢爱赵瑜都爱到骨子里去了,不然也不会对自己的皇兄下手,怎么突然就想逃走了? 我将这些事情都告诉了赵瑜,赵瑜几次打破了周槿欢的逃跑计划,随后将她安排在了白鹭阁,并交代我不要再管她的事情了。 我本就不喜欢周槿欢,既然她被禁足在白鹭阁,不与采薇作对,也就随她去吧。 可自从周槿欢入住白鹭阁之后,赵瑜去那里的次数渐渐多了,采薇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少了。 我时常会在躲在昌德宫的一角偷偷看她,又一次她坐在亭子里喝闷酒,喝得酩酊大醉,天很冷,我实在是怕她冻到了,从阴暗处走出来,刚走到亭子里,她就抬起了脸,她对着我笑:“唐密,你怎么会在这里?” ------------ 动心是意外2(唐密番外) 6 我和采薇都是苛尽礼数的,赵瑜是我们两人不能伤害的人,自然最重要的是她不爱我,我也不屑于趁虚而入。 周槿欢终于走了,她从白鹭阁离开的那刻,采薇的情绪好多了。 这个昌德宫,以后我都不需要来了吧? 我看不得采薇落泪,也看不得她那般高兴,到底她的伤心和开心都和我是无关的。 我喝闷酒,撞钟一样过日子。 赵瑜曾经有心给我找个贤淑漂亮的夫人,但是我拒绝了,何必糟蹋人家小姐? “唐密,你现在心里还有采薇么?”一日我陪赵瑜喝酒,两人都喝了很多,他很突然地问了这话,我摇摇头:“其实说到底那周采薇也只是一个女人而已,哪里就忘不了?” 我在说大话,只是怕他多想,只能这样说:“这女人么,只要眼不见,多深的感情总会放下的一天,时间长短而已。” “是这样么?”他喝了一碗酒,像是反问,我这会儿头有些晕乎,怕说错了话,就趴在桌子上,装睡。 第二日,赵瑜就下了令让萧景知和周槿欢一起去朔州城。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采薇是最开心的,我玩忽职守着,除非真有什么大事,不然很难在皇宫里见到我。 因为对周槿欢不喜的缘故,连带着我对萧景知也有几分不屑,一个男人看女人的眼光成那样,想必也不是什么值得重视的人。 可事实完全不是那样的,萧景知打退了鲜卑人,打败了大梁人,确实是个人才,就连我都敬佩。 赵瑜招萧景知回邺城的当夜,采薇就喝多了酒,她有些苦闷,我就一直在安慰她,她很乐观可结果让我们都想不到,赵瑜竟然要留下周槿欢。 7 我去问过赵瑜,为什么要这样做。 “周槿欢是萧景知最重要的人,朕留下她,不过是想逼着萧景知动手罢了,朕也有机会收拾他,要知道他那样的人太难控制,留的时间越长,于我大燕越是不利。” 赵瑜的话说得是冠冕堂皇的,可我知道他隐藏的意思,但也没有戳穿他。 我自御书房出来的时候,正巧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张子朗,他现下不是还在朔州城么,怎么就回来了? 旁人的事情,我也不愿意想那么多,由着他们去吧。 其实准确地说这时候我对采薇还存着幻想,若是赵瑜真的有周槿欢有情,采薇心灰意冷之时,会不会真的就能接受我呢? 洪州之战,萧景知死了,周槿欢再次被安排到了白鹭阁。 我突然明白赵瑜那日醉酒后问我那话的意思了,他是真的对周槿欢有心的。 那白鹭阁终究只是一个过渡之地,她最后入住了长乐宫,宫里的摆设都是赵瑜亲自吩咐的,这是连采薇都不曾有过的待遇。 我不喜欢周槿欢的理由有千千万万,其中一点就是她太过聪明,她太有作为聪明女人的自觉了,而且表现得太明显,女人还是笨一些更可爱。 长乐宫闹鬼的事情赵瑜让我做安排,本来这件事我是没有放在心上的,与其说是鬼怪在作祟,不如说是人在作祟,可是采薇的话让我有了别的想法。 驱魂之术变成了招魂之术,赵瑜不在这件事便没有人能发现。 怀着些许的忐忑,我找了些招魂的巫师入了宫,进长乐宫“驱魂”。 “驱魂”之事过去之后,周槿欢还是原来那般模样,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好似上天都在帮她。 她接下来的路依旧很顺,生了长公主,成了珍妃,就算后来赵瑜娶了元文雅为皇后,她被贬做了御书房的女官,皇宫里的人也都是对她毕恭毕敬的,都是在皇宫当值的人眼力见儿是有的,谁得宠谁受冷落,那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采薇因为钱嫣然的事情被禁足、褫夺了妃位,我心里也有火苗在燃烧,只是她从来没有表现过要放弃赵瑜的想法,相反她和周槿欢达成了共识,没多久她就恢复了“贤妃”的妃位。 8 再一次见到采薇酩酊大醉是在元文雅怀孕的消息传遍整个后宫之时。 我心疼她,看到她落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可是我还是清醒的,也是有尊严的,我不允许自己成为一个别人的替代品,一个可有可无的替代品。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卑微,和邺城人所了解的那个风流倜傥、幽默风趣、魅力十足的自己不一样的卑微,为什么我要让自己成这个样子? 因为太看重那份感情,太看重采薇,所以要如何作践自己? 或许真的是太久没有碰女人了吧? 我决定去寻花问柳。 花楼那种地方,我以前经常去,可也只是浪荡其中而已,并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而这次我很冲动。 之所以会选中戚如锦,完全是因为她在扎眼了,不是长得漂亮得扎眼,而是气质扎眼,她的气质过于温婉,眼睛过于清澈,这让她鹤立鸡群,不发现她都难。 邺城的唐府不少,但能在头道街的只有我家,我甚至想着情事结束后她会不会讹钱。 清晨是我先醒来的,按说我是应该让人将她赶走的,可是看到那床单的红色印记和她沉静的脸,我竟然放弃了那种做法。 到底是个清倌,长相也很顺眼, 我给了小厮不少银子,足够买下一个花魁的银子,之后就去了皇宫。 到皇宫之后,满脑子都是那个女人的身影,我对自己有些无语:看来是真的太久没有碰女人了。 没有心思在皇宫呆着,我早早回到了家,貌似很随意地问了一声关于她的事情,没有想到事情完全在我预料之外:她不是花楼的姑娘? 他没有去过什么蒙记糕点铺,也从来没有留心过。 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混账事,我甚至有些脸红:“准备马车,去蒙记糕点铺。” 一直都是有心理准备的,可是在蒙记糕点铺看到她的那一刻,我还是有些蒙圈了,她看到我之后说话有些赌气,而且她说话颇为暧昧,我这样一个大男人都有些赧然。 试图将她拉入糕点铺的里屋去谈,但她的反应太过激烈,我也没有办法,只好将她拉出糕点铺,点了穴,顺手将她推到了马车上。 这一路上对于我来说是极其纠结的,脑子里略过了太多的想法,却一个都没有抓住,直到马车停下来,我将她抱到寝房放在床上。 她还在喋喋不休地说话,我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小嘴,突然心跳就加速了,她的长相是那般的温婉,但是性格却是这样可爱,这种反差让我很喜欢,自从心里住下采薇之后,就连“喜欢”这个词我都好久没有体会过了。 故意拉过一个凳子,坐在她的对面,两人距离很近,近到我能将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一路上都在排斥的想法就那样说出了口:“昨夜那样对你,是因为将你当做了花楼的姑娘,我不是那种混账人,你是良家姑娘,昨夜也是你的初夜,我是要对你负责的……” 我嘴角的笑意都还没有放下,结果她说出了让我意想不到的话。 她眼底的嗤笑让我有些不喜,我说出了床上的红色印记,结果她的笑意就更明显了,说我当日的表现过于粗鲁。 甚至在临走前,她还怕我纠缠,说自己的哥哥是流氓头子黑老三。 9 黑老三和张子朗他们算是一伙儿的,我本就和他们没有什么关联,也不会因为一个戚如锦就如何,既然她不想受到打扰,我也不是非要打搅她不可。 前些日子采薇向我提过她不能怀孕的事情,我着人去查了查,动手的人是谁无所谓,关键是赵瑜采取了默许的态度。 我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采薇,她表现出了相当的绝望,那种绝望和得知元文雅怀孕消息时是不一样的,应该是更心痛吧? 我依旧是她的创伤药,只是这次我动情了,我开始吻她,她被动地接受,直到我身上的温度越来越高,手也越来越不受控制。 我其实思想还是清明的,只是在等她的反应,她果然咬了我的唇,我吃痛,放开了她。 她的眼睛亮亮的,想说什么,可是我什么都不想听,我信口就说起了戚如锦。 一直到现在我都以为戚如锦之所以说那样过分的话,是怕我嫌弃她的过去,所以从昌德宫出来之后,我直接去了御书房。 赵瑜是很诧异的,他知道我对采薇有好感,没有想到我会为了另外一个女人求赐婚。 从赵瑜那边得一个赐婚的旨意是很简单的,我出御书房房门的时候又看到周槿欢,比起以往,对她的险恶好像少了一些。 许是戚如锦的缘故吧? 可,第二天她就被宣入了宫中,这皇宫里和她有关系的也只有一个周槿欢了,难不成周槿欢要阻止她? 她在皇宫的那一日,我坐立不安,派人去打探,确切的什么话倒是没有听到,或许真的是我想多了。 按说我的条件配戚如锦真不算埋汰她,可是我总感觉紧张,直到她亲手接了那圣旨,狂跳的心才算安定了些,我嘱咐她不要忘记三日后和我一起去谢恩,殊不知正是三日后的谢恩让一切都变成了泡影,她终究是从我指尖溜走了。 ------------ 动心是意外3(唐密番外) 10 谢恩那日的事情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竟然当初她都接下了圣旨,为什么现在要反悔? 她就跪在我的脚边,眼睛里满是倔强的光,我突然就觉得自己好似做了一件蠢事。 周槿欢的反应比我更快,跟着戚如锦就跪下了,她在赵瑜心目中是有重量的,若是再加上我呢? 我明确表示不愿意娶她了,赵瑜让如锦她们先行下去,我松了口气,皇上的面子是驳不得,可是赵瑜的面子可以。 事情从头到尾捋一遍,开始就是我对如锦做了过分的事儿,若是因为我的私心让她受伤,我真的会于心不忍。 赵瑜和我是完全不同的性子,他说的话我也听不进去,最后的处罚也不过是降职而已。 也罢,这个惩罚本就是我该受的。 从皇宫到我的府邸,我发现了一条新的路径,虽比原先的路程多了三分之一,可我很喜欢。 没有光禄卿,我这个光禄少卿便是老大,皇宫的事情照例归我管。 皇宫此地从来都不是平静的,流言总是屡禁不止,而那些无根的流言好多时候都是可以杀人于无形的。 周槿欢这些日子总是出现幻听,而大凡事关周槿欢,赵瑜都会特别上心,最后终于发现了那一对木头娃娃,是厌胜之术。 我奉命查了这案子,最后所有证据都指向了元文雅的贴身宫女,一切不言而明。 “与其说是那个宫女阿紫,不如随便找个人搪塞过去。” 这是我对赵瑜说的原话,而他的青筋都凸出来,只是问了句:“确实是凤藻宫的人所为?” 他好像比周槿欢还要生气? 我点头,他的脸色依旧阴沉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11 皇宫的女人争斗最是残忍不见血,从皇宫出来,再次路过蒙记糕点铺,我突然想看看那个女人温婉的脸,听听她说得很冲的话。 可惜的是她并不在糕点铺里,我听从那伙计的话去找她,终于在一家医馆里见到她。 我本想偷偷看看她,她都说不想我打搅了,我还没有那么厚脸皮。 只是越听越不对劲儿:孩子,谁的孩子,除了我还会有别人么? 想到她的肚子里现在怀着我的孩子,我就有些忍不住兴奋,熟知这一开口就吓到了如锦,大夫误会了我们两人的关系,她倒也没有着急解释,这正合我意,我看得出来她想逃跑,马上就按住了她的肩膀,和大夫细细谈起来:她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算算时间是刚好的。 我的嘴角不自觉地将有了一抹笑,直到确实没有什么事情可问了,这才和她一起离开。 我厚着脸皮尾随着她去了糕点铺,糕点铺没有什么客人,我就不顾她的反对将店门关了,随后对着几个没有眼色的小伙计吼了一声,那几个小年轻就躲进了内屋。 我将她抵在门上,重提了我们的婚事,她却一口就回绝了,我突然想到谢恩那日周槿欢说的,她和郑柳夫妻感情极好,嫉妒压制不住,我强吻了她。 她那嘴根本就不是饶人的,我就郁闷了自己堂堂一个光禄卿,位居九卿,还是皇上最亲近的人,那郑柳是什么人,说到底不过是个没用的州牧,我怎么就比不上他了? 好好商量行不通,那就只好来硬的了,我可是记得清楚,她说黑老三是她哥哥的,我自然也知道他们非亲非故,可也正是他们非亲非故,她应该不会想让黑老三知道她怀孕了吧? 果然我一提到黑老三,她就蔫了。 头一次和她的战斗中,他占了上风,实在值得高兴。 12 大夫的所有嘱咐我都记在心上,尤其是一条不能让孕妇劳累。 这些日子我一直都跟在如锦的身边,只要看到她想动手做什么,我都会先一步去做。 想我唐密出身世家,长得好看,人也受欢迎,在她戚如锦这里竟然学会了看眼色。 可是她却一丁点都不领情,她那边好似委屈也很大,终于有一天她爆发了,说是我再缠着她就什么都顾不得了,我则趁机让她搬去我的别院。 她显然是怕我会对她下手,我马上保证了又保证,她这才勉强答应了。 出了糕点铺,我跟着她去了东、西、南、北四街,她真的对于买东西很有兴趣,我就跟着她逛,一直都天都有些黑了才算结束。 刚到了别院,她就让人将院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搬走了,有些好气也有些好笑。 可是当她说出那句“我不喜欢啊”,我突然就释然了:终有一天,你会喜欢的,无论是这个别院还是我。 别院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内,但皇宫里的好多事情是我不能掌控的,特别是赵瑜的选择。 赵瑜为了周槿欢到底还是动了元文雅,鲜卑那样的国家怎么会没有反应? 大战一触即发,在他去朔州之前将我叫到了御书房,将周槿欢和王太后交付给了我,没有采薇。 听到这话的时候,我的第一感觉是唏嘘,会不会是因为周槿欢怀有身孕? 怎么可能? 总有人会得不到自己爱的人,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残忍。 13 整个皇宫本就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加之赵瑜特别嘱咐过要照顾周槿欢,她的所有动作,我都看在眼里。 如锦和周槿欢相识,赵瑜这一走,她就有了动作。 自皇宫出来就想直接回别院的,可被人拦住了去路,正是如锦的那个“亲哥哥”黑老三。 我本来和黑老三没有什么话说的,只是他和如锦关系亲密,我一点儿都不能敷衍。 黑老三虽说现在也是有官职的人,但江湖气不改,我被灌了太多酒,揣度着差不多了就开始装醉了。 装醉是个技术活,而我装醉的功夫是可以蒙骗赵瑜的,黑老三自然不在话下。 “臭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脑子里都想的什么东西,你若是不对如锦负责,老子一定饶不了你!” 这是黑老三将我扔到别院门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我那叫一个委屈啊:我一早就说过要娶如锦的,关键是她不同意啊! 进入别院就看到她的房间里是通明的亮,我将小厮叫过来,小厮言语不详,我盯着那黑色的身影,提起那小厮的衣领,对他说了几句话,那小厮最佳都掩藏不住的笑,点头答应着。 继续装醉酒,让小厮叫开门,我就借势进了她的房间。 我身上的酒味儿极大,她闻到之后皱着的眉毛就没有舒展,只是她藏着人,现下不好发作罢了。 我就趁机耍起无赖了,可也是有分寸的,我也知道有第三人在场。 她实在是受不住我的无赖就让小厮过来将我搬走,可我之前就告诫过他们,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她实在是没有办法,要知道她怀着孕,现下月份也不小了,根本就动不了我。 最后她果断放弃了,而在房梁上的那人也下来了,苏婉,周槿欢的亲信,我们也算熟人了。 她来这里,只能是周槿欢的授意,我虽不知道她的用意,可依照我的观察,她一定还会过来的。 今夜能留在这里,还多亏了她的。 14 战场上多的是变数,赵瑜从朔州城回来的时候,我是知道的。 他选择藏在别宫,我懂他的意思。 在他回到皇宫的那刻,我就已经知道战争要结束了,没想到的是会结束得那样快。 从战争的结果来看,大燕是最大的赢家,可是究其本质大赵,不,大周的新君才是最后的赢家。 和赵瑜一起喝酒的时候,他也谈过大周的新君,只是我们两人信息量是不同的,赵瑜对于那个新君有自己的想法,而我是完全蒙圈的。 “要不要我派些人去大周打探一下?” 这样的提议被赵瑜给否定了,他好似有自己的想法。 赵瑜的病来得有几分稀奇,明明前几日我们还一起喝醉过,怎么突然就中毒了? 更稀奇的是所有的暗卫都对此保持了沉默,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专门找王御医问过,他诚惶诚恐,只说是余毒未清造成的,再无二话。 就在这个时候,杨明跳出来了,他出了个主意,我以前是和那些巫师、道士打过交道的,事关赵瑜,我是要先行看看的。 那玄真道人确实仙风道骨,或许真的有本事? 丹药是催命药,我阻止,觉得自己做了蠢事,但王太后动心了,到底还是让赵瑜服用了丹药。 那丹药是极有效果的,赵瑜的身体有所好转,甚至他都能起身了,和前些日子奄奄一息的羸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赵瑜曾将我叫到御书房,嘱咐我多多照顾王太后和周槿欢。 我随口答应,要知道他的身体渐渐好转,那两人哪里需要我做什么? 15 赵瑜被人下毒了,那玄真道长就是罪魁祸首。 玄真道长死在别宫的墙角,我心下有疑惑,却总感觉这件事不止和杨明有关,或许周槿欢也有份? 当大赦天下的敕书发下,我知道一切都无挽回的余地了,那个和我一起长大的赵瑜,不在了。 我不知道那夜我喝了多少酒,流了多少泪,只知道回到别院的时候,一向对我不冷不淡的如锦脸上出现了惊慌的表情。 “你……你得红眼病了……”她开口就是这样一句话,我觉得心里更堵了,转身就要走,她却突然拉住了我的衣服,有些赧然开口:“对不起,我这人不太会安慰人的,虽说我不喜欢赵瑜,可在这个时候……” 她极少说这种软话,而这种的温柔让我有些招架不住,将她拥入怀里,泪再次落了下来。 赵瑜临死之前留有密旨,我并没有看过,是说一切大事由周槿欢做主,还给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一个人人都想要的位置。 我之前答应过赵瑜要照顾周槿欢和王太后,并没有为难任何人。 只是有人还是按耐不住了,那人是杨明。 玄真道长之事已然牵扯到他了,只是现在潮廷之上没有人站出来说些什么,这才让他猖狂至今。 他没有亲自来,只是派人送了封信,信里有诸多许诺,让我都有些怀疑赵瑜做皇帝的时候对我有所亏待。 “告诉你家主子,信我收到了,他的心意我也收到了。” 我是这样回答的,那管家喜形于色,再次行礼之后就走了。 如锦将这过程看在眼里,眼睛里尽是鄙夷,我解开了她的穴道,她才破口大骂,说我没良心,说我虚伪,总之是什么话难听说什么,从不忌讳。 我则笑笑:“夫人马上就要生产了,我怎么会拿这件事让你堵心,逢场作戏,糊弄杨明罢了。” 要是放在以前,如锦听到“夫人”那两字都会炸毛的,可是现下她的心思全在周槿欢身上,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称呼。 我掌握着皇宫,吕庆新掌握着邺城,不知道吕庆新那边和杨明是什么关系? 信息太过缺乏,一步踏错就可能身首异处,而我身上还有担子,还有牵挂。 杨明此人绝非是简单人物,不然也不会步步高升,最后坐上丞相之位,必须要小心。 杨明的表现过于激进,和他给我的一贯印象相差还是有些大的,或许是我高估了他? 我不喜欢周槿欢,所以全程在旁观杨明手撕她,可我还是记得赵瑜的嘱托的。 明面上,我并没有出手,而是顺着民意让她去了大理寺,晚上回到别院,如锦就开始唠叨我,我喜欢听她说话。 在遇到她之前,我从来都没有想到有一日我会喜欢上这样的姑娘。 我答应她去救周槿欢,只是晚了一步,她被救走了。 我真的有认真去派人找她,可是并无收获,直到新君赵索到邺城这一日。 16 赵索只是一个孩子,所有的大权都掌握在杨明手里,本来一切好似自然,只是半路杀出了个林廉,林廉和我算是关系不错的,我也知道赵瑜一直以来都对他很是信任,所以当初将他流放外地做州牧的时候,我还有些接受不了。 他的密旨,我相信一定是真的。 总不能让人将林廉拉下去,我出手了,可只有我和林廉根本就不够,更何况常喜那个阉人还在作伪证,或许先让人将林廉拉下去再从长计议? 我正要行动,一个声音出现了,赵瑜他没有死。 林廉保下了,杨明那一帮人多数都落入了大理寺,我以为事情就算结束了,没有想到赵瑜召集我和吕庆新一起在大理寺蹲点儿。 除了周槿欢,我想不到还会有任何人能让他大费周章。 夜里,周槿欢出现了,她身边跟着的是张子朗。 两人一起去救了小孟子,小孟子的死是很意外的事情,当我们所有人都觉得事情结束的时候,事情发生了反转。 张子朗还没有出手,常喜就已经走出了牢狱,救人的那个我不太认识,但从赵瑜的表情能够看出,他认识,嘴角还带着抹很阴沉的笑意。 常喜=萧景知,这在所有人看来都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可就那样发生了。 我虽赵瑜、周槿欢和萧景知三人之间的事情并不十分了解,可作为邺城人,萧氏夫妇当年有多恩爱是有所耳闻的,我看到周槿欢脸上的绝望之色,突然之前对她所有的不喜都抛开了,到底她只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萧景知现在不再是那个在赵瑜手下讨生活的大臣,他也是君王,大周的新君,赵瑜自不会放过。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周槿欢会替那个失忆的萧景知挡下那一剑,她死了。 赵瑜脸上都是压制的痛楚,命人将萧景知带入大理寺,他抱着周槿欢回了皇宫。 我是迈着极其沉重的步伐回到别院的,如锦一回来就问周槿欢的消息,我本想敷衍她,说还没有找到,可是我发现在看到她那双干净的黑眸之时,我根本就说不了谎。 她们也不过是几个月的相处,本不该有那样深的感情的,我是这样想的,但她的表现让我诧异,她软软地落在地上,失声痛哭,我蹲下身子,将她抱在怀里,我一直在呢喃:“你当时是不是就在现场,为什么不救救她呢,为什么?” 她这句话重复了好几遍,当夜她的羊水就破了,我去请了大夫,在房门外等了整整一夜,一直到第二天的太阳出来,那大夫才从房间里出来。 “恭喜大人,是个漂亮的小姐。”那大夫作揖,我刚要说出,如锦的话就飘过来,她刚刚生产完并没有什么力气,话却说得彪悍:“什么小姐,骂什么人呢,那是我家姑娘!” “大夫不要介意。”我笑笑,让管家给了他银子,打发走了。 我看来一眼那个小人,抱着她坐到床边,她的脸还都是汗,我腾出一只手给她擦汗,她突然抓住我的手,问了一句:“唐密,我们的孩子取命叫忆欢吧?” 我们的孩子? 如锦,你终于肯承认了么? ------------ 情深缘浅1(阿诚番外) 1 是周槿欢改变了我的人生,在我十岁的时候。 全门被灭是何等的绝望,也是在那个年龄我知道的,可是那个女人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将我一同带入了皇宫。 是她傻,她企图对我弥补什么? 这也太可笑了,她害死了我全家,我还要对她感激涕零么? 从到白鹭阁的那日开始,我就想着要如何报复,赵瑜和她,我都放在心上。 我虽赵瑜和她的关系不甚了解,虽有所耳闻,但那些风传之事和我看到的完全不同。 周槿欢或许根本就不喜欢赵瑜,可是她为什么要为了他发动宫变,又为什么要逃离皇宫? 这个女人绝对不是个简单角色,要动她是很难的。 我陪着她在白鹭阁待着,她时常看我的表情都是哀伤的,那是内疚,我当她在做戏并没在意,知道有日我无意中得知了苏婉会武功,我从来没有想着她会答应让苏婉教我,只是随口一提,她竟然答应了。 她不带任何的防备,这个时候,我有些松动:对她,我真的动得了手么? 在学武方面我是极有天赋的,这一点就连苏婉也不得不承认。 而机会很快就来了,周槿欢认识了萧景知。 说起他们两人的相识,几乎上瞒住了白鹭阁所有的人。 唯独赵瑜,整个皇宫都是他的,她是瞒不住的,不仅瞒不住,他还行动了。 我无缘无故被叫到了白鹭阁的前厅,赵瑜吩咐孟公公逼迫我喝那药汁,我看着她紧张的表情,马上就猜到那药汁有问题,只是除了喝下去,我还有别的选择么? 唯一的雀喜不过是到底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关心我的。 我从来都没有向别人求救的习惯,药汁?喝下去就好了。 那药汁极苦,我喝完之后,她马上冲着我就跑过来了,嘴里说的话,我一句都没有听懂。 赵瑜不喜我,让我退下了,我回到自己房间,那药除了让我出了些汗之外也没有别的作用。 2 萧景知要上战场,周槿欢要跟着,战场之地怎么会不危险? 赵瑜虽有设障碍给她,可她的决心大,学骑马根本不在话下,这个时候我想到了御药房。 按说从御药房偷药不是个简单的事情,可事实并非如此,我知道赵瑜也并不希望她去战场。 她学骑马的时间都不够,是发现不了我的小动作的,当我看到她晕倒在地的模样,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了。 她有多聪明,我是知道的,想着自己该被赶出皇宫了。 其实不在皇宫挺好的,至少我不用天天面对着赵瑜这个仇敌了。 可是等着我的并不是她的质问,她在自责,自责自己让我没有安全感,自责她的大意,我一直在守着的心终于陷落了。 够了吧,我害了她一次,所以我们两人扯平了吧? 我哭了,像是一个真正的十岁的孩子那样。 我想要开口,不让她去战场,可我也清楚地知道她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改变。 她在漳州的那些日子,我一直都在和苏婉学武,在这段时间,我爱上了读书。 期间赵瑜来过几次,并没有找我们的麻烦,大多时候他都静静地坐在前厅,什么话都不说。 3 周槿欢是半夜回来的,我很是兴奋,端着她最爱的枣糕去看她,可惜我们还没有说上两句话,赵瑜就来了。 我有些替她担心,可也清楚自己现在的能力,只能默默退出了房间。 那夜他们到底谈了什么,不得而知,只是她明显变的有些焦躁,我猜想这一定和萧景知有关。 这是我对爱的最初的感知,让人失神、焦躁,失去理性,那是我报仇不需要的东西。 她虽一直都是心神不宁的模样,白鹭阁却没有发生什么事情,直到那日赵瑜让她去后花园,我就乖乖在房间里看书,心思却不在书上。 我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直到她满脸笑容地回来:赵瑜答应了她和萧景知的婚事,还特许她可以出宫。 “姑娘,那阿诚呢?”她整个人都沉浸在欢喜中,倒是苏婉发现了我的跑神。 “赵瑜也答应阿诚出宫了。”她说这话的时候,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而我那种无力的不安已经开始蔓延。 我不明白的是赵瑜怎么会答应让我出宫,他一向用我威胁周槿欢的,怎么会将我这样好用的棋子丢掉? 4 周槿欢是有周铭养女这个身份,自然而然入住周府,而我呢,就连出宫也是偷偷摸摸,像是什么见不得人似的。 在街角看到她的时候,我的心里是高兴的,但我表达不出来。 她让我去住萧府,我本是不愿意的,但想到那个萧景知就是她喜欢的人,我对他实在好奇,也就顺水推舟。 在萧府的日子,萧景知对我十分照顾,周槿欢已经成了周家的小姐,很少有机会来萧府。 有一次我等她等得睡着了,朦胧中感觉到有人走近,等到睁开眼睛之后,枕边多了块昆仑玉,虽没有看到是谁,可我就是知道是她给我的。 比起苏婉,萧景知是个更好的老师,我从他身上学会了太多。 他做了京兆尹,我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我就是相信他能做好,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只是有件事很蹊跷,他失踪了。 自他进宫就禀告事宜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已经四日了,想必是出了事? 和小竹商量了一下,我偷偷跑去周府了,她正逗着小猫玩儿,我的出现让她吓了一跳。 她人一直都在周府,可以说对此一无所知。 5 萧景知送质子入大梁,生死未卜,坊间流言甚嚣尘上。 我住在萧府,不知道周槿欢会遇到什么样的刁难。 和我想象得不同,她到底还是嫁到了萧府,我被赵瑜控制在后院,只能听到阵阵的鞭炮声,可是他们不是都说萧景知已经死了么,难道要她嫁给一个死人? 看守我的两个侍卫盯着我,我没有机会逃走,而就在这个时候,小孟子过来将我叫走了,我看到一身喜服的周槿欢,她本就长得美艳,这样一穿更是好看,只是我心惊于她的动作,她的手里拿着一瓷片,那上面有红色的血。 她看到我,朝着我走过来,嘴里说着安抚我的话,可是她的眼睛是灰色的绝望,她确实想死。 就在这个时候,我再次有种自己被抛弃的感觉。 或许我在她的眼里是重要的,可是那种重要只是相对于小竹、苏婉他们而言的,我永远都比不上萧景知,她能为他生为他死,而我在她的生死面前没有任何用。 我太单薄了。 一切都很梦幻,赵瑜最后出现,我的心里是失落和欣喜交叉着,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滋味。 可是,我明明白白看到了赵瑜的不忿和恨意。 他那样的人,竟然会有恨意? 6 女人都喜欢强大的男人,这本就是天性。 我要变强,倒不是在意女人,支持我的是恨意,对赵瑜的恨意。 我练武很用功,甚至要超过看书。 在细雨绵绵中练剑本不是什么大事,可是我竟然生病了。 这病来得蹊跷,我感觉难受得紧,却也没有真当回事儿。 萧景知和周槿欢两人是很恩爱的,只是中间突然插进来另外一个人,长乐公主赵晴。 那时候我正病着,并没有见到那个傲慢自大的公主。 我以为像是周槿欢那样骄傲的女人是不会允许萧景知另娶他人的,实际上并非如此,萧景知娶了赵晴,我有些看不起他。 赵晴嫁入萧府的时候,周槿欢坐在秋千上,我轻轻推她。 她失神差点就秋千上跌下来,我及时拉住了她,我从来都没有见到她这样狼狈。 阵阵的爆竹声传过来,周槿欢回到自己的房里,我也跟着进去了,可饶是这样那赵瑜还是不肯放过她,依旧要羞辱她。 我都看在眼里,拳头握紧,可这个动作正好被苏婉看到,苏婉将我打晕丢在后院里。 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便什么都不清楚了,等我醒来就看到了赵瑜打了周槿欢一巴掌。 两人说的话我都听得清楚,其中有些事情虽说得不甚清楚,可我也朦朦胧胧知道了:莫非这一切都是赵瑜的阴谋? 我头还有些昏沉,可更见不得周槿欢被辱,上前和赵瑜打斗起来。 我一直以为自己水平还可以,但遇到赵瑜,只能认栽。 他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得很认真,尽管周槿欢一直在阻止。 最后是萧景知出来阻止了这闹剧,萧景知和赵瑜是一个层次的人,而我说到底还只是一个小孩子,所有人都这样认为。 7 我对赵晴一开始是很讨厌的,因为她让周槿欢痛苦。 我三番两次阻止她打扰萧景知和周槿欢,她一开始也是生气的,可是后来慢慢地从她的脸上就极少能看到那种怒气了。 萧景知和周槿欢的甜蜜日子没有过多久,萧景知就被打发走了,周槿欢怀孕了,我实在是怕赵晴会对她动手,这才先下手为强,将她牢牢看着,怎么都没有想到赵晴会耍小心眼。 她的贴身侍女水仙是带着皇宫的侍卫回萧府的,而我被抓起来了,这赵晴平常被我那样欺负,现在若是不报复就太不合理了。 而我正是这个时候蛊毒犯了,她许是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吓坏了,想做什么却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周槿欢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她本不是那种哭哭啼啼的小女人,她是很有气势的,赵晴在她面前就没有原先的狂傲,气势弱了一大截。 我不知道周槿欢要做什么,可是我知道只要是她想做的事情就一定有她的道理。 8 赵瑜被引入萧府,外界的流言很多,我知道的是周槿欢的孩子没有了,她那几日都没有什么生气,整个人都是晕晕沉沉的,我想她是真的伤了心的。 萧景知回来了,只是他回来得太晚了,一切都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周槿欢的养父母周氏夫妇要离开邺城,这对当事人来说本是好事,可是他们却死在贬谪的路上。 落了孩子,死了双亲,打击一个接着一个,当她来找我说是要出门的时候,我答应了。 她那样的人从来不会让自己沉迷在哀伤里,她是会反抗的,她出手极快,加上有萧景知的配合,马上就将赵瑜的朝局整得大乱。 赵瑜决定让他们离开,而我呢,则留在了邺城。 赵瑜怎么可能放我走,他要利用我控制周槿欢,就不会让我离开他的视线,我有这个自觉。 周槿欢他们离开的时候,我并没有去送别,或许我在期盼着她能生我的气,最好一气之下就将我放下了,不再纠结于自己对我的责任。 他们刚走我就后悔了,可却只看到她的马车后的尘土,到底是晚了一步。 现在更让我头疼的是赵晴,就是那个长乐公主赵晴。 她看我的眼神慢慢变了,我不太理解那种变化,可是我直觉要逃避。 我终有一天是要找赵瑜报仇的,而那赵晴和我不该有任何关系。 9 萧府一下子就变空了,只剩下了我和小竹。 我已经不满足天天看书了,就和赵晴说想去太学,她笑说:“那太学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去的,你可是要求我的。” “我求你,我想去太学。” 我这话让她的嘴角微微上扬,点头道:“那你可是欠了我一个很大的人情呢。” 我差不多天天都呆在太学里,赵晴也跟着过去了。 太学收的多是世家公子,为的是为官场培育新鲜血液,寒门弟子是不准进入的。 有才华的人固然有,可多的是纨绔子弟。 座位都不是固定的,可赵晴的座位是固定的,她就坐在我的身后,有时候我故意坐在别人的前面,人家看到赵晴也乖乖地搬走,什么话都不说。 她是公主,话也没有说开,我也不好说什么拒绝的话,就装作什么都不懂。 直到那日,下了课,我刚要回萧府,她拦住了我,她笑起来甜甜的,有一对小小的虎牙,拿着一个金扣子轻轻摇摇:“阿诚,我看你这件衣服少了一颗扣子,这个扣子给你了。” 女人送男人扣子本没有什么意思,可是我的心却微微有些发颤。 ------------ 情深缘浅2(阿诚番外) 10 我拨弄着那金扣子,想了许多,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我的蛊毒快要发作了。 随手将那金扣子放在抽屉里,躺在床上,静静地等着那阵痛苦撕咬我的神经。 那人来得不早不晚,那身上的香气让我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周槿欢曾经说过蛊毒是在皇宫就种下的,在皇宫和我接触最多的就是周槿欢和苏婉了。 周槿欢不可能对我下手,不然赵瑜不会拿我威胁她,剩下的就只有苏婉了,虽然她也没有动机要这样对我。 苏婉显然是没有想到我还醒着,所以两人就这样撞上了。 明人不说暗话,苏婉也承认了,我手里捏着她的把柄只是想让她对周槿欢好一些,况且她也视赵瑜为仇人。 苏婉走的那日,我将赵晴给我的金扣子还给了她。 “阿诚,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会等你长大的,我虽是公主之尊,但我不会强迫你的。”这些话听到耳朵里,我直想笑。 那话分明就是在威胁,她和她那皇兄还真是一样的性格。 准确地说,是赵晴让我知道自己长相的优势。 本以为依照赵晴那样跋扈的性格,她不会轻易放过我的,可事情并非如此,她还是会去太学上课,却再也没有坐在我的身后,而是随便坐在一个角落,她那样张扬的人,现在像是刻意压制自己的个性。 我从来都不知道赵晴是我的保护伞,可她表现冷漠的这些日子,我充分体会到了。 那些太学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知道了我罪臣之后的身份,慢慢地开始有人挑衅了。 那些纨绔子弟没有什么本事,我也没有放在心上,什么死虫子、桌子泼墨都是小意思。 我和他们那些人的经历不同,这些小把戏和所谓的恶意,都太幼稚了一些。 赵晴也是看在眼里的,可是她并没有什么反应,就像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 我没有期待她有所反应,只是觉得她这样做很好。 11 无论什么人都讨厌被别人忽视,那些太学生尤其如此。 当那些幼稚的手段不起作用的时候,他们就开始鼓捣新的花样了。 那夜我在太学看书看到很晚,出来的时候头也有些昏沉,刚刚走出太学大门就被人偷袭了。 我是在一群人的嗤笑中醒来的,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那些不学无术的二世祖们,一共三个人,都不是善茬儿,他们将我用绳子牢牢绑住,一个个笑得很是怪异,我的嘴被破布堵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小白脸,你以为长乐公主真的看得上你啊,现在不是也玩腻了?”说话的是叶子源,他算是个世家少爷,前魏时期家族还算鼎盛,现在虽落魄了些,地位却也是有的。 “其实仔细看看,这个小白脸的长相确实不错。”旁边的程泽环着胳膊像打量货物一样看着我,眼睛里带着不屑。他对长乐公主有那么点意思,太学的人都知道。 加上余下的那个谢志耀,三个人之中程泽的地位的是最高的。 绑着我的绳子本不该是我的束缚,可任我如何用力,怎么都挣脱不了,那绳子反而更紧了,这下我有些慌张了。 “我奉劝你还是识趣一点,这可不是一般的绳子,你越是乱动,这绳子就越是紧,要是勒破了你这样白皙的肌肤,别说是长乐公主了,我们几个都有些看不下去呢。”叶子源上前一步,手拂过我的唇,蹲下身子和我平视,笑容里满是浪荡:“说起来你也才不过十一岁吧,怎么就勾搭上长乐公主的,嗯?” 我试图转头,只是他的手用了太大了力气,我动弹不得,他的笑容很是碍眼,我暗暗想着要如何逃离如此被动的局面。 “你和他说那么多做什么,这小子能勾上公主,自然不是靠得什么正当手段,小白脸么,那一定是床.上功夫了得了。”这话是从谢志耀的口里说出来了,叶子源跟着笑,而程泽眼里的不屑就更深了:“既然那么会讨好女人,男人应该也不在话下吧,嗯?” 程泽说完扬扬下巴,叶子源马上会意,拍拍手就有几个粗野大汉走进来了,他们大多都是下人,有几个头都不敢抬,缩着手站在一边,叶子源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拉出其中一个站到我面前,一脚将他跺倒在地,抓住他的头发,指着我问:“你看这个男孩子长得怎么样?” “这……这个男孩子长得很好看。”本就是粗人,说话也很浅显,叶子源接着问:“那比起你们经常去找乐子的花楼姑娘如何啊?” “他比那些花楼姑娘……好看。”那粗汉的这话惹得三人都笑了,就连最淡定的程泽都微微一笑,随后马上就收住了笑:“这个人现在就是你们的了,他长得这样好看,你们可别下不去手!” 程泽说完就先行退出了房间,叶子源和谢志耀彼此看了一眼,也跟着走了。 那叶子源尤其不愿意,几步一回头,最后关门的时候还吧唧嘴,颇为遗憾:“按说像卫道诚这样的绝色真是世间少见,还真的有些便宜这几个大老粗了。” 门被关了,那几个汉子也慢慢朝着我走来,虽说我的手脚都被绑着,可还是能动弹的,这就够了。 12 他们几个大汉相互看了看,那个距离我最近的大汉先开口了:“要不然先将人给放开吧,总不能这样……欺负他吧?” 另外两个大汉也点点头,朝着我走过来,我看看门外的三个黑影,有股火焰在燃烧。 三个大汉的动作还算快,三下五除二就将我的身上的绳子解开了,我口里的破布也拿出来了,我正要运功,自胸腔传来的痛意瞬间传遍了全身,而这个时候屋外程泽的声音响起来了:“卫道诚,我奉劝你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你不运功也就罢了,你越运功,身上的春.药就发作得越厉害,懂么?” 春.药?程泽这人简直丧心病狂。 “屋里的三个人最好不要偷懒,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程泽接着道,屋里的三人围成一个圈,朝着我走进来,那种压迫感让我有些紧张。 他们几个的动作很快,几下就将我的外衣撕裂了,我只剩下了白色的寝衣,头发也披散了一地,其中一个大汉看着咽了咽口水,却也不敢看我的眼睛,对另外一个大汉求救:“接……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们几个都是去过花楼的,但那时候玩的是女人,而男人和女人的构造是不同的,他们还真的有些蒙圈了,三人相互看看,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动手。 我本想说些什么用来拖延时间,可春.药好似有些起作用了,我感觉自己的身子慢慢有些发烫了,再也不能等下去了,于是,低了声音:“你们都过来,我有话和你们说。” 三个大汉不疑有他,都凑头过来,我快速行动,依次封住了他们的穴道,让他们三人昏睡过去。 他们倒下的那刻,我长长地舒了口气,可外边的那三个人要如何对付呢? 我看过不少人,也知道春.药,可这并不意味着我真的懂男女情事,眼下我还真的犯难了。 而在门外的那三人许是太久没有听到动静,都是十六七的年龄,这会儿也就顾不得什么了,推开房门就进来了。 看到倒在地上的三个大汉,别说程泽了,就连反应最慢的叶子源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气冲冲地走过来,抽出剑来就要刺我,我勉强不去在意身上的异常,和他周旋着,到底那春.药太过霸道,我跌落在地上,他的脚踩在我的脸上,凑近道:“他们三个死了也就死了,你不要担心没人能满足你,本少爷再给你找五六个,如何?” 血腥气自唇上蔓延开,我感觉到一阵的恶心,抿着唇不说话,程泽全程冷冷地看着我,这才开口:“好心给你找大汉,他不领情,就让他**焚身而死吧。” 程泽的话,叶子源也不得不听,将我绑在凳子上,他们三人便坐在前方等着看我春.药发作的丑态。 我一直都强忍着,闭着双眼不去看他们的表情,而程泽这个时候走过来,用两支小木签支柱了我的眼皮,声音带着变态的笑意:“这木签可是有尖的,你要是再闭眼,眼睛就不用要了,你说你这双漂亮的眼睛若是没有了,长乐公主还会要你么?” 士可杀,不可辱。 即便是赵瑜也没有给我这样大的羞辱,而我现在却连死都不能。 蛰伏在我体内的春.药慢慢有反应了,我一开始的脸红慢慢变成了浑身发烫,身体的某个部位也发生了变化,整个人都被灼热燃烧着,升腾出一股空虚感。 就在这个时候,本来站在我对面的的程泽突然走上前来,从谢志耀手里接过一个长鞭,狠狠地向我的身子抽过来,一下一下抽打着,嘴里还念念有词:“我可是听说这样会让人更兴奋,卫道诚,这种滋味好受么?” 因小木签的缘故,我不能闭眼睛,只能看着他挥着长鞭,伴随者那响亮长鞭声的是我身上越来越红的血迹,本来白色的寝衣现下变成了红了,渗人的红色。 13 “程泽你他妈的在做什么?!”是个熟悉的女声,我抬眼朝着门口看了一眼,那人不是别人,是赵晴,那个我一直想和她划清界限的长乐公主。 她健步一样冲过来,程泽没有想到会有如此大的变故,本来扬起的手悄然落下来,还是叶子源拉了他一把,他这才反应过来,随着叶子源他们给赵晴行礼。 “程泽、叶子源、谢志耀,好,本宫记住你们了,你们最好乖乖地诵经念佛,祈祷阿诚没有什么事儿,若是阿诚出什么意外,啊呸,阿诚才不会有意外,总之,阿诚受的苦,本宫一定让你们十倍、百倍地还回来!”她的声音就在耳边,她和周槿欢是一个类型的长相,端起架子来是真的能唬住些人的,更何况她的脸色难看,用词狠辣,那三个人齐齐跪下了。 “请御医来,我的专用御医,你们三人就给本宫在这里跪着,没有本宫的命令最好动都不要动一下。” 赵晴是赵瑜唯一的胞妹,从来都是她欺负别人的,万没有被别人欺负的。 “公主您看上了他什么,他是罪臣之后,皇上早晚会修理他的。”说话的是程泽,他虽也跪在那里,可表情还是那样不可一世,赵晴转过头来,慢慢说了句:“只要有本宫一日,本宫便保得住他一日,你问本宫看上他什么了,本宫就是看上了他罪臣之后的身份,怎么你也让你老子灭门去?” 程泽被噎得不行,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干生气。 到底是赵晴的御用御医,来得极快,而我躺在床上,浑身火烧,咬破了下唇都无济于事,整个人都在崩溃的边缘。 “公主,这个学生看着也不过才十一二岁,怎么就被人下了这样霸道的春.药?”那御医问得直接,赵晴瞪了跪在外室的三人,随口答道:“本宫怎么知道,你只管救人就好了,哪里来的这样多的废话?” 那御医斟酌了一下开口:“现在有两种解决方案,一种是直接找几个……公主你这样看我做什么,这药效太猛了,只怕真的要好几个才好,只是这孩子才这样小就开荤,只怕对他也不太好,呵呵呵,那还有第二种方法,我去调制些中药,让他在热汤里泡上个三日,一准儿就好了……” 赵晴有些犹豫了,他藏在这里三日好似有些说不过去吧,萧府那边那个什么叫小竹的,不是个好对付的。 “请御医去准备中药热汤吧。”我开口,现在这副样子是不能出现在萧府的,小竹若是知道我的事情,苏婉就会知道,苏婉知道了,周槿欢就不会不知道,这件事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要瞒着。 ------------ 情深缘浅3(阿诚番外) 14 天色已晚,我泡了会儿热汤后就坐着轿子回到了萧府,小竹果然还在等着我,我的脸色有些发红,有春.药的作用,也有热汤熏蒸的作用。 “阿诚怎么回来这样晚?”小竹这话确实是关心,周槿欢北走朔州城的时候,特别嘱咐过他要照看我。 “没什么,刚刚去和先生一起泡汤,从三皇五帝聊到大风歌,一时之间忘记了时间,让你担心了。”我随口就扯谎,而小竹则打了个哈欠:“回来就好,这么晚不会来,我还以为出什么事儿了呢,还想着要不要去太学一趟。” “天确实不早了,我泡汤也有些乏累了,这就去休息了。”我抬脚往自己房间走,小竹也没有发现什么,自行回到自己房间了。 这一夜,我点了自己的穴道,以防止那灼热的血液四处乱窜,第二日天一早就起来了,而小竹还在睡着,我在他房门口道了早,趁着天还没有大亮,先行到了太学。 赵晴还在那个房间等我,她已经准备好了热汤,我泡了一个时辰,觉得好了许多。 “御医说要三日,不如今日就不要去上课了,好好泡泡?”我刚换上衣服,她就进来了,我皱皱眉,轻声道:“没有必要,那三人呢?” “他们三个人渣败类,我才不会放过他们,昨夜他们跪了一夜,今早大理寺卿一到,我就将人丢给他,让他们受尽折磨!”她和周槿欢也只是长相相似罢了,和周槿欢的智商也不是在一个档次的,我有些好笑,反问她:“那我怎么办?” “什么叫你怎么办,你就好好养伤,好好在太学上课,以后考取功名啊。”许是被赵瑜保护得太好了,她做事真的不过脑子,我也不再和她兜圈子了:“将他们三人丢给大理寺卿,他们都是官宦子弟,总会有人去问大理寺卿问缘故的,到时候大理寺卿要如何解释,说他们三人找人猥.亵了我?” 赵晴脸色很难看,嘴唇都在哆嗦,想要说什么可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从嘴里只说出了一句话:“若是他们敢胡说什么,我一定会杀了他们!” 看着她这样的表情,我突然心就软了一下,伸手将她拥入怀里,轻声道:“他们三人是该死,可并不是现在。” 15 赵晴是听我话的,而那三人是很听赵晴的话的,特别是程泽。 他们三人按时去上课了,期间没有什么反常的反应,事情好似就这样过去了。 我和赵晴的关系变得微妙了些,在那个拥抱之后。 可我们依旧没有将话说破,比起之前她看着我发花痴,这样的她更讨人喜欢,或者说更得我的喜欢。 一日下课之后,我正要回萧府就被赵晴拦住了,人来人往的,我们被围观了会儿,我就拉着她的手去了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 “我不是故意找你说话的,我是有正经事告诉你的,我皇兄说要让萧景知回邺城来。”赵晴的反应有些有趣,我想笑却忍住了,她许是见我一直没有吭声,正要灰头土脸地溜走,我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腕:“一起走吧。” 她是公主,一向是傲娇的主儿,可那样灿烂的笑容我还是第一次见。 出了太学后,两人一南一北分道扬镳了。 赵瑜将萧景知召回来,那周槿欢也是要回来的,赵瑜到底是看不过眼他们的悠闲小日子了? 他们被召回来的事情现下知道的人还少,就比如小竹,他就什么都不知道。 小竹喜欢苏婉,这几乎是全萧府人都知道的事情,若是他知道苏婉要回来了,估计要高兴得去扯块新布做件新衣服。 我回到房里,坐在书桌前,随手拿了本书,却什么都看不进去,我在回来的路上还在想着赵瑜是嫉妒周槿欢他们日子过得太悠闲美好,其实我内心也是嫉妒的。 16 我是在太学见到周槿欢的,她见到我的时候表现很亲密,是那种自然而然的亲密,并没有做戏的成分,而我就是忍不住自己的脾气。 我太习惯将所有的不快和磨难都自行消化,从来没有养成倾诉的习惯,在皇宫的时候不会,现在更不会。 她不会生我的气,她也从来不肯真的生我的气,我任性一些兵不过分,是吧? 赵瑜的心思多变,可我知道他从来都没有放下过周槿欢。 这次赵瑜会放过她和萧景知么? 只怕是很难的吧? 这些暗流我能看得到,可是我只是一个孩子,一个赵瑜都不屑于真正动手的孩子,我什么都影响不了,现在舞台是他们的,是赵瑜和萧景知的。 周槿欢被赵瑜囚在了皇宫,赵瑜因“垓下之围”四个字将萧景知从镇国大将军变成了卖国贼,他是在逼着萧景知和他决一死战。 萧府被封的那日,小竹本是要带我一起走的,赵晴来了,将我带到了太学。 太学之地,本不是我该住的地方,可是赵晴是大燕公主,没有人敢有所异议。 当夜苏婉就来了,我看了她一眼,问了句:“苏婉,你到底是谁的人?” “这太学是安全的地方,你住在这里很好。”苏婉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这样的回答显然不能令我满意,她也知道,所以加了一句:“你我的目标是一样的,都是为父报仇,我答应你不让姑娘受伤便是。” 也是敞亮话,我也就不多问什么了,其实有苏婉在她身边我还是放心的。 只是不幸的消息马上就传来了,赵瑜用水攻淹没了洪州城,萧景知死了,她还会活着么? 我的心好像被什么撕扯一般,那是最初给了我温暖的人,那是我最亲近的人,即使有些事情我在瞒着她,可在这个世界上,她比谁都要来得重要。 “阿诚,你不要难过,你姐姐她不会有事的,我皇兄已经将她接入皇宫了,皇兄找了那么多人看她,她一点寻死的机会都不会有的,你放心,嗯?” 一个人若真心求死,神仙都难救,更别说求死的是她,她是那样聪明。 17 苏婉曾经满身是血地来过我这里一趟,她什么话都没有说,我以为那血和赵瑜有关,却不曾想是周槿欢刺伤了她。 苏婉是真的恨透了赵瑜,这才会不惜牺牲萧景知用来刺激周槿欢,可是周槿欢她又何其无辜,为什么就非要让她做那把尖刀,明明那令人炫目、嫉妒的幸福她是触手可及的。 饶是我真的心疼周槿欢,可我现在是什么样的位置,就算有一百个主意又有什么用? 这种无力感其实我一直都是有的,只是从未如此强烈。 “苏婉我若是她,一定杀了你,一口气都不给你留。”我的手紧紧捏着她的手腕,她的嘴角开始又开始流血,声音透着冷意:“既然不能死在姑娘手里,死在你手里也是好的,到底我曾经是你师父,你总不会折磨我,应该会给我个痛快吧?” 这样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我有些动容:我们其实从本质上来讲是一类人,冷血、理性,却又容易被微小的温暖所感染。 “你对不起的人是她,不是我,你的命我收不了,你且留着吧。”我开口,正要离开,她说了句让我十分震惊的话:“姑娘她怀有身孕了。” 周槿欢刚刚进入皇宫,不可能现在就怀有身孕的,那个孩子只能是萧景知的,那赵瑜会放过她和那个孩子么? “赵瑜想用那个孩子留住姑娘的命,只是姑娘现在的求生欲望太弱,只怕我真的要作孽了。”苏婉说这话的时候也是丧气的,她刚刚被周槿欢捅了一刀,周槿欢的绝望她感受得清楚。 可我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她生存的希望,而我或许也能帮她一把。 “你是她用惯的人,赵瑜不会丢弃你这颗棋子的,而整个皇宫她能相信的人也只有你了。”苏婉和周槿欢的关系如何,我是旁观者,算是看得比较明白,换一个人未必就比她待周槿欢更真心。 正好相反,没有了萧景知,苏婉只会对周槿欢更忠心。 18 苏婉是跟在周槿欢身边的人,聪明是必要的,她到底还是回到了周槿欢身边,有她在,我放心不少。 我其实一直都在担心,担心她肚子里的孩子会保不住,饶是赵瑜能容得下那个孩子,可那些后宫的那些女人,她们能放过她? 我不是看低周槿欢,在后宫她的对手不是一个两人,而且都是不好对付的。 而现实是,我的所有担心都是多余的,后宫的那些女人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她曾经有意让我入宫去,可赵瑜并不答应,赵瑜那样的人她的小心思怎么能看不出来? 她在皇宫是很苦闷的吧? 或许我不改在躲在太学里了,以前我就曾经承诺过要照顾她的,男人说话就要负责。 战场是让人成长最快的地方,只是我的年纪尚小,只怕还要赵晴走一趟了。 赵晴一向是听我的话,但听到我说要上战场她马上就不干了。 “我是罪臣之后,若没有丝毫的军功,皇上凭什么将你嫁给我?”我这话让她的态度有些松动,于是接着道:“当初皇上让你嫁入萧府,也不过是看重萧景知的军事能力,我只要打几场胜仗,他总有一天会答应我们的事情的,我是为了我们的将来,你懂么?” “可那战场是最危险的地方,刀剑无眼,万一你……”我伸手捂住了她的唇,轻轻摇头,冲着她微笑:“不会的,我答应你会平安回来的,过些日子我们去明镜寺求个平安符如何?” “可是……”她还在踟躇,我则故意眼神暗淡,故作消沉道:“你是大燕最高贵的公主,或许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和我有什么将来,是我想多了……” “你胡说什么,我自然是喜欢你的,不然也不会这样……缠着你……”她说到最后声音都小了许多,经历了很激烈的思想斗争,她终于松口了:“那好,我答应你,不过明日你先要和我一起去明镜寺求平安,最多三个月一定要回来,不然我就去战场上找你……” ------------ 情深缘浅4(阿诚番外) 19 我一直都没有见过小初夏,皇家的家宴,依我的身份本是不能出现的。 小初夏是比较像周槿欢的,特别是笑起来的那对小梨涡,简直能让人的心都化了。 也难怪一向不喜欢她的王太后会那样待见小初夏了。 到底是家宴,我吹奏了一曲就下去了,周槿欢马上会意,没一会儿就跟了过来。 我们许久不见了,彼此有是有许多话要说的,只是皇宫里耳目太多,反而什么话都说不得。 上战场的事情,我不想瞒着她,她的反应果然比赵晴还大,而更无奈的是我哄得住赵晴却哄不住她。 我的任何小心思都瞒不住她。 原本是亲切的重逢,最后也只能不欢而散。 我前脚刚回到太学,赵晴后脚就跟来了,她比周槿欢笨些,真好。 我早就猜到苏婉今夜会来,却没有想到她会来得这样早。 让赵晴先回去,我就听苏婉唠叨,总结起来也就是让我老实点,不要给周槿欢惹事。 那战场我是要去的,无论谁说什么都拦不住的。 苏婉这次来只是探口风,周槿欢不想让我去,赵瑜那边一定不会没有反应的,即使他真的想让我死在战场,表面上也会阻止我去的。 若是通过正当途径不行,那就只能逃走了,赵瑜根本就不是有心拦着我,我逃离得很顺利。 我去了朔州城,那是周槿欢曾经战斗的地方。 我在军营做了一个小兵,静静等着机会,可讽刺的是机会没有等到,等到的是蛊毒的发作。 20 我随身拿着装有血液的器皿,那足够我维持很长时间,但那器皿突然不见了,我找了很多地方,都不见踪影。 蛊毒是难熬的,我熬了两日,苏婉过来了,如神兵天降,及时得诡异。 赵瑜将她派到这里,是为了支开她,一定是有什么阴谋吧? 想到这种可能性,我催促苏婉离开。 鲜卑最近安生得很,朔州城还存有张子朗、黑老三的势力,我总有种不自在感。 有一日我辞别了主将,南下了。 我在新军营里表现还算不错,敢打敢杀,在士兵里还算有些威信。 我们的主将名为朱蒙,是个野心很大,本事一般的人,他一心想要打下大梁的临安城,而要攻下临安城就要先打下襄城。 客观上说,朱蒙真的是个没有什么本事的人,襄城之战他临战而逃,是我带着几百的士兵冲锋陷阵,就要攻下襄城的时候,他怕自己的军功变为泡影,妄称和大梁和谈,阻止我入城,错过了最好的机会。 朱蒙虽为主将却没有多少人真心服他,襄城之事最终还是传到了赵瑜那边,我和朱蒙都成了副将,谁先攻入襄城就为主将。 这本就没有什么变数的事情,襄城我势在必得。 我顺利地升为了主将,而这个时候关于我和赵晴的那些暧.昧事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起来,我听得见却选择了无视。 战场是最无情却也最公允的地方,你的能力做不了假。 临安城对大梁是太重要的城市,我并没有直接下手,而是攻下了它周边的几个小城市。军情像雪片一样传回邺城,我等着赵瑜接下来的命令,可等到最后是让我打道回府的命令。 这个消息来得比我预计得要早。 21 我是带着军功来的,赵瑜不会怠慢我,可是当马车停下来的时候,我抬头看到了自己府邸,那是我熟悉的地方,只是它从萧府变成了卫府。 赵瑜将萧景知的府邸转赐给我,是什么意思? “阿诚你终于回来了。”冲着我笑的是赵晴,在军营的时候我们曾通过信,况且她是赵瑜的胞妹,知道我的消息是自然的。 她瘦了,本来略显圆润的脸变成了瓜子脸,笑起来很好看。 还没有说几句话,我就听到了周槿欢的声音,我知道她不喜欢我和赵晴有所关联,条件反射地将她拉到身后,还说了“姐姐”这个称呼,要知道我不叫她姐姐很长时间了。 她的眼睛在我和赵晴之间流转,我本想让赵晴先离开的,但周槿欢拦住了她。 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尖刻的周槿欢,而赵晴则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我没有忍住上前表明我和赵晴的关系,周槿欢显然是生气了,我非但没有收敛,反而话说得更重了,她到底是气极了,一个巴掌打下来。 我看得到她脸上的不可置信,她只怕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动手了吧? 赵晴见不得我受一点儿伤,马上就炸毛了,我拉住了她,看着还没有回神的周槿欢,平静得说出要和她一刀两断、断绝姐弟关系的话。 一开始这话确实是冲动之下的胡言,可是在她反问的时候,我的回答是理智的。 我之所以上战场,并非是要和赵晴有未来,我还是放不下卫家的满门,既然这是要命的事情,我又何必将周槿欢牵扯进来? 我笃定自己的做法是对的,是对她最好的,即使我知道她会有一段很痛苦的日子。 苏婉来了,她站在周槿欢的立场上指责我,她也说到我和赵晴的关系,这一点让我觉得好笑。她比谁都先撞破我和赵晴的关系,却一直都没有说话,现下才跳出来指责有意思么? 我冲着她苦笑了几下,她的脚下一滑,我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和她调笑了一句,我们距离太近,我明显感觉到她的气息有些乱了。 这是很尴尬的,我微微皱眉,正想着要如何摆脱这样的气氛,赵晴这个时候来了。 赵晴被周槿欢说了不少难听话,此刻看到苏婉九开始发脾气。 苏婉跟着周槿欢那么些日子,极少有人螚从她那里得到什么便宜。 最后她走了,赵晴心情就更糟了。 赵晴是个太好哄女孩子,她答应不再和周槿欢有所关系后我终于松了口气。 22 自我回到邺城之后,深刻地体验到了政局的变化多端。而正在这个时候,鲜卑有来动作。 皇后滑胎都事情我还是通过赵晴知道的,皇后想要赵瑜修理周槿欢以此给自己一个公道,而他没有。 从这个角度来说,赵瑜对她还是不错。 只是他这算是要美人不要江山么? 自然我不需要去想那么多,鲜卑不比大梁,那是一个战斗民族,大燕和鲜卑开战,赵瑜亲征,于我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苏婉“路过”我这里,非强制地向我说明了周槿欢的想法,我随便一听并没有放在心上,明日她再次过来,周槿欢显然知道我的小心思,她威胁我,若我有异动,她会告诉赵晴。 不对,难道我已经开始在意起赵晴的想法了么? 不,我必须见周槿欢一面,赵瑜不在邺城,前朝还乱着,天赐的良机怎么能错过? 要入宫是需要赵晴帮忙的,我的忙赵晴一向是责无旁贷的。 见到周槿欢之后,我们聊了许多,可到最后她都没有松口,饶是我都将萧景知抬出来了,也是同样的效果。 也罢,去大梁就去大梁,机会以后还会有的。 大梁这次派出了胡何,是个难缠的主儿,可我和张子朗都不是吃素的,从孟州之战开始,一直都是捷报,战争比我想象得还要顺利。 大梁派人去和谈,签了和谈书后我们就回邺城了。 我内心是极不愿意去朔州城的,只是军事大权在吕庆新那里,也只能服从了。 我自从到了朔州城之后就没有见过赵瑜,想必他并不在军营吧? 韩忠和张子朗都算是比较好的搭档,只是韩忠总是一副看小孩子的眼光看我。 其实我是故意的,我的生理年纪最小,好些他们不方便说的话,我出面才合适。 第一次将鲜卑军打退后胡何才领着他的大梁军队过来。 其实这场战争并不指望胡何他们,只不过是想给鲜卑心理上造成压力而已。 我夜里睡不着,站在城楼上吹风,张子朗走过来,他并未恶意,只是我不想和他聊那么多而已。 23 当叶明熙带着蓝田县的地图来朔州城的时候,我们才知道大赵换了主人。 我自小见过不少人,还算识人,叶明熙能做将军自然不傻,但说到底也不过和韩忠差不多的水平,所以当他偷偷攻下密州的时候,我惊呆了。 这不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鲜卑彻底败了,那夜我们喝了很多酒,叶明熙答应带我去长陵去品最好的酒。 叶明熙是个实心眼,看我一脸的期待,趁着四下无人,轻声耳语:“卫将军是可塑之才,我大赵新君是个开明的贤者,叶某期待有一日能和卫将军同殿为臣……” “叶将军,既然你这样诚心,我就多问一句,大赵新君姓甚名谁?”我曾听叶明熙说过大赵新君喜好君山银针,这个癖好和一个人颇为契合,一个已死之人。 “新君姓萧,名……”只听到这个姓氏,我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脸色的变化,抬手又敬了叶明熙一杯,拦下了他接下来的话:“那可说好了,有一日我要去长陵品美酒的。” 回到邺城之后,我还在想着大赵的事情,而前朝这个时候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杨明突然活跃起来,他成了丞相,还主持了泰山封禅和皇家祠堂的修葺。 赵瑜病重发生在泰山封禅之后,连续好些日子都没有上朝,朝野动荡。 直到那个玄真道长到了皇宫,情况好些好了点儿,好景不长,他的病情好似更重了,最后甚至大赦天下了。 赵瑜你原来也有这天! 皇宫的消息是赵晴带来的,说赵瑜留下了密召,将皇位传给了周槿欢肚子里的孩子。 这样很好,我去找了张子朗,我们两人的想法是一致的。 只是事情马上就发生了变化,杨明有意将抢夺皇位,而张子朗并没有出声,好像所有人都成了丞相党。 我是要有所动作,但我看到了一脸局促不安的苏婉。 苏婉跟着周槿欢那么久,不可能没有动作,我按下冲动,将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苏婉身上。 当人群散开后,我偷偷跟着苏婉。 她一向是很警觉的,现在没有发现我,不是我的水平高而是她的心不静。 我跟着她到了一个废弃的院子,里面的人我都认识小竹和小初夏。 周槿欢知道宫变随时都会发生,所以提前将小初夏带出了皇宫,这个不难理解,只是为什么会在小竹这里? “周姑娘被抓到牢里去了,我必须去救人,小初夏你要好好照顾着,千万不能有闪失知道么?”苏婉捏捏小初夏的脸,正要走却被小竹拉住了,她生气地甩开:“小竹,你也是和周姑娘相处过的,总不能眼看着她去死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周姑娘是要救的,只是你太扎眼了,不如让我去。”小竹将小初夏递给苏婉:“至于这个孩子,本来就是冤孽,我现在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将她带到我这里。” “这是周姑娘的孩子,什么冤孽,你能留点口德么?”苏婉被她的话给刺激到了,小竹也有些生气:“你不是以杀掉赵瑜为目标么,他的孩子你这样激动做什么?” “小竹,我告诉你,你不要打小初夏的坏主意,主人都没有说要这个孩子的命,你少自作主张,再说这孩子才不是赵瑜的……” 苏婉这话让小竹和房外的我都有些受惊,小竹小心翼翼问:“你的意思是这个孩子是……萧大人的?” “你先别乱打听了,先去就周姑娘去。”苏婉并没有将话说明白,我听到房门轻微一动,马上躲到一边。 带着满满的疑惑,我回到自己府邸,一进门就看到了赵晴。 这些日子的变故让她如同惊弓之鸟,一见到我就扑了过来:“阿诚,我现在好怕,杨明是要篡位吧?” “培植一个傀儡,暂时也不会很放肆,皇宫和邺城分别掌握在唐密和吕庆新手里且有一番恶战,你这些日子就在我府邸乖乖带着就好。”我安抚她,她仰起脸看着我,满怀希望:“你会陪着我吧?” “好,我就在府里陪着你,可好?”我答应她,周槿欢那边我不用担心,张子朗那波人、苏婉那波人和唐密那波人都不会袖手旁观,我不必添乱。 只是三五日,所有的一切都变了:赵瑜起死回生、常喜变成大周新君萧景知,自然最让我抗拒的是周槿欢的死亡。 她怎么就能死呢? 一个明朗星单的夜里,我去了大理寺,所有人都知道我和赵晴的关系特别宫变那些日子,她一直住在我的府邸,在所有人眼里,我都是大燕唯一的驸马爷。 没有人相信我会救萧景知出狱,所以当他们一个个倒下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是不可置信的。 “为什么就我?”萧景知还站在牢狱里,并没有走出来,月光打在他瘦削的脸上,依旧那样仙气逼人。 “因为她,她为了救你而死,你就准备在这里度过余生?”我的话让他脸上的悲恸一闪而过,随后他答道:“我没有认出她来,这是天上给我的惩罚。” “那小初夏犯了什么错,母亲死了,父亲还不要她?”我的话让他的神情有一丝动容:“小初夏是……” “她是你们的女儿,我的陛下。” 我说完这话,朝着他跪下了,他几步走过来,我们一起出了大理寺,在出邺城之前,我将一个火把丢到书房。 自此,大燕再无卫道诚。 ------------ 如果没有你1(萧景知番外) 1 父亲死后,我从大梁逃走了,有句话怎么说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逃去什么地方对于我来说是极好选择的,因为父亲给我留了些人,准确地说应该是一个组织。 小竹一直跟着我,是我最为信任也是最为倚重的人,他也是这个组织的。 初来大燕,有许多不适应的地方,饭食都是其次,主要还是自己尴尬的位置。 赵瑜对我这个落魄的大梁皇族还算是客气,只是我隐隐有些不安。 遇到周槿欢完全是个意外,因为那次我本并不想自北宫门出去的,只是当时王太后自前宫门入宫,我需要回避。 我是大梁的皇族,见过太多的江南美人,轻声喃语,柔情似水,像她这样明艳又灵动的美人确实让我耳目一新,可是我很有规矩,后宫的女人,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都是和我没有关系的。 我逃走了,只是她满脸希翼问我名字的时候,我还是将自己的名字说出了口。 这次自皇宫出来之后,我实在没有忍住就问了小竹,皇宫除了娘娘是否还有别的女眷,小竹说自己也不知,我下令让他吩咐组织里在皇宫当值的人查一下。 消息来得很快,她的身份马上就得到了证实,原来她是恶名远播的高平公主,那个为赵瑜杀兄宫变的女人。 高平公主之名别说邺城、大燕,就连大梁人都知道。 而我回想到她纯净的眸子,还会质疑那消息的准确性。 我本就没有想在大燕呆多长时间,现下不过是过渡一下,慢慢再寻求别的机会,这样的女人,我惹不得,也惹不起。 2 我一直在避免着和她碰面,可总会有躲不过去的时候,再次和她见面,她眼睛里的仿若有星星在闪烁,而我则逃走了,确实是逃,一点儿都不错,我不想和她有任何关系。 逃走之后,我的脑子里还会不断的回想起她的模样,她那挑起的秀眉,瞪大的眼睛和嘟起的嘴。 我在避免着入宫,只是赵瑜并没有放过我,我知道他的意图,他对我这样重视,无非是要做戏给那些有才而又无处可去的人看而已。 毕竟像我这样敏感身份的人都能受到如此的礼遇,更别说他人了,不是么? 只是他这样的苦心,有人却会错了意,当我从御书房出来,正要出宫的时候,有刺客来了。 我本身是有功夫的,只是那刺客用了暗器,我躲不过,终是中了招。 皇宫里到处都是眼睛,而我现下无处可去,只好就近躲进了白鹭阁。 我在白鹭阁附近遇到过她多次,也能想到她是白鹭阁的主人,可我没有想到她会在沐浴。 现在是真正的进退两难了,而就在我纠结的时候,她走到我的跟前。 她身上带着灼热的温度,让我很不自然,甚至连身上的伤都能忽略,她是很美的,美得让我都难以转开眼睛,她红艳的唇一张一合的,最后嘴角上扬,像是在自嘲,又像是挑衅。 我终是被心底的那股冲动驱使,按下她的身子,将她的唇压到我的唇上。 我是个洁身自好的人,虽是皇族,却也经验匮乏,她的唇很柔软,柔软得让我心跳都不规律起来。 是房外侍女的声音打断了这漫长的一吻,她发现我的伤势,秀丽的眉毛皱在一起,我想伸手,她人却已经走了,她去给我拿药。 这个夜晚是在她的房间度过的,她说了自己的身世,说了很多话,我看得出来,她怕我逃,而我真的没有打算要留下。 3 天不亮我就从白鹭阁逃走了,临走前看了她一眼,将她抱到床上,她轻得惊人。 回到萧府之后,我心情一直都平静不下来,就连小竹都看出来了:“主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以后不要叫我主子,要叫我大人。”我没有看他,接着道:“你再去给我查查高平公主。” “可是主子,不,大人,这都是第五次查她了,该查的也都查得差不多了。”小竹有些不太理解,我有些心烦意乱:“行了,不用去查了,我去趟宫里。” 我不是一个遇事会逃避的人,那本就不是我的性格,去宫里和她说清楚也好。 没有赵瑜的召见,我偷偷进了宫,那满地的白雪还没有笑容,她站在红梅之间,人与花相映,身上的明艳少了些,反而多了些红梅的傲气。 我是应该走上前,将那天的事情都讲明白,可是在看到满脸的期待后,我退缩着。 我们之间隔着不远的距离,可却像是隔了一条天河。 我就静静地看着她,直到太阳慢慢落下,她将手里的那株红梅丢在地上,落寞地离开了,我则盯着她的背影想了很久很久。 周槿欢不该是和我有所牵连的人,不说别的,就只说她和周槿欢的那些过往,我就不该招惹她,可我竟然心软了,或许下次若是我们还能见面,我再和她讲清楚,哪怕是道歉也好? 4 赵瑜这些日子总是会找我入宫,和我谈一些军事上的事情,我的长相偏向书生,他可能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我倒是无所谓,装傻什么的,其实很有趣。 从御书房出来之后,我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晴雨亭,说是想和她偶遇,一切听从天命,可是我在做什么? 我这是在找她。 天还是有些冷的,她却躺在地上,长而黑的头发垂着碧绿色的池水里,她那双乌黑的眼睛安静地闭着,嘴角挂着弯弯的弧度,这样的她真的很美好。 我被吸引了,慢慢走近她,灿烂的阳光打在我的身上落在她那儿成了黑色的阴影,就像我在拥抱她一样。 这样的想法让我有些赧然,刚停下脚下的步子,她就睁开了眼睛。 许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我,还是这样颇为“不羁”的状态,她有些慌乱,想要起身,头发却被荷叶缠住,我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了,手却慢了一步,她落到了池水里。 她从池水里走出来,随便说了几句话就要走,我却伸手拉住了她,明明,我知道我不该这样做的。 她眼里的欣喜一闪而过,随后很冷淡地要离开,她已经做了选择,而且话说得明白,可我却走上前将她拥入怀里,鬼使神差地说了句:“叫萧景知,是南方大梁逃难而来的落魄皇族,这样的我,你接受么?” 5 她有个很有趣的灵魂,我们相处地很好,直到有一日赵瑜将我召入御书房,下令让我去攻打大梁。 赵瑜这一招特别狠,对于我这个大梁的故人来说。 这是我第一次领兵,领兵几万,而面对的是十几万的大梁士兵,可以说是实力悬殊。 这件事我和她说过了,她的反应很激烈,她是我见过最聪慧的女人,赵瑜这样安排的深意,她自然也懂,所以她坚持要跟着我,而我不同意。 我不太知道赵瑜现下对她到底是什么心思,但我知道他不会让她去冒险。 饶是她说什么,我不当回事就好了,我答应你会平安回来,战场不是女人该去的地方。 整顿好军队,我就领着士兵出发了,赵瑜给我派了副将,名叫张子朗,也是书生般的长相,只是他迟到了。 我没有想过会在军营里见到她,她穿着军装,女性特质都掩住了,可我认得出那双眼睛,那笑起来的浅浅梨涡。 只是我没有理她,她很生气,想要引起我的注意力,我给了她军棍,她强忍着什么话都不说,直到晕倒的那刻,我心疼地将她抱入怀里。 军营是不需要女人的,可是和她又说不明白,我就只能让大夫给她下点药让她多休息一会儿了。 张子朗这人还算可靠,我让他将她偷偷送回皇宫去。 6 收到张子朗信件的那刻,我本来平静的心狂乱地跳动起来:周槿欢你怎么就那样大的胆子,敢深入虎穴? 我马上就回了信,做了最周密的部署,若是能早些将象州攻下,一切都好说,若是晚了些,只要能按照我信上行动便可无事。 当象州之战结束后,我就带着士兵马不停蹄地去了漳州城,战事的发展都在我的掌握中,因为我看到那城楼上的士兵手腕绑着一个黄色的带子。 城门对我们大开,士兵冲入漳州城,胡何的军队一下子就涣散了,而我也和胡何正面交锋了。 我本是大梁人,对于这位胡将军也是知道的,只不过我在前朝,他在军队,不熟悉罢了。 他免不了让戏谑我,我也不让步,可我看到周槿欢,她被人绑着,一直朝我使眼色,而我不愿意拿她冒险,一点儿也不愿意。 胡何走了,可她安全地回来了,这样就足够了。 她昏迷的时候,我就静静地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眉目如画的脸有时候会恍神:她怎么就那样的大的胆子,能做出那样危险的事情? 她醒来之后,先是哭哭啼啼地说着自己害怕,后又再三警告我不要丢她一个人,理性地说我是不该答应她的,可看她那样认真的表情,我妥协了:她这样倔的女人,若是不答应,只怕漳州城之战的旧事还会重演。 7 回到邺城之后,赵瑜并没有见我,这让朝野上下都议论纷纷,我倒是不在意,可周槿欢却慌了神,说赵瑜有心要治罪于我。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况且这样风口浪尖有所行动,只会坐实罪名吧? 她听我这样一说就释然了许多,我看她一副想哭的样子,突然觉得有这样一个女人为自己操心,感觉真的很好。 她收了我的蓝色丝帕,说是要绣些花样,老实说我还有些期待的,虽然几日后我看到那蓝色丝帕上歪歪扭扭的三个字之后,我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赵瑜一直都冷着我,我的萧府很是冷清,朝里的人都是老油条,赵瑜没有什么表示,他们自然是不敢动的。 直到孟公公带来圣旨,说是要在御花园给我请功,总算是打破了一直以来的平静。 御花园到场的人,我只认识张子朗,两人说了几句,便各自坐下喝酒了。 期间赵瑜说的话,我都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并没有走心。 我酒量还不错,慢慢喝着,可对面的钱大人好似有些过分,给她倒酒的侍女被他逼着喝酒,他环着胖胖的胳膊,眉眼之间的表情都让人厌恶。 我本没有多在意,可这个时候也不免多看一眼,这一眼就让我惊呆了:那个倒酒的侍女不是别人,正是她。 她在皇宫里的身份尴尬,这我一直都是知道的,却没有想到赵瑜会这样羞辱她! 当着所有人的面,我向赵瑜讨要了她,可她不是我的军功,她是周槿欢,那个和我一样骄傲,让我心疼的周槿欢。 天知道当她说出那句话“许你喜欢我一辈子”的时候,我内心的雀跃。 8 我以前让小竹查过周槿欢,也知道她有个堂妹就是当今的贤妃娘娘,却没有想到赵瑜会让贤妃出现。 赵瑜给了她一个极好的身份,像是怕我忘记她曾是高平公主一般。 我喜欢的是她这个人,她的身份是好是坏都不影响我的喜欢。 她从后宫走出来了,进了司农卿周铭的府邸,和她一起出来的还有她的那个弟弟阿诚,他住在我的府邸。 而刚刚立下军功的我被赵瑜从战场上拉到了前朝。 三公同时为我请命,让我做了京兆尹,我真是有天大的面子。 京兆尹主管邺城的方方面面,即使在邺城有很深背景的人做这个官都有些吃力,现下让我做也算是看得起我。 赵瑜没有什么理由不答应,他本就是拿我做戏而已,若是我做糟了,他更有发挥的空间。 京兆尹的工作千头万绪,而我决定从治安方面抓起。 瞄上黑老三之后,我就动用手下的人研究了他一番,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我设计了极其周密的计划,能让自己从京兆尹这个职位上全身而退,只是这件事施行起来还是很累人的。 忙里偷闲去找周槿欢,可以这样说看到她我就觉得自己凭空轻松了许多,和她说话是我的一种娱乐方式。 而她是敏感的,我的疲惫她看在眼里,不知什么时候就什么都知道了。 那时候我正躺在浴池里,她的脚步声和小竹是不同的,而且她身上有种香气,我一下子就知道是她,却还是忍不住逗她。 我让她给我揉肩,她手上的力度很小,轻轻地撩拨着我心里的那团火,我睁开眼睛看到她那张震惊的脸,忍住按下她的脸,吻上了她的唇。 ------------ 如果没有你2(萧景知番外) 9 差点我就失控了,还好一切都停止得刚刚好。 我做京兆尹的事情本就瞒不过她,只是没有想到她会知道得这样早,在我还没有将事情解决的时候。 安抚她的方法不是敷衍,而是将对策讲明白,她是个太聪明的女人,一点就透,我也不需要太多解释。 黑老三告诉我,对女人一定要嘴甜,我试验了一下,果然是有效的,她脸红的模样很好看。 她是很安心地离开的,而我也马上投入了接下来的任务中去了。 事情的发展都在我的计划之中,邺城的治安得到了极大的改善,而就在这个时候,赵瑜将另外一个任务交给了我,送质子至大梁。 赵瑜还没有子嗣,那质子只是他的侄子,只是关系比较亲近而已。 距离漳州之战也不过一个多月,别说是胡何了,只怕是大梁的普通百姓都对我恨得咬牙切齿了吧? 漳州之战、接任京兆尹、送质子入梁,这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赵瑜是真心想让我死吧? 或许说他是真的希望我能死在大梁吧,那样他就有了出兵大梁的借口,一箭双雕。 赵瑜根本就没有给我时间回萧府,我只能领了命令大梁。 这件事完全不在我的掌握之内,所以我也只能见机行事了。 大梁的君王见到我也是一脸的震惊,他身边是刚见过不久的胡何。 我现在的身份是特使,他们就算真的对我有什么想法,也不会明面上有所动作的,果然我刚回到住处就被人暗算了。 饶是我在大梁有些人脉,可有了漳州之战,不会再有人帮我。 我是被人打晕直接下了大牢的,胡何来了一趟,无非是说了些难听的话,我只是静静听着,没有反驳。 “为免夜长梦多,还是早些将他给……”那牢头话说得很含糊,可所有人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胡何点头:“本将军亲自来监斩。” 行刑在午后,我已想好了对策,可是在去刑场的路上被牢头带去了另外一个地方,他用刺刀将绑着我的绳子挑开,冷声道:“萧世子想必早就忘记我是何人了,老朽欠了你一条命,可将你放走了,我于国不忠,所以我只能舍了自己这条命,保全了忠孝二字了。” 他说完就将刺刀刺入了胸口,殷红的血不断流着,他深深看了我一眼,冲着刑场跑过去,嘴里还喊着:“快来人啊,那个大燕狗逃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有一种莫名的情愫在内心涌动:其实我本已经有了办法,他本不该这样死的。 10 我带着满身的风尘回到邺城,满城的欢乐气氛让我微微皱眉,因为我听到了“周铭养女”“大婚”这样的字眼。 这个时候我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想快点去周府去求证一下,我还没回来,她能嫁给谁? 周府并没有人,只有个姓白的管家,那人认识我,一脸的诧异:“萧……萧大人……” “你家小姐呢?”若非有理智在,我就要提起他的衣领了,他的声音有些小:“皇上赐婚,让小姐和您成亲,小姐现在应该已经到萧府了……” 听到这话,我马不停蹄地去了自己的府邸,正好让我看到她拿着碎瓷片对着自己的脖颈这一幕:他们到底怎么逼迫她了,让她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有些心疼,我几步走了过去,她看到我,脸上是藏不住的欣喜,我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去大梁的那些乌龙事便都可以一笑而过了。 我们重新走了程序,从今天起她就是我萧某人的夫人,真好。 新婚夜,我们缠.绵许久,好似一切都可以圆满了。 但赵瑜还是没有放过我,以大梁质子之事传唤我多次,我一开始还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可那个长乐公主多次出现,我也就明白了他的用意了。 我早就和槿欢商量过,若是有机会要离开这个大燕,现下时机好像成熟了。 可我没有想到他会对阿诚动手,阿诚在槿欢心里的位置,我是知道的,走还是不走? 我还没有做好选择,而那个长乐公主倒先行行动了。 和我想的一样,她一听阿诚中了蛊毒,整个人都崩溃了。 她很快就做出了选择,她哭着说自己可以做妾,可是我舍不得。 赵瑜来要答案的时候,我刺伤了自己,换来的是她的右夫人的名分。 周铭夫妇因为这件事很恼怒我,我请罪,他们的所有为难我都受着。 娶赵晴的那日,赵瑜和朝里有头有脸的大臣都来了,我的视线一直都在赵瑜身上,他离开之后,我就心不在焉地喝着酒,直到小竹在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我转身就去了后院。 我看到了一脸慌乱的槿欢和在身后的赵瑜,他看着我的表情颇为挑衅,我一把将槿欢抱在怀里,他说话也颇为露骨,我则轻飘飘地回了他一句:“微臣静候皇上的动作。” 回到房间之后,她的表情还颇为慌乱,我知道她心里是如何想的,可是我信她,从我们在一起的那刻,我就信她,也只信她。 赵瑜果然说到做到,马上就有小鞋过来,只是不是直接给我穿的,是给周铭的。 可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有我在一旁帮衬着,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赵瑜显然也是知道的,所以他再次将我从邺城调走了。 槿欢现下怀着身孕,府里有个赵晴,还有坐不稳丞相位置的周铭,赵瑜这次是打的组合拳。 一个赵晴好对付,关键是周铭,我作为小辈话是不能说多的,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吧? 有些忐忑,我离开了萧府,临走前我还摸着槿欢的小腹,想着我回来时候的场景。11 我们的孩子没有了,周铭被抓进了牢狱,我回到邺城之后,情况简直不能更糟糕,而这一切都是拜赵瑜所赐。 既然你非要将我逼到绝路上,我为什么不反抗? 我本已经想好了要如何搅乱前朝的浑水,周铭先出了事,他们夫妇在去锦州的路上被人害了。 我让小竹去查这件事,一直都没有什么音信,直到很久之后才知道这件事是苏婉做的。 这件事彻底刺激到了槿欢,她开始主动参与到前朝的政事中来。 我以前都小看她了,她其实是非常有政治手腕的,林党和孔党之间的那些事情她也看得明白,政治嗅觉很敏锐。 赵瑜不是个蠢人,他能感知到前朝的混乱,也能猜到是谁在搞鬼,但我们没有留下一点儿印记,他还真的不能随意动我们。 不知道是谁给他出的主意让我们去朔州城。 他知道阿诚的重要性,要离开的只有我和槿欢。 刚从邺城出来就遇到了各种麻烦事,看来张子朗说的并不错,朔州城就是个龙潭虎穴,要想在那种地方站稳脚跟,实在不易。 曹明和范直都不是什么好人,也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人,不然也不会掌控朔州城这么些年,唯一值得攀交的是州牧郑柳。 我习惯于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感觉。 曹明和范直对比赵瑜简直幼稚,“反间计”是烂大街的计谋,关键是要用得刚刚好,我自认能掌握好火候。 我一向冷静可看到她一个人呆在军营的时候,还是觉得于心不忍,她是我的女人,应该在我的保护下生活,不该踏入这样乱的地方。 可她从来都不是那样的女人,她要和我并肩站在一起,她是那样不同。 可以说在朔州城的这些日子,是我最快活的日子,没有阿诚,没有赵瑜,只有我们两人,整个世界都美好多了。 可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短了,赵瑜总会让我们的日子难过一些。 漳州城再次陷入危局,赵瑜将我派去救火,而槿欢则留在朔州城。 范直和曹明有几分真心我现在还说不清楚,但我知道张子朗和黑老三会好好帮着槿欢,即使鲜卑派兵过来,范直和曹明真要落井下石,有张子朗和黑老三足够对付了。 漳州城的战事很紧张,我这头还忙着,苏婉就突然过来了,她向我说了朔州城的情况,我每一句都仔细听着,从中也听出了些许的意味。 擅自离军是天大的罪,更何况是如此紧急的战事之前离军? 但她不止一次向我旁敲侧击说明朔州城的危急,这本是事实,可如此高频率地煽动我离军却是别有用心。 苏婉对槿欢是忠诚的,可在杀父之**槿欢之间,她明显会选择前者。 苏婉是那个组织的人,我是她的主子,只是她还不知道罢了。 将她放任不管,我找到了两全其美的办法,连夜离开了漳州城,去了朔州城。 我本来带的兵就不多,只能动用所有可以煽动的力量,围魏救赵,解开朔州城困局。 山贼、塔依族都是我利用的对象,在攻打盛乐城的时候,那火攻让我一瞬间想到了死亡。 人说,一个人临死前想到的那人便是你今生所爱,而我看到了槿欢那张明艳的脸。 上天终究是待我不薄的,风向的转变让盛乐成了废墟,我胜了。 我还没有来得及体会这种胜利的喜悦,有士兵上报说是盛乐城下来了几个人,看不出敌我。 我站在城楼上,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她的身子泡在冰凉的水里,许是水的阻拦她的步子走得有些慢,也有些踉跄。 我跑下城楼,在她倒在水里之前抱住了她的身体,我的槿欢,果然是你。 12 鲜卑退下了,朔州城安全了,我回到漳州城,她也偷偷跟过来了,天知道我看到月光下的她,心跳有多快。 军营里是不允许有女人出现的,更何况朔州城之围已然解了,大家的眼睛都盯着漳州城,她不能留下来的。 我答应她会平安回到朔州城,说到做到,漳州城之战虽说难缠,但还是有解的。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打胜了仗,也和大梁签了何谈书,心急着想回朔州城见她,却忘记了“垓下之围”这四个字。 回到朔州城没有几日,赵瑜那边就来了命令,接连打了两场胜仗,赵瑜也有了让我们回邺城的借口。 我知道一旦回到邺城,可能诸事都不在我的掌握之中了,但说实话我还是抱有幻想的。 毕竟赵瑜当初让我和槿欢一起去朔州,虽说有整我的成分,可从另一个角度上他放弃了槿欢。 可,事情并非如此。 我得到了大将军的封号,本以为这样就可以离开了,但赵瑜明确说明只让他一人回朔州城,他有意留下槿欢。 人皮面具是最好用的伪装,却也是赵瑜也知道的伪装。 当我带着凭着一副丫鬟相貌的槿欢离开萧府的时候,赵瑜就已经开始行动了。 他将我请入皇宫,用盛乐之战的事情诈我,我都能处理好,可是从皇宫出来却发现槿欢人已经不见了。 赵瑜根本就没有想要治罪于我,最简单的调虎离山而已。 她现在会在哪儿呢? 我看看身后的皇宫什么都明白了,她不可能会在别的地方,只能在皇宫,可现在这个皇宫,我能进得去么? 我并没有回萧府,而是随便找了个客栈住了下来。 苏婉都是和小竹联系的,不久我就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槿欢确实被囚禁在了皇宫。 赵瑜的心里果真还有她。 和赵瑜的恩怨早晚是要解决的,我领着一队人马去了洪州。 洪州的防卫不算弱,可突袭的人是我,洪州自然是手到擒来。 我以洪州为据点,本想着再过些日子攻下几座城池,和赵瑜分庭抗礼,将槿欢救出来。 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苏婉会擅自行动,将槿欢从皇宫里救出来了,而小竹则将人直接带到了洪州。 苏婉的想法我不太清楚,她现在都不知道我的身份,她做事并不会考虑到我,而小竹的心思我是很明白的,他的想法很简单,只是想让我和槿欢尽快见面而已。 这件事打断了我的计划,一时之间洪州就暴露在赵瑜的面前,形势很糟糕。 可,看到她我是开心的,我是高兴的,纵然我知道现下自己和赵瑜相比并无胜算。 赵瑜派了很多队人马过来攻打洪州,可都是没有什么结果的,我甚至想着或许可以趁机扩张势力,胜负也未可知。 但张子朗和黑老三的出现再次将我的计划打乱。 张子朗和黑老三领着几千人在洪州久跪不起,个个都说我是冤枉的,可这事情做的就像是在逼着赵瑜拿刀杀我。 人言可畏,赵瑜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他一定会狠下心对我动手。 黑老三一向憨傻,可张子朗呢,他只是好心,还是在为赵瑜办事? 我不知道,也无处可知。 赵瑜动手了,用的是最不人道却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本来结冰的城上河融化了,将整个城市都淹没了,城楼况且抵挡不住,更何况是人墙? 大水冲过来的时候,我和槿欢告别,她被人救走了,而我,想必也会消失在她的记忆里吧? 因大水来得实在是突然,我根本就没有想到,所以我也没有应对之策的,只是可惜了洪州城的百姓们,他们实在是太无辜。 13 我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大夫和小竹。 我嗓音还是哑着的,小竹端了杯水,我摆摆手:“槿欢呢?” “回主子,槿欢姑娘现在在皇宫,苏婉说……赵瑜待她极好……”小竹边说边看我的脸色,我有些失神:“你接着说。” “主子,小竹一早就查过她的资料的,她本来就一直喜欢赵瑜的,他们……”小竹这话我并不想听,我颇为生气:“你明明知道赵瑜用用水攻,为什么不告诉我,让我有所防备?” 若是我提前一天,不,半天知道,我就会安排好所有的事情,事情就不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苏婉并不知道您就是主子,水攻的事情,她一直都瞒着我,若非我多了个心眼跟着她,只怕主子的命……苏婉就想要主子……不,是萧景知死,那样槿欢姑娘才会痛彻心扉,才会义无反顾地对赵瑜下手,达成她报私仇的目的……” 小竹这样一说,我就全部明白了,沉声道:“去查张子朗,看他是否和宫里的人有所牵扯。” 小竹接到命令之后就离开了,我躺在床上,想着和周槿欢的点点滴滴,想到赵瑜看她的眼神,想到小竹说的那些资料,低声对大夫道:“是否有那种药,能让一个人的所有印记从脑子里删除掉?” “主子若是想要那种药,我去制就好。”这大夫名唤华林,水平极高,只怕大燕、大梁、鲜卑都找不出一个。 “那好,你尽量快些,我着急要。”我的眼神有些空洞:或许只有成为赵瑜那样的强者才有资格拥有女人吧,周槿欢她本就是和我擦肩而过的人? 华林的药很快就拿来了,是看似很普通的褐色药丸,他嘱咐我要吃两颗才会奏效。 两颗药丸放在掌心里,我吞下了一个,第二个放在嘴里,正想着事,药丸就窜到了嗓子眼里,最后我还是咽了下去。 药丸要两个时辰才会起效果,我躺在床上,手里拿着那方带着槿欢名字的蓝色丝帕,脑子里闪过的都是和槿欢在一起的日子,突然就后悔了,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跑出了房间:“小竹,快快快,快让华林过来,快点!” 华林是个游医,一向行踪不定,小竹已经尽量在找了。 他带着小竹来到我的房间,我手捏着那方蓝色的丝帕,有些嫌弃道:“这蓝色丝帕是谁的,也太丑了些,扔了吧。” “可是,主子那是周姑娘……”小竹刚要说什么,我则打断了他:“华大夫怎么也过来了,我知道你一向自由自在惯了,你便走吧,若是有事,我会让小竹通知你的。” 华林终究是晚来了一步,关于她的一切,我早已经忘却了。 ------------ 你是我心口上的一道伤1(赵瑜番外) 1 在政治面前,真心是最一文不值的东西。 而周槿欢最蠢的一点就是她相信我真的爱她,即使她知道我和周采薇的暧.昧事,她也相信我爱她;在她帮我发动宫变、登上皇位后,她还相信我爱她,可当她看到我牵着身着喜服的周采薇的时候,她终于爆发了。 我喜欢看她的丑态,仿若这样就能让我和我的家族受到的屈辱得到补偿。 她太高高在上,她太目中无人,她活该要让我踩在脚下摇尾乞怜。 我以为她那样骄傲的人,在遭遇如此的变故,一定是会寻死的,可有多搞笑,她非但没有,反而想要讨好周采薇,那个她一向看不起的堂妹。 她的所有小动作都在我的监视之下,加上周采薇会时不时“提醒”一下,她的所有离宫计划就都变作了泡影,她离不开这个皇宫,我还没有羞辱够,你如何能走? 要知道即使我现在坐在那最高的位置上,午夜梦回之时还会梦到年少时遭遇的屈辱,因为父亲所谓的谋逆之罪,我和母亲坐牢车、被鞭笞责骂,甚至说我现在的这个姓氏都是我的屈辱,因为那是我的母亲用自己的身体换来的。 从她嘴里听到一些政治高论,我是有些吃惊的,要知道她在我眼里根本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蠢女人,能顺利发动宫变也不过是她那个皇兄更蠢一些而已。 所以当她说出“大恩大赦”这四个字的时候,我是真的心动了,不是将她看做一个女人,而是一把利剑。 更可爱的是这吧利剑对我忠心不二,我为什么要折损了她? 我对萧景知此人一直都是没有什么了解的,只知道他是个没落的大梁皇族,逃难至此而已,可当我得知他和周槿欢有了些许的关联,突然就对他有了些兴趣。 在和我交谈的时候,他是有防备的,虽说那种防备很是捕捉痕迹,真正聪明的人知道什么时候露拙,而不是一味显露聪明,萧景知是个难得的聪明人。 或许可以利用周槿欢拉拢一下他,毕竟这人还是有些才能的。 我让他们来往,顺便将“大恩大赦”的策略用在萧景知的身上,若是他没有本事,死在战场上也就罢了;若是能活着回来,就将“大恩大赦”的策略进行完整,要知道现下大燕正需要人才,萧景知是不能放过的。 唯一出乎我意料的是周槿欢的反应,我知道她对萧景知有好感却没有想到她竟然想和他一起去漳州。 她是太相信他的能力了,还是说……不可能,她就算会移情别恋也不会这样快的。 我以为她只是想要一个台阶,我就给她了,给了她三天时间,她没有一点儿骑马的基础,这样短的时间内根本就不可能学会的,加之卫道诚的小动作我都看在眼里,她,走不了的。 可事实上,她中了毒还是要走,她竟然想跟着去,那就去吧,有什么可说的! 2 萧景知打了胜仗回来,我故意冷着他,看他能做出如何的反应,我甚至还故意去了白鹭阁一趟,暗示自己会对他下手的同时也逗她玩儿了会儿。 以前都不知道她会这样有趣,她皱着眉喝那泛着白沫的猪皮汤,我笑到快要内伤。 他们在漳州的事情,我略有所闻,有些生气,可是现下看到她这幅样子,我有些释然了。 萧景知那边一直按兵不动,我还真的没有机会对他下手了,他到底是有功之人,我若是毫无动作,只怕会寒了将士的心,也罢,那就打赏一下他吧。 可具体要怎么做呢? 无意间又走到了白鹭阁,脑子里有个想法一闪而过,吩咐小孟子去将朝里的大臣都请到御花园去,随后指指身边的侍女,吐出了三个字:周槿欢。 我比较好奇的是若是萧景知看到她穿着侍女的衣服给个猥琐的大臣倒酒,他会怎么反应,还会看得上她么? 我并没有发觉自己的醋意,以为只是恶趣味而已。 钱嫣然的那个本家兄弟是什么样子,我一眼就能看明白。酒宴上他的行为也算是让我满意,而周槿欢脸上的笑很是勉强,可我能看得出来她一直在强忍着怒气。 她的忍功也算是一流了,直到那姓钱的逼着她喝酒,她都还应付着,可那姓钱的有些过分,这样就引来了一些人的围观。 萧景知想看不到都难。 两人眼神相撞之时,也是我心情最好之时。 我故意问萧景知想要什么奖赏,其意图在于挑起两人之间的矛盾,可他的回答太好了,我甚至能看到从周槿欢眼睛流露出来的迷恋,那种眼神对于我来说不算陌生,只是以前那是对着我的,而现在她的眼睛里只有萧景知,并没有一点儿余光留给我。 周采薇来得很及时,我给周槿欢一个身份,那是个能让她远离我视线的身份,之后我曾想过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了控制萧景知还只是单纯地想让她消失一段时间? 她去周府之前,我曾经和她聊过,一直到这个时候我都是相信她心里还是有我的,对我不是没有感情的。 我将萧景知放在京兆尹的位置,一方面是顺应朝廷的声音,另一方面是在考察他的实力,他除了会领兵打仗还会些什么? 京兆尹的位子有多烫手,可我小看了他的能力,他能一下子就找出解决问题的关键点,当黑老三成为他手下的那一刻,京兆尹的位置他坐稳了。 我将大魏推翻,亲手建立了大燕,可以说我是经历过大风浪的人,可在这个允文允武的萧景知面前,有种紧张的情绪在滋长,特别是他和周槿欢的关系越来越亲近,我甚至有些迁怒于无辜的周铭。 让他送质子入大梁其实是义气之下做的决定,漳州之战才不过一个多月,他去大梁只有死路一条,到底是个人才,我还是觉得有些可惜的。 可在看到周槿欢的时候,那种飘忽的遗憾马上就不见了,我说各种难听的话刺激她,我想要她,我要她知道真正能掌握她命运的人,只有我。 3 所有人,包括周槿欢都相信他已经死了,可是在成亲的那日,他却出现了。 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何种表情,只觉得怒火中烧,我亲自成亲了他们两日,今夜便是他们的新婚夜。 他是如何从大梁逃出来的呢? 我用这个问题将他召入皇宫一次、两次、三次,我就是不想他们在一起,虽说饶是我天子之尊也阻挡不了。 赵晴是我唯一的胞妹,她身上有些地方和周槿欢是极为相似的,我想到利用她来离间他们的感情。 喜欢上萧景知并不是什么难事,而让他,或者说他们接受赵晴也并非难事。 早在卫道诚离开皇宫之前,我就派苏婉给他种了蛊,周槿欢他们若是想要他活命,只能答应。 赵晴嫁入萧府的时候,周铭夫妇并没有出现,这样很好。 我和萧景知一直是君臣关系,也算不上好坏,可在他娶赵晴的时候,他们撕破了脸。 和周槿欢无关,我本来就不信任他,走到这一步也实属正常,我是这样暗示自己的。 他们夫妻的感情貌似很好,坊间时常有流言,而我则给周铭穿了小鞋,即使他本来是个很忠心也很能干的人。 在得知她怀孕的消息后,我找了个借口将萧景知调出了邺城,接下来就只剩下了周铭一人了。 周铭的事情根本就不需要我授意,林廉和孔繁都会对他下手,而他一把年纪还只是做到了司农卿还是有原因的,论政治手腕,他还差得远。 周铭下牢后不久,周槿欢就行动了,我带着侍卫将萧府包围了,踏入了她的房间。 她的小腹还是平坦的,但我知道有个生命在,我冲动,想要伤害她的冲动。 她是有软肋的,而且那些软肋都是我给她的,主动权一直都在我手里。 她是聪明的,知道现下这种情况,即使她不答应用肚子里的孩子换取周铭的安全,那个孩子也是保不住的。 喝药后的她脸色很难看,我们比下棋,我答应给她机会杀我,可我没有想到她是真的那样想杀我的。 深夜里,我从萧府里走出来,心情反而比来时更加沉重。 4 我杀过很多人,可是这是唯一一次让我久久不安的,我时常会想到她眼里的仇恨,冷汗薄薄一层,难受得紧。 萧景知自外边回来,我不知道他们两人说过什么,有过如何暖人心扉的对话,可我知道自己不能再沉沦下去了,我在周槿欢身上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了。 周铭是犯了错的,不论大小,贬谪都是说得过去的,可事情的发展完全超乎了我的想象,周铭夫妇在去锦州的途中被人杀害了。 我自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我杀他们对我而言有什么好处么? 可就算是大理寺的那群废物都觉得事情像是我派人做的,因为他们发现了刺客的衣服残片,那是皇宫侍卫穿的衣服。 解释本是无用的,需要的是找到凶手,可周槿欢他们显然不是这样想的,尤其是周槿欢,她已经将我当做了杀人凶手。 她的动作很快,登闻鼓事件算是抛砖引玉,接着就是引起林党和孔党之间的矛盾,将朝廷整得乌烟瘴气。 我和唐密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他总会在无意中给我一些意见。 就比如这次,我决定让她远离我的视线。 她只是我报复的一个工具,在我登上皇位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不该再有任何关系了,本就是这样,而她现在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太多次了,若是她离开了,我自然会将她忘得一干二净。 我一直笃信着,实际上我也慢慢地要将她给忘记了,我时常会听到她的消息,不,准确地说是他们的消息,他们在朔州城很好,我心里会微微反酸,可想法却远不如以前那般强烈。 大梁再次攻打漳州城,我下令让萧景知去,同时下令不让周槿欢跟着,这算是我的恶趣味吧? 和大梁开战的同时,大赵也趁火打劫,我是有私心的想,想看周槿欢狼狈的模样,可她那样聪明,一个“母马战术”足够让很多所谓的大将军汗颜。 大赵之后还有鲜卑,而鲜卑远比大赵凶猛,朔州城危在旦夕,不停地有急报从前方传过来,而我都保持了冷静。 我按兵不动,则萧景知一定会有所动作的,他现在是腹背受敌,这样的情况最容易出纰漏。 我终究还是小看了萧景知,好一招围魏救赵,他的胆量简直惊人,而之后他回到漳州城,周槿欢追过去的事情,我也略知一二。 这算是违背圣旨的吧,真是好机会。 可能真的是心急,他和大梁签何谈书的时候,地点是在漳州城。 大燕也是有酸儒的,他们的嘴皮子很厉害,这样明显的错处自然不会忽略。 他刚回到朔州城没多久,我就下令让他回邺城了。 我知道萧景知守城打仗,甚至治理州县都是好手,可在看到周槿欢的那一刻,我觉得要放弃萧景知是太容易的事情了。 我给了他镇国将军的封号,让他离开邺城,却不允许周槿欢离开。 人皮面具的事情,我也知道,所以什么都瞒不住我,我派人将她囚禁在皇宫。 萧景知算是一个理性的人,可事情发展到现在,他还是动怒了。 洪州城距离邺城不远,他这是在对我挑衅。 苏婉救周槿欢出皇宫,我是知道的,而且是默许的。 张子朗从来都是我的人,要知道当初周槿欢去军营我就派了他去,我对他的信任还是有的。 他的出现打破了僵局,黑老三本就是个没有脑子的人,也跟着一起逼迫萧景知就犯。 淹城是天大的罪孽,可是我现在不是“被逼”到这个份上了么? ------------ 你是我心口上的一道伤2(赵瑜番外) 5 萧景知死了,我虽没有见到他的尸首,可我知道他“死”了。 我派苏婉就将周槿欢带入了皇宫。 她不愿意相信萧景知已死的事实,而我强迫她接受,她说若想得到她的原谅,除非天降红雪。 我真的对自己下手了,当殷红的血自手臂流出,一滴滴落在白雪上,她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感动,有的也只是嘲讽。 她是真的恨我,萧景知在她心里真的占了很重要的位置,那么我呢? 她对我那些都是虚情假意么? 怎么可能,她为了做了那么多大逆不道的事情,如何会对我没有真心? 我既然当初能得到你的心,现下也可以! 我想过要对她肚子里的孩子动手,可是她现在是最脆弱的时候,若是孩子也没有了,只怕求生的欲望就更弱了吧? 苏婉被她赶走了,可我一直让苏婉留在皇宫里。 她是个敏感的人,饶是苏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对比于旁人,她还会对苏婉多一分信任。 卫道诚一直都是我手里最有用的牌,加上她肚子里的孩子,她应该不会一心求死吧? 我还是有些忐忑的,几乎每天都会去白鹭阁周围转转看看,可是她并不知道。 当她接受苏婉的时候,我就明白她的决定了,不管她选择活下来的目的是什么,至少她肯活下来,这就够了。 额娘不喜欢她,这是我一直都知道的事情,可知道她怀有身孕后态度略有好转。 白鹭阁她不能再住下去了,路过长乐宫的时候,我动了心思。 围绕长乐宫的流言很多,可我从不相信那些,况且正是因为那些流言,只怕不会有人轻易招惹她。 我亲自写了需要添置的物件清单,让唐密这个光禄卿亲自去采买。 6 周槿欢刚住到长乐宫就出了事,我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但事情发生得也未免太早了些。 下朝后,小孟子说采薇身子不舒服,我去了昌徳宫一趟,她的小心思我都看得明白,只是在她提到周槿欢肚子里孩子的时候,我还是动怒了。 那是卡在我喉咙里的一根刺,想不在意却有隐痛。 抬脚去了长乐宫,几句话不合就有吵起来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两人的关系并没有改善,只是长乐宫的阴鬼流言越传越盛,丽嫔就是个例子,我去看过她,本来好好的一个人彻底变傻了,嘴里时常会呢喃着“鬼啊”之类的,这样的人只能禁足了。 因为长乐宫的阴鬼传闻,太后更不喜欢周槿欢了,我还是护着她。 “小孟子见过丽嫔的事情和朕讲明白。”在太后那边我是护着她,这并不意味着我会让自己成为一个傻子。 我太了解她,她的每一步我都能猜到,甚至在向她求证的时候,我都是高姿态的,她却将手指指向了那袅袅的熏香。 梨落香,我从来不知道丽嫔竟然会对她下手,这样说来她还是真的在自保。 等等,她会以为是我授意丽嫔害她肚子里的孩子? 周槿欢我对你已经够好了,你怎么就不肯摸着良心说话? 7 我准备用驱鬼的事情将丽嫔的事情翻篇,适合做这事的还是唐密,我信任他。 太后的生辰宴,本来是其乐融融的,后来她进来了,而我之前明明下令让她禁足的,她也太大的胆子了。 我先开口让她立即,可太后偏偏留下了她,当她拿出那副画作的时候,别说太后了,我的脸色都难看,那是我生父的画作,这是在提醒我们那段悲惨的过往么? 太后过于生气,一个巴掌就打过去,我虽也生气但看她隆起的小腹,强行压下了那股怒气。 我到长乐宫质问她的时候,她还和我说“杜文渊”这三个字,两人又是争吵,她说我的不安全感,说我作为皇帝过于多疑,甚至说我自卑,最后还提到前朝大臣可能会有的想法。 她说的话都很难听,我却从中听出来了关切,是我想多了么? 她之前是想要卫道诚来皇宫的,她的想法我是知道的,我不会给她机会。 可她还是找到了机会,她是真的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在皇宫,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 她生产的时候,我并不在,不过还好赶上了。 在床上的不是婴儿,而是只白猫,是个妖孽。 不知道何人报信儿的,太后竟然也过来了。以前长乐宫就有传言,前朝淑妃喜好白猫,只是淑妃作为罪妃被赐死后,长乐宫再无白猫,现下周槿欢诞下一只白猫是很诡异的事情。 太后容不下她,而我看得出来她是故意的。 8 让所有人都退下,我只是一诈,她马上就慌了,我在她的房间里找到了那个女婴。 她的脸上是绝望,我趁机敲诈,让她做我的妃子。 她现在没有选择,只能答应。 以前有卫道诚,现在多了一个小初夏,她逃不了了。 小初夏都出生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她和太后的矛盾,太后很喜欢小初夏。 我时常下朝后就去长乐宫,她虽谈不上多高兴,可比原先态度要好一些,可能是有了小初夏这个牵挂。 她在采薇和嫣然之间平衡着,可以说水平很高,我也一度以为这样平静的日子能一直过下去,其实自从驱鬼之事后,我们关系有些微妙。 可以说这段时间是我们相处最愉悦的时光了,虽说也透着些许的不小心。 我自导自演了一出戏,算是英雄救美,可她也受伤了,这样我就有机会重新编一个故事了,救驾是极大的功劳,足够让她从槿嫔升为珍妃。 珍之,重之,我的珍妃。 太后以前九说过不让封妃的,所以这件事太后一定会插手,可我决定的事情不会变的。 饶是她为了小初夏对我虚与委蛇,可人都是有感情的,她能接受萧景知,也终有一日会接受我。 可,这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有人对小初夏动手了,这让我们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糟糕起来。 她从来都是个有手腕的人,而小初夏对她太重要,她若是不报复就不像她了。 一场大火烧死了钱嫣然,也让周采薇成了嫌疑人。她可能不知道具体是谁做的,所以两人都没有放过。 而我也在她的利用之中,她利用和我一起出宫这个事情,洗脱了自己嫌疑。 我是难过自己被利用么,并不是,我只是觉得心痛,觉得他被迫卷入这样的斗争太可怜,我心疼她。 将她的珍妃之位废去,她成了我的女官。 她只在御书房当值,别人都使不动她,我觉得这是我对她最好的保护。 9 鲜卑那边有意让公主嫁过来,这对我来说是一本万利都好事,我要统一南北,鲜卑若是不捣乱对我来说简直不能更好了。 理性告诉我,必须要答应,实际上我也准备好了彩礼,迎接鲜卑公主元文雅。 可一切都是偷偷进行的,我在害怕,害怕周槿欢会生气。 大婚之后就几天我都没有去御书房,吩咐唐密加紧建造别宫。 在别宫修好的时候我带着她一起去看了,她的面容有些平静,并无太多波澜,直说不合适。 没有比她更合适了。 元文雅的事情一直压在心底,可总也找不到机会去说,或者说我在可以回避着,直到花朝节前一日才坦白。 我的抱负她是知道的,可还是会生气吧? 去玉龙山,其实就是为了看戏。 张子朗一直是我的人,她却不知道,她的所有计划,张子朗知道就意味着我也知道。 我知道她有意要拉林廉落马,她要报仇,我陪着她,按照她的思路走,这样是不是她就开心点了? 我将林廉贬了,却不是很远的地方,方便我联系他。 接下来,她让张子朗找到了杨明。 杨明此人,我一直都没有什么印象的,没有想到他会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御史大夫的位置,你想要便给你吧。 10 我的后宫女人太少,而太后一直不许周采薇怀孕,则现下身边无一子嗣,我是不担心,因为我和周槿欢已经有过肌肤之亲,孩子是早晚的事。 可没有想到的是元文雅怀孕了,太后老人家她是糊涂了,元文雅是鲜卑人,皇长子绝对不能是她生下。 而这个时候,槿欢和元文雅正好针锋相对,对于我来说是个绝佳的机会。 只是元文雅将滑胎之事都记在槿欢头上了,女人的报复心太厉害,我要保护好她。 这样的结果就是战争,我从不惧怕战争,因为我从来都是战争的获利者。 在朔州城的那段日子,我只要一停下来就会想她。 我从来都不怀疑自己能从战场上活着回去,可我怕自己回去太晚。 当大梁那边战事结束之后,我是马不停蹄地往邺城跑,看到她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心里踏实了。 大周国的皇帝真是个妙人,或许是个熟人也不一定呢? 11 说句实话,我一直以为从战场上下来之后,槿欢会停止对我的报复,但是没有,所以的一切在继续,当杨明升为丞相后,我以为一切要结束了,可是还没有。 她给我下毒,自然她自己也吃的,可我下令让人给她预备了解药,那会是任何形式的解药,或是糕点,或是白粥。 我确实是诈死,目的不过是为了让朝里那些不安分的人跳出来,所以我冷眼看着一切,可最后让我吃惊的是那人,萧景知,他竟然会出现,是他太大意,还是他想叫槿欢一面? 当他用冷冰冰的眼神看着槿欢的时候,我是狂喜的,可最后一切都定格在我的那拔剑上,她死了,而我的心也跟着冰凉了。 可最痛苦的是萧景知吧,他困住他的不是我的牢狱,而是他的心。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